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寂静无声,慕流殇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由得又想去试探江寒。
“江寒,你为了一支簪子跳崖,还真嫌命长!”
江寒眼眸暗了暗,这句话正戳中了他软肋。
他从怀里取出断了两节的簪子,在黑暗中轻轻抚摸。
“簪子是我母亲留下的。”声音清冷的满是哀伤。
“令堂?对不起,我不知……”慕流觞心中一紧,有些语塞。
“家母仙逝已久,我没有见过她。”江寒轻叹一声,神情无比的没落。
或许是感同身受,半晌慕流觞才开口:“我也没有见过娘亲,她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江寒心中微颤,泛起阵阵涟漪。
慕流觞觉得话题太过沉重,笑道:“你看,我不是活的好好的,我有父亲,师父,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他们都对我很好。”
想到黔南的暮云沧海,慕流殇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亲人?”慕流觞顺嘴一问。
“我有个兄长,对我极好!”
十几年来,江淮瑾一直与兄长书信来往,想到他在云阳等自己,江淮瑾第一次露出笑脸。
“明明是个美人,总冷的像块冰,现在笑了,多好!”没说几句话,慕流觞又开始没正形。
“废话真多!”江寒懒得再看他第二眼,背过身闭目养神。
对于好看的“美人”,脾气差,慕流觞觉得不算什么毛病,见江寒不理他了也自觉无趣,抱着无冥,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清晨的山林,白雾缭绕。
江寒只觉得耳边有人轻唤:“江寒,你又发热了。”
江寒微微蹙眉,极力的控制着身体的颤抖,睁开眼睛,一片模糊。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我们走!”
慕流觞挟住他的腰,刚把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突然他窝下身子,又躲回暗处。
一群黑衣人从薄雾中疾步而来,每人手里提着弯刀,慕流觞心中一惊:南越人。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那边!其余的跟我来!”
领头男子低喝,所有人闻声而动,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山林间撒开。
“又来了,还有完没完,江寒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看着在怀里昏睡的江寒,慕流觞恨不得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在那!”有人发现他们。
不等敌人出击,慕流觞身形转动,一股无形的剑气涟漪开来,将弥弥白雾生生地撕开道口子,在七八声惨叫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可短暂的平静就是危险的信号,眨眼间,又有七八个黑衣杀手从白雾中飞出。
呼啦啦!十几把弯刀指向他们。
慕流觞收起先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握“长情”,一双眼像刀子似的在这些人身上刮了一遍,还好,人并不多。
杀手们似乎对慕流觞有些忌惮,渐渐从四面八方靠拢。
慕流觞余光扫了眼依旧昏睡的江寒,真觉得“风萧萧兮易水寒”,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倒霉的时刻。
杀手倒不废话,一拥而上,数把弯刀似泰山般压下来。
慕流觞步伐行云流水,“长情”一触即走,剑身擦着弯刀游鱼似的滑过,轻而易举地撬下了几把弯刀,接着手腕一翻,横划出去,几个杀手直接被腰斩。
剑身擦着火星,他护着个拖油瓶,节节败退,前方突然出现一排弓弩,封住去路。
“嗖嗖嗖……”
羽箭划破长空,直奔慕流殇而来,他仿佛看到黑白无常正在拉着锁链,朝他招手。
疾风擦着慕流觞的头皮略过。
黑衣首难以置信地看向慕流觞身后,脖颈处,一道血线缓缓显现,他瞪大眼睛,轰然倒地,最终死不瞑目。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慕家的活阎王你们也敢动,真是活腻了。”
慕流殇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身躯修长挺直,天香绢外衣搭着萱草长袍,整个人清煦文雅,款款温和。
眼眸若星河璀璨,手中一把玄铁素扇轻轻晃着,扇沿一圈殷红,竟是人血。
此人正是苍梧山天涯海阁的少阁主骆少霆。
“骆大哥!”慕流觞大喜。
马车一路向南疾驰行,慕流觞坐在车里恍如隔世,他放出黑羽,与沿路的各个暗桩传递消息。
红崖谷遇袭时,援兵刚刚启程,若不是途径此处的骆少霆,看到慕家烟花及时赶来,他俩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石药服下,金针刺穴,再让几个白胡子老头折腾了三日,江寒依旧昏睡不醒,气得慕流觞直骂娘。
一旁的骆少霆,饶有兴趣地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还有一个手忙脚乱,三天没合眼的小子,心中大感疑惑。
慕离这小子做事审几度势,从不给自己添麻烦,如今带个男人被杀手追着满山跑,难道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骆大哥,这都三日了,他怎么还没醒?”慕流殇有些沉不住气。
“你莫急,他这是旧疾复发,身心力竭,加之逃亡几日颠沛流离,所以才昏死过去,只是……”
“只是什么?”看着骆少霆表情严肃,慕流殇急眼了。
骆少霆不语,复搭上江寒的脉门,半晌才开口:“只是他体内隐有中毒迹象,此毒虚无缥缈,异难捕捉,我也没见过,不是中原之毒。”
“骆大哥,你可是生白骨,活死人的神医圣手,不能见死不救啊,否则我那两万两银子可就泡汤了!”
“你小子,掉钱眼里去了,少拍马屁,我爹还在那儿,岂轮到我称神医圣手。”
骆少霆佯装生气,用玄扇轻轻敲了他脑门一下。
“您放心,我回趟天涯海阁,找我爹问问,他老人家那里医书众多,定有所收获。”
“不过,他绝不能动用内力,否则毒发,大罗神仙也难救,我这儿有瓶“转魂丹”每日一粒,保他平安。”骆少霆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
“嗯,谢谢骆大哥。”慕流殇难得听话地点点头。
“对了流觞,你小子跟我说实话,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瞎说半句,我去告诉你姐姐,让他收拾你!”骆少霆突然板起脸。
慕流殇正要回答,忽闻车外鸟鸣,忙撩开白纱,一只黑羽飞进来,落在他的肩上。
拿下铜环,不等黑羽飞走,慕流殇忙展开燕尾笺,细细翻阅。
可是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冷了脸,把信笺揉成一团:怪不得遭人追杀,原来竟是他……
“怎么了?”见慕流殇脸色阴沉,骆少霆有些担心。
“骆大哥,我可能真的捡了个麻烦!”慕流殇一脸苦相,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