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佛祖们和诸位菩萨成日里总是开座谈会。
法殿空旷,大家相隔很远,可声音却如雷贯耳。
我是药师佛座下的一株莲花,年代久远,就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才开了智,有了灵识。
不过对于诸位佛祖菩萨们的佛法知识我却是一概不懂的。
今日记得的这句佛经,乃是我打瞌睡被惊醒后,无意中记下的一句。
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药师佛对我投来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有怜悯,悲哀,惋惜,以及某种决心。
我脑子空空,既听不懂佛法,也不懂得人心。
发懵之际,药师佛坐着我飞过九重天,七色云彩包裹着我的全身,火红色的太阳照耀着我的花瓣,舒服的我直想打瞌睡。
“小莲花,时机成熟了,你该去了。”药师佛突然开口。
他是个长着白胡子,头顶发光的慈祥老头,素日讲经说法时总是笑眼弯弯,声音缓慢而敦厚。
今日却愁容满面,仿佛有了千般愁绪。就连声音都有几分缥缈。
我没有嘴巴,不能说话,自然也不能问他原因。
我虽知道他在与我说话,却无法回应他,只能随着他的法力不知去往何处。
大半天之后,我们到了天界。
天界四处森严庄重,琉璃碧瓦的宫殿立于空中错落有致,袅袅仙气笼罩着碧波清水与闲云野鹤,与西天世界截然不同。
天界之门处早已有人等候,一支面无表情手执长剑的天兵,和一位容貌绝佳的青衣仙人。
“小仙荀唐,恭迎药师琉璃光如来,路途遥远,还请药师佛随我一同前往瑶光大殿休息,天帝已等候多时了。”青衣仙人眉目清俊,声音清冷有力,从未见过天界之人的我不禁遐想,难道天界的人都是如此好看吗?
药师佛笑道:“不曾想荀唐小孩如今已是翩翩少年了,遥想六千年前,你还是个调皮小鬼呢。”
名唤荀唐的男子爽朗一笑,举止更加恭敬:“多亏药师佛提点指教,否则小仙如今还是那般无法无天不学无术的庸才。”
二人相谈之际,已经到了瑶光大殿。
瑶光大殿是天帝待客之地,青墙绿瓦假山环绕,层层云纱缥缈梦幻,偶有仙鹤鸣啼,真叫人看着身心舒畅。
天界真是个好地方。
药师佛起身落地收了莲花座,却独留我一枝莲花拿在手中。
我虽不解,却也乐得如此,既有俊俏公子可看,又能看到些新鲜事物,何乐而不为。
我正着迷的观察着瑶光大殿从里到外的奢华,却听到有人在说我。
“便是这株莲花。”
我凝神向说话的人看去,却见一威严男子伸手向我袭来。
我想逃,却逃不掉。
药师佛道:“正是,此莲听经闻法万年之久,早已没了当年的心性。”
二人说话表情讳莫如深,我听得糊涂,心里分析来分析去,却毫无头绪。
天帝闻言沉默许久,轻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我期待着二人能说些简单易懂的话,好叫我这个当事花参与进去,可惜接下来药师佛的话更叫我迷茫。
“若非天帝一意孤行,恐怕也不会酿成此等大祸。”
哟,难得见药师佛如此词严厉色。
气氛因药师佛的一句话陷入沉寂,许久之后,天帝才又开口:“当年的是是非非我已无从辩解,只求这次,药师佛能帮帮天界。”
天帝的姿态委实很低,我始终不明白他们的话。
难道是我酿出了什么大祸?
可打从我记事起,我便一直是药师佛座下的小莲花,虽在漫长岁月里有了灵识,却终日活的朦朦胧胧,既听不懂深奥的佛法,也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
药师佛似乎懒得再与天帝说话,起身拍了拍法袍的褶皱,将我栽入一只青花瓷花瓶中,语气十分疏离:“当年我欠天帝一个人情,今日便还给天帝。这株莲花有今日的造化已是不易,还望天帝……莫要再重蹈覆辙!”
天帝双手合十,十分恭敬的念了句法号:“多谢药师佛。”
随后,药师佛手掌握拳食指一点,白烟顿起,被白烟包裹的我周身一紧,随即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疼的我喊出了声。
我喊出了声却混不自知,白烟散去,我爬在地上还是疼的直哼哼。
药师佛呵呵一笑,竟半俯下身扶起了我。
看着他扶着的一只玉臂,我这才恍然大悟,我竟化了人形?
“小莲花,今日起,你便好生待在天界,你的真身乃是莲花,你的法袍便是那青花瓷瓶。切记,没了佛法护身,你便需要日夜勤加修炼,否则法力不会精进,人形便也无法维持。”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十分不舍的用僵硬的手指拉住药师佛的衣袖:“我、会、很想、你的。”
药师佛十分受用我的花言巧语:“小莲花心性至纯,日后会有很多人和你做朋友的。只不过你要多多说话,不然瞧你这结巴的样子,定会招人笑话。”
我还是似懂非懂。
药师佛走了,独留我和天帝在这偌大的瑶光大殿中面面相觑。
我不懂得人情世故,自然也不会像其他人那般畏惧天帝,巴结天帝。
天帝坐在玉桌边一杯接一杯的饮茶,我闻着那茶香顿觉口干,便道:“我、也想、喝。”
天帝似乎没料到我这样没大没小,只微微一怔,便喃喃自语:“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没懂他的意思,我直愣愣的看着茶杯里的水,舔了舔嘴巴,天帝忽地一笑,无奈的倒了一杯茶给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一杯茶,我喝了还想再喝。
对于天帝的问题,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有。”
天帝眼珠子一转,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风景,沉思良久才道:“便叫你,萧念。”
“愁索高楼忧烦事,念念,负它垂叶与高阳,萧索不堪昨夜霜。好名字。”
我惊地回头,却见一华服女子信步而来,女子相貌端庄严肃,即便说出的话十分温柔,脸上的神情却与冰霜无异,一双锐利的眼睛只盯着我看,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我没上没下,也回应她一个探索的目光。
她坐到我的身边,也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
“你也、喜欢喝?”我问。
华服女子阖眸,热气腾腾的茶雾临面四起,衬的她有些妩媚:“是啊,想不到竟还有机会与你同饮此茶。”
“我、没见、过、你。”
天帝轻咳了一声道:“她是萧念,莫要再提她了。”
华服女子挑眉诧异道:“是药师佛来过了?”
天帝点头。
华服女子了然,随即收起那副令人不适的讥讽之态:“即是如此,倒是我的过了。萧念,你可愿意来我浊清宫里当差?”
我不解,天帝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夫人,你要唤她天后。”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二人竟是夫妻。
“你初来天界没有仙阶,便赐你为莲花仙子,掌管三界莲花生死。稍后便会有人带你去花神宫殿,往后你便在花神稚眠手下办事吧。”
天后皱眉不悦,刚要开口,天帝一个眼神便叫她偃旗息鼓。
这两人真奇怪,明明是夫妻,却各自端着架子,很是陌生别扭。
天后自觉丢了面子,便也无心再坐,眼神冰冷的望着我:“萧念仙子,往后在天界……可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如今日一般以下犯上尊卑不分!”
我抿了抿唇,十分迷茫:“什么是、谨、言慎行?”
天后呼吸一滞,天帝笑出了声。
她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我却还是不懂。
天帝这才开口:“好了,她初开灵智,许多事都不懂也正常,往后便会知晓的。”
天后处处吃瘪,彻底不想与我们待在一处,她走后,天帝便唤来仙使带我去花神宫殿。临走时,天帝还在那里叹气,嘴里嘟囔着什么,我也没听清。
一路上的风景甚好,比之西天世界更为美轮美奂,我很想和仙使说话,他却一板一眼只看路。我觉无趣,便也只看四处风景。走了许久,终于到达一处宫殿,此处宫殿清雅十分,没有瑶光大殿那样碧绿的玉石窗棂,也没有云纱做帘。不过此处花草甚多,香气宜人,叫人心旷神怡。
“求见稚眠花神,请仙子通报一声。”仙使伏腰作揖。
守门仙子微微颔首,脚步轻盈的退去。
不久,便又出来了:“稚眠花神有请仙使。”
我瞧所有人低着头十分恭敬的模样,仙使也是眼观鼻鼻观嘴目不斜视,我便也学着他的模样低头不敢乱看。
随他进去殿内,便听仙使道:“这位便是天帝才封的莲花仙子,往后还请稚眠花神多多担待。”
话落,我低垂着的视线里便出现一双十分秀雅的粉色小鞋,只听得耳边一句:“抬起头来。”我便抬头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我心中一软,脱口而出:“好、好漂亮。”
她真的很漂亮,一身淡粉色广袖流仙裙,袖口领口出银白色小鲤鱼活灵活现,衬的她肤如凝脂,一双桃花眼水润且深邃,漆黑仿若深渊的瞳孔配着鲜若欲滴的红唇,当真是如同牡丹一般雍容华贵。
“如此模样,倒配得上莲花仙子之称。”稚眠花神满意的点头。
仙使微微颔首道:“稚眠花神满意便好,小仙告退。”
稚眠花神锋利的下巴微微一扬,大袖一甩便拉着我寻了椅子坐下。
她似乎对我十分好奇,坐下后双手托腮仔细打量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完全看不清情绪,许久后,她才开口:“你叫什么?”
我略想了一下天帝刚赐给我的名字:“萧……萧念。”
闻言,稚眠花神却嗤之以鼻:“居然有脸起这个名字。”
“天、天后说、很好、听。”我道。
稚眠花神却更加不屑:“她向来心口不一,你不必听她的话。往后你就是我稚眠罩着的人,只听我一人的话就行了。”
我歪头不解道:“药师佛说、这里、天帝最大了。”
稚眠突然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念子啊小念子,你还真是……”
小念子,这是我的第二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