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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宠地位嘎嘎高

鸡蛋鹅蛋荷包蛋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本是佛祖座下一株莲花,却被讨要在天界当差。天界的日子十分有趣,我结识了月下老人,恒烨星君,稚眠花神,还有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淮宗魔君。我以为我与他们相处数千年早已是融入骨血的亲朋好友,却没想到他们所有人都在为我设局。多年后,我游历山川河海,在人间见过风花雪月,在忘川经历过剥皮削骨,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怨恨。我只是她的一缕元神幻化而成的莲花分身,她的回归众望所归,而我却要眼睁睁看着我拥有的一切归属于她。上天啊,我情愿永远不要再有下一世。

主角:沈念,淮宗   更新:2023-02-11 20: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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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念,淮宗的其他类型小说《团宠地位嘎嘎高》,由网络作家“鸡蛋鹅蛋荷包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本是佛祖座下一株莲花,却被讨要在天界当差。天界的日子十分有趣,我结识了月下老人,恒烨星君,稚眠花神,还有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淮宗魔君。我以为我与他们相处数千年早已是融入骨血的亲朋好友,却没想到他们所有人都在为我设局。多年后,我游历山川河海,在人间见过风花雪月,在忘川经历过剥皮削骨,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怨恨。我只是她的一缕元神幻化而成的莲花分身,她的回归众望所归,而我却要眼睁睁看着我拥有的一切归属于她。上天啊,我情愿永远不要再有下一世。

《团宠地位嘎嘎高》精彩片段

请问,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佛祖们和诸位菩萨成日里总是开座谈会。

法殿空旷,大家相隔很远,可声音却如雷贯耳。

我是药师佛座下的一株莲花,年代久远,就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才开了智,有了灵识。

不过对于诸位佛祖菩萨们的佛法知识我却是一概不懂的。

今日记得的这句佛经,乃是我打瞌睡被惊醒后,无意中记下的一句。

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药师佛对我投来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有怜悯,悲哀,惋惜,以及某种决心。

我脑子空空,既听不懂佛法,也不懂得人心。

发懵之际,药师佛坐着我飞过九重天,七色云彩包裹着我的全身,火红色的太阳照耀着我的花瓣,舒服的我直想打瞌睡。

“小莲花,时机成熟了,你该去了。”药师佛突然开口。

他是个长着白胡子,头顶发光的慈祥老头,素日讲经说法时总是笑眼弯弯,声音缓慢而敦厚。

今日却愁容满面,仿佛有了千般愁绪。就连声音都有几分缥缈。

我没有嘴巴,不能说话,自然也不能问他原因。

我虽知道他在与我说话,却无法回应他,只能随着他的法力不知去往何处。

大半天之后,我们到了天界。

天界四处森严庄重,琉璃碧瓦的宫殿立于空中错落有致,袅袅仙气笼罩着碧波清水与闲云野鹤,与西天世界截然不同。

天界之门处早已有人等候,一支面无表情手执长剑的天兵,和一位容貌绝佳的青衣仙人。

“小仙荀唐,恭迎药师琉璃光如来,路途遥远,还请药师佛随我一同前往瑶光大殿休息,天帝已等候多时了。”青衣仙人眉目清俊,声音清冷有力,从未见过天界之人的我不禁遐想,难道天界的人都是如此好看吗?

药师佛笑道:“不曾想荀唐小孩如今已是翩翩少年了,遥想六千年前,你还是个调皮小鬼呢。”

名唤荀唐的男子爽朗一笑,举止更加恭敬:“多亏药师佛提点指教,否则小仙如今还是那般无法无天不学无术的庸才。”

二人相谈之际,已经到了瑶光大殿。

瑶光大殿是天帝待客之地,青墙绿瓦假山环绕,层层云纱缥缈梦幻,偶有仙鹤鸣啼,真叫人看着身心舒畅。

天界真是个好地方。

药师佛起身落地收了莲花座,却独留我一枝莲花拿在手中。

我虽不解,却也乐得如此,既有俊俏公子可看,又能看到些新鲜事物,何乐而不为。

我正着迷的观察着瑶光大殿从里到外的奢华,却听到有人在说我。

“便是这株莲花。”

我凝神向说话的人看去,却见一威严男子伸手向我袭来。

我想逃,却逃不掉。

药师佛道:“正是,此莲听经闻法万年之久,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性。”

二人说话表情讳莫如深,我听得糊涂,心里分析来分析去,却毫无头绪。

天帝闻言沉默许久,轻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我期待着二人能说些简单易懂的话,好叫我这个当事花参与进去,可惜接下来药师佛的话更叫我迷茫。

“若非天帝一意孤行,恐怕也不会酿成此等大祸。”

哟,难得见药师佛如此词严厉色。

气氛因药师佛的一句话陷入沉寂,许久之后,天帝才又开口:“当年的是是非非我已无从辩解,只求这次,药师佛能帮帮天界。”

天帝的姿态委实很低,我始终不明白他们的话。

难道是我酿出了什么大祸?

可打从我记事起,我便一直是药师佛座下的小莲花,虽在漫长岁月里有了灵识,却终日活的朦朦胧胧,既听不懂深奥的佛法,也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

药师佛似乎懒得再与天帝说话,起身拍了拍法袍的褶皱,将我栽入一只青花瓷花瓶中,语气十分疏离:“当年我欠天帝一个人情,今日便还给天帝。这株莲花有今日的造化已是不易,还望天帝……莫要再重蹈覆辙!”

天帝双手合十,十分恭敬的念了句法号:“多谢药师佛。”

随后,药师佛手掌握拳食指一点,白烟顿起,被白烟包裹的我周身一紧,随即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疼的我喊出了声。

我喊出了声却混不自知,白烟散去,我爬在地上还是疼的直哼哼。

药师佛呵呵一笑,竟半俯下身扶起了我。

看着他扶着的一只玉臂,我这才恍然大悟,我竟化了人形?

“小莲花,今日起,你便好生待在天界,你的真身乃是莲花,你的法袍便是那青花瓷瓶。切记,没了佛法护身,你便需要日夜勤加修炼,否则法力不会精进,人形便也无法维持。”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十分不舍的用僵硬的手指拉住药师佛的衣袖:“我、会、很想、你的。”

药师佛十分受用我的花言巧语:“小莲花心性至纯,日后会有很多人和你做朋友的。只不过你要多多说话,不然瞧你这结巴的样子,定会招人笑话。”

我还是似懂非懂。

药师佛走了,独留我和天帝在这偌大的瑶光大殿中面面相觑。

我不懂得人情世故,自然也不会像其他人那般畏惧天帝,巴结天帝。

天帝坐在玉桌边一杯接一杯的饮茶,我闻着那茶香顿觉口干,便道:“我、也想、喝。”

天帝似乎没料到我这样没大没小,只微微一怔,便喃喃自语:“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没懂他的意思,我直愣愣的看着茶杯里的水,舔了舔嘴巴,天帝忽地一笑,无奈的倒了一杯茶给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一杯茶,我喝了还想再喝。

对于天帝的问题,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有。”

天帝眼珠子一转,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风景,沉思良久才道:“便叫你,萧念。”

“愁索高楼忧烦事,念念,负它垂叶与高阳,萧索不堪昨夜霜。好名字。”

我惊地回头,却见一华服女子信步而来,女子相貌端庄严肃,即便说出的话十分温柔,脸上的神情却与冰霜无异,一双锐利的眼睛只盯着我看,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我没上没下,也回应她一个探索的目光。

她坐到我的身边,也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

“你也、喜欢喝?”我问。

华服女子阖眸,热气腾腾的茶雾临面四起,衬的她有些妩媚:“是啊,想不到竟还有机会与你同饮此茶。”

“我、没见、过、你。”

天帝轻咳了一声道:“她是萧念,莫要再提她了。”

华服女子挑眉诧异道:“是药师佛来过了?”

天帝点头。

华服女子了然,随即收起那副令人不适的讥讽之态:“即是如此,倒是我的过了。萧念,你可愿意来我浊清宫里当差?”

我不解,天帝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夫人,你要唤她天后。”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二人竟是夫妻。

“你初来天界没有仙阶,便赐你为莲花仙子,掌管三界莲花生死。稍后便会有人带你去花神宫殿,往后你便在花神稚眠手下办事吧。”

天后皱眉不悦,刚要开口,天帝一个眼神便叫她偃旗息鼓。

这两人真奇怪,明明是夫妻,却各自端着架子,很是陌生别扭。

天后自觉丢了面子,便也无心再坐,眼神冰冷的望着我:“萧念仙子,往后在天界……可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如今日一般以下犯上尊卑不分!”

我抿了抿唇,十分迷茫:“什么是、谨、言慎行?”

天后呼吸一滞,天帝笑出了声。

她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我却还是不懂。

天帝这才开口:“好了,她初开灵智,许多事都不懂也正常,往后便会知晓的。”

天后处处吃瘪,彻底不想与我们待在一处,她走后,天帝便唤来仙使带我去花神宫殿。临走时,天帝还在那里叹气,嘴里嘟囔着什么,我也没听清。

一路上的风景甚好,比之西天世界更为美轮美奂,我很想和仙使说话,他却一板一眼只看路。我觉无趣,便也只看四处风景。走了许久,终于到达一处宫殿,此处宫殿清雅十分,没有瑶光大殿那样碧绿的玉石窗棂,也没有云纱做帘。不过此处花草甚多,香气宜人,叫人心旷神怡。

“求见稚眠花神,请仙子通报一声。”仙使伏腰作揖。

守门仙子微微颔首,脚步轻盈的退去。

不久,便又出来了:“稚眠花神有请仙使。”

我瞧所有人低着头十分恭敬的模样,仙使也是眼观鼻鼻观嘴目不斜视,我便也学着他的模样低头不敢乱看。

随他进去殿内,便听仙使道:“这位便是天帝才封的莲花仙子,往后还请稚眠花神多多担待。”

话落,我低垂着的视线里便出现一双十分秀雅的粉色小鞋,只听得耳边一句:“抬起头来。”我便抬头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我心中一软,脱口而出:“好、好漂亮。”

她真的很漂亮,一身淡粉色广袖流仙裙,袖口领口出银白色小鲤鱼活灵活现,衬的她肤如凝脂,一双桃花眼水润且深邃,漆黑仿若深渊的瞳孔配着鲜若欲滴的红唇,当真是如同牡丹一般雍容华贵。

“如此模样,倒配得上莲花仙子之称。”稚眠花神满意的点头。

仙使微微颔首道:“稚眠花神满意便好,小仙告退。”

稚眠花神锋利的下巴微微一扬,大袖一甩便拉着我寻了椅子坐下。

她似乎对我十分好奇,坐下后双手托腮仔细打量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完全看不清情绪,许久后,她才开口:“你叫什么?”

我略想了一下天帝刚赐给我的名字:“萧……萧念。”

闻言,稚眠花神却嗤之以鼻:“居然有脸起这个名字。”

“天、天后说、很好、听。”我道。

稚眠花神却更加不屑:“她向来心口不一,你不必听她的话。往后你就是我稚眠罩着的人,只听我一人的话就行了。”

我歪头不解道:“药师佛说、这里、天帝最大了。”

稚眠突然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念子啊小念子,你还真是……”

小念子,这是我的第二个名字。


在花神宫殿已有数月,整日来我的工作只有一个,便是学说话。

这事说来,都怪有一日一个穿红衣的仙君害的。

那日我正学着识字写字,抬头却见书桌旁不知何事站着一个人,他见我苦大仇深的咬着笔杆,两手死死的抓着书页,便好奇的问:“你与这本书,可有什么深仇大恨?”

“自然没、没有啊。”

“那你为何要如此揉搓这书?我瞧着,你们好像有血海深仇!”

我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这本书就像被牛嚼过了一般,湿的湿,皱的皱,破的破。就连桃木笔杆也被我咬的分岔,几乎断裂。

我红着脸十分难为情的回怼:“要、要、要你管!”

红衣男子似乎来了兴趣,瞪大眼睛十分好奇:“想不到新上任的莲花仙子竟是个口痴?”

我心中一怒,立马回想起这段时日许多仙子都背着我骂我无能,走后台,口吃,不识字,人也痴傻。

“我只是刚化人形又不像你们当人当了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要侮辱我!”嘴比脑子快,话是说完了,脑子还在后面追。

我惊讶地捂着嘴巴,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红衣男子更是惊讶,他也学我捂着嘴巴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道:“你怎么不结巴了?”

我的脸又是一烧:“要、要你管!”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原来愤怒时就不会结巴了吗?好生神奇。”

于是,从那天起,他总是时不时出现逗我生气发怒,而我也发现,我只要一生气,说话时必然是出口成章,被逗的狠了,便会出口成脏。

又有一日,我正烦闷着,他又出现惹我。将正在打盹的我脸上画满了王八,我一睁眼,他那放大的脸就与我鼻尖对鼻尖,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便大声道:“滚你吗的!”

“……”

“……”

我这才惊觉,稚眠花神不知何时也来了,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看着我,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仿佛吃了苍蝇……

于是,又从这一日起,我被勒令好好学习说话。而教我的,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恒烨星君。

“萧念啊萧念,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依赖我。”恒烨星君半眯着眼十分惬意的躺着我的靠椅吃着我的点心。

我不想理他,心中十分气恼。

真是奇了怪,我与他说话便能顺畅,与其他人说话还是结结巴巴不知为何。

难道真是依赖?

必不可能!

我收起桌案上的书,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不要与我说话,省的你误会我依赖你!”

恒烨坐直身子对着我嘿嘿一笑:“那你仔细瞧瞧我,我这身红衣,俊不?”

与他相识也有数月,已然清楚他的为人,十分骚包,十分自恋。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皮肤很白嫩,长着一张魅惑众生不分雌雄的脸蛋,穿着红袍自然是非常合适,即便我讨厌他总是逗我气我,却不得不承认,在这世间,我再寻不出任何一人,任何一张脸能与这身红衣如此相配。

我由衷的点点头:“很俊。”

恒烨星君十分受用,一口吃下手里最后一块点心,用沾满点心碎的手抚摸着我的头顶,眸中温柔四溢:“也不枉我天天穿着在你面前现眼了。”

“如此说来,倒是你比较依赖我了?”

我本是故意逗他,他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气氛忽然变得奇怪,我无心看书,他也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吓得我手足无措。正当我想要缓解一下气氛时,外面脚步匆匆传来声音:“莲花仙子,天后娘娘有请。”

我向门口看去,天后二字第二次听到,不知那位天后怎的忽然又想起了我。

正当我走神之际,恒烨星君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快去吧,天后威严,言行举止切记要得宜。”

我被仙使叫走,亦步亦趋的跟在仙使身后,脑子一片混乱。

第一次见到天后的经历其实并不好,具体坏在哪里又说不清,只觉得她不喜欢我。

于是我问:“不、不知、天后娘娘、叫我何事?”

仙使诧异地回头:“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是结结巴巴?待会见到天后娘娘您还是谨言慎行,少言少语的好。”

又是谨言慎行,为此我特地请教了恒烨星君到底是什么意思。

恒烨星君用十分直白的话解释:就是少说话,多思考,不该说的别说,该说的也要简短概括。

不过,我没忘记恒烨星君教我的,要懂礼貌。

于是我向仙使道谢:“多谢仙使提醒。”

仙使又是诧异回头:“莲花仙子折煞小仙了,您是掌管三界莲花的仙子,品阶比小仙高,不必向小仙道谢的。”

如此,我又不解了,道谢,也要分尊卑吗?

到了瑶光大殿,一身华服的天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我姗姗来迟,蹙眉道:“从花神宫殿来此竟需要这么久?”

因为很远啊,而且这位仙使并无使用腾云驾雾的法术,我法力低微自然也是无法自己腾云的,所以我是一步一步走来的。不过如果这样回答就不符合简短概况的谨言慎行了。

我颔首:“回天后娘娘,我是走来的,不是飞来的。”

领我来的仙使呼吸一滞,立刻半歪着身子对我眨眼。

我哪里错了吗?

天后藏在袖下的手握的发白,看我的眼神也更加厌恶:“大胆!稚眠竟是这样教你礼仪的吗?待了数月之久,竟连最基本的回话都不懂!花神殿你不必去了,就去我宫里让晚樱好好教教你礼仪!”

我说错了什么,她要这么说我?!

“凭什么?”我问。

天后不怒反笑:“凭什么?就凭我是三界之主,就凭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天界!”

我也气极反笑:“那我不站了,我要回西天世界,我不要待在天界了!”

这几个月我也是受够了天界啰嗦的规矩,明明已经是神仙,该是肆意的,该是洒脱的,却不想天界的规矩比我打的哈切还多,入夜不许乱出门,禁地不许随意闯入,可偏偏禁地又那么多,见到品阶高的神仙要弯腰回避,点心只能偷偷的吃,连喝西北风都要固定一个地方。

这规矩简直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我早就不想待了!

思及此,我扬起头就要离开,手腕却突然被握紧,耳边也传来熟悉的声音:“天后娘娘,莲花仙子乃是天帝亲封,待在花神宫殿自是理所应当,这几个月花神叫我好生教导她,我却只顾玩乐疏忽此事,还请天后娘娘网开一面,莫要生气。”

是恒烨星君。

他是天界唯一无视规矩的人。

可现在说的话却十分有礼,叫我听着有些新奇。

他何时也如此彬彬有礼了?

天后冷哼一声:“跟你学习规矩?你便是天界最没规矩的人。”

话虽然不好听,不过天后貌似也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这叫我更摸不着头脑,按天后娘娘的意思,恒烨平时也没规矩,我也没有,怎的只怪我,不怪他呢?

恒烨星君拉着我的手腕,弯腰作揖,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教我说话,我听后便开口:“小仙失仪,请天后娘娘责罚。”

天后找回了面子,听到我的话便就坡下驴:“既然请求责罚,那便跟着晚樱好好学学规矩。”

怎么还是要跟着晚樱?

晚樱是天后的贴身仙侍,那我岂不是也要跟着天后了?

我怒瞪恒烨怪他教我说了一句坑我的话。

他却又道:“天后睚眦必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不给她个面子让她顺口气,她得折磨死你。”

我心中哀嚎——我身上到底有她什么目的啊!

上一次她就想带走我,天帝不允,过了这么久她又找借口带走我,终于如愿了。

“恒烨星君,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天后遣了恒烨星君退下,其他人也退下了,殿内只剩我和天后。

四下无人,天后起身向我走来,目光不善,前后左右仔细打量我许久,我不敢再抬头说话,她似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起你就跟着晚樱,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就让你离开。”

我心中嘟囔,恐怕学规矩是托词,欺负我是真,只是我与天后究竟有什么过节,她非要揪着我不放。

晚樱领了命要带我离开,我只好伸手作揖告退。

袖口衣衫一短,天后猛然拉住我的胳膊,怒目圆瞪,完全没了威严端庄之态,活像个炸了毛的孔雀:“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手钏?”

胳膊被捏疼了,我惊恐地甩开天后,刚要说是稚眠送我的,却又想到以天后此时盛怒的状态,若知晓是稚眠花神送我的,岂不是会连累她?

我无法说明真相,只能编瞎话:“是、是天帝送我的!”

天后似是被抽了魂魄,失魂落魄的退后几步,看着我的眼神愤恨又顾忌。

第一次见面时,我便瞧见这夫妻二人并不热络的样子,有我个外人在场,天帝却还是不留情面的驳了天后的面子,而天后也似乎很畏惧天帝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加之这段时日,恒烨星君那张八卦的嘴里也时不时透露出天帝天后不和的消息。

我便只能用天帝来解释稚眠送我的手钏了。毕竟,天帝好像也并不想让我和天后过多接触。

我低头看向这只红色手钏,不明白为什么天后对此反映如此巨大,连她口中的礼仪规矩都不顾了,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还要回来……为什么你就是死不了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保你一命……”

晚樱惶恐地扶着天后,安慰道:“娘娘莫气,萧念只是药师佛座下的莲花,并非是她。”

天后推开晚樱,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的眼睛:“错不了,就是她,即便她换了容颜,这双眼睛也还是她。天帝骗了我,他骗我!他骗走我的结魄灯,我道是他要唤回金翅鸟的魂魄呢,原来是给了药师佛结出她的魂魄!”

晚樱也看了看我,半信半疑:“可天帝为何要如此?”

“因为魔君要出关了,天帝怎敢让魔君知晓她已死呢。”

我听得云里雾里,却抓住了一些重点:“你们说的是我吗?”

天后眯着眼,依旧对我恨之入骨:“是,或许也不是。晚樱,带她下去,我要好好看看,你究竟是谁!”


天后居住的宫殿唤桃殿,据说天后的真身是一枝桃花,与我倒是同属性,人家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倒不求天后对我和颜悦色,起码也不要日日折磨我。

这一连几日我都没见到天后的踪影,只有晚樱好像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盯着我,让我捣花磨粉,面壁思过,头顶花瓶走路,背诵天规。

哦,还不给饭吃。

在花神殿的时候,稚眠经常给我端来可口的点心和酒水,我每日吃惯了,突然不给饭,还觉得嘴巴寂寞。

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向晚樱讨要吃食:“晚樱姐姐,我好饿,可以给我一些吃的吗?”

晚樱闻言十分不悦:“你在西天世界修行万年之久,怎的还没辟谷?”

“或许是我才化形不久……”

“不可能,既是仙,那便没了五谷之欲,大家都是吸风饮露的,怎的就你吵吵着饿?”晚樱不近人情,叫我真是无法反驳。

确实,大家都在吸风饮露。甚至还有专门喝西北风的场地,有的设在无望花海,有的设在无极冰山,有的甚至在马厩里。

我知晓晚樱不会给我什么吃食,便只能继续顶着花瓶走路。

晚樱见我乖巧,才又好言好语:“这几日莲花仙子的步伐逐渐稳健轻盈,相信再过段时日便是步步生莲之姿了。”

我忍着酸痛的脖子和脚踝,以无声抗议饥饿。

入夜,微风四起,我觉得有些冷,便起身想关窗户,却瞧见窗外晚樱拿着一面镜子进来。

脚腕和脖子一疼,难道她又要来折磨我了?

晚樱推开门,拿着镜子来到我面前:“莲花仙子这几日都没有好好梳妆,这屋内没有镜子想是十分不便,这面镜子便送给莲花仙子吧。”

她会有这么好?

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有好几日没有梳洗了。

自来到天界,我也没照过镜子,对于我化成的人形究竟是什么模样也后知后觉。

我拿过镜子一照,心口突然一疼。

晚樱见我动作一滞,眸光立刻幽深复杂,沉着嗓子缓缓开口:“仙子,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镜中女子眉若远山,粉腮如桃,月光下的肌肤如珠光般细腻无瑕,清澈透亮的双眸闪烁着勾魂摄魄的光芒,晶润的朱唇随着我的声音开开合合:“我看到一个绝世美女!”

这居然是我。

药师佛你对我太厚了!

晚樱紧紧蹙着眉头,声音都变了调调:“你就看到这个?”

我不舍得移开目光,只盯着镜子里的我失魂落魄道:“想不到我如此美丽……”

不过我却是忘了在西天世界经常听到的一句佛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我沉迷在自己的美貌里无法自拔,都不知道晚樱是何时离去的。

这一晚,我抱着镜子入睡。时不时的就举着镜子看看自己。

天快亮时,我终于沉沉入睡。

稚眠花神听闻天后带走了莲花仙子,一脸怒意的找上天帝:“天帝,你将萧念送于我花神殿,怎么又将她带走了?这几日没了她掌管莲花,凡间许多莲花都死了。”

天帝却拿出萧念的手钏,不知喜怒道:“这是哪来的?”

稚眠似是早有预料,气定神闲道:“是我送她的。”

“你可知这是谁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是沈念的手钏。”

天帝勃然大怒,强大的威压瞬间压垮稚眠,稚眠跪在地上喉头微甜,一股鲜血涌上,她艰难的吞咽下去,依旧不卑不亢:“现在物归原主,有何不可?”

“可是天后只道药师佛送来的是一株普通的莲花!”

稚眠仰起头,看着仙台上发怒的天帝,嘲讽道:“怎么?天帝莫非不敢告诉天后,沈念回来了吗?”

天帝被气的头昏,却也不能真责罚稚眠,忽然之间,天帝仿佛卸了一身力气,疲惫的坐在玉石榻上,双目迷茫,陷入了回忆。

“她不是沈念,她有自己的灵魂。”许久之后,天帝才开口。

稚眠不解。

“当年沈念死的很彻底,魔君以身祭天,她又以身祭魔君,结果就是,魔君活,她死。数万年来,我一直在找她曾留下的一缕元神,几千年前终于找到了。我将这缕元神与药师佛座下的莲花融为一体,所以,她是沈念,却也不是沈念。”

稚眠大惊:“你疯了,你疯了?你让一个无辜的旁观者来承担因果?”

此时的稚眠已彻底没了恭敬,沈念是她的生死之交,沈念被天帝天后间接害死,稚眠永远也无法谅解。

天帝扶着发痛的额头,疲惫的闭上双眼:“不,萧念也并不无辜。沈念在世时曾去过西天世界,那时的萧念看到她便心中发愿,想要成为她。”

那时候,萧念见到了一席绿衣的沈念,那样的风华绝代与世无双,即便她只是一株莲花都自惭形秽,于是她发愿,想成为像她这样与日月齐辉的女子。

稚眠无法理解天帝:“魔君即将出关,你是怕他出来,发现沈念死了,会颠覆三界?”

说起魔君,那更是比天帝还疯。

少年时霍乱三界,以杀人为乐趣,肆意穿梭六道,不知从哪习得了一身本领,竟是连天界都不放在眼里。随意篡改月下老人的姻缘簿,将神仙的头颅挂在魔宫门口,又将凡间弄得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就连天帝都几次深受重伤。

幸好,这样一人却有了软肋,那便是凡人飞升的沈念。

中间种种过程稚眠懒得回忆,只想到天帝天后坑沈念同魔君一同历劫,十世之后,魔君居然改邪归正,要散去一身修为像过去的错误赎罪,只为能与沈念最后相守一世。

可惜造化弄人,故事该结局的时候又起了波澜,天道动荡,魔君反骨一出,竟要抛下沈念以身殉道保六界安宁。

沈念那个傻子缺心眼,竟在紧要关头偷天换日,自己死了。

独留下神识溃散的魔君躺在魔宫万年之久,魔宫众人十分衷心,经过漫长的岁月,总算是拼回了魔君的神识,只差最后一步,魔君便能苏醒。

而那时,若魔君发现沈念死了,他定会性情大变,比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毁了天道也是可能的。

稚眠无法想象,萧念若知道她是她,却又不是她,该当如何?所有人盼着沈念回归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天帝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万事无可挽回。

“萧念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的身体里承载着不属于她的灵魂,你想过她会如何吗?”

天帝无奈的摇头:“为了六界,为了众生,牺牲她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稚眠好笑,由轻笑变为大笑,逐渐笑出了眼泪:“当年天帝陛下便是如此说的啊,犯下大错后,居然又重蹈覆辙?”

天帝被稚眠逼问的无可奈何:“那依花神之见此事该当如何?难道任由淮宗醒来颠覆天道?”

“你最好祈祷萧念永远也不知此事,否则她心生异变,是无法补全沈念的魂魄的。”

天帝眸光复杂,声音疲态倍显:“她能的,她承了药师佛的万年佛性,她的真身,无论是花杆还是花瓣,都是世间唯一能培育出魂魄的器皿。”

稚眠简直不敢想象,天帝竟计划的如此周全。

忽然,稚眠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惧:“那次佛经会谈,你让去沈念去,也是早有预谋的?”

天帝没有回答,挥了挥手懒散的示意稚眠退下。

离开瑶光大殿后,稚眠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宫,一整夜,她都无法说服自己,当年天界种种事由,都是巧合,都是无奈。

天帝表面看着慈悲,为三界众生鞠躬尽瘁,实则……真是看到的那样吗?

我依旧待在桃殿整日被晚樱磋磨。

期间我见了天后两次,天帝一次。二人皆是看了看我便走了。也不知葫芦里究竟卖什么棺材。

一年后,我终于得到了晚樱的认可,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神态,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晚樱。

“参见天后娘娘。”时隔一年,我终于出了桃殿的大门,又站在了瑶光大殿。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看瑶光大殿内外梦幻的美景,眼观鼻鼻观嘴的十分恭顺。

天后似笑非笑的晾着我很久,我丝毫不觉累,因为已经习惯了。

她爱晾着我,也省得我和她多费口舌。

大半天过去,天后见我依然恭顺的垂头立在一旁,不闻,不问,不动。这才满意的夸赞晚樱:“晚樱费心了,莲花仙子如此,叫人看着便安心。”

晚樱也十分满意:“莲花仙子很有慧根,奴婢教导并不费心。”

那是,我模仿人很有一套,若让我和天后天天相处,不肖半月,我便也能是另一个天后。

“去吧,回到花神殿后也莫要忘记这一年所学到的规矩礼仪。”

对于此话,我其实并不意外。

当初天后将我扣在桃殿,我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她是觉得我是谁的转世,可惜这一年来,她用尽各种方法都证明了我就是我,自然也就放下了戒心,留着我无用,自然也就放我离开了。

我十分恭敬的向天后道谢,脚步轻盈的退出了瑶光大殿,朝着几乎快要忘记的通往花神殿的路走去。

这一年,路上并无变化。

就连花神殿外那些花都是一个一模一样没有变化,我看了看墙角的那朵白色月季,照样还是缺了两个叶子,少了五片花瓣。

难道天界的一切事物都是定格的吗?

甚是无趣。

再次见到稚眠,或许有些生疏,或许是我太过谨慎,与她的相处明显不似那几个月热络。

她只淡淡的问了我是否安好,便叫我回我的小院休息了。

我心中怅然若失,快出门时,没忍住回头问她:“稚眠花神,不给我喝仙人醉了吗?”

并非是我贪嘴,而是我被带走那日,稚眠站在门口对我说,回来便请我喝仙人醉。

我以为,这是我与她的承诺。

她听我之言,眼中似有流光闪过,她怔怔的看着我,几经踌躇,终于还是向我走来,拉着我的手对我笑道:“小念子,怎么学了一年规矩,竟还是这般贪嘴?”

“因为,我想你了。”


这一夜,我与稚眠通宵饮酒。

我从未见过稚眠如此豪放,她拿起一罐又一罐的仙人醉一口接一口。

月光洒下一地,微风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情到浓时稚眠竟还唱起了歌。我喝的头脑发闷,也是一罐接一罐的为她伴舞。

“好啊,你们喝酒居然不带本星君!”

我与稚眠正抱着跳舞呢,一道男声突然而至。

稚眠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衣袖,迈着虚浮的步伐自以为优雅其实左右摇晃的坐下:“星君前几日不是下界了吗,怎的回来了?”

恒烨星君还是像一年前那样十分热络的搂着我的肩膀,状似调戏的勾着我的下巴道:“一年不见,我心甚思,一听闻念念回来,我便迫不及待的赶回来了呀。”

这话说得暧昧,我却不懂男女之间的忌讳,借着酒劲也反搂住他的肩膀:“是呀,一年未见,我也甚是想念恒烨星君。”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又恢复如常。

我没察觉气氛怪异,兴高采烈的给恒烨也分了一壶酒:“星君来晚了,要自罚一壶哦。”

恒烨星君倒是大方,端起酒壶咕咕连干三壶。

“你俩都已醉意上头,我若不赶上来,岂非是占了便宜?”

我故作老成的拍着恒烨星君的肩膀道:“不错不错,此子可教。”

恒烨星君听我一说,又是连干两壶。模样甚是养眼。

不过要我说,他酒量还真是差劲。第五壶刚一下肚,啪地一声,他便一脸拍在石桌上昏睡了过去。

稚眠嗤笑道:“这等酒量还敢跟小念子喝,真是不长记性。”

我看着稚眠趁恒烨睡着挠他咯吱窝,又给他编小辫子,不由得感叹道:“能与稚眠和恒烨成为朋友的感觉真好。”

他们二人是我在天界唯二的,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稚眠会给我送好吃的东西,送好喝的酒,恒烨则教给我很多东西,虽然挺不着调,成日里只会惹我生气,可是这种感觉,却真是让我温暖。

我想起了药师佛离开时对我说的话,他说我心性至纯,会有很多人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我又问:“稚眠,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我看到了稚眠眼底的犹豫,她半晌不说话,我心里突然一空,讪讪笑道:“是我逾越了,竟忘记稚眠是花神了……”

晚樱说,天界规矩森严,尊卑更是如此。

我竟是忘了,稚眠就算给我送了许多吃食,此刻陪我饮酒庆祝我回来,她也还是我的上司稚眠花神。她体恤下属,我却不能妄想能和稚眠花神做朋友。

或许她看到了我的落寞和故作轻松,或许她在安慰我:“我愿意的,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她说这话时态度认真诚恳,我一下子便忘记刚才的不愉快,酒劲上来,我竟拉着她的手问她:“真的吗?我很喜欢稚眠,很想和你做朋友,你和恒烨星君,是我唯二的朋友。”

稚眠反握着我的手,眼底似有流光闪烁:“小念子,你也是我唯二的朋友。”

我以为另一个是恒烨,却听她道:“我曾经有一个生死之交,那些年我过的很苦,都是她陪着我,给了我希望,给了我温暖,让我有勇气活下去。”

她这话说得像是自言自语,我便问道:“那她现在在何处呢?”

若她是稚眠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了。

“她死了。万年前,死的连魂都没了。”她似是更加忧伤,喝酒时被呛的直咳嗽。

死这个字眼,在我的生命中是没有概念的。

我在西天世界待了万年,自有灵智起所认识的人便一直在身边。死,我实在不懂。

“或许她就像凡人一样,死后轮回转世了呢?”我安慰道。

稚眠太过忧伤,我心中微痛,十分惋惜那位朋友的离世。

她听后突然眼睛一亮,拉着我躺在躺椅上看星星:“你看,以前我们就是这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那时候岁月静好,我以为我们来日方长,一生都能伴其左右。”

我不禁感慨,人在酒后果然十分煽情。

“你知道吗,我那位朋友很傻,很憨。也向你一样贪吃贪睡。你那日骂恒烨的时候,也是像极了她。她从来就是那样无拘无束,不将任何规矩放在眼里。她虽然是凡人飞升,却极有慧根,修炼速度非常快。飞升不过百年,她便得了天界女战神的称号。就连凡间都有人为她设立道观金身。不过那些凡人肯定想不到,她在天界读着他们的祈愿时,一边放屁一边抠脚。”

说到这,稚眠紧闭着眼,似乎很是嫌弃。

“那时候天界没有这么多繁琐的规矩,却也经久不变,有她这个活宝在天界上蹿下跳,真是让人开心。你定想不到,三界第一美人的沈念,居然带着月下老人写言情小说,让司命星君乱牵姻缘,烧了天帝的头发,让天界和魔界通婚,还让天后差点嫁不了天帝呢。”

这倒新鲜,怪不得天后讨厌我,就因为她以为我是沈念呢。

稚眠呵呵笑道:“那些年真是快活,如今的天界一点也不像天界,活像个牢笼。”

我问道:“那她与恒烨相识吗?”

稚眠点头:“当然,当初,恒烨还是沈念的未婚夫呢。”

我将视线放在恒烨身上,他还是没醒。

“不然你道他为何整日穿着红袍?那是他的喜服。本来沈念也很喜欢恒烨的,只不过……”

说到这,稚眠沉默了,我见气氛又有些冰冷,便又问:“只不过什么?”

稚眠无奈的笑道:“造化弄人咯,他们成亲那日,魔君来抢亲了。”

我惊的啊了一声:“魔君也认识沈念吗?”

“之前是不太相熟的,不过不知为何,他们成亲那日,魔君竟然来掳走沈念,这一走,便是一千多年。”

稚眠说的断断续续,我想知道结局,便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便是,那一千年,沈念爱上了魔君。恒烨一身仙气无法踏足魔域,他虽拼死进了魔域几次,却都被打了回来。他虽然知道沈念已经爱上了魔君,却还是成日穿着一身喜服,期待再见沈念时,能让她回心转意。”

我咂舌,万万没想到,这样不着调,成日吊儿郎当,看见一只母猫都要撩拨几下的花花公子居然会如此痴情。

“可沈念不是去世了吗?他还是放不下吗?”

稚眠目光对上我,似是对我说,似是对自己说:“她会回来的。我们都在等这一天。”

这一夜,稚眠说了很多她与沈念的事,沈念与恒烨的事,沈念与魔君的事,她讲的很动听,我听着只感觉,我就是沈念。

可惜这样的感觉我是万万不敢说的,稚眠视她为生死之交,我不过是才相处了几个月的朋友而已。

我睡的迷糊时,听得稚眠在我耳边问:“小念子,你会期待她回来吗?”

我嘟囔着:“既是稚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稚眠提起她如此伤心惋惜,我自然希望她能回来陪你。”

还有恒烨。

莫名的,我有些心疼恒烨。

还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

睡梦中,我不由得嘲笑自己,都怪稚眠讲的故事太活灵活现,竟叫我带入了自己,对被抛弃的恒烨有愧疚。

我醉的彻底,一连睡了两天两夜,醒来时,恒烨和稚眠早已不在身边。

听闻恒烨又下了界完成什么任务,稚眠也忙得团团乱转,大家都在忙,我也拿起三界议事簿找起自己的活干。

凡间最近战火纷飞,闹起了饥荒,我在天池中看着下界的惨状,人人易子而食,冻死街头,委实可怜恐怖。

稚眠说恒烨是奉了旨下界扶持一位明君上位,好安定人间,近一个月不会回来了。

我看着墙角那株变异的白色月季,突然想到,若有一种莲花能食,不就解了凡间部分饥荒?

请示过稚眠后,我便专心培育起可以饱腹的莲花。

孜孜不倦的变了十几天莲花,累得我手指头都要撅折后,终于有一种莲花无论是花还是根还是枝叶都能吃。

且女子吃了养颜美容,男子吃了生津润肺。

我兴高采烈地去找了稚眠,想要下界传授,恒烨却回来了。

这次他回来后显然有些疲惫,可见凡间的生活确实很苦。

我有些不忍他如此辛苦,便说:“不如我与你一起下界吧,我正好刚研发出了一种可食用饱腹感强的莲花,也能帮你减轻些负担。”

恒烨却道:“神仙不能随意下界的,你若想与我同去,得要请示天帝。”

于是我便去找了天帝,天帝听我说后,十分赞成我的决定:“凡间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你此去确实能帮助很多不该枉死的人。去吧。”

事情过于顺利,我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只道天帝也挺通情达理,并非像天规中所写的那么严苛。

得了天帝首肯,稚眠也没说什么,只给了我一支玉簪,千叮咛万嘱咐:“天规严明,神仙下界不可随意使用法术,你若遇到危险也只能以身赤膊,这只玉簪有阵法,你若遇到危险便折了这只玉簪,自会回到天界。”

我看着发丝中插着的玉簪,心中一暖,这是稚眠送我的礼物,第一件礼物。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不相信真实的人间竟是如此颓败荒凉。

听恒烨说,人间开战已有十几年,原本二十几个小国在一顿混战中被吞并至五个大国。

其中由青迟国为首,泓潇国、大禹国、阿涂马部落、正胥山宫为次。

此时的五大国家已是人丁稀少。几乎所有男儿都上了战场,在经历十几年不停歇的战争后,五大国总人数已不超三百万。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所有土地因战争变得荒芜,城镇也十分贫瘠。许多人还没上战场就被饿死,冻死,病死。

我在天池中看到易子而食的场景,距今已经过去了五年。

恒烨带着我乘着马车一路赶往青迟国边境。青迟国地处北方,此时又值冬季,越往北,气温越低。

日夜兼程赶了几日,我在马车上颠的肠子都快要吐出来。

恒烨的精神倒是挺好,一路上也不睡觉不休息,坐在车板上只顾赶车。

或许他太担心当前局势,这一路居然难得的没有奚落我。见我太难受,还很体贴的减慢了速度。

“再忍忍,前面大概还有十几里就有一家客栈,那环境不错,我们休息一日再赶路。”恒烨青着眼眶,衣衫凌乱的扶着蹲在路边干呕的我。

我实在太难受,吐的四肢无力头脑发昏,实在没力气回答他。

恒烨收罗了一堆杂草铺在马车里,又脱下外袍垫在上面,我虚弱的躺在上面想着,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是来为他减轻负担,却成了他的拖累。

不过我的嘴巴实在没力气说话,躺上去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我已经躺在一间朴素干净的房间内。

我双手托着床板坐了起来,见到恒烨正在洗手帕。

他见我醒来,双眼含笑的向我走来:“已经睡了一夜,感觉如何?”

我十分难为情的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温热的感觉瞬间让我浑身打颤:“从前竟从没感受过擦脸是这么舒服的事。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也休息了吗?”

“客栈只剩这一间房,我就在门口的小榻上休息了一晚。今日带你出去逛逛,明日我便启程。”

来到人间,恒烨竟是很贴心,很稳重。战事未平,平安县人口杂乱,许多人见我俩衣着光鲜亮丽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偷偷打量我们。恒烨将我护在身边,将才买来的热乎包子递给我,道:“平安县虽然靠着青迟国边境,但是在一处山坳里,未被波及。之前打仗时许多背井离乡的人都逃到这里讨生活。山贼草寇三教九流也有很多,所以这里最近不甚太平。你要跟紧我,小心遇到坏人。”

他说话时虽然声音疲惫,却依然双眸含笑,大红色衣袍随风鼓动,时不时的用锐利的眼神警告不怀好意的路人。

我忽然想起他这身红色衣袍的来历,心猛地一揪,眼眶也有些发酸。

“怎么眼睛红了?”

“风沙太大了。”我转过身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正在我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时,前面忽然有一名士兵驾马飞奔而来,嘴里大喊:“恒烨先生,恒烨先生留步!”

一阵呛鼻的尘土扑面而来,我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恒烨站到我身前,神色复杂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边境有什么急事?”

士兵利落的转身下马,他的皮肤很黑很粗糙,但五官周正,尤其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平添几分正气。他半跪在地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抵在胸前,哽咽道:“陛下御驾亲征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太子也下落不明。请先生速与我去康城主持大局!”

闻士兵所言,恒烨立刻将他扶起,街上行人众多说话不便,我们三人便又回到客栈。

“三日前,太子率领三千精兵夜袭敌营,可敌军竟来了一招调虎离山,烧了我们的军营伤了陛下。我们返回军营时已精疲力尽无力战斗,被阿涂马部落来了个瓮中捉鳖。太子负伤被俘,我拼了命才逃出来求救。太子被抓已经三天了,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危险!”士兵恨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责道:“都怪我,若我没有大意,听了太子殿下的话好好部署,定不会酿此大祸!”

恒烨重重拍了拍士兵的肩膀道:“李将军,此时懊悔已是无用,我们这便去康城。”

我惊讶地看向这黑皮士兵,看他盔甲褴褛蓬头垢面,像个疯子,却没想到是个将军。一国将军如此尊敬恒烨,可见他下界十几天,人间十几年功绩非凡。

刚认识恒烨的时候,整日看他无所事事喝酒耍乐纨绔的很,现在却觉得那副玩世不恭的皮囊下有一颗细致成熟的心。

我们没有行李,退了房后便买了两匹马与李将军快马加鞭赶往康城。

马背很宽厚,但一刻不停的颠了一夜后,来到康城我又不行了。

恒烨在康城外十几里的军营内商议大事,我则留在康城找人传播我的莲花种子。

康城不似平安县人多热闹,这里大部分店铺已经破败,人烟稀少。我挨家挨户的看了许久,发现大部分都是老人,妇女,小孩和男子基本没有,就算有,也是缺胳膊少腿。

青迟国的冬天风大凌冽,即便白日有阳光,也是灰蒙蒙一片。有些残疾男子和孩子坐在家门口晒太阳,看着全都愁容满面唉声连连。

我来到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孩子面前,见他双眼空洞,面黄肌瘦,便问:“小朋友,你才多大呀,怎么总是叹气呢?”

小孩儿侧着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我坐到他身边,他才停下动作:“你不是康城的人。”

我点点头:“我是和恒烨先生一起来的,你认识他吗?他随李将军去军营了。”

小孩儿听到恒烨的名字时,一张苦脸瞬间舒展开来,明明已经没有了眼睛,我却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他的眼睛在发亮,可随即他又萎靡了下来,靠在墙上低垂着头,声音闷闷地喃喃自语:“回来了又能怎样,陛下受伤,太子被俘,我们迟早会覆灭。”

“狗子,吃饭了。”门内有妇人呼唤。小孩儿慢慢悠悠拿起立在一旁的树枝,摸索着朝屋内走去。

这间土房子很小,我站在门外就能看到屋内家徒四壁,连睡觉的床都是一堆稻草铺成。妇人和小孩儿坐在两块大石头上吃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味道闻着有些酸。

而他两似乎将这当成佳肴,吃的狼吞虎咽。这么小的孩子,没了眼睛,妇人也是少了一条腿,住在这样逼仄破败的房子里,吃着这样的饭,竟十分享受。

我不由的问:“大婶,这孩子的眼睛怎么了?”

妇人听见我说话,下意识护住了碗,眼神上下一打量,见我穿的光鲜亮丽,不像抢她饭的人,这才扭头小心翼翼问小孩儿:“狗子,这人你认识啊?”

“她是和恒烨先生一起来的。”

妇人听到恒烨,也是和小孩儿一样的反映:“恒烨先生护了陛下十几年,从一个落魄乞丐打到现在身居高位,苦的都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姐姐,慎言。”小孩儿放下破口子的碗,又走到门口晒太阳。

他们说话着实奇怪,看着像四五十岁妇人的女子,居然是这小孩儿的姐姐。而八九岁的小孩儿,居然教育姐姐慎言。

我从怀里掏出在平安县买的包子递给他们,道:“我初来乍到,不明白这里的局势,为什么康城的人老人居多,小孩和男子均有残疾呢?”

妇人抢过包子,眼里满是讥讽:“看你这打扮,应是非富即贵的千金小姐了,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该说你单纯还是傻子了。”

小孩儿好像很久没吃过包子,小心翼翼的闻了又闻,舔了又舔,十分怀念:“前年在军营里,我吃过一回包子,皮厚馅大,真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了。”

“嗐,现在有的吃就快吃吧,别舔了,明天有没有命活还不知道呢。”妇人吃下最后一口包子,被噎的直捶胸口。

小孩儿一小口一小口的小心咀嚼,反复对我道谢:“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粮食这么短缺,你还愿意分我包子吃。”

我扯了扯嘴角,想说这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又觉得不合适,就也没开口。

“打仗打了十几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我和我姐是土生土长的康城人,前些年的时候,军队拉壮丁,上至六十多,下至五岁的孩子都被拉去打仗。许多人饿的连路都不想走,上了战场即便拿着武器,也被打的腿胳膊乱飞。再说了,我们那是什么武器啊,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锄头,有的干脆就是一根棍子。我被拉走的时候才六岁,上了战场被人戳掉了眼睛,有个救我的大叔挡在我前面,一刀就被砍去了脑袋。或许是那些人看我可怜,谁也没杀我,我就这么捡回一条命,虽然瞎了眼睛,四肢倒是还在。”

他说话时声音闷闷的,毫无起伏,仿佛小小年纪就已看破生死。

他说的那些我在天池看到过,那画面至今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我心疼的抱着小孩儿,安慰道“别怕,恒烨先生会保护大家的。”

小孩儿冷笑一声:“是吗,他要怎么保护我们呢?如果不是他一直扶持那个乞丐当了皇帝,我们这些老百姓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以前虽然也不太平,但从来都是小打小闹,那么多国家,哪能打的过来呢。现在可好,恒烨先生嘴上说着要让陛下统一天下,让大家再无战争,实际上却一直在拿老百姓填坑。”

“你定是没看出来,她是我姐姐,其实她才二十三岁,前些年边境混乱,我姐姐年轻貌美,被来往的各国士兵糟蹋的不成样子,其实何止是我姐姐呢,康城原本很多漂亮姐姐,都被……后来我姐姐为了拉扯我,也不反抗了,也不逃跑了,拉着个瞎子弟弟讨生活,被欺辱了三年,总算是安定了几天。可恒烨先生一回来,就又要开战了,我和姐姐已经决定好,如果敌人打进来,我们就自杀。绝不会再苟且偷生了。”


我在西方世界长大,那里的生活虽然无趣,却十分平淡。后来我去了天界,那里的规矩繁多,十分压抑。来到人间,亲眼见过骸骨遍野,世道混乱。

恒烨曾告诉过我,这是天下大同必经之路。

可真当生死摆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人间不差阿鼻地狱,人间也正是地狱。每个人身上承受的痛苦,都不是我在天池和书里看到的纸片人。他们,都真真切切的活在水深火热中,死于悲哀的命运中。

我抬头看了看天,想起药师佛曾说过的天道。

世界,必有其规则,是为天道。

所谓天道,即是万物的规则,万物的道理。天道之下,花草树木,人和动物,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几十万年来亘古不变。

在过去的万年时光里,我听的最多的就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一时之间,我在该不该服从命运这件事上陷入纠结。

我无法用恒烨告诉我的话去安慰狗子,我不能告诉他,天下大同,是需要无数人祭奠的。

狗子问我还有没有包子,我说没有了,他便潇洒起身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从白天到夜幕,我一直坐在狗子家门前抬头看着天空。漆黑的夜空,连星星都没有。我还沉浸在天道里,耳边突然传来呼唤。

“念念?”

转头看去,是恒烨拉着马在我身边。

“都叫你好几声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是不是想我了?想不到才分开一天你就如此心魂不定啊?”恒烨虽然风尘仆仆,但清润如风,他眸含笑意的望着我,精神瞧着好多了,想来是军营的事不太严重了。

见不得他总是口出狂言,轻浮的很,我一拳捶到他胸口道:“姑奶奶我是饿的!”

恒烨状似痛苦,捂着胸口连连倒退,嘴里咿咿呀呀的乱叫:“哎呀,有人当街打帅哥,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我懒得理他,翻身骑上他的马:“不止打帅哥,还抢帅哥交通工具呢!”

说罢,缰绳一甩一溜烟就跑了。

独留恒烨原地发懵,待反应过来后只能跑着追我,累的气喘吁吁。一边撩着骚包的红袍,一边嘴里骂人。

“陛下已无大碍,阿涂马部落也来信,说太子安全无虞,只是若想换回太子,必须用十五座城池换。”恒烨喘着粗气,蹲在地上断断续续道。

我惊道:“十五座城池?那太子值这么多吗?”

能轻易被俘,自以为是,对下属的意见充耳不闻,这样的太子真的值吗?别是草包一个,换了城池得不偿失啊。

恒烨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沉默片刻道:“他比十五座城池贵多了。按照我的计划,当今陛下将在三年后旧疾复发暴毙,太子登基,十五年后由他一统五国呢。”

我心一沉,如此说来,这仗还得打十五年?

我脑海里拂过狗子空洞的眼眶和其他残疾的百姓,才有了些放松的情绪又再度紧绷起来。

“若……不打仗会如何?”我问。

不打仗,就少了流离失所,人也还能好好活着。

恒烨似是猜到我的想法,眼底温柔不见,声音清冷道:“若不打,永远不会进步。以前他们穷死,饿死,被阶级分明的社会压迫死,以后也会如此。若打了,苦个十几年,往后才是真正的活着。”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忍心百姓如此受苦,可是这都是人间的必经之路。命运如此,谁也改变不了。乱世出英雄,总要有这么一个人去推动世界的发展。即便不是苏彧,也会是别人。”

我捂着耳朵不想听他说话。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我也没能力创造祥和世界。这种身处其中的无力感,真让我怀念西方世界的日子。

我在天界的时候一定就只顾着睡觉了,否则为什么天天听着深奥的佛经,此刻却一句也想不起来呢。

“地府人满为患,投胎名额挤破了头都排不上号,还不都是你们造成的?现在说这些假惺惺话给谁听?你们天界的人,就是做作!”突然而至的怒斥声吓了我一跳,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时发现屋顶横梁上正坐着一个黑衣女子。

她脚尖轻轻一点,平稳的落在地上。面色不善的盯着恒烨,我见她珠圆玉润,粉雕玉琢的圆脸蛋明明可爱的紧,却穿着黑衣,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滑稽又可爱。

“原来是幽冥公主,失敬失敬。”恒烨道。

幽冥公主哼哼一声,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没有搭理恒烨。

“喂,你是谁?”她语调微扬,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有种被鬼盯住的惊悚感。

我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吗?我是天界新上任的莲花仙子,萧念。”

“哦。”幽冥公主又押了口茶,上下打量着我:“挺漂亮啊。”

也不知是热茶的雾气氤氲,还是温度太低,居然看到茶杯后的脸有些发红。

我没谦虚,十分认同:“确实如此,我也觉得很漂亮。不过你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就喜欢你这么大方的,我叫厄离,是幽冥界的公主。你很不错,我想和你交朋友。你可不要因为我的身份对我阿谀奉承,我不喜欢虚伪。”可爱的厄离笑眯眯的向我伸出手掌,我回握回去,她却久久不放,还一直摩挲我的手背。

恒烨将我俩的手分开,气哼哼的将我堵在身后:“你够了啊!你怎么总跟我抢女人?”

厄离不屑地讥讽道:“本公主犯得着和你抢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恒烨被气的表情狰狞,拿出一旁的镜子递给厄离:“你好好看看,本星君可是天界第一美男子!我再照我也是第一美男子,第一!”

“那也比不过魔界第一美男子不是?”

恒烨身子一僵,宽袖下的指尖发白,想说什么,喉咙却发紧,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口水,冷然道:“你说得对,在下失陪!”

我有些担心恒烨,正想追出去看看他,厄离却拦住了我。

“别管他,没出息的男人。”

我生气的一把甩开了厄离的手。

魔君和恒烨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可魔君却抢走了恒烨的未婚妻。结婚当天,恒烨永远失去了他的挚爱。

魔君是恒烨的一生之痛,若没有他,恒烨现在一定和他的妻子十分幸福,说不定还有了孩子承欢膝下。

在天界时,没有一个人敢嘲笑恒烨的红袍,也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魔君。

厄离凭什么要皆开别人的伤疤?

她可爱的外表下,是一张歹毒的嘴,冷漠的心。

“恒烨如何,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评判,他不是没出息,他只是深爱那个女子。我想我们不适合做朋友,我一个小小的莲花仙子,也不配和堂堂幽冥公主做朋友。”

我想我此刻的眼神一定如腊月寒潭。

厄离呆呆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冬夜寒风刺骨,我裹着棉衣追出去大声叫着恒烨。院子里里外外找了几遍都不见人影。

我回到房门口一阵迷茫,却听见头顶传来略显憔悴的声音:“小傻子,我在这里。”

抬头看去,正是恒烨拿着一瓶酒在房顶上坐着。

“你怎么在这啊?我找了你好几遍呢,你怎么也不回应回应我啊?”我气的朝他扔了一只鞋子。

恒烨头微微一闪,一只手迅速抓住了我的鞋:“因为……看你着急找我的样子很可爱。好像被人在乎了一样。”

月色下,他双眸空寡,连嘴角惯有的虚假的笑意都有些破碎。

我的心微微一痛,也不知该说什么。

“回去睡吧,别管我了。”恒烨将鞋子扔给我,慵懒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身影一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一股冷风吹来,吹的我脸蛋子生疼。

他也活在命运当中,他也很痛苦,可是他遵循命运。或许正如他所说,天意如此,谁也不能左右吧。

第二天一早,恒烨说他要去军营,这几日不回来了。让我安心在李将军家住着。

屋子里烧了火,被窝里也暖烘烘的。虽然舍不得此刻的温暖,但我也没忘了这次下来的目的。

在街上晃悠了一上午,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人帮我。

到处是身有残疾的人,连个囫囵个的人都没见着。

满世界推广我的莲花种子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没有强健的体魄,聪明的头脑和超人的口才,莲花种子便只能夭折,饥饿的问题也不能解决。

不知不觉,我又走到了狗子家。

果然,狗子在晒太阳。

我蹑手蹑脚的来到狗子身边,准备吓他一跳,狗子却率先开了口,将我吓了一跳:“姐姐,你又来啦。”

“你怎么知道是我。”一点也不好玩。

狗子嗅了嗅鼻子,露出八颗小牙笑道:“姐姐身上的味道,十里飘香啊。”

得,被一小孩儿给撩拨了。

我无奈的坐到他身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姐姐可有什么烦心事?”

“是啊,很烦。”

“说来听听?”

于是我将莲花种子的事简略的告诉了狗子,并表示,莲花种子很重要。

狗子没有说话,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跟一个九岁小孩儿说这些干什么呢。

“或许……我可以帮你……如果姐姐不嫌弃的话。”狗子突然对我说道:“我虽然眼盲,但我脑子好使,我姐姐可以当我的眼睛,她很聪明的。”

仔细想想,好像狗子确实很聪明。人小,但成熟。口才嘛,也确实不错,和他聊天时总被带入到他的思维里。

妙啊。

我一拍大腿,当即同意就让狗子和他姐姐推广莲花种子。

狗子姐姐听狗子说完后,一拍大腿:“那你得每月给我三钱银子!”


钱,真是万恶之源。

我堂堂药师佛座下弟子,天界神仙,穿着天衣无缝的云纱法袍,头戴花神大人亲赠的法簪,可我,却浑身没有一个蹦儿。

这几天花的可都是恒烨的钱啊!

我每日花着他的钱,还揍他。

“怎……怎么?没钱啊?”狗子姐眨巴着眼睛看向我的腰间。

确实没钱。

但是,不会给员工画饼的领导不是一个好骗子。

“怎么可能,我这身衣服就值半座城池了。”

狗子姐搓着双手,和狗子略商量了一下道:“看姑娘这身行头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差钱儿。我和狗子虽然都有些残缺,但我力气大,少半截腿也跑的利索,狗子虽然看不见,脑子却自小就聪明的很。姑娘善心大发为天下苍生谋生路,我们一定帮助姑娘好好干!”

“好,那就每月每人三钱银子,另外销售出去的,就按点分成。”

事情很顺利,狗子和他姐姐很聪明,只说了一遍就记住了,且还为我提出很多建议。

此时正值冬季,康城温度太低无法种植莲花。这种莲花对温度和生长地不太挑,只要有水,水不结冰就能活,且晒干了也能吃能储存,产量也十分大。

而我培育出来的可食用莲花,需得在南方潮湿的地方长出第一批。

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先解决南方的饥荒,等成熟后晒干再送到北方。

狗子说,皇城就在南方,所以我们接下来便要去皇城,陵都。

李将军家有几间客房,我将狗子二人安顿好后,又等了几天,还是不见恒烨回来。

其实我种莲花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没钱,需得跟他借点才行。

没错,借点。

我在屋子里正写着详细的计划,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冷风袭来冻得我浑身一哆嗦,抬眼看去,居然是幽冥公主,厄离。

“恒烨把太子救回来了,只不过太子受了伤,需要赶快回皇城找太医救治,你再等个一天就能走了。”

厄离来的突然,说的话也让我云里雾里。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厄离站在那嘟着嘴,一只脚轻轻蹭着地面,看一眼我,又看一眼别处:“我仔细想了想,那天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揭别人的伤疤。但是我是幽冥公主,还从来没人敢教训我呢,你……你得和我道歉!”

我白了她一眼,敷衍的和她说了句对不起,便又低头写字。

“你和我之前认识的人不一样,你很直率,也很好,所以我想和你做好朋友,可以吗?”

厄离长得可爱,此刻瘪着嘴委屈巴巴,眼里却闪着期待的目光。

完全就是个要糖吃的小孩子嘛。

既然她已知错,我自然也不能太高傲。

“好吧,那我就原谅你了。”我将她拉到我身边坐下,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军营的事啊?”

厄离笑嘻嘻的仰着头,一副等待被夸奖的傲娇模样:“因为我偷偷去看他了呀,你在这等他这么多天,我当然要为了我的好朋友去一探究竟了。”

我一把搂住厄离的肩膀狠狠亲了一口这家伙的脸蛋,软嫩q弹:“人小鬼大,还知道先立功再求饶。”

厄离嫌弃的擦去脸上的湿濡感:“不要随便亲本公主!”

如同小孩般白嫩又肉乎乎的小肉手在粉嫩的脸上胡乱擦拭,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嫌弃的意味。

我没忍住,狠狠掰着她的头又是一顿乱亲。

厄离嚎的声嘶力竭,张牙舞爪的挣脱我的束缚,打闹了好一会,我俩气喘吁吁的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说真的,你真的很不一样。”厄离突然哑着嗓子说。

“哪里不一样?”

“天界的人自命清高,到处摆架子。幽冥界的人怕我,却还要碍于我父王的身份捧着我。你是第一个敢教训我,敢轻薄我的人。”

我体会不到众星捧月的感觉,哼哼着翻了个身:“轻薄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文化低懂不懂。我想和你一起去皇城。”厄离拉住我的手哀求道。

“可你不是幽冥界的公主吗?怎么可以乱跑?”

厄离努着嘴十分幽怨:“我在幽冥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我不在了,那些鬼开心的都能多吃几碗饭。他们都不和我玩,我也没个正事。还不如跟你去皇城为民解忧呢。”

厄离虽然孩子脾性,但却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或许她不想当一个花瓶公主,也想成为有用的人呢。

“好,等恒烨回来,跟他借点钱咱们就走。”

厄离切了一声,鄙夷的看着我:“天界这么穷啊?你这么大个神仙都没俸禄吗?”

“钱是凡人才用的玩意,我们天界的俸禄是灵石花果,各种法器和职位。若神仙也为钱烦忧,那还当什么神仙。”

话虽如此,但两手空空,我确实烦忧。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棍子擦过地板的声音,停在门口,木门被轻轻扣响:“姐姐,恒烨先生回来了。”

钱回来了!

我一个咕噜爬起来直奔恒烨而去,徒留厄离还躺在床上看着我矫健的步伐匆匆离去。

大门外,一辆被遮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停下,恒烨就站在一旁,随行的几个穿盔甲的士兵从马车里抬出一个躺的僵直的男子。

我好奇的凑在旁边问恒烨:“这人谁啊?该不会是太子吧?”

恒烨看上去很累,低押着喉咙回答:“嗯,陛下回陵都了,我们去救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

莫名其妙的,我觉得太子很弱鸡,乱世中的一国太子,居然没有一点保全自己的手段,我很好奇恒烨是用什么办法去救的太子。

安顿好太子后,恒烨又去调了一队人马一起护送太子回陵都。忙活完了,他才来告诉我,阿涂马部落的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却酷爱吃肉,他们把战场上死了的人带回去煮了来吃,却没想到恒烨居然在死人身上下了泻药。

十几包泻药,干翻阿涂马部落两万多人。两万多人在结冰的河面和树林子里手拉着手窜稀,正窜的酣畅,恒烨带着人马生擒了正在帐篷里窜稀的首领。

于是一换一,阿涂马部落骂骂咧咧的提着裤子撤退了。

“你真损啊。”我竖了个大拇指感叹。

恒烨骄傲的继续道:“那可不,都是粗人,谁能想到这么损的招。你可没看见,那首领坐在木桶上上吐下泻的样子。哎呀,还吐出一小节没消化完的小手指呢。”

人吃人的场景我倒是见过,但他这么一形容,我是又恶心又压抑。

这世道太乱了,充满了血腥和残酷。

恒烨说明日就启程回皇城,我将厄离和我同行的事告诉他,他倒没有拒绝,也没有不开心,一如往常吊儿郎当的唉声连连:“唉唉唉,有你一个欺负我就很惨了,带着那个小魔头,这下我可得承受双倍痛苦了。”

门外厄离骂骂咧咧地走进来,活像个炸毛公鸡:“本公主给你面子和你同行,你别不知好歹!”

恒烨跳到我身后拽着我的衣袖委屈巴巴指着厄离道:“你瞧,还没走呢,就欺负人家。”

我和厄离对视一眼,忍不住抿嘴笑道:“两个大美女陪着你,恒烨星君真是艳福不浅啊。”

有了厄离在,我的日常就是拉架,劝架,参加。

今天厄离趁着恒烨洗澡偷走他的衣服,明天恒烨变化做俊俏公子逗弄厄离,又是掐脖子又是打牌不给钱,谁若不服就拼酒,闹了一个多月,每一次都以恒烨醉的不省人事结束一天的战斗。

说真的,恒烨看起来比在天界开心。

或许是厄离太古灵精怪,总能惹得我们开怀大笑。

对了,我给狗子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唤作:无忧。我希望他放下过去,重获新生,以后的日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狗子的姐姐唤作:无虑。

当然,以我的文化水平想不到更适合的名字,我只希望他两全都无忧无虑,展望未来。

无忧似乎很喜欢厄离,整体跟在厄离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厄离只有一个哥哥,突然有人又甜又腻的唤她姐姐,自是十分欢喜。

偶尔见到无忧落寞时,也会摆出姐姐的姿态告诉他男孩子要阳光积极,不可以阴沉自闭。

无虑是个财迷,见我们拉着太子一起走,态度很是恭敬。

那个太子,一路上也没醒几次,醒来也不见人,只将恒烨叫上马车偷偷说话。

晃晃悠悠一个多月,终于到了陵都。

南方城市的冬天依旧是郁郁葱葱,虽然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感觉冰凉,但比康城好太多,我也终于不用日日抱着暖炉取暖了。

进了陵都城门口,显然一派安宁富庶的模样。

脚步悠闲的路人在各个小摊前走走停停,讨价还价和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街道两旁酒肆林立,空气中散发着阵阵酒香。戏院,画馆,茶摊,各色商铺皆是生意兴隆,欢声连连。

我们初来乍到的见到这个也新鲜,那个也惊叹,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滑稽模样。

恒烨急着送太子回宫,将我们安置在他在陵都的府邸里便匆匆离去了。

厄离带着无忧出去逛街,我和无虑便决定去青楼开开眼界。

话本子里的青楼可是人间最快活的地方,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简直是让人心驰神往,血脉喷张。

听闻陵都最大的青楼是倚画栏,我带着无虑乔装打扮一番,兴冲冲的拉着老鸨子一声大喊:“给我来十个妞!”


佛说红粉骷髅,白肉皮骨,诸法空相。

可我却觉得,这夜夜笙歌,水漾香粉,香臂绕颈,软骨媚笑当真像梦中的欲魔,只想让人无限沉沦,永不清醒。

无虑坐在大厅正中央,目瞪口呆的望着舞台中央的我扶着舞娘的细腰随乐起舞。

这姑娘的腰是真软啊,我搂着简直不忍撒手。

老鸨子拿着一锭金子两眼放光的颠了颠,对于我不合规矩的行为视而不见,唯有无虑,没见过这等香艳的场景,又是羞怯又是装作不认识我。

我喝的晕晕沉沉,眼前一切的事物都像显影石中的景象,断断续续又忽远忽近。

暧昧的气息愈发浓重,手里的细腰伴随着仿佛来自遥远古国般空灵的乐曲声宛若水蛇般的扭动,我半眯着眼在舞台上忘我的欢笑,模糊的视线猛的略过一人,我看见了人群中脸色阴沉的恒烨。

还不待我和他打招呼,他便快步朝我走来,红衣翻飞,轻薄的袖纱从我脸前拂过,脑子一空,即将昏睡过去时,耳边吹来一口热气:“为什么……你永远都不知悔改!”

我是谁,我在哪儿。

面前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川,我只穿着薄纱素衣赤脚站在雪地上手足无措。

我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被冻僵的脚掌一深一浅的狂奔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那东西好像就在前面。

可我到底要找什么呢。

我不知道,心如狂跳的战鼓催促着我快步前行。

好累,好冷……

“快跑,他要追来了。”天空中响起缥缈的声音,我循着声音的来源四下望去,却发现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急促而来。

“去找到祭魂珠,去找到它……”

“阿念,别停下,快去找到它!”

声音时而有气无力,时而却又声嘶狂躁。

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头疼欲裂。

“你是谁!你是谁!”我睚眦欲裂。

那女子的声音仿佛消失了,只剩呼啸的风声。

“阿念,阿念…”

这道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我猛地从床上坐起。

额头满满一层热汗,我惊魂未定的看向床边坐着的恒烨。

“我在哪儿?”

恒烨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是梦,刚才那身临其境的梦几乎让我快要冷死。

我大舒一口气,忍不住一把抱住恒烨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好兄弟,幸好你将我叫醒了,否则我都要被吓死了。”

“做噩梦了?”恒烨扯下我的胳膊,双眸紧紧盯着我。

“可不咋的,我梦到一片冰川雪地,有人告诉我,要我去找什么珠子……”胳膊被抓的地方愈发用力,我啧道:“你有病啊,松开。”

拉起衣袖,细腻白嫩的胳膊上已经是两个通红的手指印,我没好气的踹了恒烨一脚:“趁机报复我是吗?哼,小气鬼,不就花你几个金子去逛青楼吗,至于吗你。”

等了好半晌,都没见恒烨像往常那样与我还手,他今日太过安静了。难道是憋什么大招?

我狐疑的偷偷看向他,却见他两眼呆滞双唇发白。见我看他,恒烨强颜欢笑道:“这都被你猜中了,既然你知道不该去青楼,那以后就莫要再去了。我们下界是有任务在身的,我在城内包了一片湖,今日你便带着无忧无虑去看看吧。”

说罢,恒烨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去了。

酒劲未散,头疼。

我没心思管恒烨说的话,只想躺下来捂着被子再睡一会。

刚闭上眼,脑子里又出现梦里的场景。似真非真,似梦非梦。我动了动手指,确定我是清醒的。

可眼睛睁不开,那一声声急躁的,忽远忽近的呼唤一直围绕着我,要求我去找什么祭魂珠。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太恐怖了。

我挣扎数次无果,终于被折腾的发了火,在梦里开口骂道:“要死了你啊!我告诉你,姑奶奶我是神仙,劝你这不知名的妖邪趁早离开,否则定让你灰飞烟灭!”

那道声音停歇了片刻,我以为是吓到了她,却听到一种压抑,沙哑的仿佛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笑声。

“去找到祭魂珠。那是能让你活下去的东西。”

话落,我便从梦里的束缚醒了过来。

那女子的话,我不太懂。却留了个心眼。

恒烨听闻祭魂珠时的反应也不太对,那女子也反复催促我找到祭魂珠。

我立刻去找来了厄离,将梦里的事简单告诉了她后,厄离一脸踌躇的看向我:“这祭魂珠,我倒是知道在哪。可是你想拿到它,并非易事啊。”

我一听来了兴致,还真有祭魂珠这东西?那就证明,梦,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梦。

“总之,以你现在的实力去找祭魂珠,无异于白送人头。即便有我和恒烨,也不能保证全须全尾的将你带回来。”厄离摇着头对我此时的修为十分不满意。

我更不好意思说,自从药师佛离开后我都没怎么修炼过。

祭魂珠的事,就先搁置下来。

首先,我得去看看恒烨包下来的那片湖。解决饥荒的事不可再推了。

来人间耽搁这么久,我还真是有点拖延症晚期。

马车颠了一路,无忧无虑精神满满的搀扶着我下马车。

“小姐,你这身子骨太弱,实该好好锻炼锻炼。”无虑砸吧着嘴有些嫌弃。心道怎么这种乱世,居然还有这等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存活。

我有苦难言,以前在天界,在西方世界,那都是乘惯了飞云和灵兽坐骑的,稳的一批。

我哪知道人间轿撵这么颠簸。

马车乘了这么多次,还是一坐就吐。

无忧紧紧搀着我的手臂,声音稚嫩且温暖:“小姐若身康体健,也不用我姐弟俩帮忙了。姐,我们快进去吧。”

这叫什么话?怎么我就不身康体健了?!

我懒得和他斗嘴,深呼吸一口气,铆足劲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的朝湖边等候已久的中年男子走去。

无虑惊呼一声:“哎哟我去,小姐,你踩着屎了!”

我……

中年男子是这片湖的主人,名叫李光,这湖名叫秋棱湖,占地大概一百来亩地,连同湖岸边上一排小木屋一同租给了我们。

我和无忧无虑乘着船一边欣赏湖上风景,一边计划着莲花能种在哪里,能种多少,多久收成。

这湖很大,湖面呈墨绿色,肉眼可见的可视度有厚厚一层水藻,水绿则深,我摇头对无忧无虑说这里不能种莲花。

船越划越远,墨绿色逐渐变成黑色,船有些摇摆不定,我爬在船板上将手伸下水中,水中暗流涌动,虽然不适合种莲花,但我却有了更好的主意。

无忧听着无虑的形容,也正襟危坐颔首低眉:“不错,这湖虽大,适合种植莲花的地方却只有四面靠岸周围。如小姐所说,这莲花收成快,收成多,第二年我们可以再寻找其他地方。眼下也只有这里能解燃眉之急了。”

我擦干净手,认同道:“嗯,无忧无虑,你们负责招工,只四五个人就够了。另外再给我找一些木工,我要在湖中间建些房子。”

李光听到我要建房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湖不是要用来种莲花吗?”

“是啊,湖虽然大可适合种植的地方不过才几亩地。剩下这么大地方不用也浪费。反正我也没地方住,不如就在湖中间建个房子,安全又隐蔽。”

李光面露难色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湖面,好像有些欲言又止,思来想去,重叹一声:“哎哟,这湖中央可深,您要在这中间盖房子,可别怪小人没提醒您啊!”

我虽然不能动用法力,可我神识一早就探过整片湖底,虽然很深,有一些大鱼,但只要把地基打好,路建稳妥了,也没什么危险的。

这地方,我可有大用。

无忧无虑办事效率极高,两人成日形影不离,一个当眼睛,一个当腿脚,十分有默契。

才一个时辰,人马备齐。

我将画好的图纸和重要细节一一安顿好后,便搬了把椅子坐在湖边看他们种花。

日晒雨淋风吹雨打,就这样,不知不觉一个冬天竟这样过去了。


日升月落,暮色四合。

我坐在秋棱湖边的凉亭子里摇着摇椅过了一天又一天。

冬去春来夏又至,我的莲花不负众望,成功长熟了五批,无忧无虑找了人,很快就将其晒干分发给外地百姓。

反响很不错,大家都说好吃,顶饱,易储存。

就是产量不够。因此我找无忧无虑又去其他地方物色池塘,这回要大批量种植,应该很快就能解决青迟国的饥荒问题。

湖中央的工程结束,我迫不及待的拉着恒烨乘船去看。

南方的夏天很闷热,但风景秀丽。这秋棱湖边的花草树木格外茂盛,郁郁葱葱百花齐放,小鸟儿整日叽叽喳喳也是很热闹。

炎热的太阳照的湖面的水也暖洋洋的,我俯下身子半趴在船边玩着水,恒烨给我打着伞遮阳。

“这地方不错吧?当初我可是一眼就看中这秋棱湖了。”恒烨眉开眼笑道。

我心道确实不错,为了报答他对我的帮助,湖中央的一排木屋便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船靠近停泊的小木板路,恒烨迫不及待拉起我四处打量。

木屋的图纸是我画的,但在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如今亲眼所见,才发现无忧找来的木工和营造处的人这么厉害。

六处木屋错落有致的立于湖面,停船的小路一路铺设颗颗圆润的鹅卵石,打开颜色鲜亮的雕花门窗,房间明亮且宽敞,幽静古朴的气氛十分浓烈,我想,若是在冬天温一壶热酒,夏天喝杯小茶把心事付诸瑶琴,便是拿一万块灵石换我也是不肯的。

“这里很安静,离岸边也很远,很适合你们商讨大事。这里的六座木屋,一间做我的起居室,一间做待客室,一间做书房,剩下的,便由你安排。”

恒烨不可思议的上下看我,好半晌才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问我:“念念,你连我剩的半碗汤都要抢,怎么突然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阳光照入窗棂,光斑打在恒烨大红的衣袍上,金光闪闪。此时的氛围,不该是英俊帅哥眼含热泪的拉着我的手说,有你真好吗?

美好的氛围一下子破灭,我没好气的一掌挥开他的脸:“是啊,我有阴谋!我在湖底埋了引爆雷阵,等你一个人上来的时候我就炸死你!”

恒烨大松一口气,拍着胸脯松懈下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木屋的陈设还是有些简单了,恒烨国师的身份还需要些东西撑撑场面,打劫了一包他的钱后,我便先行离开,想着要不要买一套贵重的茶具和文房四宝。

颠了颠手中的钱袋,不知道还够不够再去一趟倚画栏?

莲花已经在各地种植,怕是待不了多久,我就得回去了。天界的风景虽然美轮美奂,但美景亘古不变,人也死气沉沉无趣的很。

哪有人间快活呢。

来到了陵都茶具做的最好的地方,掌柜的儒雅随和,人虽中年,却依然身躯挺拔,面如温玉,光听他侃侃而谈,也是一种享受。

“这套茶具是我的!”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夏日美好的心情。

她紧盯着我手中才拿起的碧绿色茶杯,连个余光都不鸟我。

掌柜的拱了拱手,问道:“施小姐可是一个月前下的订金?”

女子模样俏丽,气势凌人,开口便是一番刻薄言辞:“是一个月前下的订金,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一个月后不付尾款就是不要嘛。现在才过了七八天,你这茶具又没卖,我重新再高价补给你不就行了?”

“施小姐,规矩就是规矩。我们金月阁在陵都做了三十几年生意,靠的就是诚信。即便是一天,一个时辰,也是不作数的。”

“放肆,我是华贵妃的亲妹妹,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你竟敢跟我谈规矩?”

原来是华贵妃的亲妹子。

恒烨说,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是施雅琴,不过三年时间,从小宫女摇身一变为华贵妃。

华贵妃年仅二十八,长的貌若天仙,人也聪慧,前朝行军打仗她不能插手,后宫安宁可全靠她。

原本乌烟瘴气的后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是一派祥和。

华贵妃的父亲之前只是个小县令,她在御前得宠,她的父亲也是连升几级,如今已经是正三品文官中书令。连她唯一的妹子施雅棋也变成百家难求的千金小姐。

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掌柜的虽知道她的身份,却不卑不亢道:“华贵妃娘娘想必也是一个讲诚信的人。”

我看了看手中精致的茶杯,虽然很喜欢,但我实在不想与人纠缠。施雅棋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撒泼耍赖把事情闹大,传到恒烨耳朵里,即便是用到了这套茶具也会影响心情。

我将茶杯放下,和掌柜的说要他重新找来一套看看。

掌柜的以为我害怕她的权势,虽有心卖给我,却不能真驳了华贵妃的面子。只能抱歉的安抚我:“那请姑娘厢房休息一下,稍后我在给姑娘重新找几套。”

我点点头,刚要离开,施雅棋叫住我:“站住,你这身衣衫从哪里买的?”

我被她身边的婢女拦住了去路,见我久久不说话,掌柜的刚要为我解围,侍女开口道:“我家小姐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她主动招惹我,我若还是忍气吞声,那可真对不起我这莲花仙子的名号了。

“我这件衣服,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件。”

施雅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却依旧克制:“口气不小啊,我贵为华贵妃的妹妹,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呢。”

我冷笑道:“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格。”

施雅棋没想到我说话这么不客气,立刻气红了脸:“大胆!你是谁家的人?居然连华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她到是聪明,每句话都带着华贵妃。若我只是一般人,定会被她吓得屁股尿流。但我后台是恒烨,是国师,我会怕她?

“你长得丑就算了,耳朵也不好使。”我扣了扣耳朵,气定神闲:“我说的是你不够格。”

女子都在意自己的容貌。平心而论,施雅棋长得眉清目秀,身段婀娜,是放人堆里一眼就能看到的美人。可惜戾气太重,言行举止高高在上,说话刻薄声音尖利。让人讨厌的很。

施雅棋最见不得别人说她丑,尤其是比她漂亮一万倍的女子说她丑。

我故作姿态的微微笑着,掌柜的看了都有些恍惚。

我瞧她眉心发黑,怕是不久后会有大难。

也对,仗着姐姐是宠妃就在陵都横行霸道,这年头又有谁是善茬?恐怕之前被姐妹二人压制的某些人会伺机报复也不一定。

不久后她会倒大霉,我也不想在人间沾染因果。可惜话已出口,她不会善罢甘休。

“好,你长得漂亮是吧?”施雅棋气极反笑:“来人,给我绑回去,刮花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嚣张!”

掌柜的大步上前将我拉在身后:“哎哟这可使不得,施小姐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小女子一般计较呢?”

施雅棋一声号令进来七八个壮汉,瞬间将这店铺挤满了。个个怒目圆瞪的看着我。

掌柜的不停地和施雅棋道歉,挺拔的背脊也略微弯了些。

施雅棋被捧惯了,听着掌柜的话,得意的朝我道:“你在这里叭叭半天有什么用?出口不逊的是她,要她来道歉。”

我无语。

掌柜的扭过头来来朝我挤眉弄眼,我道歉有用吗?

见我不低头,施雅棋又怒道:“皮挺紧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给我带走!”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恒烨,我对不起你。

“把我带走可以,不过我要给我家里人捎一封信才行。”

施雅棋没把我放在眼里,不屑道:“行啊,我看看谁敢在华贵妃眼皮子底下护着你。”

我拿来掌柜的递来的纸币,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四个大字:恒烨救我!

掌柜的眼睛一直,态度立刻转变:“您是国师的?”

“哦,妹妹。”

他弯下的背脊陡然一直,目光炯炯的看着施雅棋:“施小姐,这位姑娘可是国师的妹妹,恕在下失礼,你若想带走她,便先从我身上踏出去!”

施雅棋一听国师二字,刻薄的面容立刻柔和了几分,连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几分热气:“你是国师大人的亲妹妹?”

我叹道,恒烨的名声也太大了,连这么个刁钻小妞都对他礼让三分。

婢女和她窃窃私语道:“国师这次回来,确实听说带了几个人,就住在他的别院里呢。”

施雅棋眼珠子滴溜一转:“那就请她到府里一叙。如果她真是国师大人的妹妹,我还能借她近距离接触国师大人呢。如果她是骗我的……那本小姐就再顺便砍了她的手脚,种到瓮里当盆栽!”

砍去手脚种在瓮里,是当下最时兴的刑罚。有些富贵人家的主人为了消遣,都喜欢种几个人形盆栽放到院子里供人观赏。

任何不听话的奴仆都可以被主人家用刑。没有任何拒绝反抗的权利。

此时此刻我突然想到了厄离。

厄离,你才是真的善良啊。


掌柜的亲自去国师府送信,一路上驾着马车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恒烨国师自从十六年前跟着陛下,就一路过关斩将,百战不殆。帮着皇帝拿下数十座城池,成为几国之首。边疆虽然战乱不断,但大部分百姓的生活都得到妥善解决。

他的威望,比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亲眼见到国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事。

掌柜的自诩清流,但也崇拜恒烨那样才智双全,能在乱世中获得一席之地的大人物。

我被几个大汉“请”到施家,暂时被安置在花园中被迫看着施雅棋做作的表演。

“这身衣服怎么样?浅粉色的,很适合花园的景色吧?”施雅棋走来走去,一会儿摆着这个姿势,一会儿摆着那个姿势,笑语晏晏的样子颇有几分美色。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太肤浅,恒烨一定不会喜欢的。

红茶从红色喝到没色,太阳都快落下去了,恒烨还是没来。

施雅棋的妆发补了几次,终于耐心耗尽:“你果然是骗人的,小贱蹄子,居然敢拿国师大人扯谎,看本小姐不把你的手脚都剁了做盆栽!”

“你敢!”

恒烨拧着剑眉一把推开施雅棋,少见他这样霸气的模样。

施雅棋等了一下午,偏在这时候心上人来了,一时间狰狞的脸面青红交替。

“国,国师大人,我……我是和她闹着玩的。”话音刚落,她便上前亲昵的拉住我的手,声音甜腻道:“萧念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一下午都在花园里玩的很好?”

是挺好,她一会儿换套衣服,一会儿换个妆发,一会儿佯装扑蝶,一会儿又煮茶写字。

全程没给我个余光。

我实在不想与她过多纠缠,恒烨既然来了,我就只想快些离开,免得她眉心发黑倒霉时候牵连上我。

恒烨面色铁青,眼睛望向我,似乎在等我回答。

“确实,玩了一下午也累了,哥,我们走吧。”我掰开施雅棋僵硬的手指,对她递来的复杂目光视而不见。

恒烨整了整衣袍,没好气的握住我的手腕,不悦道:“累了就走吧,少和坏女人来往。”

恒烨说的毫不客气,以往在天界时虽然嘴碎,却也从未出口伤人过。

施雅棋听着恒烨的话,眼里瞬间薄雾弥漫。想说什么,看了看我又闭上了嘴。

婢女反而站了出来:“国师大人,我家小姐对您仰慕已久,今日难得一见,不如就在府里用膳吧?”

施雅棋听见婢女的话,脸上瞬间有了笑容,十分讨好的对我道:“是啊,萧念姑娘想必也饿了,不如我们先吃些东西吧。玉兰,去准备席面。”

施雅棋仗势欺人惯了,除了面对姐姐华贵妃,也就对恒烨这样殷勤了。

没等我们拒绝,施雅棋便热络的挽上我的手,言语动作都有了几分讨好:“萧念姑娘喜欢吃甜口还是辣口呢?我家厨子是花重金从北边请来的,八大菜系样样精通,待会儿喜欢吃哪个就告诉我,下次我让厨子做好了,就送到国师府里去。”

唉,瞧瞧?

我既无奈又有些好笑,看来话本子里说的果然没错,能引起女人战争的,其一是容貌,其二是男人。

饭间,施雅棋一个劲儿的为我夹菜,夸赞我漂亮,虽是挨着我坐,可每说一句话都会羞涩的抬头看看恒烨。

恒烨想必是累了,摆在跟前的几道菜都没怎么动,对于施雅棋的秋波也是毫无回应。

看施雅棋的殷勤劲儿,我不由的想起厄离,她那个公主性子太傲娇,每次吃饭都要嚷嚷着让我给她夹这个菜,夹那个菜。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自从前些天厄离说有事要回冥界,就一直等不到她的消息。

恒烨说,冥界发生了一件大事,封印万年之久的一缕魂魄突然被人打破封印偷走了。此事甚至惊动了天界,天帝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无果。

据说那是万年前最可恶的魔界魔君的一缕魂魄,当年发生过许多事,最终魔君的魂魄被打散,三魂七魄散落各地,统统都被封印了起来。

若有朝一日魔君卷土重来,那就是三界六道覆灭之际。

我不敢问恒烨,魔君若出现,他会如何。但我知道,他一定会为他死去的未婚妻报仇。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甚是乏味。

我和恒烨离开时,施雅棋送到了门口,一脸依依不舍的拉着我,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恒烨。

“明日我邀你到城外郊游吧?城外有处庄子,风景很好的。”

“不必了,施小姐请回吧。”恒烨冷声拒绝,拉着我上了马车像是避瘟疫一般赶快离开。

马车上,恒烨重重叹气道:“长着这样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真是令人苦恼啊。”

我简直不想和他说话。

恒烨又正色道:“过几日我要回趟天界,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人间恐怕要大乱了,你留在这不安全。”

我问:“是因为魔君将要现世了吗?”

恒烨点点头,垂眸掩去眼里复杂的神色:“魔君最后一魄就藏在天界,若最后一魄也被抢走,他就会复活……到那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消灭这不死不灭的魔君了。”

不死不灭?

我问:“为什么魔君不死不灭?”

“因为他早已超脱六道,不入轮回了。”恒烨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似乎很苦恼自己与魔君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魔君俊逸非凡,实力滔天,为人狠辣果断,能已一己之力统一混乱的魔界,又能在三界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何人都拿他无法。

我拍了拍恒烨的肩膀,安慰道:“嗐,不死不灭对他来说真是一种大快人心的惩罚。你想啊,他坏事做尽,不管他最后如何厉害,身边还不都是空空如也?你有我和稚眠两个好友,还有人间这么多崇拜你的人,天帝也对你信赖有加,你可比他幸福多了。”

恒烨难得两眼柔情的望着我,有些发白的嘴唇扯动了几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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