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莘瞧着妹妹又出神的模样,有些若有所思。
岚儿今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总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了什么心事?
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簪花会名义上是让贵女一起游园玩耍的聚会,说白了就是适龄男女聚到一起相看罢了,本来对于岚儿这样年龄还小的姑娘,就真的是赏花吃果子的时候,但如果岚儿……
莫不是怕对方看不上自己?
怎么可能?!
不过是刚刚才在柳莘脑海中冒出的念头,就被他自己义正严辞的反驳。
岚儿如今只是没有张开,但底子里的国色天香是藏不住的,那一双杏眼看的谁不要软上几分?
但……
柳莘很快就又否定了自己。
岚儿此次生病卧床,至少有半月余,拒了的游园会至少也有两三次,若是那人真有心,定是早早的就知道了岚儿生病。
可据他所知,这半月里也并没有什么什么人来探望岚儿……
若是让他知道了这小子是谁,看他先不带着人把这小子打一顿再说。
柳山岚如果知道他哥哥此时脑海里想的是什么,怕是要哭笑不得。
只可惜,她并未深想,只是让绛辰唤来饭菜,陪着柳莘一起用了饭。
中午用了午膳后,柳山岚送走柳莘,照例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中,柳山岚听见屋外自己的两个心腹在嘀咕:
“……这样不成……若是……还是得拿回来……”
“可是姑娘不愿意呀,昨日你说的,姑娘可是一点没觉得可惜。”
柳山岚在屋里听的疑惑。
这两个丫头的忠心,经过两世,她是知道的,那么此时她们的嘀咕,只怕是大有深意。
柳山岚在屋里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屋外就有回应。
“你去瞧瞧,是不是姑娘醒了。”
进来的是绛辰。
绛辰对上柳山岚的眸子,明显就是心虚的一笑,然后去拿桌上晾好的茶水:“姑娘,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们呢?”
柳山岚坐直身子,接过茶水,却并不喝,盯着茶盏里的茶叶打转:“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
绛辰讪讪的笑着:“姑娘都听到了?”
柳山岚笑而不答:“把青笙也叫进来,我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绛辰往屋外去,没一会儿就和青笙两个人一同进来。
屋里人多了起来,反而一时倒陷入了静默。
绛辰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反而青笙是个坐不住的,一会儿看看绛辰,一会儿看看柳山岚,一会儿又看看自己脚前的地。
“青笙,你说。”
被点到了名字青笙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说就说。姑娘,要婢子说,昨日老夫人说要把中馈给您的时候,您就不该推辞,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的。您是没瞧见,这些年,老夫人和二房因为把持着中馈,比咱们大房多捞了多少油水……现在连丫头小厮都想往二房里钻,那二房的人,哪怕是个三等丫头,都能对咱们吆五喝六的……”
青笙一脸的不服气,倒是柳山岚表情平静:“咱们院子里有没有想去二房的。”
“那倒是没瞧见,反正我和绛辰肯定是要跟着姑娘的。”青笙眼中写着无法复刻的认真。
柳山岚道:“若是有其他人想去,便随它去,可明白了?”
“啊?这……”青笙一脸震惊。
“留着也是不中用的,何必在我们院子里埋人家的探子。”
柳山岚并不介意这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真有那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青笙点点头。
柳山岚看两个丫头对这一层都已经明白,才不急不忙的说到中馈:
“中馈此事,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也不必太过着急,二房吞下属于我们的,我必然是会要她吐出来的。”
“都那么多年了……还哪有个吐的法子哦。”青笙小声嘟囔。
“青笙,”柳山岚温言细语的解释:“你可知道我是个姑娘家?”
青笙点头,满脸写着的都是疑惑。
柳山岚道:“正因为我是个姑娘家,所以出嫁是早晚的事情。而一旦出嫁,就会有人用嫁出去的女儿不必来管娘家的事情来压制我,你可明白?”
青笙又点头,只不过这次点的很勉强。
“我知道你想说现在我依旧是待嫁之身。但此时我若是贸贸然的接手了管家之事,那然后呢?祖母若是不喜我如此作为,十万火急的就给我找了婆家呢?若是当时父亲在任上不在京中呢?我要怎么办?逃婚么?是靠哥哥?还是靠温姨娘?”
青笙眼中的疑惑减少,她知道姑娘说的对,他们在忠勇侯府中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她也该明白这点的。
“所以,我们得有一个靠得住的人,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和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人,能永久的留在忠勇侯府上的人。”柳山岚点明。
“姑娘是要给大郎君说媒么?”绛辰一语道破。
柳山岚点头:“唯有给哥哥挑个合适又喜欢的嫂嫂,这些难题才能迎刃而解。我有一种预感,和二房分家是迟早得事情,所以我们要早做打算。”
“分家?”青笙小声惊呼,又随后捂住嘴巴:“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哪有父母尚在,兄弟分家的?那是会被整个奕京笑话的。就算分了家,老夫人岂不是更会用咱们的去贴补二房了?”
柳山岚笑着白了青笙一眼:“祖母说不定并不想和我们一起住呢。”
绛辰此时道:“姑娘,你怕是还不知道,就今天早上,据说二夫人从老夫人那里搬了两个匣子的东西。看来的方向,只怕是从老夫人的嫁妆里拿的。”
柳山岚点头:“也是时候了。”
绛辰一头雾水:“什么时候?”
柳山岚道:“我昨日去了缎云庄,只草草得看了几页,就看出了账面上有许多的不对。那掌柜的再明显不过,只是个什么都不干的傀儡罢了。我笃定,那里面账目,只怕是细细看来,会更有问题。账实不符若是超过了两万两白银,告到官府去,是会判流放的,更何况你说巧了不是……”
柳山岚慢慢卖了个关子,看着两个丫头好奇的神情,才微微一笑道:“主动招供是能减刑的。”
“罗氏可不想有这样不干净的污点落在身上,那她苦心经营的一家子,不就全都完了么?”
两个婢女连连点头。
青笙道:“可是就算东窗事发,若是二夫人硬咬着去求老爷,说什么都是一家人,有罪名一块儿背,有污点一起脏,让老爷帮她瞒下来怎么办?”
“哎呀,”绛辰装着打了一下青笙的胳膊道:“你傻呀,就咱老爷那个脾气,还说瞒下来,不面圣辞官请罪就不错了,二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咱老爷是个什么性子,怎么会干这么得不偿失的蠢事儿。”
青笙恍然大悟。
“所以,我能解决的烂摊子,只是如今的烂摊子。执掌中馈这种事情,还是得靠哥哥未来的嫂子才行。正好,十日后是簪花会,到时候我们在会上好好的挑一挑,看看谁才是最符合我们预期的人选。”柳山岚一本正经的总结。
两个丫头认同的连连点头。
倒是远在外书房的柳莘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他疑惑的看了看手中刚翻开第一页的新书,心想这也没多少灰尘能逗得自己喷嚏连连,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疼爱的妹妹在编排自己的终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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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柳山岚如期踏上了去缎云庄的马车。
到了缎云庄门口,全然不是第一次去大门敞开着的样子,两扇并不算名贵的木门死死的关着。
柳山岚和青笙的眼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疑惑。
青笙上去拍门:“开门!快开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生意不做了是么?”
没有人答应。
柳山岚走上前去,将耳朵靠近木门,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她退后一步,盯着门上锁,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说给青笙听:“这是我自己的铺子,撬了锁,不违法吧。”
青笙却是明白柳山岚的意思,一抬脚,就往两扇门中间踹去,锁丝毫未动,倒是门边上的合页有些松动,青笙见有了效果,继续抬脚就往门上踹。
一脚……两脚……
终于,早就看不下去的马夫去请的锁匠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落在门上的大锁打开,众人终于得以进去。
这缎云庄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布匹倒是都摆在原来的位子上,仿佛一切都无事发生,只是众人来的不是时候而已。
这一切似乎寻常,有都不寻常。
柳山岚站在平日里待客的大堂,目光只粗略的四周扫射一圈,便抬脚走向后院。
后院里也如同前堂一般,寂寥无人。
几间屋子房门紧闭,只有最左侧的一间,微微的露了点缝。
那未紧合上的门似乎在一排大门紧闭的屋子中更有诱惑力。
柳山岚下意识就抬脚走了过去。
“吱呀……”一声,只轻轻一推,原本掩着的门,开了。
门口的桌子上摆放着两个匣子,匣子并没有关上,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白银,白银最下面,还压着银票。
柳山岚没有数,拐弯往屋子里面去,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呼吸一滞:
“青笙!快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