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深渊下,江寒的手指微微一动,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堆枯叶上,四周没有一丝亮光。
“喂!慕流觞?”江寒弯腰在地上摸索,很快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剑,接着是一个敦实的胸膛。
江寒低呼:“慕流觞!”
那人没有反应。
伸手去探鼻息,没死,只是昏了过去。
想起刚刚下坠时,如果不是慕流觞用内力护着自己,恐怕现在昏迷不醒的人就是他。
江寒不免对这个说话云山雾罩的家伙有了一丝好感。
夜空被树木遮地密不透风,远处传来阵阵野兽的嚎叫声,让人脊背发凉。
江寒找到一处背阴处,将慕流殇轻轻放下,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比预料得还要糟糕:腿上几处擦伤,脉息杂乱无章,左肩头插着一支断箭,箭头带着倒刺透骨而出,温热的血泛着诡异的黑色。
江寒快速封住他几处大穴,深吸口气,猛地用力,箭头带着黑血喷出。
“啊!痛!痛!痛!”
慕流觞疼醒,腰弯得像虾米,他努力调息纳气,还不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江……寒,你死定了!”
“我问,你答,一两银子一个问题,再废话,我点你哑穴!”
江寒早想探慕流觞的底儿,如果这小子有问题,直接宰了,以绝后患。
慕流觞吊着半口气,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你真的是慕家少主?”
“如假包换,姓慕名漓,字流觞。”
江寒手上动作一滞,眼中闪过莫名的情愫。
“慕家是什么组织?”
“保镖押货,买卖消息!”
“你和六王爷什么关系?”
“曾护着小王爷回云阳,挣了三万两银子,还赐了块腰牌。”
“六王爷是给谁牵线?”
“……你身上的银子够吗?”慕流殇话风突转。
江寒张张嘴,竟哑口无言。
“不如我问你答,十两银子一个!”
慕流觞心中有了底,俯身逼近江寒,表情极其严肃。
江寒身体向后靠。
“江公子从哪儿来?”
“……”
“背后可有靠山?”
“……”
“此次回京有什么目的?
“……”
“你与六王爷是什么关系?”
“……”
慕流殇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支钩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每一个问题都能扒下江寒一层皮,绞的江寒乱了阵脚,不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慕流觞料定江寒不敢动他。
“那我来告诉你。”慕流觞反客为主。
“你家主子是北狄二殿下江淮瑾,他此刻正禁足在南越皇宫当质子。”
江寒眼皮跳了跳。
“你的真实身份是大殿下的死间,在二殿下身边做内应。”
江寒瞳孔微缩。
“你身上有一份南越谍报网的名单。”
江寒微微蹙眉。
他的小表情转瞬即逝,却被慕流殇看在眼里。
突然慕流殇提高声量,给了江寒最后一击:
“他们想得到名单,无论抓到抓不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江寒的手微微发抖,他震惊于慕家消息收集的强大,只不过……
微微垂下眼帘,江寒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情报有误!”
“有误?什么意思?”慕流觞傻眼。
慕家商铺、暗桩遍布北狄境内,即使在南越也有独立的情报网。
早上边境发生的事,不需一时三刻,就能传回暮云沧海,怎么会有误。
“不可能!江寒你给我说清……”
“噗!”江寒毫不客气,点了他的肩井穴,拿出匕首,快速剜下伤口处发黑的坏肉。
慕流觞只觉大椎发麻,痛感瞬间席卷了半个身子,他极快拍着江寒的手背,示意他解开。
江寒没有停手,动手去扒他的衣服。
“哎!你,你干什么?”慕流觞抬手护着衣襟,却扯到伤口,疼的直咧嘴。
“箭头上有毒,想活命,就老实点!”
下一刻,他竟毫无征兆地附身凑上去。
“别……”慕流觞大惊失色。
冰凉的双唇挨上伤口,瞬间浇灭了慕流觞疼痛肆意的邪火,肩头变得麻嗖嗖。
江慕流觞全身发麻,心中只骂娘,真是要亲命了!
江寒利落地吸净毒血,从亵衣上撕下几块布条,手法熟练地包扎好,这才解开慕流觞的穴道。
江寒一抬头,慕流觞正毫无避讳地看着他,清澈的双眸中,竟看见自己影子。
他不是轻浮的人,方才救人心切,才失了礼数。
现在慕流觞一副痞子样,江寒有些后悔,不由刀了他一眼。
慕流觞只当没看见,嘴角含笑,一层层拉回衣襟,有些意犹未尽地吧咂了一下嘴。
“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从小百毒不侵……”
江寒一愣,没来由的倍感侮辱,脸色瞬间阴下来,拳头攥紧,直接朝慕流殇的面门打过去。
力道袭来,慕流殇心想:糟糕,“美人”生气了,不由闭上眼,等着挨这一拳。
谁知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再睁开眼,江寒已经离他几尺远,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慕流觞尴尬地轻咳几声,两人一时无语,树林陷入寂静,偶尔几声夜枭叫,听着特别突兀。
林子潮湿阴冷,让人阵阵生寒,慕流觞吃力的站起来,抽出了一支信号弹,甩手扬上了天。
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光不是很刺眼,却能传出数里远,想必足够惊动山下的援兵,也包括杀他们的敌人。
云阳 靖王府--
寒风骤卷,带动着风灯呼啦啦地响个不停,殿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哗啦”一声脆响,是茶盏落地的声音。
“什么?二弟遭人截杀,人在黔南?”
大皇子江淮礼眉头拧成川字:“苍南,你点齐府兵去南城等我,我这就进宫面圣,请旨接淮瑾回来!”
“殿下……”苍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鞠躬领命,匆匆离去。
自古君王最无情,二弟上次逃回来,二人只隔着一扇殿门,父皇却不予相见。
唯恐引发两国战端,连夜送回南越,这件事,始终让他意难平。
前几年他开府建衙,还得了封地,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父皇再把二弟送回去,大不了,他带人回封地,永不入京。
想到这里,江淮礼心中有了打算,当下便匆忙赶往宫里。
负手在身后的老皇帝江启宸,正听着江淮瑾逃回国的消息,眼神渐渐冷下来。
半晌,他微微弯腰,看着阶下佝偻着身形的六王爷,眼神柔和、音调缓缓说道:
“这几年你和瑾儿有书信往来?”
江启睿闻言,猛地一惊,赶紧磕头:“臣弟惶恐,只是近期从驿差那儿,得到些只言片语,不曾有往来。”
哦?是吗?"
老皇帝淡淡一笑,眼睛眯起:“听说他身上有一份谍网的密函,你可知道?”
六王爷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摇了摇头,声音急切道:“回陛下,臣弟也听说了,恐是无稽之谈!”
"呵呵!"老皇帝轻笑两声,缓缓踱步下台阶:“贤弟何出此言?”
“这孩子回来,想必是思君心切,随意找了个由头,念在孩子一片孝心的份上,像往常一样派人送回去,也就是了。”
"嗯,朕自有打算,你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六王爷无奈,只能拱手退出。
待他走出崇政殿,身后的门便重重地关上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宏伟的大殿,眼底闪过一抹幽暗之色。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老皇帝脸色阴郁,他缓步走向书桌,写下两封密信,命暗卫送了出去。
宫墙下
“主子!二皇子被暮云苍海的人救走了!”曾藏匿在悦来客栈的黑衣人,朝一名老者回禀。
“暮云沧海?”老者发出低沉的质疑。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没想到,从不踏足庙堂的慕家,也会趟这次浑水!本王倒要看看,这次能钓上来什么鱼?
“靖安,通知下面的人,可以行动了!”老者冷声吩咐道。
"是!"
夜幕中,数十名身穿铠甲的黑骑朝城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