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上官柔的身体冷得发抖,根本就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她来到一处安静的地界,看着边上的一座大宅院,抱着弟弟不假思索地跑了过去。
朱红色的双开大门紧闭,门口的灯笼没点亮,这户人应该不在家。
又见宅子的门匾上写着两个烫金大字。
“裴府。”
想来这也是大门大户,门前一大块地方都没被雨水淋湿,可供他们姐弟歇息片刻。
上官柔抱着弟弟在屋檐下坐着,二人身上都满是雨水,看着弟弟逐渐失去生色的小脸蛋,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上官柔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希儿的身体越来越烫,不由自主地又将希儿抱紧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身体好像失去力量似的,她搂着弟弟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朦朦胧胧,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躺在咱们府门口啊?”
“夫人,这姑娘怀里还有个孩子呢!”
“可怜见的,姑娘,姑娘。”
“淋成这样,人八成是没了啊!”
“寅儿,不许胡说。”
“姑娘……姑娘……”
上官柔一睁眼,便看见眼前穿着华服的美妇人,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女,还有一个满眼疑问盯着她的公子。
这是在哪?
我不是快死了吗?
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病已经没法医治了。
这是做了个梦?到梦里了?
她记得自己梦到一个古代家破人亡的逃难少女。
是梦吗?还是……
穿越了?
她看着怀里抱着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小豆丁,再抬眼看着面前的四人。
又抬头一看。
裴府?!
这是真穿越了?没想到她死了,却在另一个时空活了下来?
她全身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再思考,只觉得出气的多,进气少。
这样的感觉,刚刚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时,才经历过。
一道干净清澈的声音撞入上官柔耳中,那语气带着些恣意和傲慢。
“娘,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还是哑巴了?连话都不会说?”
是那面如冠玉的公子在说话,他手里还拎着一把湿漉漉的油纸伞。
上官柔倒在地上,只得见雨水顺着公子手中那把伞的伞尖溢出来,晕湿了地上一大片。
“救……我……”
这两个字耗尽了上官柔所有的力气。
美妇人没有搭理那公子,只吩咐这两个仆从。
“陈伯,宋妈妈,叫人将这位姑娘和她怀里的孩子带进去,我瞧着有些不好了,再去叫个郎中来……”
来不及听完这美妇人说话,上官柔没有力气动弹了,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视线模糊,意识混沌。
她又要死了吗?
难道
还能再穿回去?
上官柔再次醒来时,还未睁眼,一股中药味就迫不及待地涌入鼻腔,有那么些刺鼻,也有几分安人心神。
她不禁皱了皱鼻子。
屋外传来一些嘈杂声,她这才缓缓睁开眼,只见身下是柔软的雕花大床,床边垂着青色的帐幔。
上官柔觉得自己的头脑没有那么地昏沉了,浑身轻松了下来。
躺了太久,四肢有些无力。
上官柔撩开幔帐,只见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将光影散落在地上。
又去打量着屋子,一扇画着花鸟图案的醉枝木屏风、黄花梨木打造的桌椅,桌子上有个香炉,丝丝青烟升起。
大概是某种安神香,一股中药味道。
思绪回到晕倒前的那一刻。
飘摇的风雨、朱红色的大门、端庄温柔的善良美妇人、一脸忠厚的中年奴仆。
还有那个满脸厌烦、话语刻薄的公子哥。
她是被裴府收留了?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总之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上官柔的人生如走马灯一般从她的脑海里演绎了一遍。
一个在深闺养了十五年的模范闺秀,在中秋之夜父母被歹人所害,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告诉她。
她不是亲生的。
并将亲生的儿子,两岁的上官希托孤于她。
于是姐弟俩便逃了两天两夜。
上官柔心中大概有数了。
真正的上官柔,已经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就死在了裴府门口。
而现在这具身体里,是穿越而来的她。
不过,那个小娃娃呢?
上官柔掀开被子起身,脚还没落地就先碰到了什么东西,是从密室带出来的包袱。
淋过一场雨,这包袱湿透了又干了。
匣子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不知淋湿了没有,但在陌生人家里,她不敢贸然打开查看。
“姑娘,我进来了。”
是昨晚那个宋妈妈的声音。
宋妈妈推开门,见上官柔正坐在床边,惊喜说道“哎哟,姑娘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
跟着宋妈妈身后进来的是那美妇人,她的口吻中也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再看那美妇人怀里抱的小娃子,不就是她那两岁的弟弟上官希吗?
上官希换了一身干净的小衣裳,正在那夫人的怀里咬着他的小手指,一张小脸蛋粉雕玉琢。
那位公子哥提着个鸟笼子也想进门,被那美妇人一声止住。
“寅儿,不得无礼,这是姑娘家的屋子,你跟着进来成何体统。”
看上官柔带着个孩子,都以为这是一对孤儿寡母,这也是他娘会收留他们的主要原因。
谁知奶团团的那个小家伙,身体比他姐姐更快好转,一醒来便口齿不清地闹着要姐姐。
裴家人这才知道,这是对可怜的姐弟。
裴寅挠了挠后脑勺,俊秀的脸上有些尴尬,便带着笼子里那只色彩斑斓的鹦鹉退出了房门。
可上官希却回头,朝着门外招他的小手。
“鸟……小鸟……”
想来主仆三人是在外头院子逗鹦鹉玩,逗得小豆丁都乐呵了。
裴寅退出门后。
那美妇人走到上官柔身边坐下,同她解释
“让姑娘见笑了。那是我的儿子裴寅,从小就是个没规矩的,但他心地善良,没有恶意。姑娘见谅。”
上官柔不疑有他,这裴府的主子仆人都是面相温和,一看就是良善之人,想必他们家的公子虽顽劣了些,品性坏不到哪里去。
美妇人又将上官希塞到上官柔的怀里,小家伙进入姐姐的怀抱便将小脑袋在姐姐的怀里蹭。
“你弟弟感了风寒,请大夫开了药,现在身子已经无恙了,刚刚还和我们一同逗鸟玩呢。”
一边的宋妈妈也笑着点头,“是啊,这孩子可乖了,不哭不闹。我给他换了我们少爷小时候的衣服,穿着还很俊俏呢!”
上官柔扯了扯嘴角,小娃子跟她跑路的那两天可没少哭着找爹娘,现在倒是安静了。
“多谢裴夫人,多谢这位妈妈。若不是您府上好心,我和幼弟这会已经踏进阎王殿了。”
上官柔这才仔细打量裴夫人。
这位夫人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气质温婉又大方,皮肤柔嫩保养极好,叫夫人怎么也显得老了。
“姑娘。”裴夫人轻轻握着她的手,更显亲切了几分“你姓甚名谁?从何处来?你应不是本地人,怎么会跑的我们津门镇来?”
裴夫人估摸着这姑娘那日在门口的落魄穿着,想是逃命来的。
津门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