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玉渊李锦夜的现代都市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精选小说推荐》,由网络作家“怡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玉渊李锦夜,作者“怡然”创作的一部优秀男频作品,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初七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小事一桩。”“还有,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货郎利落地接了下一句,大步消失在夜色中。“哎,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这信上写什么?”孙老娘探头探脑的走出来。谢玉渊淡淡一笑:“陈家庄的爹娘让他回去呢。”回到房间。谢玉渊掏出捂热的银票,......
《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精选小说推荐》精彩片段
谢玉渊双腿一曲,扑通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谢谢郎中,谢谢郎中,我和我娘不会白吃饭的。”
“哼!”
张郎中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甩袖而去。
谢玉渊从地上爬起来,巨大喜悦涌上来,她咬咬牙,冲着张郎中喊了一声。
“郎中,你帮我,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张郎中脚步一顿,骂骂咧咧了几句便不见了人影。
谢玉渊把二两碎银子重新塞回袖中,又不放心似的再摸了摸,走到高氏身边,冲她嘿嘿笑出了声。
高氏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笑,有样学样,也嘿嘿一笑。
谢玉渊鼻子一酸,扭头把早饭摆出去。
侍候张郎中用罢早饭,病人慢慢多起来,多半都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小病。
谢玉渊用了十分心思,在一旁偷师。
午后,邻村有个汉子上门请张郎中出诊,谢玉渊二话不说,把药箱往肩上一背。
“郎中,我陪你去。”
张郎中见她纤细的身子被药箱压得有些弯,“算了,我来背吧。”
“不用,我来背。”
谢玉渊微微一笑,率先跨过门槛。
她这辈子要背负的,何止这个小小的药箱,
张郎中眼尾射出的光芒有点冷,目光深邃的落在她的背影上。
从邻村看完病回来,天色渐黑。
谢玉渊赶紧淘米做饭,利落的弄出了四菜一汤。
她照例先给东厢房送去,再侍候郎中用了,才就着残羹剩饭和高氏一道吃完。
刷了锅,添火烧了半锅热水,谢玉渊挽着娘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依旧到陈货郎家绕一圈。
一连三天早出晚归,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孙家在老娘和儿子接二连三撞鬼出事后,行事收敛了一点,原因没别的,家底花了一半,经不起再折腾一次。
这日晚间。
一家人刚睡下,就听见“啪,啪,啪”三声敲门声。
“谁啊,大半夜的?哟,陈货郎啊,你这是……”
“孙大娘,我找你们家玉渊。”
“你找那丫头干什么?”
“嗯……听说她识几个字,请她帮我读封家信,这一文钱给大娘买个零嘴吃。”
“哎哟,乡里乡亲的,这多不好意思,对了,我大孙子识字啊,要不……”
“孙大娘,哪敢劳动咱们村将来的秀才啊,玉渊这丫头就行了。”
“陈货郎,你这张嘴啊……”
谢玉渊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深更半夜陈货郎急匆匆找上门,是那块玉卖着钱了,还是……惹出事了?
她赶紧披衣服出去。
陈货郎见她出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文钱,“孙大娘,到你家堂屋借个火。”
孙老娘拿了钱,简直乐疯,赶紧把人请到堂屋。
掌了油灯。
谢玉渊见孙老娘腿下生根,竖着两只耳朵不肯走,笑道:“阿婆,你把一文钱还给人家,这乡里乡亲的,多不好意思。”
“你个二百五的东西,给了就是我的。”孙老娘气得头顶冒烟,转身就去房间藏钱。
谢玉渊眸光一闪,压低了声:陈货郎,怎么样?”
“成了!”
陈货郎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快,收起来。”
谢玉渊身子一晃,忙用手扶住桌角,颤着声问:“当真?”
“银票就在眼儿前,你这丫头咋不信呢!”
谢玉渊心中大喜,赶紧把银票收进袖口,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大晚上找上门,吓死我了。”
“今儿晚上我就回陈家村。”
谢玉渊一惊,她记得前世陈货郎没有那么快回陈家庄,深更半夜这么匆匆忙忙……
眼波一流转,她便知道了答案。
那块玉卖了高价,陈货郎怕买家后悔,又怕横财露富,所以趁着天黑溜之大吉。
“陈货郎,你回了陈家村,那房子能卖给我不?”
陈货郎傻了眼,“你这是……”
“想给爹和娘安个家。”谢玉渊实话实说。
近千两的银子都赚到手,谁还在乎那五两银子的破房子,陈货郎慷慨一挥手。
“送你了,回头我托人给里正捎个讯儿。”
谢玉渊清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谢谢陈货郎,还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
“说。”
“明儿能不能给我爹捎个信,就说娘病了,让他初七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
“小事一桩。”
“还有,这事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
陈货郎利落地接了下一句,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哎,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这信上写什么?”孙老娘探头探脑的走出来。
谢玉渊淡淡一笑:“陈家庄的爹娘让他回去呢。”
回到房间。
谢玉渊掏出捂热的银票,一滴泪滚落了下来。
月光如洗,暗夜依旧,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她的人生,已然不同。
……
日子转瞬即逝,一晃就是初七。
夜晚,悄然而至。
谢玉渊从张郎中家回来,就往灶间去烧水。
冬日天冷,村人一个月也懒得洗回澡,但高氏爱干净,十天定要沐浴一次,否则就要闹脾气。
孙老大宠妻,特意到山里砍了几棵树,给妻子做了个木桶。
谢玉渊人小,只能用木盆一次次盛了热水端到了房里。
孙老二好不容易消停了几日,一看那疯子要洗澡,想着那白花花的身子,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钻进二老房间里一商量,三人打算趁着疯子洗澡时动手。
谢玉渊最后一盆热水倒进桶里,累得重重的顺了几口气。
“娘,我帮你脱衣服,咱们趁热洗澡。”
“他呢……”高氏翻过来覆过去,离不开这一句。
“爹在矿上呢,还有几天就回。”
“噢!”
水声传来,隐在墙角的孙老二直感觉胯下有股热流窜上来,欲火焚身。
“玉渊,阿婆叫你。”
“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
谢玉渊拎着木盆走出来,刚走几步,一只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
孙老娘一招得逞,赶紧给儿子递了个眼神 。
孙老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将谢玉渊的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末了,又塞了一块破布在她嘴里。
谢玉渊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从小就挂在我脖子里的。”
“你们孙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陈货郎,我不姓孙,我姓谢。”
陈货郎一怔。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谢玉渊打量他的神色,“我想治好我娘的疯病,又没钱,只能把玉卖了。陈货郎,能卖多少银子,你自己看着办,我只要一百两。”
陈货郎从十岁开始,就跟着陈家挑货担,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这血玉别的不敢说,五百两银子是闭着眼睛卖。
一来一去,他能赚四百两,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大好事。
“行,我帮你卖,只是卖得出去,卖不出去,不好说。”
陈货郎嘴里拿着架子,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自己要把货架挑到县里那几家大户门口去卖。
谢玉渊眼中含笑,“只要陈货郎的心不黑,三天之内,我想是一定能卖出去的。”
陈货郎听了,不由一震,拿眼睛去看谢玉渊。
这一看,他简直吓了一跳。
小丫头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比那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好看。
谢氏母女是孙老大从乱坟堆里捡来的,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被主母驱了出去的。
否则,脖子上哪挂得起这么贵的玉。
“小丫头,你真舍得啊,万一谢家人找来了,这血玉说不定还能证明你的身份。”
“陈货郎,我没啥身份,我就是我爹的女儿,我先回了。”
谢玉渊迈过门坎,顿足,回首,“陈货郎,这事你得帮我保密噢,不能让孙家人知道。”
这丫头就这么走了?
陈货郎简直目瞪口呆,连个字据都不要,她就不怕他拿了这么贵的玉跑了?
……
夜色中。
谢玉渊回头看了眼陈货郎的家,淡淡一笑。
玉中带血,对世人来说是宝玉,但对她谢玉渊来说,却是灾玉。
丢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在她面前出现。
回到孙家,远远就看到爹站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见女儿回来,汉子眼里露了一点光,“真是个野丫头,天黑了还不着家。”
谢玉渊笑笑,“爹,郎中家有病人,我多留了一会。”
“那边事儿多?”
“再多,我也应付得过来。爹,歇了吧,明儿一早你要赶路。”
孙老大深吸口气,“不急,爹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爹,你说吧,我听着。”
孙老大挠了挠头皮,“在郎中家机灵点,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要是活儿重了,就回来,爹养得活你。”
谢玉渊心中一暖,“爹,郎中家没啥重活,就是洗洗刷刷,爹放心吧。”
“你娘她……”
“娘怎么了?”谢玉渊秀眉一蹙。
孙老大憋红了一张脸,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谢玉渊试探了一句,“爹是怕娘在家受欺负?”
孙老大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他虽然不聪明,但绝对不傻。这一趟回家,他发现家里人对高氏母女,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么好。
谢玉渊眼中渐渐浮上雾气。
都说养恩大如天。
爹从小由孙家二老养大,这份沉甸甸的养育之恩,让他宁肯自己吃苦受累,也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但因为她们母女,爹还是偷偷的长了个心眼。
“爹,郎中家离咱们家不远,我一有空就会回来看娘的。”
“也只能这么着了。”孙老大无奈的叹了口气。
谢玉渊眼中微波闪过,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道:“爹别担心,你和娘,我都会护着的。”
“张郎中,我想买你一副银针,多少银子。”
“咳咳咳,屁点大的小毛娃,买银针干什么?”
“帮人看病啊!”
“走,走,走,别在这儿瞎胡闹。”张郎中气得胡子翘翘。
谢玉渊上前一步,脸上笑眯眯,“张郎中,你一个人行医挺累的吧,想不想要个粗使丫鬟,我不要工钱,白干活。”
张郎中看谢玉渊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娘的。
冬至快到了,莫非这丫头也被鬼附了身,怎么说的都是鬼话。
“丫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张郎中赶苍蝇似的冲谢玉渊挥挥手。
“张郎中,那你……还是卖副银针给我吧,你卖给我,我就走。”
张郎中被缠烦了,一拍桌子了,狮子大开口,“行,半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谢玉渊立刻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子,“郎中,你看这够吗?”
张郎中:“……”
他没眼花吧,这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掏出了银子?
只是,他只有一副银针,若真卖给了这丫头,他用什么?
见张郎中满脸犹豫,谢玉渊眼珠子一转,随即做出一副戒备的模样,“郎中该不会是看我人小好欺负,故意骗我银子吧?”
这丫头片子,狗眼看人低啊!
他张郎中行走江湖二十年,靠的就是个“义”字,何曾骗过什么人。
当即怒不可遏,从药箱里拿出用布包裹好的银针,冲谢玉渊咆哮道:“拿走。”
“郎中果然童叟无欺。”
谢玉渊把银子往桌上一放,宝贝似的把银子往怀里一塞,朝张郎中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咳嗽声。
张郎中猛地身子一颤,懊恼地一拍额头。
他大爷的!
他居然把吃饭的家伙给卖了。
张郎中赶紧追上去,伸手一拦。
“那个,小丫头,我和你打个商量,这银针不卖了,我把银子退给你?”
谢玉渊气闷地看着他,“钱货两清,郎中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小丫头,这银针我是要给人治病的,卖给了你,我拿什么给乡亲们治病?”
“这是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啊。”谢玉渊一脸天真。
“你……”
张郎中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丫头,恨不得伸手抢回来才好。
谢玉渊定定地看着张郎中一会儿,方才重重叹了口气,“郎中悬壶济世,心里装着乡亲,那我就把银针还你吧。”
“哎,这就对……”
“了”字还没有出口,谢玉渊水亮灵动的眼睛忽闪了几下:“不过,我有个条件。”
张郎中:“……”还有条件?
“郎中一个人行医太辛苦,就请我做个打粗的丫鬟吧,我不贵的,一个月五文钱就行。郎中你放心,我会洗衣做饭,还能磨墨缝衣服。”
张郎中活了半辈子,头一回遇到这种胡搅蛮缠,还理直气壮的人,他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却在这时,里间又传来两声咳嗽,“咳……咳……”
张郎中浑身一凛,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成交 。”
谢玉渊双手把银针奉上,“郎中,还我银子。”
张郎中没好气的把银子扔过去,赶苍蝇似的挥手:“快走!”
谢玉渊微微一笑,“郎中,口说无凭,你得给我写个字据。”
“你……”
张郎中跳起来,满头的青筋根根爆出,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往桌上重重一拍。
谢玉渊拿起纸,见上面墨迹未干,鼓着腮帮子地吹了几下,收进怀里。
“张郎中,明儿见。”
转身离开,她眼角余光瞥见里屋的帘子掀了一下。
一双清冷而深邃的眼眸直入她眼底。
谢玉渊心头一震,忙不迭地飞奔而跑,几个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里间的声音悠悠然道,“虚怀,你入了她的套。”
……
谢玉渊一口气跑出半里地,实在跑不动了,才往田埂上一坐,直喘粗气。
摸摸额头,冷汗淋漓,到底还是心惊胆颤的。
其实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没打算花钱买银针,而是做张郎中的下人。
吊死鬼教她怎么行针,怎么看病,但统统都是纸上谈兵。
实践才能出真知。
银针不能只用来防小人,还要用来救人赚钱,只有赚够了足够的银子,才能带着爹和娘远走高飞。
再过一年,谢家就该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儿,谢玉渊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双令人生寒的眸子。
他是谁?
刘氏手里的笤帚“叭”的一声落地,吓得呆愣在当场。
孙老娘听到动静,披着衣服跑出来,油灯凑近了一看,魂都没了。
儿子眼歪鼻子斜,这会只有进气的份,没有出气的份。
“哎啊,我苦命的儿子啊,你这是怎么了?”
孙老娘嚎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观音菩萨,如来佛祖,求求你们显显灵,救救我儿子……”
“死婆娘,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孙老爹怒骂了一声,大手用劲把儿子从地上拎起来,伏在背上。
“玉渊,你前面带路。”
谢玉渊弯眉一挑,“阿爷,咱们带二叔去哪里?”
“张郎中家,哪有鬼神天天找上门的。”
谢玉渊呆了呆,心道:这个老家伙活到这个年纪,倒也不是白活,知道反常即为妖。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路。”孙老爹呵斥。
“等一下,我得跟娘说一声,她夜里看不到我,会发病的。”
“就是这个疯子害的人,病死她才好呢!”刘氏嘀咕了一句。
刚走几步的谢玉渊听到这话,眸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后悔刚刚下手没再重点。
……
“砰-砰-砰!”
木门敲得张郎中头皮都炸裂开来,“特么谁啊,深更半夜的。”
“张郎中,是我,谢玉渊,我家小叔得了急病,求郎中帮着看看。”
张郎中心里骂了声娘,奋力一挣,才挣脱被窝的“勾引”。
“来了。”
孙老二被放在木板床上,口水顺着他嘴角流下来,嘴里发出“霍霍”的声音。
张郎中就着烛火认真地看了几眼,眉头皱得死紧。
孙老爹一看他这副表情,心直往下沉:“郎中,我儿子这是得的啥病?”
“怪病!”张郎中脱口而出。
“啊?”
孙老爹和孙老娘面面相觑,三魂丢了两魂。
刘氏则直接瘫倒在地,两个眼睛直愣愣的,脸上表情像死了亲娘一样。
谢玉渊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竹针往袖口里藏,转过身似不忍再看,心里却七上八下。
张郎中这个半吊子大夫,应该不会看出孙老二是被人戳了穴位吧。
然而,事与愿违。
“奇怪啊,你家儿子不像是有病,倒像是被人故意扎了穴。”
谢玉渊心跳颤了下,随即造反一般地狂跳起来,几乎要炸开,隐在棉袄里的手死死的握成的拳头。
他竟然……发现了!
“我们这种人家,大字不识一个,哪认得什么穴不穴的,张郎中你再好好看看。”
孙老娘急出一身冷汗 。
这张郎中到底行不行啊,怎么满嘴的话没一句像人说的,倒像是在胡说八道。
张郎中冷笑一声,心道我不跟你个乡村妇人一般见识。
“你们把他衣服都脱了,统统脱光,我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针眼?”
谢玉渊猛的转过身,心里越发冰冷。
竹针的针眼比银针大,张郎中一个行医之人,很容易找到。
一旦找到,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原,能怀疑的人只有刘氏和她。
刘氏不可能害自己的男人,那么剩下的,只有……
“她”字还没有从谢玉渊的心里说出口,就听孙老娘扯着嗓门嚎。
“张郎中,大冷的天,你要把我儿子脱光,你这哪里是治病,分明就是想害死他!”
张郎中气得倒吸一口凉气,胡子顿时翘了起来。
“他娘的,老子闲着没事干要来害死你儿子,你儿子是皇帝啊,还是要臣啊,滚滚滚,这病老子不看了。”
孙老娘一噎,还要再嚎,被孙老爹抬起腿,踢出几丈远。
“死婆娘,给我滚出去。老二媳妇,帮你男人脱衣服,玉渊,你也出去。”
谢玉渊心里咯噔一下,装作听话的样子低头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
她顿足,回首。
只见数米开外,张郎中拧着两条剑眉,凑近了往孙老二脑袋上瞧。
谢玉渊的心,骤然停止了跳动。
这会,林冰清正在替人开方子,心里很想扔了方子跑出去瞧一瞧,屁股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椅子上。
好奇害死猫。
这叔侄俩可是连侍卫都有的人,自己这个乡野的小丫头,就不要再掺和了。
“丫头,我出趟门啊,两三天后回来,家里照看着些,别忘了替你小师傅行针。”
“师傅。”
林冰清这一下坐不住了,冲出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消失在马车里的一小截绣着翠竹的锦袍。
张虚怀冲她笑了笑,一提长袍下摆,也钻进马车里。
马蹄子在地上打了几下,青衣车夫一扬缰绳,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林冰清自言自语,目光却下意识的往东厢房看过去。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低声道:“小师傅,师傅他老人家走了。”
“知道了,去忙吧。”
林冰清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小师傅刚刚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
张虚怀这一走,远不止两天,也未有丁点消息来。
林冰清刚开始还能沉着气,第四天的时候,不免暗暗有些心急。
比起她的心浮气躁,东厢房一位却淡定的像百年老僧入定,该吃吃,该睡睡,该行针行针,和往常无异。
第五天清晨。
林冰清一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往堂屋去,东厢房的门,突然打开。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波澜无痕的眼睛,少年如刀刻一样的轮廓浮现在眼底,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竟然走出了那间房间。
此时,被阴云肆虐了很久的朝阳,终于破云而出,有一束光正好照在林冰清的脸上。
顾北城第一次,看清楚了面前的女孩。
她穿了一身草绿色春衫,单薄纤细,眉目楚楚。
她的眼睛并非纯黑,颜色有一点浅,在阳光下尤其流光溢彩,直勾勾看人的时候,眼睛总好像有话要说。
林冰清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小师傅今天看她的眼神很特别,像是从很遥远的时空望过来,还带着一抹惊喜。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
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师傅,你眼睛有没有好一点?”
“林冰清,草绿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林冰清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轻颤动,随即,她略浅的眼睛像照进了一束光,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小师傅,你眼睛能看见了。”
顾北城眯了眯眼,用手背挡了一下残阳斜照过来的光,淡淡道:“林冰清,你眼睛里好像有颗眼屎。”
轰!
林冰清忙背过身揉了下眼睛,揉了两下,见什么都没有,气得身子一扭,“小师傅,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顾北城笑了笑,提起长袍走到院里,一脸混账地说:“我闭着眼睛也能说瞎话。”
这人竟然会笑,而且会说笑话,是受了什么刺激?林冰清想。
大概是眼睛治好了,高兴的吧。
不过……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林冰清,今天我们吃什么?”
林冰清:“……”
怎么眼睛一好,就想着吃呢,以前瞎的时候,小师傅是多么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
“你想吃什么?”
“鲫鱼豆腐汤,红烧肉,韭菜炒鸡蛋,大煮干丝。”
林冰清沉默了一会,心想,俗就俗吧,小师傅俗的有人味儿,感觉可以亲近。
不像从前绷着一张棺材脸。
“行,我一会让青儿做。”
话音刚落,李青儿拎着食盒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院里的少年,吓得“嗷呜”一声,把食盒往地上一扔,竟扭头就要跑。
“青儿,别跑,他是我师傅的侄儿。”
李青儿将将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红着脸跑进了灶间。
“我的天神爷爷啊,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莫非是神仙下凡。”
神仙下凡的顾北城在院里站了仅仅一息的时间,便又进了东厢房,只是在进门前,他对林冰清说。
“早饭不用送进来了,送堂屋吧。”
……
“小姐,你说张郎中那样一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儿?”
林冰清咬了咬唇:“这叫歹竹出好笋。”
“那郎中这根竹子,长得也太歪了点。”李青儿忿忿道。
“行了,把刚刚那四个菜记在心里,中午小师傅要吃的。”
李青儿朝堂屋里看一眼,“等着,我让高叔去河里打最新鲜的鱼。”
林冰清目送她离开,走到八仙桌前,“小师傅,要再添碗粥吗?”
顾北城眼皮都没抬:“不用。”
顾北城的睫毛很长,低着头的时候显得眉清目秀,眼皮的形状清晰的好像是画出来的。
林冰清挪过视线:“那……针还要再行吗?”
眼睛能看见,也就意味着身体里毒去得差不多,,按理是不用再行针了,但师傅交待,她不敢贸贸然作主。
顾北城爱搭不理地一挑眼皮,眼角如淡墨横扫,长而带翘,无端扫出一片柔色。
“今天晚上再行最后一次,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林冰清没有吱声,她仿佛从这话里听出一丝离别的意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顾北城放下碗筷,站起来,“我出去走走,你看家吧。”
“小师傅,你这个样子出去……”
“怎么?”
“怕是会勾得孙家庄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围观的。”林冰清实话实说。
“你倒是伶俐,那便入夜再看吧。”
林冰清感觉这话不像夸她,没敢接口,只好微笑。
……
中饭,三菜一汤,都是乡间最普通的家常菜。
林冰清敢大大咧咧和张郎中坐一桌,在顾北城面前却不敢放肆。
面前的少年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优雅,这让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多讲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亵渎。
于是她手也不会放了,脚也不会放了,菜也不会夹了。
干巴巴的扒了半碗饭,她都快噎死了。
顾北城像眼前没有林冰清这个人,自顾自吃得很香。
吃完,他才掀了眼皮看她一眼,“原来你每顿饭,都不用吃菜的。”
林冰清:“……”还不是被你吓的。
张虚怀冷笑一声,“小小一个孙家就把你逼的……出息!”
谢玉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听训,脸却慢慢沉了下来。
孙家打算先奸后娶,这种心思也算是恶毒到家,且再忍他们几个月,等她把后路都安顿好了,再腾出空收拾他们。
张虚怀一个人唱了几句独角戏,自己觉得没劲,甩甩袖子进了东厢房。
踏进东厢房的瞬间,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从前这丫头和我没关系,我就当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现在还敢欺负我的徒弟,这孙家活得腻味了,瞎子,给我弄死他们。”
临窗而立的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这护短的毛病,怎么还在?”
“你不护?”
张虚怀白了他一眼,“你不护,见她出去,还偷偷派青山跟在后头?”
李锦夜神情寡淡的沉默了一会,“青山,乱山,三天之内,让孙家倒霉。”
“是。”
“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点啊。”张虚怀伸长了脖子补一句。
……
谢玉渊并不知道师傅,小师傅暗戳戳的为她出头。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里,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孙家,一点都不为过。
先是大孙子被人吊上树,救回家后就开始发高烧,并且胡言乱语。
接着丫鬟春花偷了孙家二老五十两“巨款 ”,趁着半夜跑了。
银子被偷,就像把孙老爹的心给剜了,当下就急病了,躺在床上两眼翻翻,嘴里直哼哼,
孙老娘就差没抹脖子去死了。
五十两银子啊,统统没了,她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孙老二则把一肚子气都撒到了刘氏身上,对着怀了身子的刘氏一通拳打脚踢。
当天夜里,刘氏就见了红,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滑了下来。
刘氏的娘家人听说后,带着几个兄弟把孙老二打了一通,大摇大摆的走了。
孙家的三个女儿得了讯回到娘家,见家里这副死样子,傻眼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于是,三个女儿一商量,决定厚着脸皮去求求孙老大。想求他看在养恩一场的份上,回来挑起家业吧。
谢玉渊就是三个女人上门时,才知道孙家不用她动手,就已经败得透透的。
孙大姐一进门,目光就四下打量,等看到高氏身上穿的衣服时,她心里越发肯定了要把人劝回去的念头。
“大弟,爹,娘做得不对,我替他们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计较。”
孙二姐:“大姐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二家话,爹把你偷出来是不对,但好歹也没少吃,没少穿的把你养大了。”
孙三姐:“大弟,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能没良心,你说是不是?”
高重看着面前的三个妇人,沉着脸没说话。
三位长姐小时候对他还算不错,嫁了人后,客气多了一层,高重面儿薄,不太好意思开口拒绝。
爹不好意思,谢玉渊却不买她们的账。
“大姑,你公婆护着小儿子,把财产都分给那一房,不给你们这一房,你也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二姑,回头你儿子被人拐了,你看在人家给你儿子好吃好喝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
“三姑,你做人怎么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呢,那年你回娘家,骗走了娘手上的镯子,用来讨好未来的婆婆,才让你婆婆对你高看一眼,我怎么就没见你对我娘知个恩,图个报呢。”
孙三姐被当众揭了短,更是一头恼火:““小丫头片子的,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滚一边去。”
孙二姐附和:“就是,一点做人的规矩都没有,你娘怎么教的你。”
谢玉渊冷冷一笑:“我娘教我说,对有规矩的人,就按规矩对人家;对那些没规矩,没人性的畜生,也不用谈什么规矩。三姑,你骗我娘手镯的时候,心里可想着规矩二字?”
“你……”孙三姐气得胸口一鼓一鼓,恨不得上前撕烂那张嘴。
“好了,都少说一句。大弟,你开个口。”孙大姐到底老成些。
高重蠕动了下嘴唇,“你们都回去吧,我现在姓高,不姓孙,孙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答的好!
谢玉渊眼眶一热,慢慢的挪到爹身边,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高重大掌一翻,把女儿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掌中。
高氏似有所察觉,也慢慢挪到了高重的身边。
李青儿早就想把这三个妇人赶出门了,不太好意思拿笤帚赶人,只拿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她们。
孙大姐没有想到老大竟然连姓都改了,心狠狠一沉,当下就知道让老大回孙家的事情成不了。
既然成不了,讹点银子也是好的。
“你这人做事也太狠绝了,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吗?”
孙二姐:“良心都喂了狗。”
孙三姐:“狗还知道摇尾巴,爹娘养你一场,你竟然这样对他们,连狗都不如。”
孙大姐:“废话少说,再掏五十两银子出来,算给爹娘的孝敬钱。”
孙二姐:“没错,把银子拿出来,我们立马就走。”
孙三姐:“你今天要是不拿出银子,我们就不走了,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
高重没有料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位还算可亲的姐姐一下子变成了吃人的野兽。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谢玉渊这回算是长见识了。
她轻轻扯了扯爹的衣角,正要开口,只见张虚怀背着手,踱着方步走进来。
进来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众人一跳,“丫头,听说有三条疯狗打算咬你,疯狗在哪儿呢?”
谢玉渊愣了愣,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三位,“师傅,也没咬,就是叫个不停,想讹我爹的银子。”
“那敢情好,正好过几日我要到衙门去问诊,那我就把这事儿在官老爷面前说道说道。”
谢玉渊眼波流转,“师傅,别光为这事啊,把从前他们欺负我娘,骂我爹的事情也说道说道。”
张虚怀冷冷一笑:“行吧,我估摸着这事一说道,回头这三只疯狗想见狗娘狗爹,怕是要到大牢里见了。”
果不其然。
老实巴交的孙老大朝女儿投去歉意的眼神,“阿渊,一会你生火,爹来做饭。”
谢玉渊笑笑:“爹,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一日,明儿个张郎中让我去他家干活呢。”
“放你娘的屁!”
刘氏蹭的一下站起来,精气神哪像是刚刚晕倒的人。
“张郎中怎么可能让你去他家干活,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梦呢?”
谁不知道张郎中这人,是个夹生货,就怕别人偷学了他的医术,抢了他的饭碗。
村长家的二小子,送了好几两银子,头皮都磕破了,想拜倒在他门下做个药童,都没成。
她这一嗓子,把孙老娘也引了出来。
“阿渊,你瞎说什么混话?”
“阿婆,她脑子和她娘一样,拎不清。”孙兰花鄙夷的撇撇嘴。
孙老大冷冷地看了侄女一眼,“阿渊,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玉渊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张郎中还说了,每月给我五文钱。兰花姐姐,你娘怀了身子,以后家里的活你可得多出把力,我得给家里挣钱呢。”
孙兰花嗤笑:这小贱人真的疯了。
刘氏也嗤笑:大疯子生出个小疯子,孙家从窑子窝变成疯子窝。
孙老娘:小贱人要真能每月赚五文钱,我叫她祖宗都行。
谢玉渊把三人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走到孙老娘跟前,递过纸:“阿婆,你看,这是张郎中立的字据。”
孙老娘不识字,家里唯一识字的人就是大孙子。
她一把把人从书房里拽出来,急吼吼地问,“大孙子,这上面写的什么?”
“请玉渊做佣人,每月五文钱,怎么了?”孙富贵一脸懵逼。
“哎哟喂,我的个小祖宗哎!”孙老娘实现了自己的诺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孙家这是要发啊!
“阿婆,谁知道这纸是真是假啊,万一是假的,给街坊邻居知道了,不要给人笑死啊!”孙兰花冷笑。
话刚说完,孙老娘“啪”的一声拍在大腿上。
“谢玉渊,你给我说实话,这纸是真是假,要是假的,老娘打断你的腿。”
谢玉渊吓的,赶紧躲进爹的身后,头一缩,不说话。
孙兰花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妹妹啊,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不能说谎啊。”
“就是,整天满嘴胡话,谁教的你啊!”刘氏讥笑得更得意。
谢玉渊装着害怕的样子,扯了扯孙老大的衣角:“爹,阿渊没有说谎,不信,你去问张郎中。”
“大伯,我去问。”
孙富贵丢了这一句,撒了腿就跑。没几分钟,他气喘吁吁的又跑了回来。
“张……张……张郎中说,明儿寅时三刻,他要吃到热呼呼的粥和土豆饼,迟半刻钟,扣工钱。”
孙富贵的话刚说完,刘氏母女的脸,比死人还要难看。
孙老娘心里却乐开了花,看谢玉渊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财神爷。
一个月五文,十个月就是五十文,一年下来,这可就是笔巨款啊!
她甩起手,抽了孙兰花一记巴掌,恶狠狠地骂。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不赶紧滚去喂猪,喂鸡,洗衣,做饭。这些事做不完,今天没你吃的份。”
孙兰花捂着半边脸,凶悍地瞪了谢玉渊一眼。
谢玉渊淡淡一笑,根本没把她的凶悍放在眼里,头一低,可怜兮兮地说:“爹,兰花姐瞪我,她是不是不乐意我赚钱啊!”
唐江岚简直哭笑不得,感觉张郎中上辈子应该是投胎到了大族贵小姐身上,否则这辈子不会有这么阴晴不定的臭脾气。
她抚了抚微疼的太阳穴,上前,笑眯眯道:“师傅侄儿,我帮你额头擦擦……”
唐江岚的话,戛然而止,她猛的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只见床上的少年嘴一张,血顺着嘴角渗出来。不光是嘴,连鼻子,眼睛,耳朵……都在往外冒血。
七孔流血,乃死亡之兆。
唐江岚浑身的血液直冲向头顶,她战战兢兢的伸出手,飞速的拔下他身上的几根银针。
然后,像是在脑子里预演上百遍上千遍一样,准而狠的插入他的阳白穴,四白穴,攒竹穴,迎香穴……
刺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王守义身体抽搐了几下,嘴一张,从喉咙里直喷出两口腥黑的血,头一歪,昏了过去。
“喂……哎……你怎么样了?”
身后传来风声,唐江岚警觉地一回头,肩膀被人死死按住。
张郎中目露凶光地看着:“说,刚刚你对他做了什么?”
唐江岚心头一颤,秀眉微微上挑:“师傅,我在帮他止血。”
张郎中两条剑眉微微上挑,以此来压制住心中的震惊。
他甩袖而出仅仅片刻时间,心里就后悔了,折回去时,正好看到这丫头下针的那一幕。
说实话,他活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从来没见过有人如此准确而犀利的用针。
她一个小小年纪的乡村小丫头,怎么可能?
唐江岚这会后悔莫及,但后悔归后悔,如果再重演一次,她依旧会出手。
医者,父母心。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怎么学会用针的?”
“师傅平日里给人看病,我在一旁就记住了。”
做鬼六年这种话,就不必要拿出来说了。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张郎中愕然,“还会些什么?”
“该会的,都会。”
张郎中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惊讶一晃而过,半晌,他指了指床上的王守义。
“他的毒,你有什么办法?”
这话一出口,张郎中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是疯了吧,问一个乡野丫头如何治病?
唐江岚长睫半垂,肌肤在油灯下苍白透明。
就在张郎中以为她说不出什么的时候,这丫头从王守义身上拔出五根银针,重新刺入不同的穴位。
“师傅,要去根不太容易,但保命还是可以的。”
张郎中将她刚刚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卧了个大槽!
他怎么就没想到将针插入那几个穴道?
“你……你真的是从医书上学来的?”
“……咳咳咳,再加上自己一点点的领悟。”唐江岚眼波微动。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药王转世投胎这一说?张郎中惊到不能再惊,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师傅,其实明目草对你侄儿没多大用处,这套针行下来,三个月,他的视力会恢复一大半。”唐江岚轻声道。
送佛送到西,反正自己也掩不住,不如就试试那吊死鬼的针法有没有用。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张郎中脸色大变。
他深深地凝着她的眸,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屋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虚怀,让她试一试!”不知何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唐江岚目光轻轻扫过少年黑沉的眼睛,心里“咯噔 ”一下打了个突。
这双眼睛就算是瞎的,也瞎的很漂亮!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唐江岚心里无由来的发寒,她立刻拔腿,冲出房间时,回首喊了一句,“师傅,这事儿明天再说,要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家。”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张郎中忍不住皱眉,好好冬日,怎么会有闪电。
……
唐江岚一路狂奔,像不要命似的。
此刻,高家刚刚开饭。
大门被推开,唐江岚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道:“爹,你带娘去后山避避,村里有官兵在抓捕逃犯,让娘避着些。”
高重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他知道避着些是什么意思,高氏身份不简单,虽然是早应该死在乱坟岗的人,可万一呢?
他二话不说拉着高氏就从后门离开。
唐江岚指了指八仙桌,“青儿,赶紧收拾一下。”
李青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脸色都白了,手和脚却没有停下来,很迅速的把桌子收拾好。
刚收完,大门就被踢开。
唐江岚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迎上去,“官爷,您来了。”
“怎么又是你?”为首的官兵皱眉。
“郎中是小的的师傅,这是小的家,这是我妹妹青儿,爹和娘去陈家庄走亲戚了。”
唐江岚陪着一脸的笑,从怀里掏出几吊钱,“家里穷,比不上郎中阔气,这是孝敬您的,您别嫌弃。”
官兵见这丫头小小年纪,却十分有眼色,掂了掂手中的钱,“可查到了什么?”
“老大,没有。”
“撤!”
唐江岚心中长松一口气,“官爷慢走,官爷辛苦。”
“小丫头这么机灵,等赶明儿长开了,给官爷我做媳妇啊,哈哈哈哈……”
“我呸!”
李青儿等人走远了,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唐江岚压根没把这些不重不紧的话放心上,“青儿,你把饭菜热一下,我去喊爹娘回来。”
“玉渊姐,高婶儿为什么要避着这些人?”
唐江岚眯了眯眼睛:“以后,你就知道了。”
……
深夜的孙家庄,下起了大雨。
诡异的是,中间还夹杂着轰轰雷声,寒冬打雷和六月下雪一样,都是非吉兆。
青山走进来,单膝下跪,“主子,那些官兵挨家挨户查了一遍,没查出什么来,这会已经骑马去陈家庄了。”
“可探出他们的来路了?”
“是扬州府衙门里的人。”
“扬州府?”张郎中脸色大变,“会不会是冲着那丫头和她那个疯了的娘来的?”
王守义挥挥手,青山一个跃身,消失在夜色。
“虚怀,那丫头的身世,你再帮我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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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渊心中冷笑,“孙富贵,你爹你娘欺负我,你也帮我出头吗?”
“那肯定的。”
孙富贵一脸信誓旦旦,“阿渊妹妹,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哥哥护着妹妹是应该的。”
谢玉渊的脸上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感动,反而是一片镇定。
孙富贵打算再添一把火,“阿渊妹妹,我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好,我将来肯定能考上秀才,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会依你的。”
谢玉渊此刻才算是明白这货真正的心思,敢情是想演一出情哥哥诱骗情妹妹的好戏啊。
先不说她深知他的底细,就看那张和猪头没有区别的脸……真不知道这个孙富贵哪来的信心。
“富贵哥,你家阿爷,阿婆把我恨了个底朝天,就算我肯,他们也不会肯的。”
“肯,肯,肯,他们答应还来不及呢。”
孙富贵上前一步,目光索性黏在她身上,“阿婆说了,你要是愿意,明儿个孙家就找媒人来说亲。”
她就说嘛,以孙富贵的智商还想不出用“美男计”,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的。
原来,又是那两个老货啊!
把她再骗进孙家,就等于重新把爹拿捏在手上,顺带的还能拿捏住她。
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谢玉渊脸上的表情快绷不住了,想了想,也没必要再绷住。
“孙富贵,回去和你爹阿爷阿婆说,孙家门槛太高,我一个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拖油瓶可不敢高攀。”
孙富贵脸色大变。
怎么前面还好好的,后面阿渊妹妹就翻脸了呢。
“阿渊妹妹,你这话说的,可就是跟我生分了,什么高攀不高攀,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情份和别人可不一样, 我不会嫌弃你的。”
谢玉渊简直要气得笑出来。
敢情在孙家人心里,连抛出大孙子这根胡萝卜,都是对她谢玉渊的施舍。
“孙富贵,你不嫌弃我,可我嫌弃你,不仅嫌弃,还嫌弃的要死。先不说你这个秀才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又怎样?”
孙富贵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多少人抢着要做我的秀才娘子呢。”
谢玉渊嘴角带出不屑,转身就走。
那是别人,不是她!
孙富贵虽然不聪明,但还有几分眼色,谢玉渊眼神中的轻蔑他瞧得一清二楚。
“孙子,这贱货要是看不上你,你就给我强了她。等破了她的身子,我看她还能横到哪里去。到时候,咱们想让她方,她就方;让她圆,她就得给我圆。”
孙富贵心想,阿婆,还真被你料到了。
谢玉渊,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谢玉渊感觉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寒气从骨头里冒出来。
刚要转身,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接着,一双肥腻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往油菜地里拖。
“呜……呜……呜……”
她挣扎了两下,孙富贵气得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手劲又大又狠,根本挣扎不开。
谢玉渊被他拽得头皮一紧,心里却没有惊慌。
她的袖间藏着一支银针,手指已然触碰到,只等着蓄势待发。
孙富贵把人拖到油菜地里,不管不顾的压了下去。
谢玉渊正要扬起手中的银针,突然,孙富贵满头冷汗地捂住胸口,原地晃了两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里。
谢玉渊被孙富贵这“说伤就伤,说死就死”的神功惊呆了。
她还没有动手呢。
“谢小姐,赶紧回去,这头猪交给我来处置。”
谢玉渊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心里有丝暖意涌上来。
“谢谢。”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溜烟的跑开了。
跑出几十丈的时候,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奇怪,黑衣人怎么知道她有危险。
……
孙家。
孙兰花正眉飞色舞的吹着牛皮。
“阿婆,你放心吧,那小贱人一看到我哥啊,两只眼睛都直了,路都走不动,这事,十拿九稳。”
“真的?”孙老娘眼睛一亮。
“可不是真的。”
孙兰花挑挑眉,一脸的得意。
“那小贱人在咱们家的时候,就常常勾着我哥,只怕心里早就喜欢上了。更何况我哥将来可是要考秀才的人,这孙家庄哪个大姑娘不想嫁给秀才做娘子啊。”
孙老娘一拍大腿:“那敢情好啊。等把人弄回来了,咱们就逼着她把银子拿出来,到时候阿婆给你多置办一副嫁妆,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嫁人。”
孙兰花脸上的一抹红晕还没冲破她的厚脸皮冒出来,就听见外头有人大喊。
“看热闹啊,快去看热闹啊,孙富贵被人扒光了,吊在树上了。”
“什么?”
孙家祖孙俩吓得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啧啧啧,一身白花花的肉,倒是养得挺好的。”
“就是那玩意小了点。”
“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被人吊起来打,你们看他后背上写的是什么?”
“不识字啊,你们哪个识字的,倒是读一读啊。”
“大爷,写的是淫棍两个字。
“老子是淫棍,儿子也是淫棍,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子莫非是和他老子抢女人,所以才挨了打。”
“就他那玩意,软了吧唧,小了吧唧,跟牙签儿似的,塞牙缝都不够呢。”
“哈哈哈哈……”
孙老娘努力扒开人群往前冲,等冲到树底下,抬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她的宝贝疙瘩口吐白沫,两眼翻翻,只有进气的份,没有出气的份,两条腿晃啊,晃啊,活像个吊死鬼。
“我的大孙子哟……”
她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
谢玉渊一口气跑到郎中家。
抬头,看到张郎中背着手站在庭院里,目光正幽幽看着她。
她低眉顺眼的走过去,“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张虚怀:“好好的去里正家做什么?”
谢玉渊苦笑了下,知道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把话说开。
“想求里正大人在镇上买个房子,等日后出了师,好带着爹和娘往镇上去,过些清净日子。”
“是为躲避孙家?”
“嗯。”谢玉渊点点头,也是为了躲避谢家。
顾晚谣走到门口,正要打开门栓,下一刻,张家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你……你们……”
门口的官兵也没料到一脚下去,踢出个丫头来,吓得一哆嗦,好半会才缓过来。
“少废话,官府抓捕逃犯,要搜家,你们给我配合一点。”
顾晚谣想起前世似乎也有官兵搜家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住在破庙里,连个油灯都点不起,没轮到搜,还是第二天听村里人讲起的。
“师傅,师傅--”她冲后院喊了几声。
张郎中匆匆跑出来,一把把顾晚谣拉到身后,沉声道:“快到东厢房里拿几两碎银子来,好让官爷们买壶热酒喝。”
张郎中的话说得短促而低沉,顾晚谣听完,感觉喉咙被人死死的掐住了。
东厢房是张郎中侄儿养病的地方,她根本没进去过,哪来的银子?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张郎中一边说,一边把顾晚谣狠狠一推。
顾晚谣跌跌撞撞冲到了东厢房门口,伸手想去推门,却发现小手打着颤。
东厢房从她第一天赖在张郎中家,便是禁忌,日子一久,这种禁忌便根深蒂固到她的血液里。
仿佛连看一眼,都是对那双眼睛和那只白玉般手的亵渎。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推门时,像野兽呜咽的怪声,透过门缝传出来。
瞬间,顾晚谣的后背浮起一层冷汗,情急之下,她用力推开了那扇门。
门里,一片黑暗。
月色从门里照进来,她看到雕花木的大床上,影影绰绰蜷缩着一个人,怪声正是从他唇中溢出。
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本能的睁开眼睛。
那眼睛很特别,让人无端想起飘着浓雾的峡谷,幽深,阴冷。
顾晚谣瞳仁一缩,整个人像被钉住了似的。
“官爷,官爷,快进来坐,我去沏壶热茶来,这鬼天,能把人冻出毛病来。丫头,银子呢,找到了没啊,就在床上啊!”
张郎中乍乍呼呼的声音,把顾晚谣的神思猛的拉了回来。
她一下子悟出了张郎中那个“老不着调”话里的深意,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道:“外面有官兵,你……你……是不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霍斯爵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抓住顾晚谣的手。
哎啊--
顾晚谣心里惨叫一声,她好心好意过来通风报讯,这家伙却一上来就调戏她,像话吗?
“把……把人引开,快!”
顾晚谣:“……”你捉着我的手,我怎么把人引开。
正想着,手心里被塞进几两碎银子,顾晚谣悚然一惊,立刻用手握紧了碎银子,咬咬牙,人就往门口冲出去。
一脚踏出房门时,她突然顿足,回首 。
他约莫束发之龄,轻柔的月光笼在脸上,打过睫毛,鼻梁,唇角,密密的廓影,最细致的笔触也画不出的精致的画。
鬼使神差的,她说:“别怕,没事。”
霍斯爵原本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火,一半是冰,就快死过去了。
这句话,像一只温柔的手,在他伤口上抚摸了一下,又抚摸了一下。
凌乱的脚步声已传过来,顾晚谣带上门,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
“官爷,拿去打酒喝吧。”
官兵拿了碎银子,满意的朝顾晚谣看了一眼,“东厢房里住着谁?”
“我师兄,这几天他在出天花,见不得人,吹不得风,已经被我师傅关了五天五夜了。官爷,您要不放心,我把门打开,您去瞅一眼。”
顾晚谣蹭蹭蹭跑到东厢房门口,大大方方把门推开。
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官爷,您快来看啊,没事的,天花隔得远,不怕传染。”
如她所愿,年轻的官兵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嫌弃的瞪了顾晚谣一眼,心想,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官爷,西厢房是我住的地儿,我是这里的郎中,这丫头是我收的徒弟,就住村东头儿。”
张郎中说话的表情,跟哈巴狗没两样,就差伸出爪子,讨好的往官爷身上挠两下。
“兄弟们,有发现吗?”
“老大,没有发现。”
官爷把银子往袖口里一塞,大手一挥,“撤。”
话落,屋子旁的树梢上,两个黑影对视一眼,慢慢将手里的长剑隐了回去。
一呼一吸间,两人仿佛已经与大树融为一体。
顾晚谣长长松了口气,她把东厢房的门带上,点头哈腰的跟过去,“官爷慢走,官爷辛苦了。”
张郎中被她脸上的谄媚惊了一跳,心想,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会溜须拍马的人。
他不服!
官兵稀里哗啦一散而空,顾晚谣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张郎中虽然表面镇定,但内衣却已经被冷汗湿透。
正要长松出一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狰狞起来,一撩锦袍,他冲进了东厢房。
“丫头,把我的银针拿来。”
顾晚谣挣扎着爬起来,在堂屋的药箱里找到银针后,很有规矩地站在东厢房的门口低声道:“师傅,针拿来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那样一副好的皮囊,而且是出现在穷乡僻壤。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还是远着些比较好。
张郎中一回头,见这丫头远远站在门口,气得两眼翻翻,“蠢货,油灯呢?”
顾晚谣:“……”你侄儿房里难道连个油灯都没有?
她又折回堂屋,拿着油灯站在门口,“师傅,油灯来了。”
“给我滚进来,把油灯凑近点。”
张郎中这会连白眼都没力气翻,这瞎子又犯病,而且还耽误了小半刻的时辰,要命了!
顾晚谣硬着头皮走过去,往旁边错了一步,才掀起眼皮去看。
这一看,她惊了一跳。
床上的少年悄无声息,容颜雪白,嘴角一丝细细的黑血,像一朵有毒的残花。
“他……是死了吗?”
张郎中一瞬间神色有些茫然,随即,他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
“你死透了,他都不会死,算命的说他是长命百岁的命,无知小儿,给我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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