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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道星河大结局

庆之 著

玄幻奇幻连载

谪仙人转世温养气运剑鞘。  学塾先生口含天宪游历万年人间。  贪睡小童被贬凡界寻遁去的一。  西海天人霸榜七百春秋守天门。  少年远游,借惊蛰春雷入武道。  以势破境,官子破局,撞天门,拜仙山,叩天道,揽星河。  大道至简,殊同而归。  星光璀璨,皆入河川。

主角:庆之   更新:2023-01-11 17: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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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庆之的玄幻奇幻小说《叩道星河大结局》,由网络作家“庆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谪仙人转世温养气运剑鞘。  学塾先生口含天宪游历万年人间。  贪睡小童被贬凡界寻遁去的一。  西海天人霸榜七百春秋守天门。  少年远游,借惊蛰春雷入武道。  以势破境,官子破局,撞天门,拜仙山,叩天道,揽星河。  大道至简,殊同而归。  星光璀璨,皆入河川。

《叩道星河大结局》精彩片段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大锦国经历多年筹备谋划,以十年时间扫平六国,一统天下,建立大锦王朝,改年号为;安平。各附属藩国纷纷递上投刺并奉上贡品名录。

此时,已入冬,一纸诏令抵达边关。

一所营帐内,一位灰衣老者盘坐于案几前观阅书册。老者银发披散,脸上沟壑纵横,颏下三寸白须,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在他身侧,立着一位白面银甲小将,他闭着眸子,手中握剑环手抱胸。

忽然“撕拉”一声,营帐的帐帘被掀了开来,一阵寒风吹进帐内,那炭盆里已经裹上一层厚厚灰烬的炭火被寒风吹得通红。

“上将军,听说京里来人了?”一位满脸胡渣的魁梧中年将士,匆匆入内焦急地问道。

老者闻声放下书册,摸了摸颏下白须,回道:“我大锦一统六国,各藩国使节已抵达京都,不日便要皇陵祭祖,更是要设坛祭祀天地与社稷,京都那边正筹备着设宴款待各国使节观礼事宜,以示我礼仪之邦气概。召我二人入京便是为了震慑宵小,扬我大国之雄风。”

“上将军,我愿带亲卫两百,再探巫蛮虚实!”中年将士锲而不舍道。

老者将书册拿起继续观阅,少卿才答非所问道:“当年郑国蛇门峡你身陷重围,麾下校尉李成泰明知一去难返,率一千轻骑主动出击,以便让你全力突围,临行前将妻儿托付于你。听闻,攻破郑国时,驿卒赴京报捷,你还私下特意托付驿卒回营时绕道汾州慰问其家属?”

“上将军,只待东南风起,用以火攻,遇沼泽而铺竹木,定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巫蛮之地!”中年将士信誓旦旦地说道。

老者观阅书册依旧答非所问道:“李校尉其妻张氏听闻噩耗,旧疾复发最终郁郁而终。我已托人将他七岁遗孤安置在一户农户家,此番回京都,路过汾州便一起带上吧。”

“上将军!”中年将士望着老者,仍不心死地唤了一句。

“啪!”

闻声,老者将书册摔在案几上,怒斥道:“巫蛮之地多是丛林沼泽,瘴气弥漫,巫蛮人更是能驱虫蛇和鸟兽攻击,骑兵受阻难进,这三年来多少大锦郎儿折损于此?我大锦六十万大军在外征战十年,沙场杀敌,即便马革裹尸那也是为国捐躯!而这前后两千余士卒入林后便如石沉大海,却是为了你的个人私欲而丧命!”

中年将士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案前,泫然欲泣道:“杨兄,兄子当年巡视边防时被巫蛮部落掳去,这近一年来生死未卜,身为叔父,我实在不甘心啊!”

老者见将士顽固不化更是以私交央浼,顿时恼羞成怒,起身侧过身躯避过这一跪,怒斥道:“巫蛮之地且不说,北方有三十万夷莽铁骑盘踞,虎视眈眈,而你等了一年的东南风也未起,如今回京诏书已下达,时不待你我,地利人和皆无,破敌谈何容易?”

中年将士不敢直视老者目光,低下头,心道:陛下扫合六国,周边地界贫瘠难治已无扩疆之意,此趟赴京怕是再难领军。想到此处,那笔直的背脊瞬间佝偻弯曲,瘫跪在地上竟掩面痛哭起来。

老者见状有些恼怒,一脚踢翻案几,讥讽道:“堂堂大锦王朝右骠骑大将军,沙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心境竟然如稚童一般也不嫌害臊!”

老者见中年将士置若罔闻,哭啼不止,又道:“苏云将军听令!速去凿字营挑选五千骑,翌日赴京!”

中年将士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末将领命。”说完便起身离去。

良久无言,那白面小将睁开眸子打趣道:“大将军在此被拦了一年无果,明日回京后那股无敌气势必将一泻千里,怕是这大宗师境要跌到小宗师境了。”

老者叹了口气道:“偏执成魔,心病已生。”

白面小将摇了摇头,略有惋惜道:“武夫一途,不进则退,可惜了。”

老者回头摸了摸颏下白须讪讪说道:“庆之啊,我有个不情之请。”

白面小将笑了笑说道:“既是不情之请,那上将军还是不要说的好。”

老者哈哈大笑,又道:“世人不知天下武夫共七品,七品铜皮、六品铁骨、五品金刚、四品通玄、三品宗师,二品黄庭、一品三花。其中前六品分小、大、极三小境,一品又分人花、地花、天花三小境。只是如今三品到二品之间成了一道分水岭,界鲜少有人触及门槛了。不知庆之你如今何等境界?”

原本气定神闲的白面小将听到“世人不知天下武夫共七品”心中已是大惊,心道:寻常人只知武夫五境已达天人,哪怕宗师境内也鲜少有人知晓后两境之事,他又从何得知?

老者也不急,静静地望着白面小将,等待回复。

白面小将望着眼前老者思潮起伏,良久才收回思绪,淡然回道:“我已入极境宗师。”

“哈哈哈哈哈哈~”闻言,老者大笑起来。

白面小将恼怒道:“上将军你这是何意?”

“你可知当年大宗师境的左骠骑大将军苏凌为何战死?”老者反问道。

白面小将笃定道:“大宗师境排除暗杀和中毒极难身陨,除非双方不死不休,所以我也曾好奇去查看过。苏凌将军全身经脉寸断,为强行提升气机而导致,致命伤有两处,胸腔和眉心,皆是以气机成剑形成的伤口。”

“不错,当年攻破郑国时发现一处地宫,其下竟然是郑国国师修行之地,若不是铁骑难入,苏凌将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老者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民间传闻那处地宫处于郑国龙脉之上,那国师在吸食郑国的残余气运。当然,对于这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我是不太相信的,至少郑国君主是不信的。”

“气运之说自古便有,虚虚实实很难说得清楚。”白面小将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老者见白面小将来了兴致,也懒得拐弯抹角地打机锋,正色道:“我在地宫得到了一本《黄庭内景集》,可窥宗师后两境。”

闻言,故作淡然的白面小将再也无法镇定下来,拱手道:“徐庆之愿闻上将军不情之请。”

“帮我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成,那本书册我便交予你了。”老者伸出三根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白面小将成功捕捉到老者眼中狡黠,眉头微蹙面露难色道:“陛下吩咐过,寸步不离上将军。”

老者挥了挥手,缓缓道:无妨,如今大战息兵近一年,各国旧地虽有过大小叛乱,皆是铁血手段镇压。此番回京有苏将军跟随,外加五千铁骑,已是万无一失。”

白面小将点了点头,问道:“不知这第一件事是?”

“去巫蛮之地带回苏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老者正色道。

白面小将眉头紧蹙道:“巫蛮之地凶险万分......”

老者打断其言辞,“巫蛮之地与夷莽相邻,卧侧岂容他人酣睡,存在自有他存在的道理。武榜第七的“离手剑”,我是放心的,去吧。”

老者道出白面小将根脚让他略有惊讶,只是这般奉承言辞更是让他如鲠在喉,心中憋屈不已,心道:十年征战,见识此人太多谋划,人心拿捏最是厉害。征战期间大大小小三百多次暗杀如春后竹笋前赴后续,他多数都能未卜先知,提前埋伏,可见谋士“妖刀”之名果不虚传。我一直恪守本职护卫之事,从未逾越,时时提防,不想如此阳谋,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沦为棋子啊!罢了罢了!

思到此处他单膝跪地,俯身抱拳道:“谨遵上将军指令!”

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庆之啊,你非军伍中人,这一跪就太见外了。”

没等老者把话说完,白面小将便起身开始拆卸身上的银甲。

老者目瞪口呆地望着扔了一地的铠甲,佯怒道:“庆之,外头天寒地冻,膈应我这老头是小事,别染了风寒呀。”

白面小将不语,已然不悦,见老者这般惺惺作态心中不禁暗骂了句:老狐狸!

老者见其置若罔闻,摇了摇头,转身将案几扶起。少顷,骤然回首道:“庆之,你在骂我呀!”

掀起帐帘的白面小将闻言一怔,然后快步离去。


汾水河本是锦国与亓国边界,是沩江的一条支流,全长八百多里。此前两国为防止细作入境,两岸都设有兵防,禁止捕鱼。自从八年前攻破亓国,汾州地段河流已不设防线,沿河两岸的平民百姓纷纷下河捕获河鲜,这也大大减轻了常年征战期间“訾粟而税”带来的压力。

时值隆冬,大雪飘落不休。

汾州汾河边有一座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庄,此时也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直到天蒙蒙亮时,小村庄里便响起了鸡鸣声,伴着几声狗吠,天边出现一丝微光,逐渐天光大亮。

一所简陋木屋院子内,有个头扎双鬏的红袄小女娃正在雪地里堆雪人。

小女娃推着一个小雪球不停的滚动,直到雪球如她一般高时这才发现怎么也推不动了。她捧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不停的呼气,回头颇为委屈地望向木屋门口屋檐的小男孩。

小男孩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他红绳束着长发,剑眉星眼,面如冠玉,长得颇为清秀。而在他眉心上方有一块如火焰形状一般的白色印记,不仔细一看却也难以发觉。

“要是灵烟哥哥能帮帮我就好了。”小女孩委屈地呢喃道。

小男孩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腿,歉意地说道:“玲玲,是哥哥没用。”

“整日除了吃确实没啥用......”一位妇人出现在门口骂骂咧咧。

“阿娘,灵烟哥哥吃得很少的。”

小女孩见妇人喋喋不休,焦急地反驳,说完又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小脸涨得通红。

“别胡说八道了,快进来吃早餐了。”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断臂男子出现在屋子门口,他推着轮椅上的男孩便往屋里去。

“怎么的,平白无故多出一张嘴还不让人说了?还有天理吗?”妇人得理不饶人。

“颜叔叔,我......”男孩低声细语。

“烟灵,别听她胡说,你爹抚恤金早就发放到咱家了。”男人宽慰道。

妇人听到“抚恤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愠怒道:“就那区区十两银子能干嘛?这拖油瓶吃穿用度哪样不用钱?就上次染上风寒,请大夫加上抓药就花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啊!咱们家半年都用不了那么多!”

男人闻言,回头怒斥道:“住嘴!都给我进屋吃饭。”

妇人见男人发火,悻悻然地一甩衣袖朝屋内走去。

“马,好多马儿呀!”忽然身后小女娃惊呼道。

妇人和男人同时回头望去,一支黑甲铁骑悄然无声地朝木屋驶来。原来是马蹄声被厚实的大雪消弭,临近才逐渐听到盔甲和马铠的摩擦和撞击声响。

妇人哪见过如此阵仗,早已吓得颤颤巍巍,双手赶忙抓向身旁男人,却发现男人粗壮手臂也在颤抖,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家男人竟然湿了眼眶。

此时,男孩早已目瞪口呆,唯有小女孩手舞足蹈地迎了上去,嘴里不停的喊着:“马儿马儿驾,马儿马儿驾......”

妇人见状,急了眼大喊道:“我的玲儿,快回来!快回来呀!”说着便要冲过去。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过妇人胳膊将她甩在地上,怒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屋里去。”说完,用手臂抹了一把眼泪,便朝铁骑迎了上去。

小女娃出了院子,只见马儿全停在院子外不远处,有几个黑色铁甲人下马朝她走过来,顿时便有了些胆怯,望了望马儿又耐不住心中欢喜,蹑手蹑脚企图绕过黑甲人朝马儿去。

右骠骑大将军苏云带了几名随从翻身下马,见一名小女娃朝他走来,大笑一声,上前一把抱过女娃。

“坏人,坏人,放我下来。”小女娃奶声奶气地嚷嚷,在苏云怀中不停挣扎。

此时男子已经迎了出来,他单膝下跪,一只手抱胸,正声道:“陷字营,扛纛小卒颜回,参见大将军!”

“阿爹......”小女童见爹爹泪流满面,也跟着大哭起来。

苏云放下小女童,上前双手将男子扶起,朝身后随从吩咐道:“带着小娃娃去逗逗马儿。”

“小女,让大将军见笑了。”男人羞愧不已。

苏云大笑道:“无妨。我记得你,‘陷字营’颜回,当年金平关一役,被守城弩射中臂膀直接钉在地上,乱军中拾起地上刀刃便自斩臂膀,扛纛继续冲锋,给予我军极大士气,当得起‘陷字营’第一勇士!”

颜回见苏云还记得此事心中也是开怀不已,随后又沮丧道:“多亏大将军以及凿字营各袍泽救援及时,不然早已流血而亡,只可恨当年没与‘陷字营‘兄弟一同战死在沙场,留着我这残废之躯不能跟随大将军阵前杀敌!”

“你也别妄自菲薄,如今七国一统,是你们的牺牲才换来的。”苏云正色道。

“噢,对了,大将军,当年上将军托付我照料李校尉之子李烟灵如今正在寒舍。”颜回恍然说道。

“好!我正为此子而来。”苏云说着将颜回扶起,便朝院子里走去。

妇人跪拜在地嘴中不停的喊着:“大将军好,大将军好......”

苏云见状,上前双手虚扶道:“不必如此,快快起身。”

妇人抬头望了眼颜回,见自家男人点了头这才敢站起身来。

苏云走到轮椅小男孩身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一番,笑道:“小烟灵,年几何呀?”

小男孩有些胆怯,支支吾吾道:“今已......已至龆年。”

苏云见小男孩有些怕生,拍了拍男孩肩膀道:“小烟灵别怕,你父亲与我是换命的交情,如今你已孤身一人,可愿意拜我为义父?”

“我......”小男孩一时不知所措。

“呵呵,愿意,愿意,大将军他愿意,呵呵。”妇人见小男孩呆若木鸡半响说不出话来,急忙答复苏云,又伸手轻轻推了推男孩后背,焦急地小声说道:“快叫义父呀,快叫呀。”

“义......父。”小男孩低下头,声若蚊蝇的回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苏云见男孩应允,顿时有些如释重负,心中也是高兴。

“颜回,你可愿意入我将军府门下?”苏云起身望向独臂男子。

颜回受宠若惊,单膝跪地道:“大将军,我这残废之躯不堪重用,怕是会给将军府徒添笑料。”

“你不必如此贬低自己,战场上走下来的金刚境武夫还没几个人敢笑话!”苏云自负道。

妇人见自家男人这般不开窍,更是内心焦急,这时听到大将军夸赞,急忙回复道:“对对对,大将军,咱家男人可厉害了,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下河捕鱼啥都会......”

颜回回头怒目瞪了一眼妇人,后者心生顾忌,立马住嘴。

苏云笑了笑。正色道:“颜回听令!”

“属下在!”颜回单膝跪地。

“限你一旬时间内带上家眷来京都将军府报到。”

颜回有些迟疑,见苏云瞪眼过来,单膝跪下俯首单臂抱胸,大声说道:“谨遵大将军指令!”

闻言,妇人笑得合不拢嘴跪在地上不停叩首“谢谢大将军,谢谢大将军......”

“好了,此间事了,我便先带小烟灵走了,你们处理完家事便速速入京吧。走了。”苏云说完便推着小男孩朝院外一辆朴实车架走去。

“恭送大将军!”颜回大声喊道。

直到铁骑消失在转角,颜回才抬首。

小女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妇人身侧,有些沮丧地呢喃道:“阿爹,阿娘,马儿都走了......烟灵哥哥也走了......”

安平二年,年初。

大锦“三祭”已礼成,各国使节也踏上归程,紧接着宫内下达一道敕书。

敕曰:天下一统,受命于天。天下纷争不休,万民苦之久矣,大锦幸得将星显世,平定祸乱立不世之功,万民开泰,孤甚慰矣。孤承祖考高谟远猷,维稽古建尔国家,封上将军杨余为异姓王,爵号;镇国,于峡州为其封地。封右骠骑大将军苏云为一等公侯,爵号;青云,于贤州为其封地。世袭罔替,可开府置官。

上将军府书房内,赵余正在研磨,苏云坐于案桌侧下。

“杨兄,帝都紫阳城位居大锦东部灵州,与贤州、陕州、治州,三州交界。大地东部多为丘陵地区,唯有贤州地势相较平坦,是通往大锦帝都的关隘要冲,在乱世年代为兵家必争的“咽喉”之地。陛下划封于我,这是何意?”苏云不解道。

杨余手持玄香研磨不停,额首解释道:“是啊,兵家必争之地。而如今天下一统,这贤州城也成了商贾游士入京的必经之路。你我王侯之称虽都封一洲之地,这区别却是极大的。侯爵府内私兵不过一千,王爵可掌封地虎符调令,若贤州划封于我,怕是咋们陛下就要夜不能寐了。”

“一千?那入京的五千重骑该作何打算?”苏云诧异不已。

杨余平静道:“峡州驻军二万余人,我可收编三千铁骑为亲卫,再多怕是陛下就要起疑心了。余下一千你可重金遣散回家,不愿离去的再做打算。”

“眼下只能如此了。”苏云叹了口气又道:“六国疆土广袤,各州调离许多官员前往任职,如今峡州与贤州怕是十室九空了。”

杨余放下玄香,铺平纸张,提笔蘸墨,才缓缓说道:“不急,贤州商贸蓬勃,人流兴旺,你上任后自会有达官显贵、世族豪门为门下其子弟求得一官半职。”

“那我就放心了!那贤州州都尉田仁统兵五万,此去能否交好。”苏云问道。

“万万不可,贤州地势特殊,那田仁必是陛下亲信,你若交结乃犯了大忌!最好你与他闹出些矛盾,才是安稳处世之道。”杨余说完落笔于纸间,笔走龙蛇。

苏云若有所思间,杨余收笔笑道:“你且看我这副字如何?”

“杨兄你可别取笑我了,我一个粗鄙之人,哪懂什么文字意境。”苏云起身望去。

杨余大笑道:“练字如练武,游笔如走剑,万变不离其宗。”

苏云望着案桌上四字,不觉喃喃念道:“鸟尽弓藏?”


安平五年

流光易逝,转眼已过三载有余。当初江上一统后,大锦推出诰令: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在各地皆掀起了巨大反响,随着时间流逝,各地的百姓也没有初始那般抵触大锦了。

时值盛夏三伏,湛蓝的天空中一轮烈日高高悬挂。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老道人伫立在青云侯府前,他银发盘于头顶结混元髻,白眉银须,手持一柄拂尘,背上负着一把桃木剑。

老道驻足于府前望了眼门前威风凛凛的狻猊石像,又遥望上空,眼中惊疑不定,捋了捋胡须便朝府门而去。

府门前有四名负甲守卫,其中一人上前拦下老道,询问道:“老道人,可有引荐或拜帖?”

“贫道途经此地,并无引荐与拜帖,只是来讨碗水喝。”老道谦逊说道。

“抱歉,无引荐或拜帖恕我不能让行,老道人您还请回。”守卫说话虽说并无不敬,声音却大了许多,已然送客之意。

此时,一位戴着黑色巾帽的锦服老者引着几名小厮从府内走出。此前话语已被老者听闻于耳,见老道转身欲离去,吩咐一名小厮去端碗水来,便匆忙上前道:“老道长,老道长,请留步。”

那老道回头,见有人上前,便疑惑问道:“不知老信士有何事?”

老者询问道:“敢问老道长可会测算命理?”

“惭愧,贫道自幼涉猎命理学术,如今须发皆白也只是略知些皮毛而已。”老道面露羞愧,缓缓说道。

“够了,够了,皮毛就够了。”老者笑眯眯说着,心中却想;算命术士都是阿谀奉承之辈,今日府上大喜,将其引入府中让其美言几句也算讨个好彩头。

老道闻言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老道长你且看。”老者指了指身后正在搭梯子结彩的小厮,笑容可掬道:“我家老爷今日喜得麟子,大喜之日老道人可愿卜上一卦,多多美言几句?定然不少你的卦金!”

这时,一名小厮端来一碗水递给老道。老道将拂尘夹在腋下,双手接过一饮而尽,笑了笑说道:“那贫道便以自悟的些许微末学术,报老信士这赠水之恩。”

内堂中,苏云双手抱着一婴孩正逗弄着,眉眼间藏不住的喜悦。昨夜夫人分娩已经沉沉睡下,为了避免这小家伙影响到夫人休息,便将他带来内堂。

苏云二八年龄成婚,至而立之年,十多年来一直膝下无子,在外征战十年之久,如今已是不惑,算得上晚年得子又如何能不开心。

此时,颜玲儿推着李烟灵入了内堂。稳婆离去时,府内便已全然知晓自己老爷得子之喜,二人在西厢小院也是听闻府内仆从议论才悉知。此时见苏云抱着婴孩皆是开怀不已,纷纷恭贺。

“义父,可曾为弟弟想好名字?”李烟灵问道。五年转瞬即逝,孩童也已成少年,脸上稚嫩退却,多了些许坚毅。

苏云笑着说道:“不曾,倒是你义母见这小子眼如星辰,便为这小家伙取了个乳名‘小星儿’,也希望他将来如星辰一般耀眼。 这取名一事也不急于一时,过些时日,你杨伯伯到了再让其赐名。”

说着苏云便走到李烟灵身前,正色道:“烟灵,当年接你回府时你年纪尚小,我想着还是要问问你意见的,你可愿更姓为苏?成为我青云侯府世子?”

“义父不可,如今舍弟已降世,我鸠占鹊巢名不正言不顺!”李烟灵义正言辞说道。

苏云笑道:“你不必如此,这青云侯爵之位本就是六十万人的功绩,自是有你爹的一份。”

“这......”李烟灵闻言一怔,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我行事自有考量,你也不必再说,就这么定了,往后你便叫苏烟灵,为我青云侯府世子。”苏云说完继续逗弄怀中婴孩。

“恭喜世子,也恭喜老爷一日得双子,喜上添喜啊。”轮椅后颜玲儿笑意盈盈,声音如风拂铜铃一般,清脆悦耳。

苏云闻言笑道:“你这丫头。”

“苏烟灵......”轮椅上的少年喃喃细语,内心莫名触动,似乎这名字有股魔力一般,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老爷,门外有一老道人见府前结彩,想求见老爷。”之前府门外的老者走进堂内欠身说道。

“王叔,你且去将那道人请来。”闻言,苏云随口说道。

此人为侯府管家,也是当年苏云父辈那一代的仆人,苏云从小便是以叔父相称。

少顷,王管家便领着老道人入了堂内。

苏云见老道装扮随意,并无仙风道骨气韵,心中难免看低几分,便率先问道:“不知仙师名讳。”

“贫道乃地秀山天机观,云虚。”老道轻捋胡须,不亢不卑道。

苏云闻言,心道;我南征北战十年间,这各国地界何处未曾踏足?却从未听闻地秀山,天机观之名,料想此人定是江湖骗子。他心中虽作此想,口中却谦逊道:“原来是云虚仙师,不知仙师有何指教?”

云虚老道面色恭敬,正色直言道:“贫道游历天下,路经此地见此上空显现异象,必是神胎出世之兆,又承蒙府上一碗清水解渴之恩,便想着替主家看相解惑,以作报答。”

“异象?云虚仙师恕我眼拙,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除了这一轮金日高悬,可不曾见到什么异象啊。”苏云质疑笑道。

老道也不恼怒,亦是笑道:“若非这天上金轮辉光掩盖,可见万星明暗闪烁与这小娃娃呼吸遥相呼应,众星共鸣,乃天下奇观也。”

王管家听闻此番吹嘘,内心欢愉雀跃,暗道;这老道胡说八道的功夫果不其然。管他呢,只要老爷开心就当徒添一乐呵,也算锦上添花了。

苏云大笑道:“那便请云虚仙师替小儿瞧瞧,有何不凡之处。”

说完苏云便将怀中用锦缎包裹住的婴孩面容朝外环抱。

云虚老道也不废话,上前几步盯着苏云怀中婴孩左瞧右看连连称奇。

那怀中婴孩也不哭闹,嘴里吸吮着拇指,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这近在咫尺的老道人,眼中充满了好奇。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富贵之象。”云虚老道边看边说。

苏云未语,身侧王管家心道:这孩子贵为侯府公子,这不是说废话吗?

“天庭气运汇聚,天灵生花,乃人中龙凤。”

苏云闻言大笑:“那就借仙师吉言了。”

“咦?瞳内蕴瞳!重瞳这可是帝王之相啊!”云虚老道诧异道。

“咳咳,仙师慎言!”苏云严肃道。

王管家黑着脸低着脑袋,暗道;这犊子扯大了。

云虚老道置若罔闻,伸出手指掐算,拇指在四指指腹飞快跳动。少顷,额首道:“年幼动红鸾,年少武曲照,紫薇聚顶生花,运途风顺十六载,二八之后有天人之姿却命运多舛难测。天下气运共一石,此子占其一斗。”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王管家听闻年幼动红鸾,之后命运多舛难测,已是勃然大怒。

苏云赶忙制止王管家,道:“王叔,不可无礼,且备上卦金送仙师一程。”

苏云听闻‘帝王之相’已是不悦,这话要落入陛下耳中,怕是得引起猜忌,只得开门送客。

云虚老道笑而不语,王管家黑着脸,愠怒道:“老道长,请!”

王管家见云虚老道转身便率先向堂外行去,欲引他出府。他心中却想着;出门后定要训斥一番这无礼之徒。

云虚老道跟随王管家身后,路过轮椅少年身侧时却是一惊。

“咦?”

云虚老道止步观望着少年,见其眉心白斑印记不觉惊呼道:“道骨天成!双脚成疾遭天妒,眉心纳灵孕残魂!谪仙人!”

众人不明就里,皆望向云虚老道。王管家见老道又要胡说乱语,正打算出言呵斥,却见老道双腿微张,手指掐诀并成剑指,迅速点向少年眉心。

苏烟灵骤然见双指袭来,登时面容失色,急忙闭上双眼。站于身后的颜玲儿,更是惊呼一声。

“放肆!”

苏云久经沙场已至宗师境,反应自是不慢,见其如此无礼,三步并成一步跨出,一手抱着婴孩,一手向云虚老道擒去。

老道单手握着拂尘轻轻一挥,便轻松化解攻势。

苏云激射而出的身形被一股气机止住,他无奈倒退一步才堪堪止住自身气劲冲撞。望着随手一挥便能击退自己的云虚老道惊骇不已,正欲再次出手却见云虚老道被无形中一股力量崩开砸在墙上,落地后一口鲜血喷出。

云虚老道踉跄起身,擦了擦嘴角血迹,又用双手正了正衣襟。他望着满脸惊恐的少年,弯腰长长作揖,恭敬道:“仙长,贫道失礼了。贫道学艺不精,再加上仙长体内灵魂本能抗拒,恐怕仙长要受些皮肉之苦了,最多半旬便可恢复。”

“混账东西!”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王管家满脸惊容转而愤怒,上前挥拳作势要打。

“住手,不得无礼!恭送仙师出府!”苏云怒喝道。

不等王管家言辞,老道便起身踏空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堂外院子上空。

再看轮椅上的苏星河,面色潮红已是昏死过去,其额上火焰形状印记变得如鲜血一般猩红,宛若一团小小火焰在眉间跳动。


深夜,青云侯府一处厢房内,一妇人半躺在床上,她嘴里轻轻哼着歌谣,正哄着怀中婴孩入睡。在床榻上坐着一名面带愁容的魁梧男子,此人正是苏云。

妇人见怀中婴孩已入睡,便将其轻轻放入身侧锦被中,又望向坐于床榻上的苏云,担忧道:“烟灵那孩子可曾苏醒?”

“哎,体内燥热始终未退,时常如梦魇缠身说些胡话。请了几位大夫,都说脉搏正常,查不出病来,只开了几服安神之药。”苏云长长叹了一声道。

妇人亦是叹了口气道:“听闻宫中太医精通银针刺穴之术,或可解烟灵这温病。”

苏云轻抚妇人脸颊道:“我已上书于陛下,只是京都来此,快马也需一日行程,往返便是两日。倒是前些时日,传信于杨兄,宴请他于家中为孩儿取名,送信驿卒也早已经归来,想来明日便可抵达。”

妇人见苏云愁容不减安慰道:“杨余待你如手足,绝然不会不闻侯府此等变故,况且他心思缜密,见识渊博定能知晓其中一二。”

“嗯,你这些时日辛苦了,且勿思它事,早些入寝,我再去看看烟灵那孩子。”

妇人应了一声,苏云扶着妇人躺下,便起身离去。

翌日,清晨。

一辆驷马御驾停于青云侯府前,其后跟着浩浩荡荡两百黑甲轻骑。苏云亲自出府迎接,一身儒衫装扮的镇国王杨余从车架中出来,已是满脸疲倦之色,苏云赶忙将他迎进府内。由于事态紧急,苏云边走边说,把昨日老道之事全盘告知杨余。

行至内堂,二人坐于堂下一侧,杨余轻捋银须若有所思,喃喃道:“地秀山?天机观?谪仙人?”

“昨日烟灵醒来一会,喂了些吃食又昏昏睡下了,不知杨兄可有头绪。”苏云一脸焦急询问道。

杨余收回思绪,道:“虽说你已跌落至小宗师境,却也不是一般大宗师可比拟的,此人单手便能将你击退,武道一途如此之高更是没道理对一位素未谋面的小辈出手。世人逐利,无而趋必有因果缘分。你且别担心,那老道说半旬便可醒来,便等上三五日再作打算亦或不可。”

“也只能如此了。”苏云一脸无奈。

傍晚时分,太医令胡太医带着两名学生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寒暄一番,苏云将其迎进府内带往苏烟灵厢房处。胡太医号脉后将众人遣出屋内以便施展银针之法。

厢房外,王管家和苏玲儿立于门前,后者垂着头不知表情,苏云在回廊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听闻胡太医亲自来了?”

苏云闻言一怔,停下脚步望去,见杨余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而至。

“杨兄,你可不知啊,方才胡太医号脉时我见其眉头紧蹙,神色严峻怕是......”

“兴许胡太医一路奔波劳累身体疲乏,他可比不上你这宗师境武夫。”杨余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苏云叹了口气。

杨余闻言也不知如何宽慰,伸手拍了拍苏云肩膀。

“咯吱~”

开门声响,有一少年推门而出,对众人拱手道:“老师让各位都请进。”

众人鱼贯而入,胡太医见到杨余赶忙起身行礼。

“无须如此。”杨余大步上前扶住胡太医道。

苏云见床上少年盖着锦被,面上渗出一层晶莹汗珠,急忙问道:“胡太医,犬子如何?”

“令公子瞳内无异五轮如常,舌苔润泽且脉搏平稳,并无犯病之兆。我已用银针刺激各穴位,现在温热已退却。”

苏云松了口气,又问道:“那犬子何时能苏醒过来?”

“这个就要看他自己了。”胡太医如实说道。

苏云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令公子一直被梦魇困扰,入梦太深导致他胡言乱语,非他不能清醒,而是他不愿清醒。可让与他亲近之人每日在耳边说话,让他分清现实虚妄,自然便能苏醒。”胡太医解释道。

“有劳胡太医了。”苏云感激不已。

“无妨,我还需观察几日体征,再作其它定论。”胡太医又道。

“如此甚好!”苏云松了口气,又吩咐道:“王叔,胡太医舟车劳顿,速去备些吃食,再安排几间清雅厢房。”

王管家应诺,带着胡太医一等人离去。

“玲儿你自小与烟灵青梅竹马,关系莫逆,就辛苦你每日与他来说说话了。”苏云转头望着泪眼婆娑的小女孩,歉意说道。

“嗯,这是玲儿应该做的。”颜玲儿梨花带雨轻轻应了一声。

转瞬又过了两日。这两日里,胡太医每日都会按时来替苏烟灵号脉复诊,温热已不再复发,可终究也不见转醒,胡太医嘱咐一番也辞行回京复命去了。

夜里,颜玲儿守在苏烟灵床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两人共同的年幼趣事,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不多时便趴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深夜,床上少年忽然眼角划过两道晶莹泪痕,随之睫毛微颤,眼眸缓缓睁开,一双空洞的眸子逐渐变得深邃。

苏烟灵双手撑起身体,这才发现趴在床榻上睡着的娇小身躯,他会心一笑,伸手替颜玲儿抹去眼角泪痕。正待他准备下床,这才想起自幼双脚成疾之事,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道:“灵气匮乏濒临枯竭,难怪百世难以觉醒,也多亏那道人用秘宝刺激灵魂,我才方知我是我,这具身体真是‘漏洞百出’啊。”

说完苏烟灵双掌按压在大腿上,一股暖流从手心涌出流向脚底涌泉穴,那萎缩的双脚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饱和。少卿,他舒了口气,收回双手,面色有些苍白,那眉心殷红的火焰印记也暗淡了些许。

苏烟灵下床脚掌离地三寸,步步蹋于虚空,推门而出。

门外星光熠熠,月如弯钩,苏烟灵站于回廊内抬头仰望,心中思绪万千,他伸出一只手抓向虚空,嘴里喃喃自语:“你在哪......”

次日颜玲儿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禁诧异万分,她蓦然抬头,见到苏烟灵坐在木质轮椅上面容和煦朝他微笑,她惊喜地唤了一声:“烟灵哥哥!”

“定是又做梦了。”仿佛想起什么,有些落寞地自言自语。说着又掐了掐自己水嫩的脸颊。

“呀!”颜玲儿惊呼一声,感到一丝生疼,再次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她掀开锦被手忙脚乱地朝苏烟灵奔去,一把抱着轮椅上的少年。

苏烟灵揉了揉颜玲儿脑袋,安慰道:“好啦,你不用担心了,哥哥已经醒过来了。”

颜玲儿闻言已是泣不成声。

随着苏烟灵的苏醒,这几日青云侯府的阴郁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苏云家中设宴,独臂颜回也已回府坐于席间,他现任贤州城司兵参军,官至七品,掌管城防门禁。

席间颜回一直以上将军和大将军称呼二人,杨余对此人也是颇为欣赏。推杯换盏间,苏云提及取名一事,杨余不禁正色道:“那老道人乃世外高人,说此子出世引群星共鸣,侯爷夫人又唤他乳名为‘小星儿’,不如便取‘星河’二字如何?星光璀璨,皆入河川!”

“星河?苏星河?苏星河!好,这名甚好!来,我敬杨兄以谢赐名。”苏云大笑道。

杨余一饮而尽,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道:“你我既以兄弟相称,这小侄出世之喜伯父理当送上贺礼。”

苏云见此物一怔不知该如何回应,暗道:此物乃十几年前杨兄出征挂帅时赏赐之物,玉璧上刻有蛟龙出海图。当年回京分兵密商后一刀为二,我手中半块玉璧为两千铁骑调令,杨兄手上半块玉璧为三千铁骑调令。入贤州后,战马与重甲皆须上缴,这两千重甲铁骑也算名存实亡了,可杨兄贵为王爷,我手上权益自然不可与之相提并论。七国一统,六十万盘踞边疆威慑夷莽,各州驻军也调往各地,贤州地势特殊,当年五万驻军如今也只剩两万留守,那三千铁骑可是实打实的出鞘利刃啊。

杨余见苏云踌躇不决,笑道:“我这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子,膝下又无子嗣,留着无用。”

苏云知晓杨余脾性,索性接过半块玉璧,旁人不知其中意义,只以为镇国王赠与贵重之物,纷纷恭贺附和。

忽然王管家匆匆而至,微微俯身道:“侯爷,京都传旨公公到府上了,我已将其领到内堂。”

苏云闻言赶忙作别席上众人,匆匆离去,杨余若有所思。

苏云一入内堂,一道尖锐声响起。

“大喜啊,侯爷!”堂下一宦官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苏云朝来者拱了拱手道:“徐貂寺亲自前来传旨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双方客套一番,徐貂寺直接将诏旨递给苏云道:“侯爷,传旨那套礼仪便不必了,我说予您听便是;昨日后宫孙贵妃诞下一千金,陛下大喜,又闻胡太医口述您传世子之位于义子,便赐婚与侯府小公子。”

苏云双手接过诏旨,心中触动,喃喃自语:年幼动红鸾......

徐貂寺又道:“侯爷,陛下膝下十二皇子,如今长公主出世,陛下是相当重视啊。”

苏云收回思绪,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往徐貂寺手中塞去,口中轻声道:“徐貂寺,可知陛下此举是何意?”

徐貂寺接过塞进怀中道:“咋们大锦以武开国武道自是昌隆,如今陛下志在治国之策,大有文觌武匿之意,这是盛世之必然!可这庙堂文武官员各自为营相互攻讦已久,此等风气已逐渐蔓延市井之中。各地都有上报,武夫与文人争论大大出手之事,武夫犯禁杀人,文人笔伐诛心,这事越闹越大。咋们陛下这是在表态呀,告诉天下人他还是看重武道的。”

苏云感激道:“多谢徐貂寺告知,你先稍作休息,我命人备些吃食。”

“多谢侯爷美意,车架还在外头街上等着呢,老奴还得回宫复命就不叨扰府上清宁了,侯爷请留步。”徐貂寺赶忙说道。

作别后,苏云目送徐貂寺离去,内心已是感慨万分。


安平十五年。

十年弹指一瞬,经过十数年统治,大锦政权在各地已是愈发稳固。期间发生最为重大的事件便是大锦推崇儒家思想。

当年大锦国建国初期诸子百家蜂出并作,到大锦王朝秦仪一统七国,安平六年推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策,近十载时间里真正存留于世的仅剩九家十流,其中大多数小流派已销声匿迹逐渐没落,其流派精髓均被九家所吸纳。当今儒风盛行百姓安居乐业,当得上大锦盛世。

时值严冬,清晨。青云侯府前,有一位背着平扁竹箱的少年郎站于府门内,其身旁站着一名老者。

“星河小公子,临行前老奴多句嘴,学塾求学凡事和睦相处,切莫又与同门学子起了争执,实在委屈,自有先生主持公道。”已是古稀之年的王管家双手拢在袖中,语重心长道。

“整天就是这几句,你烦不烦?”苏星河努了努嘴,不以为意。

王管家认真道:“老奴已服侍苏家三代人,不烦,不烦的。”

苏星河双脚并拢,屈膝弯腰轻轻一跳,跳出门槛,随口应了句:“知了,知了。”

老者望着渐远的消瘦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苏星河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穿梭在小巷中,途经一所镖局,他抬头望向“福威镖局”四字匾额,会心一笑,从背后竹箱取出一把木剑走入门内大喝道:“喂!谁叫福威,给小爷我滚出来,磕三个响头,小爷我传你一套‘屠狗十八式’剑法。”

苏星河有模有样地摆了个架势,手腕翻转耍了个剑花,哪知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此时局内众人正在前坪晨练,闻声都朝门口望去,皆是大笑。

镖头恼羞成怒,大喝道:“又是你这小王八羔子,有种别跑!”

苏星河见身材高大魁梧的镖头朝他快步走来,赶忙爬起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嚷嚷着:“小爷我今日身体不适,来日定取你项上狗头!”

此时,贤州城主街上两侧屋檐皆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城内大街小巷纵横交错,车水马龙,喧嚣不息,行人摩肩接踵,吆喝叫卖绵绵不息,呈现一副欣欣繁华景象。

苏星河一路狂奔来到贤州城主街上,这里人潮汹涌,他个头矮小视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掩,见到路边有脚夫在为行商装卸货物,便朝马车跑去。

“大牛叔,快把我举起来。”苏星云拍了拍一位正在搬货的高大壮实男子焦急喊道。

那壮实男子在寒冷的冬天穿着单薄衣裳,身上布杉早已被汗水浸湿,转头见来人,憨憨笑道:“原来是小公子呀。”

苏星河有些着急道:“快些快些,阿福杀过来了。”

“不怕,他打不过我的。”大牛认真道。

“可我打不过他呀。”苏星河翻了个白眼说道。

大牛摸了摸脑袋憨憨地说道:“我替你揍他!”

“不用不用,我先溜之大吉再说。”苏星河笑道。

“那好吧。”

大牛会意点了点头,迈出弓步手心朝上放在膝上。苏星河扶着大牛肩膀纵身一跃,单脚落入大牛手心成金鸡独立式。大牛收步将其举过头顶。

苏星河立于高处,大街首尾皆映入眼帘,他看到一位精瘦男子穿着旧旧的布袄子,手中握着一颗“糖葫芦树”正在奋力吆喝叫卖,顿时心中大喜,低头朝脚下大牛喊道:“大牛叔,东南方,一牛之力。”

大牛闻言点了点头道:“小公子当心了!”说着便将苏星河扔了出去。

苏星河在空中翻转,恰巧见到追来的阿福,得意朝他大喊道:“风头紧,扯呼了您嘞~”

大牛朝阿威挥了挥拳头,后者心有余悸,气得在原地跺脚。

苏星河飞身过街朝“糖葫芦树”而去。精瘦男子正在叫卖,突然见一身影从天而降,赶忙躲闪。

苏星河脚踏墙壁又是一个后翻,双手朝“糖葫芦树”抚过,身体平稳落地。再观他双手,已各持着一串糖葫芦。

“孙叔你找老王要钱去,小爷我走了。”

“大清早的!又是你这王八蛋!呸!真晦气!”精瘦男子望着那瘦小背影破口大骂。

苏星河在人群中一路向前,忽然被一阵肉包子香味吸引,他顺着气味来到一间包点铺前,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双眼发光。

“想吃啊,两个铜板一个肉包子。”店铺老板那肥胖的手提着笼屉盖笑眯眯道。

“想啊,徐叔要不你找老王要钱去。”苏星河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

“小公子啊,徐记包点小本经营,概不赊账!想吃给钱,没钱滚蛋!”说着老板重重地将笼屉盖盖住。

苏星河转身一挥手,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切,谁稀罕呀!”

苏星河转身间,忽见一乞丐睡于路边,他身前有一破碗,碗中恰巧有两个铜板。他大喜过望,上前蹲下说道:“刘叔,今日收益不错嘛,要不将这两个铜子先借我,来日双倍还你?”

乞丐头也不抬,道:“你这小子上次五个铜子还未还我呢。滚蛋!滚蛋!”

“老刘,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就可怜可怜孩子吧!”苏星河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

“你他娘真是个人才,我要了这么多年饭,还是第一次见到跟乞丐哭穷的。世人皆知,贤州城有六害:苍蝇、蚊子、蟑螂、老鼠、黄秃毛和小公子。其中黄秃毛酷爱吃鸡和摸妇人大屁股,小公子喜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哼,小气!不借钱就算了,用得着数落别人吗?”苏星河愤然离去。

悦来客栈,位于贤州城主街上,口碑算的上城内上好。此时清晨正是食客用早膳之时,大堂却发生了争吵,以至于店门外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苏星河途经此地,好奇挤进人群,见一位白衣儒生和一位满脸胡渣的武夫相互争吵不休。

“大锦以武开国,乃开国之根本,你们这些书生酸臭十足,整日诋毁我等习武之人,也不知廉耻。”武夫怒骂道。

“没有治国之策单凭你武夫如何安天下,各地武夫只会以武犯禁,如何能成就当今这盛世!”白衣儒生平静答道。

“没有边防六十万大军,夷蛮铁骑入境之时,你去跟他讲道理吗?”武夫愤怒道。

儒生轻蔑笑了笑,说道:“当今圣上不是已经给出了答案?如今文风盛行,这便是趋势!”

武夫闻言,一时气急竟然说不出话来,那眉尾到颧骨一道刀疤与五官挤在一块,面容狰狞甚是可怖。

“两位,两位,切勿大动干戈!不如听我一言如何?”苏星河跳出来说道。

武夫冷哼一声说道:“小儿且听你说道说道。”

苏星河咳了咳,清完嗓子才缓缓说道:“一位是武道翘楚,一位乃儒门贤才,二人都是我大锦王朝之栋梁。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必非要争论个输赢呢?不如二位食过早膳稍作休息,便一道结伴出行......”

二人闻言很是受用,儒生捋了捋衣袖褶皱等待下文,武夫转动脖颈,骨骼啪啪作响,怒气全消。

苏星河伸手在武夫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手又伸手指向大街上,含糊不清地说道:“看到没,沿着大街直行有一间‘钱记杂货铺’,你俩行至可左转入春福街,一直走到尽头可以看见一座城隍庙......”

苏星河强行咽下糕点,又手伸向盘子中拿取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继续说道:“你俩进庙可诚心烧香礼拜一番,顺便拜个把子也行。那大殿中供奉着的城隍老爷日夜享用百家香火早已通灵,你俩与他商量一番,让他下来,那位置你们一起去坐,岂不美哉。”

围观众人听到最后皆是捧腹大笑,武夫恍然知晓自己被这小儿戏耍,怒不可遏提刀便要教训一番。掌柜一步踏前,挡住苏星河半边身躯。

这一步看似随意,却封住了武夫所有前行去路。

“司兵参军颜回是我叔!”苏星河缩了缩身子,躲在掌柜身后,嘴还舔着手上的糕点碎末。

武夫闻言有所忌惮,儒生皱眉悻悻道:“朽木不可雕也!”

掌柜遣散围观众人,望着苏星河道:“小公子,你可真是何处不作妖啊!”

苏星河拱手作揖道:“吴掌柜谬赞了,不知吴掌柜后厨可还缺人手?”

掌柜闻言顿时来了兴致,笑道:“怎么? 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还会下厨烧菜?”

“那是自然!”苏星河伸出大拇指在眼前晃了晃,自豪道:“我烧白开水那是一绝。”

掌柜瞬间黑了脸,骂了句:“滚犊子!”


青云侯府,一座名为“望云烟”小院的凉亭内,苏烟灵坐于轮椅上,静静地望着亭外大雪纷飞。

他头戴雕花白银束发冠,身着锦绣白衫,赤着脚,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严寒冷意。

在他身后站立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眉如细柳,眸似凤目,小脸莹白如玉,身着一件大红梅纹袄裙,披着一件大红白绒贴边大氅,双手握着云纹紫铜袖炉,端的是如花似玉,窈窕淑女。

两人久久无言,似乎与这庭院雪景融为一体。

“哥!”一道呼喊打破小院宁静。

二人皆是朝院门处望去,只见一道身影从垂花门沿着抄手回廊一路狂奔而来。

“小星儿,今日这么早便下课了呀。”女子伸手从袖间掏出一块白色绣花手帕,替苏星河擦拭挂在鼻下的流涕。

苏星河庆幸不已道:“嗯,玲儿姐你可不知,今日多亏先生染了风寒,早早将学子遣散回家,不然怕是又要罚写道德经文才能回家喽。”

颜玲儿掩嘴轻笑道:“真是顽皮,这等大逆不道之语,也就你能说得这般坦然。”

苏星河摸了摸后脑勺,又蹲在苏烟灵轮椅前道:“哥,玲儿姐是极好的,如果能做我嫂嫂就更好了。”

苏烟灵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他揉了揉苏星河脑袋道:“我心似浮萍,怕耽误了玲儿。”

颜玲儿赶忙说道:“我不敢奢望太多,能陪在烟灵哥哥身旁就很满足了。”

苏星河见气氛尴尬,赶忙扯开话题:“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出这院子啊,整日待在这里多无趣,外面可好玩了。”

“我在温养穴窍,也在蓄势。”

苏星河笑道:“哥,你又不是武夫,温养穴窍想要上天啊。”

“嗯。”苏烟灵不置可否轻轻应了一声。

“哥,你可不知啊,咋们这贤州城那是一个热闹......”

苏烟灵微笑地望着眼前小小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府外的趣闻趣事,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舍。

少卿,王管家颤颤巍巍来到小院内,隔老远便喊道:“小公子,老奴可算找到你了,老爷正唤你去书房呢。”

王管家行至众人身前朝苏烟灵微微欠身,苏烟灵朝他点头回应,又揉了揉少年脑袋道:“小星子,快去吧。”

苏星河一脸幽怨,嗔怪道:“哥,哪有催着人家去挨训的呀。”

颜玲儿忍俊不禁,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府内一处书房内坐着三道身影,青云侯苏云,镇国王杨余,还有消失十五年之久的白面小将徐庆之,在其肩膀上一只雪白矛隼伫立于上,神俊非凡。只是如今江湖号称“离手剑”的徐庆之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哪还有当初翩翩公子模样。

“宁王数次邀我赴宴,我都以身体不适相拒,毕竟王不见王,他敢公然示好于我,其异心已昭然若揭。”杨余面无表情道。

“我只是陛下护卫,人微言轻,没有证据的话,是涉嫌污蔑亲王的重罪。”徐庆之缓缓道。

“嗯,此事暂且不提,你此次归来可有收获。”杨余问道。

苏云抬头也一脸期待的望着徐庆之。

“当年我深入巫蛮,却不幸中了噬心蛊,心智被吞噬任人摆布十数年。好在我全力保住一丝心神蛰伏深处,在一次巫蛮各大势力内斗中被人救下,才保得一命。”徐庆之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谁救了你?”苏云好奇问道。

徐庆之舒了口气,说道:“正是令侄,苏灿!他见我心神似乎没有被完全泯灭,以蛊王蚕食我体内的噬心蛊,我才得以摆脱操纵束缚。”

苏云闻言一怔,心生欢喜,不禁感慨道:“当年风华少年沙场杀敌英姿勃发,十六载春秋弹指一瞬已入不惑之年,哎,无事便好。”

苏云仿佛心中一块悬着多年的石头落地,心中轻松许多,少卿又问道:“那为何灿儿不与你一道回大锦?”

徐庆之道:“他在巫蛮似乎地位不轻,只说处理完一些事便会回来,让我先行回大锦传信于你。”

杨余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古册递给杨庆之道:“受苦了,我本以为最多数月即可回归,不想耗费你如此多时间,我杨余言出必行,这是你的了。”

徐庆之望着上书《黄庭内景集》的泛黄古册,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接过后问道:“不知王爷第二件事是?”

杨余捋着颏下银须,缓缓说道:“收苏星河为徒,六年入宗师境。”

苏云闻言心有所触,想到当年云虚老道那句谶语:年幼动红鸾,年少武曲照,紫薇聚顶生花,运途风顺十六载,二八之后有天人之姿却命运多舛难测。这年幼动红鸾已应验,如若拜极境宗师徐庆之为师,六年入宗师境,那年少武曲照也算是人为印证谶语,十六岁之后命运多舛难测,也算多了一份自保手段。

想通这些苏云感激地望向杨余,又道:“入通玄后便不是单纯的修炼体魄可提升境界了,当年我入宗师境那可是经历无数生死感悟,六年入宗师境太难了,哪怕有非凡机遇也根本不可能。”

杨余笑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庆之自然是非常之人。”

徐庆之沉思着,并没有答复的意思。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爹,我来了。”苏星河在门外委屈地喊道。

“进来吧。”苏云回道。

苏星河垂头丧气地推门而入,见到书房有其他人也是一怔,又瞧见徐庆之肩上那只雪白矛隼神俊不凡,顿时一扫颓态来了兴致。他朝那雪白矛隼挤眉弄眼,后者仰着脑袋丝毫不理会他。苏星河越挫越勇,偷偷地望了一眼苏云,壮着胆子轻轻吹起了口哨,那雪白矛隼置若罔闻,依旧不理会他。

徐庆之审视一番眼前少年,才缓缓说道:“骨骼清奇,心思灵动,如若他武道悟性不够,那我只能保证他攻伐之术可入宗师。”

杨余捋着胡须笑道:“如此亦可!”

徐庆之正色道:“小家伙,还不来磕头,唤我声师父。”

苏星河犹豫不决,见父亲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地跪拜在地,喊了声师父。

徐庆之有些欣慰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此矛隼是我逃出巫蛮之时,途径夷莽草原所获,十万只鹰才出一只,此品目为‘三年龙’是隼中圣品,便赠予你了。”

说着徐庆之一抖肩,那雪白矛隼便扑腾着双翅往苏星河飞来,落在他肩上。

“多谢师父!”

苏星河顿时心生欢喜,身体却不敢动弹丝毫,生怕惊扰了这只白毛鸟,到时候飞走了上哪找去。

徐庆之说道:“我必须先回京复命,至于六年之约,待我处理完一些事情,会来亲自教导你。”

苏云见拜师事了,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与二位叔伯还有要事相商。”

苏星河点了点头,身体僵硬地走出书房,一路细步而行,来到“望云烟”小院。

“哥,快看!这白毛鸟可俊了。”苏星河开心地喊道。

“真是漂亮的。”颜玲儿凑了上去,围着转了一圈,也是啧啧称奇。

苏烟灵一招手,伫立在苏星河肩头的雪白矛隼,扑腾几下翅膀飞到他手臂上。

“青白鸾。”

“哥,教教我呗。”苏星河见这矛隼如此听话,开心地说道。

苏烟灵双指压在额间殷红火焰印记上,少卿,迅速点向矛隼。

“啁!”一声高亢清脆的鹰啼响彻小院。

苏烟灵喃喃道:“我帮你启智,你替我陪他。”


苏星河发现自从这白毛鸟被大哥训过后,仿若成了精一般,非常通解人性,对于自己一些简单的指示都能顺利完成,前提是许以利诱 。所以,苏星河突发奇想,一大早就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来到徐记包点铺不远处。

“小白,去徐记包点铺抓两个肉包子来。”苏星河指着一边,笑眯眯地摸着雪白矛隼的小脑袋。

小白躲过苏星河魔爪,翻了个白眼,一副嫌弃模样。

苏星河摆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说道:“回家给你抓只大母鸡补补!”

“啁!”

小白一声清啸,从苏星河手臂上飞到半空盘旋,见准时机,一个俯冲而下,从笼屉中抓走两个肉包子。

包点铺徐胖子眼前一花,就看见笼屉中少了两个包子,他揉了揉眼睛,诧异道:“我去,这偏毛畜生都成精了?”

直到徐胖子看到苏星河手上拿着两个留有爪印的肉包子,大摇大摆地从店铺门口走过,在他肩上还立着一只昂着小脑袋的雪白矛隼,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恼羞成怒道:“原来那偏毛畜生和你这小王八蛋是一伙的!”

“徐叔,您这手艺那真是贤州城一绝呀,以后我会经常来关顾您生意的。”苏星河头也不回,不吝夸奖道。

“你......你......你......”徐胖子吹胡子瞪眼睛气得脸上横肉直哆嗦,硬是没说出话来。

苏星河来到学塾,小白似乎心有忌惮,不知为何说什么也不愿进入学塾,这让准备在同窗面前炫耀一番的苏星河有些失望。

学塾位置比较偏僻,与各街道巷弄喧嚣热闹相比却是显得格外清宁。

此时,晨曦渐暖,大堂内案几横纵整齐摆放,座无虚席。老先生一手持戒尺负在身后,一手握着书册缓缓而来。

“学子们早。”老先生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喊道。

堂下学子齐齐起立,拱手作揖道:“宋先生早!”

“请坐。”宋先生挥手示意学子坐下,又道:“古人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现在,请大家一起把昨日所学文章齐声诵读一遍。”

堂下学子纷纷拿出课本,双手捧书朗诵起来。宋先生摇晃着脑袋,闭目跟着一起诵读,脸上神情偃意如品味一壶百年老酒一般。

堂下学子正襟危坐,苏星河却低头伏在案几上,两耳不闻周遭事,津津有味地观看藏于案几下的一册话本。

忽然,有人伸手拍了拍苏星河肩膀,他目光留连于话本书册之间,哪怕片刻也不愿挪开。眉间微蹙,低声愠怒道:“谁呀?”

见无人应语,苏星河便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看起话本来,只是不等眉间舒展,肩膀又被人拍了两下,这一次力道之大委实让身子单薄的苏星河有些生疼。他乍然抬头,刚想怒斥身旁之人,却见宋先生朗读书文之余已从案桌前走下,在纵横交错的案几间穿行游走。

苏星河顿时一惊,视若珍宝地急忙收起话本,端坐平视,摆出一副专心诵读的谦逊模样。

待宋先生游走返回案桌旁,苏星河朝身旁一名体型矮胖的白衫学子竖起大拇指,细声道:“仗义!”

这胖子却并不领情,讥讽道:“怂包样,苏星河要谢我别整虚的,把你那话本子借我观阅两天?”

苏星河手未收回,拇指由上而下,鄙夷道:“伪善!”

胖子嗤之以鼻。

苏星河仿佛对这胖子的轻蔑作态来了兴趣,放下话本,打趣笑道: “王文礼,你不是常说要刻苦研读光耀门楣吗?”

“得了吧,还不是说给老头子听的,光耀门楣这四个字是书香门第学子该想的事,我家就一个干杀猪营生粗鄙行当的,哪能上得了台面,无非给那些刚从母猪肚子里钻出的崽子们起几个文绉绉的名字,我爹也就很欣慰了,觉得这些年送的猪肉和那每年的束脩没白缴。倒是你爹沙场大将军,贵为青云侯,你不捞个进士名头,对不住你家那偌大祠堂上空的袅袅青烟呀!”

王文礼语重心长,说着眼睛不时瞥向少年手中的话本。

“嘿,你瞧那老头子念书摇头晃脑的,定是颈部有痹症,我可不想年少恶疾缠身。”苏星河做了个鬼脸,不屑一顾。

胖子龇牙咧嘴。

课堂上依旧肃穆庄严,老先生朗读间也会瞥一眼下方那些朝气蓬勃的学子,心中希冀着,再过些年要是这群孩子中能走出个同进士那就不枉此生了,如果还能带回来一块“进士及第”牌匾那就最好不过了。想着想着那一丝不苟的脸上会带上一丝和煦的笑容。

苏星河依旧低头看着话本,脸上神情时而悲戚时而欣喜,如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一般。

“啪!”

突然,一声巨响在课堂上响起,学生们皆是一惊,停下诵读。宋先生黑着脸皱眉望向“罪魁祸首”苏星河。

苏星河浑然不觉,提起案几上狼毫,沾了沾砚台中的墨汁,跳上案几大笔一挥,大喝道:“泼墨化雨!”

课堂一片肃静,学子们目瞪口呆,先生怒不可遏。

身旁王文礼最是倒霉,苏星河跳上案几将砚台打翻,却刚好落在他身侧,砚台落地生花,墨汁四溅,又加上那一挥笔,墨汁横飞,脸上身下雨露均沾,无暇白衫之上墨水晕染,顿时污秽不堪。

而站在案几上的苏星河还保持着挥笔姿势,望着神情阴鸷的宋先生尴尬地笑了笑,将那只因拍案几拍得通红的手掌缩回身后,使劲在屁股上蹭着。

未等宋先生发怒,也未等怒目横眉的王文礼发飙,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怒骂。

“去你大爷的!”

语落,空中飞来一块玄香。站在案几上的苏星河堪堪躲过,直接砸在了身旁王文礼额头上。

王文礼脸色惨白,额头一团漆黑,肥硕的脸庞上五官因怒容而拥挤在一起,像极了一只发怒的肥猫。他缓缓起身,将早已握在手中的毛笔用尽全力投掷出去,怒喝道:“去你奶奶的!”

毛笔飞向远处,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不知又有谁遭了殃。

学塾中求学学子多为同龄人,劣性未收,顿时热闹起来,投桃报李,礼尚往来,课堂间鸡飞蛋打。

已是花甲之年的宋先生脸色古怪,望着此等景象与心中希冀着的美好光景背道而驰,一辈子刻板严肃的他喃喃念了句:“ 槃木朽株!去你奶奶的!”

学堂内,众人已离去,只留下苏星河与王文礼在擦拭案几。

王文礼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案几上,哭丧着脸嘲讽道:“苏星河,外面传闻贤州城六害果然名不虚传,碰见你准没好事。”

“王兄,谬赞了。”苏星河转过头笑靥如花,拱了拱手道。

“我是在夸你吗?”王文礼感觉重拳打在棉花上,这气硬是撒不出来。

学塾后院,宋先生坐在案桌前,沉思不语。其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和叠放整齐的圣贤书册,以及一把通体暗红的戒尺。他伸手将戒尺拿到眼前,望着其上阴刻着的古篆“方圆”二字,用拇指轻轻摩挲着。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宋方圆啊宋方圆,游历红尘万丈,万年弹指间,百世循规蹈矩,顺应自然?无规矩不成方圆,那我便自成方圆!去你奶奶的!”说着伸手猛地一拍案桌。

“哎哟!”

一股气机从学塾向四面八方横扫而过,瞬间席卷整座贤州城。

学塾外,小白闭眼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小憩,忽然它“嘠”的一声,像是受到什么惊吓,扑腾着双翅飞上天空,在半空盘旋久久不敢落下。

“望云烟”小院,苏烟灵猛然咳出一口鲜血,他诧异地望向学塾方向,喃喃道:“浩然气?这余波差点破了我的鞘。”

学塾后院,宋先生不停对着那变得红肿的手掌呼呼吹气,见其效果甚微,又在大腿上使劲磨蹭。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自语道:“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我便是道,又何必遵循自然?”

他对着红肿的手掌喊道:“消肿!止痛!”

那红肿的手掌仿佛受到天地敕令,瞬间恢复如初。


清晨,小雪零落。

苏星河背着竹箱打着哈欠从府邸出来,一脸无精打采自然又是昨夜被训斥到深夜。他出门后,见门前两座高大狻猊石像上被大雪覆盖,灵机一动顿时一扫颓态,在雪地里捧着白雪就往狻猊石像上垒,肩上小白扑腾着翅膀飞向屋顶,不敢靠近狻猊石像。门口四名银甲守卫对于自家小公子各种荒唐行径自然是见怪不怪。

苏星河小手冻得通红,直到两座高大猛兽全身覆满白雪,他才满意收手,得意道:“啧啧啧,瞧你俩换个装多霸气,也算是给咋青云侯府涨了脸了。”

苏星河一边搓着手一边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忽然雪花飘落掺杂着雨滴越下越大,索性跑到悦来客栈躲避。

“扫帚星,大清早的真晦气!”

吴掌柜嘀咕了一句赶忙上前相迎,笑容可掬道:“哟,小公子您来躲雨呀,来来来,我这有伞赠予小公子,快巳时了小公子上课切莫迟到喔。”

苏星河接过油纸伞道:“吴叔,我刚进门就赶我走呢,亏我还想着专程来看看您。”

“小公子莫要折煞小的。”吴掌柜一脸惶恐,赶紧回到柜台从抽屉里拿了十个铜子塞给苏星河,认真说道:“小公子,出门朝东约莫五十丈有家‘福满客栈’,我给您十个铜子!您去害他们!”

苏星河接过铜子塞进怀中,笑道:“吴叔,我老早就叫老黄一直守在他们家门口了呢。”

“黄秃毛?”吴掌柜脑中闪过当年稚童骑黄狗大闹贤州城的画面。

“啊!你这死狗!”此时雨雪相交,大街上没有了往日喧嚣,一道妇人怒骂声传得老远。

福满客栈门前,一妇人打着油纸伞,黑着脸使劲回头朝自己臀部观望,那里赫然有两只湿漉漉的狗爪印,爪印中间还有一道明显没有完全湿透的印痕。

闻声小二追出门去,那秃毛黄狗一溜烟就没了身影。对面屋檐下,刘乞丐坐在地上托着腮帮,笑呵呵地望着那妇人扭动腰肢心情大好,随即苦着脸一拍额头痛心疾首道:“他娘咧,活得还不如一只狗。”

悦来客栈,吴掌柜那道怒骂声听得真切,却怎么也幸灾乐祸不起来,脸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僵着脸道:“小公子,您是真仗义!”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当然都得宠着呗。嘿嘿嘿嘿......”苏星河一脸坏笑地望着吴掌柜。

吴掌柜听到这笑声不禁打了个激灵,感觉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扯开话题道:“小公子,今日我听食客们在议论,孙贵妃来咋们贤州城隍庙祈福了。”

苏星河不以为然道:“关我啥事?”

“您未婚妻也来了呀?”吴掌柜笑眯眯说道。

“未婚妻?”苏星河疑惑道。

吴掌柜解释道:“对呀,京都长公主,月华公主秦梦月!”

苏星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吴掌柜悠悠说道:“您难道不想瞧瞧您未来的媳妇长啥样啊?”

“嗯,是应当去瞧一眼。”苏星河自语道。

“咱们贤州城地广人众,不管是从城隍庙的香火还是名气来说,自然是京都那边庙宇比不了的,只是他们把城隍庙都封锁了,导致香客都在风雪交加的庙门前徘徊不前,怨声连连啊。

吴掌柜诉说着今日所闻,紧接着又卑躬屈节道:“当然,咋们贤州赫赫有名的小公子自然是不敢拦的。”

“那是自然。”苏星河豪迈道。说着朝外瞧了瞧,见雨停雪未歇,便将伞扔给吴掌柜迈步朝外走去。

吴掌柜赶忙相送,嘴里还不忘阿谀奉承道:“那小的在这里就恭贺小公子;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抱得美人归,迎娶美娇娘,早生贵子,坐享天福,儿孙满堂......”

苏星河出了客栈朝城隍庙一路小跑而去,很远便瞧见一大批人被阻拦在庙门前阶梯下。临近才发现庙门前停着一辆锦绣马架,有约莫五十骑银甲驻守在庙门前。

苏星河自然不傻,这京都甲士谁认识他这贤州纨绔小公子?上去耍横自然是蚍蜉撼树,说不得还要挨顿毒打。他内心琢磨着便准备绕到西边从桂花巷翻墙进去。

桂花巷是条不足百步的无尾巷,约莫一丈宽,两边房檐斜挑,却是让这逼仄的巷弄显得格外昏暗。

苏星河一路鬼鬼祟祟绕到桂花巷,刚进巷子便见到哭笑不得的一幕。一个小姑娘从墙头翻过,手一滑从墙上跌落下来,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那屋檐墙下恰好卧着两条壮硕的黑狗,听闻动静,弹跳而起狂吠不止。小姑娘从雪地里爬起来,望着这两尊凶神都忘了自身疼痛,身体哆嗦得连呼救的气力都没了。

苏星河一拍脑门,暗道:这不会就是月华公主,我未来的未婚妻秦梦月吧,傻乎乎的,似乎脑子也不太好使。

他不禁偷偷打量一番不远处的小姑娘;她身着白色锦袄裙,两边髻丫上各有三五梅花发饰点缀,洁白如雪的项颈上佩戴红粉琉璃璎珞,唇红齿白搭配脸蛋上两团红晕像极了个瓷娃娃,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掐上一掐。

苏星河叹了口气,那稚嫩的脸庞上显现一丝诡笑,他伸出两指放在嘴边,鼓动腮帮奋力一吹,一道清脆悠长的口哨声骤然在巷子中响起。两条恶犬有所察觉,停止大吠转身对着巷口少年低吼。

哨声之后,有一条毛发稀疏的老黄狗,摇着尾巴悠哉悠哉小跑而来,围绕这苏星河欢快蹦跳。苏星河对于老黄狗的作态很是受用,双手环胸一脸得意。

两条恶犬见巷口来了条老黄狗,怒吼两声,似乎在警告那条老黄狗的逾越行径。摇尾环绕苏星河蹦跳的老黄狗闻声一惊,愣在原地,又伸长脖子朝巷子里翘望,待看清巷子中情形后,一溜烟奔逃而去。

乘兴而来,落荒而逃。

苏星河望着一路奔逃而去的老黄狗,有些气急,没好气道:“黄秃毛,你真出息!”

见此情景,小姑娘目瞪口呆,但接下来,她便看到了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幕。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苏星河拍了拍胸脯保证。

说着,他便解下背后竹箱,从中拿出一把木剑,缓缓朝两只恶犬逼近,脚下的白雪被踩得咯吱作响。约莫一丈,苏星河停住脚步,神情肃穆,两只恶犬前腿下倾,嘴里不停发出低吼,一人两狗就这般对峙着。

苏星河脸上并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有些生气,他伸手轻轻拂去那眉梢上的雪花,像是那绝世侠客习以为常的无心动作,手落之后,脚尖骤然发力,提着木剑冲向两只恶犬。

然后,一人两狗便在这并不怎么宽敞的巷子中打作一团。

犬吠、怒吼与惨叫掺夹在一起,一团乱麻,更是有棉絮与雪花一同纷飞。

小姑娘望着这一幕,愣在原地,惊为天人。

一番恶战之后,持剑的苏星河终究是将两条恶犬打跑,只是身上袄子已破烂不堪,上面掺夹着白雪与血水,他喘着粗气从雪地里爬起来,吐了口唾沫,一脸心疼地望着手中那把已经断成两截的粗陋木剑,最终将其放进衣怀,一瘸一拐,走出那一片狼藉的雪地,又蹲下身捧起一把干净白雪,使劲擦试着脸上的狗毛与血迹。

苏星河起身,低声骂了一句:“他娘咧,只有你们会咬人啊?”

小姑娘心头千思百绪已是五味陈杂,听闻少年衔恨恼骂,愣是哭笑不得。

“谢......谢谢你,你身上的伤没事吧?”小姑娘担忧地问道。

苏星河毫不在意身上伤口,一瘸一拐地朝小姑娘走去,嘴里反问道:“你叫秦梦月?”

“嗯。”小姑娘轻轻应允。

苏星河走到小姑娘面前,摸了摸她脑袋,将她蓬松垂髫上的雪花拂去,又伸出双手在她那稚嫩的脸蛋两边轻轻一掐,露出和煦笑容,说道:“我叫苏星河,是你未来郎君,所以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姑娘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一时竟是痴了。

苏星河见小姑娘呆若木鸡,暗道;果真是傻乎乎的。

他伸手抓起小姑娘的手臂,随即用力一扯,想从她划破的白色锦袄上撕下一截锦布。

“刺啦。”

小姑娘见整条手臂上棉絮翻飞,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苏星河一怔,迅速撕扯下一小截锦布,惊慌道:“别哭了,别哭了,下次带你去吃糖葫芦还不行吗?”

小姑娘本就是想着偷偷爬墙出去吃糖葫芦的,经历这般事情后一听“糖葫芦”三个字哭得更大声了。

“月华在墙后面!”墙那头传来一道妇人着急的哭喊声。

闻声,苏星河转身一瘸一拐的向外跑,眨眼便出了巷子不见了踪影。

小姑娘见人走了,停止哭泣,望着巷口怔怔出神。忽然一个脑袋探出墙来,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过些天,我让小白来寻你。”


深夜,苏星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思索一日实在不知该如何落笔书写信笺,直至天明醒来也丝毫没有头绪,索性便让小白带着两串早早准备好的糖葫芦和碎布飞往京都。

小白已通灵,虽说没有老黄的嗅觉灵敏,但它也知晓是在皇宫内院中,想必是能找到的。

清晨,苏星河准备去学塾上课,便被徐庆之拦在门外,说是要带他游历山河,从感悟自然中踏入武道。苏星河自然是不愿的,好说歹说才宽限一日,让他作别亲朋好友。

他沿着往日行程一路来到福威镖局门前,大喊了一声:“李威叔,李福叔,我要出城远游了。”

庭院内,正在晨练的众人收起拳架,两名壮硕大汉警惕地望向门外,又望向天空,见无异样后,其中一名壮汉愤然道:“又想什么损招呢?上次那只在我头上拉屎的白毛鸟在哪里?快说!”

苏星河挠着头歉意道:“李福叔,这么多年是我太淘气不懂事,我向你们道歉,今日我就要出门游历去了,六年才能回来。”

说完苏星河长长作揖,久久不起。

李威见少年不像惺惺作态拦下李福,郑重说道:“我们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出门在外可别像在贤州城这般胡闹了。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算结识不少江湖好汉,若遇困境可以报我们镖局名号。”

苏星河起身眼中竟是有泪光闪烁,开怀道:“多谢李威叔提醒。”

一路而行,苏星河对以前捉弄过的各位叔伯纷纷辞行道别,他痛哭流涕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惹得众人感慨不已,再三确认小公子真要远行,皆是不舍告别并郑重嘱咐。

行至学塾,苏星河告知各位同窗远行之事,学子们皆是念及多年同窗友谊纷纷送上祝福,唯有王文礼一脸鄙夷。

苏星河拍了拍胖子肩膀正色道:“王文礼六年后见,你保重!”

王文礼甩开肩膀上的手,怒斥道:“快滚,快滚,眼不见心不烦。”

苏星河见状,笑呵呵地走出课堂。

王文礼转过头去悄悄擦拭着眼中泪光,声音低沉沙哑,轻轻道了一句:“保重!”

学塾后院,正在案前观阅圣贤典籍的宋先生望着前来辞行的少年,颇为赞赏。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中道理需要你自身去印证,大道亦是如此。”

苏星河恭敬作揖道:“学生受教了。”

宋先生提笔在纸上写上“方圆”二字,装入一褐色布囊中,缓缓说道:“不久我也要出行远游了,六年匆匆,怕是你我二人再无缘相见,念及师生一场赠你二字可保你邪祟不侵。”

苏星河心中不屑,但双手还是接过巴掌大的布囊,拱手作谢。将布囊别在腰间后问道:“先生远游是去往何方?”

“仙域。”宋先生正色道。

苏星河大惊失色道:“宋先生您......您要上天啦?”

“哈哈,凡域俗人不知其上广袤皆是井底观天罢了。”

苏星河以为宋先生犯了浑,赶紧作别开溜。

望云烟小院,苏烟灵正坐于屋内小憩。

“哥,我回来了!”苏星河走进院子便大喊道。

苏烟灵睁开眸子,望着那瘦小身影快步行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说,你要跟徐庆之出门游历了?”

“是啊,哥你可不知呀。一大早娘就去书房找爹说情,结果也被训斥出了门,看来爹这次是下定决心要赶我出门了。”苏星河搬了张凳子坐在苏烟灵面前唉声叹气。

苏烟灵缓缓说道:“你呀,整日惹事生非,出门游历一趟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哥,难道你也嫌弃我?”苏星河泫然欲泣。

苏烟灵伸手摸了摸他脑袋道:“好啦,小星子,别矫揉造作了,今晚便要离去,现在快去多陪陪娘亲吧。”

苏星河收起姿态应了一声便起身出门而去。转身之际苏烟灵瞧见他腰间布囊,沉吟良久,自语道:“坏我剑鞘,平白让我多花费数年之功,我苏灵烟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事也算你弥补一二了。”

苏星河行至垂花门恰巧遇见端着食案走来的颜玲儿。

“玲儿姐,又做啥好吃的给哥啊?”

“小星子,听说你要出门远游了?”颜玲儿笑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印证心中大道!”苏星河正气凛然道。

颜玲儿噗嗤一声,笑道:“贤州六害少了你,这贤州城可真就是枯燥无趣咯,街上乡邻可不是要哭死噢?”

说到后面颜玲儿加重了语气,苏星河自然听出这言外之意,他嘴角微微上扬自信笃定道:“他们不会忘记我的,睡觉也不会!”

傍晚,侯府夫人亲自下厨为儿子做了一桌丰盛菜肴,待食过晚膳,临行前又哭哭啼啼地偷偷塞了一些银票。相比于侯府夫人,苏云直截了当地扔了把朴素刀刃以作防身之用,并告诫道:“出门在外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庆之看在眼里并无二话,待苏星河作别父母,便与之一道出了府。行至贤州主街上,苏星河望着灯火辉煌的街道邪魅一笑,哪还有刚才拜别父母时的半点委屈情绪。

“师父,等我半个时辰,临行前我有要事必须要去处理。”

徐庆之听到苏星河“必须”二字加重了语气,心中也是好奇,点了点头。对于他而言远游已是今日既定的事实,哪怕苏星河不肯走,宵禁之前也会抓他出城。

苏星河一路狂奔,来到一条黑暗巷子中,借着巷子外辉煌灯火隐约可见一条秃毛黄狗趴在地上,在它旁边有个破竹篓,上面遮盖着一件破烂衣裳。

苏星河大喜,急忙上前掀开那件破烂衣裳,赫然露出两串炮竹。

秃毛黄狗见来人正是苏星河,撅着屁股不停摇着尾巴往他脚上蹭着。苏星河踢了踢秃毛黄狗,怒其不争道:“瞧你这没出息的傻狗样,咋们贤州六害还得我小公子来正名。”

秃毛黄狗摇着尾巴吠了几声,也是显得极为兴奋,仿佛在为苏星河加油呐喊。

苏星河懒得理会老黄狗,背起竹篓便匆匆朝悦来客栈奔去,片刻便来到客栈后院外墙处。

悦来客栈后院建设了许多马棚,都是用以临时饲养房客马匹用的,为了不惊扰到马匹,苏星河蹑手蹑脚翻过外墙悄悄从后门上到二楼廊道。

此时客栈一楼已经被包了场,十数桌皆是在饮酒猜拳,气氛欢乐喜庆,唯有大牛和刘乞丐没有入座。他们一人靠在门口独自饮酒,一人坐在门槛上吃着鸡腿。

大堂内,吴掌柜几碗酒水下肚已是飘飘欲仙,站在椅子上大喊道:“各位乡邻,各位乡邻,且听我一言!”

闻声,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吴掌柜继续慷慨陈词道:“敢问这里谁没被小公子戏弄过?今日小公子就要滚出贤州城了,实乃我贤州城之幸事,也是我悦来客栈之大幸!往日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心中有苦难言,如今真是苍天开眼!让他滚出了贤州城,还了我等朗朗乾坤!为了庆贺今日之幸事,今夜店内酒水全算我的!”

闻言,堂内一阵欢呼,众人齐喊:“滚出贤州城!还我朗朗乾坤!滚出贤州城!还我朗朗乾坤!滚出贤州城!还我朗朗乾坤!”

刘乞丐吃完鸡腿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望着大堂内欢愉景象问道:“大牛,你不去坐坐熟络一下感情?”

大牛憨笑反问道:“你不也没去?”

刘乞丐哈哈大笑道:“我猜今日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大肆庆贺”。小公子那王八蛋小心眼蔫儿坏,往日戏弄过的人今日都一一上门道歉,态度一改往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呀!”

苏星河在二楼廊道看得真切,黑着脸嘴里嘀咕了句:“就数你徐胖子叫得最凶,待会就拿你开刀!”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鼓着腮帮吹了口气,手中火折顿时星火燎原。见此苏星河嘿嘿一笑,点燃炮竹引线便迅速朝楼下扔了出去。

那一串炮竹在空中便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众人一惊皆是朝头上望去。

“我草!”

徐记包点铺的徐大海刚抬头,便见那炮竹带着浓烟声势浩大地朝自己飞来,顿时大惊失色抄起桌上的碟子便将炮竹打了出去。

徐大海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刚舒了口气,忽然又瞧见一串噼里啪啦的炮竹朝他飞来,怒喝道:“我草,有完没完!”

他随手抄起屁股下的凳子便砸了出去,浓烟滚滚间隐约听到一声惨叫,他无暇顾及便慌不择路地踩着桌子跳跃,往门外跑去。

众人见炮竹四散皆是鸟惊鱼散朝门外蜂拥而去。

悦来客栈门外,听到动静早已站到大街对面的刘乞丐和大牛,望着客栈内浓烟滚滚,火星四溅,一个个朝门外挨肩叠背,蜂拥而出。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刘乞丐打了个响指大笑道:“今日不宜大肆庆贺。”

大牛憨憨地笑了笑,转身便走。

浓烟中,吴掌柜披头散发,面容焦黑,一身破破烂烂的从客栈内爬了出来,怒喝道:“那个缺心眼的王八蛋用凳子砸我!”


苏星河按原路返回,来到之前与徐庆之分别之处。徐庆之双手抱剑靠在墙上,见苏星河没有失约便随口问了句:“事情办完了?”

“嗯。”

苏星河不愿跟着不太熟悉的便宜师父细说,细声应道。

徐庆之率先朝贤州城北门而去,听到苏星河跟上来的脚步声又问道:“刚刚有炮竹声响?”

苏星河揉了揉眼睛,刚刚在二楼廊道时,浓烟滚滚而上被熏得够呛。

“是啊,父老乡亲们听闻我要外出习武学艺,都替我高兴呢,在悦来客栈大摆筵席替我饯行。”

徐庆之打趣道:“那你们还真是情谊深厚啊。”

“那是自然。”苏星河一脸得意。

徐庆之笑了笑又道:“你出门在外不带些衣物?就这么空手与我远游?”

“带着人,人带着钱不就好了。”苏星河指了指自己,接着又问道:“话说,咱们今晚不在城里过了夜再走吗?这大冬天的晚上睡哪?”

徐庆之不语,加快了脚步。

“师父你等等我。”。苏星河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追了上去。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出了贤州城。

出了贤州城北门便是去往治州的官道,治州是宁王的封地,北靠恒北山脉,与贤州、汾州、怀州接壤。二人在官道上借着月光行了约莫三十里,又寻得山间小径行了十数里地,登上一座山后,见得一座破旧道观。

道观名为:青山观,已荒废好些年。当年开国始皇秦仪推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前香火鼎盛过一段时间,加上不久各地皆有武夫犯禁之事,大多数都落草为寇占了山头,此地也自然难逃被扫虐一番。如今这二进院的道观被打砸过后,年久失修已是破破烂烂。

苏星河跟着师父一路向北,早已疲惫不堪。见到破庙中竟有火光闪烁不由心中大喜,那早已如灌了铅一般的双腿不禁加快了几分。

行至道观前,徐庆之大喊道:“枯崖道长,故人来访,出来一见。”

片刻,有一瘦弱老道举着火把颤颤巍巍走了出来,他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来人后,立时情绪激动起来,竟跪在地上行起跪拜之礼。

“恩公驾临,老道有失远迎,惭愧啊!”

“你起来说话吧”徐庆之受了这一礼,又道:“我与弟子路经此地,借你道观住上些时日。”

“那真是太好了。”老道爬起身来,仿佛想到什么,惭愧道:“恩公,后院厢房年久失修,多数都已倒塌只怕......不如恩公与弟子二人屈身合住老道房间吧。”

徐庆之借着火光看到枯崖道长窘态随即说道:“不必如此,我们借住前院大殿即可,你先领我们进去。”

“那好吧,那便委屈恩公了。”枯崖老道说完便领着二人进了道观。

道观前院被大雪覆盖,院墙也有几处倒塌,不时有寒风呼啸而入,而大殿中更是凌乱不堪,各处都布满了蛛丝尘网,暖阁供奉的神像也被打砸,破败得只剩下下半身子。

苏星河入大殿后有些惊讶,不可置信道:“咋们晚上就睡这?”

枯崖老道望着锦衣少年羞愧不已道:“公子,不如您睡老道房间去?。”

“好好好,你前边带路。”苏星河见这老道如此识趣,高兴不已。

“好什么好,你若入后院,我便将你扔出门去。”徐庆之厉声道。

苏星河一脸无奈,正色道:“老道长莫要乱我道心,我就在这陪师父,哪儿也不去。”

“公子道心如磐石是老道孟浪了。”枯崖作揖敬佩道。

苏星河挺了挺胸脯道:“本公子乏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老道闻言便告退而去,随后徐庆之点了一堆篝火,片刻老道又送来被褥,苏星河将香案清理一番便睡卧在上。

“师父晚上睡哪?你不冷吗?”苏星河望着身着单薄长裳的徐庆之好奇道。

“习武之人何惧风寒?你先睡吧,我凝神入定即可。”坐在篝火旁的徐庆之缓缓说道。

苏星河翻过身望着屋顶,心中满腹哀怨不觉两行清泪流下,他抓了抓袖中父亲赠予的短刃,呢喃道:“我想家了。”

第二日清晨,徐庆之烧好了热水,大冬天的也不知在哪抓了只野兔在火上炙烤着。被烤得金黄的兔肉上四处流着脂油,掉入火中滋滋作响。

苏星河被肉香馋醒,见到眼前烤兔场景兴致盎然,手撑着香案便跳了下来,落地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昨日连夜步行数十里地腿脚酸痛,脚底也早就生了水泡,又加上昨夜睡在梆硬的香案上,腰酸背痛,已是浑身上下难受不堪。

“都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苏星河索性坐在地上,对着地面青石板一顿猛拍。

“平日养尊处优的侯府小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知世道不易。除了靠你这层身份耍些小聪明,你啥也不是。”徐庆之视而不见望着篝火漠然说道。

苏星河爬起身,便朝外走去。

“不吃些东西再走?”徐庆之笑问道。

“不吃!”

苏星河开了门便夺门而出,出门后却见门墙角外趴睡着一只老黄狗,它蜷缩着将头埋在身子里瑟瑟发抖。苏星河快步上前一把抱起老黄狗,哪还有平日嫌弃。忽然又见老黄狗身上有几道伤,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苏星河抱着老黄狗就往道观里走,心中暗道:平日我任性妄为,如果没有侯府小公子这层身份,怕是和你一样在贤州城也混不下去了吧。

徐庆之望着苏星河抱着一条老黄狗坐在火边,问道:“怎么不走了?”

“谁说要走了啊?”苏星河撅着嘴,一改先前态度。

徐庆之扯下一条兔腿递给苏星河道:“这点苦都吃不了,谈什么习武。”

苏星河接过兔腿咬了几口,谄媚笑道:“师父,那你快些教我习武,我能吃苦。”

徐庆之向篝火里添了一把柴,道:“不急,你体魄孱弱,加上后天养成了许多细小习惯,都是步入武道的障碍。”

“什么细小习惯?”苏星河一脸好奇。

“比如你身体漂浮重心偏于右脚,也导致你肩膀高低不等。心性不够坚毅,好在自小喜欢捣腾,手脚还算协调。”徐庆之毫无避讳如实说道。

“那怎么办?杨伯父可是说了六年入宗师呀!”苏星河问道。

“就你这样别说六年六十年都难。待会我教你站桩和一式拳架,你学不学?”

“学啊!”苏星河一脸认真。

老黄狗身体渐暖,悠悠转醒,站起身子摇着尾巴很是欢乐。苏星河喂了些水,又扯了些兔肉给它吃,精神也算恢复了些。

休息片刻,徐庆之站起身来摆了个拳架,接着踏步出拳行如流水,出拳亦有破空之声响起。

收拳后徐庆之郑重道:“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精,学会这一式‘撑锤’算得了武道入门,全式拳法融会贯通可达金刚境。”

苏星河忍不住惊叹,问道:“这拳法叫什么?”

“八极。”徐庆之随口说道。

苏星河起身跃跃欲试,称赞道:“好名字!”

他忍着脚上传来的疼痛有模有样地摆了个拳架,依葫芦画瓢踏步出拳,练了几遍便气喘吁吁跌坐在地上。

“前脚分四劲,后脚分六劲,劲力始于脚,行于腰,传于膀,迸发于拳。”徐庆之在旁提点道:“累了便左右切换,每日左右出拳各五百,晚上练站桩。”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不知不觉已过月余,傍晚一道炮竹冲入云霄,在空中绚烂绽放开来。

苏星河急忙跑出去,站在山崖隔着薄雾依稀可见贤州城辉煌灯火,老黄狗也随着出来在他脚边蹭了蹭,眼神哀怨。

“不知不觉都除夕了呢,每次过年娘亲都会给我煮一碗饺子的,还有小白,也不知回家了没。”苏星河俯览山下灯火,眼中有些落寞。

老黄狗呜呜哀鸣。

“老黄,我不能像你这么没出息呀,这时候回去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

忽然,苏星河双手紧紧握拳一扫落寞,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朝贤州城方向大喊道:“我!苏星河!不入宗师境不回贤州城!”

老黄也跟着朝山下大吠了几声,仿佛也在下定决心。

徐庆之双手负在身后站在道观门下,枯崖老道不知何时悄悄来到道观门外,赞赏道:“心如磐石,大道可期。”

徐庆之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人一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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