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巧按捺住自己心底的高兴,故作惊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竟然真的找出东西来了……这……老夫人……难道你近日来心神不宁,夜不能寐,真的跟这个有关……”
刚才那一番对峙,不过是个开始,现下才是好戏开场。
尹氏显然也吓得不轻,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心底如被重鼓狠狠捶了一下,眼前也忍不住发黑,云彩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尹氏,惊呼了一声:“云雪,快将老夫人的丹草油拿来……”
赵淑巧也是满脸的焦急,“老夫人,你可千万要保重住身体啊,这一直以来,柔惠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着,老夫人可是很健朗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大小姐回府,就接二连三的出了事。”
自从她回府,伍薇被禁足,紧接着老夫人就身体抱恙,还有院子里搜出奇怪的东西,这些事本来都是不相干的事情,可恰恰是她回府之后,一股脑全部涌在一起了,只要将这一切都跟她扯上关系,本来就不喜欢她的祖母,只怕是从此以后就要厌弃她,更加亲近伍薇了。
赵淑巧为了伍薇,可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巧姨娘,我也想知道,怎么我回府之后,府里就能生出这么多的事,还都是冲着我来的——”
赵淑巧看伍月依稀装得无辜清高地模样,恨不得冲过去将她脸上那副假惺惺的面容撕下来,她话语也不自觉尖酸了起来,“二小姐被禁足,是因为你,老夫人身体抱恙,也是因为被你气的,这些可都是不争的事实……”
云雪拿来了丹草油,尹氏神智才清明了些许,心下禁不住一阵烦闷,怒怒喝了一声:“还嫌我不够烦吗?”
赵淑巧一愣,连忙又恢复一副善良大方的样子,语带委屈地出声:“妾也是一时慌了,老夫人,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在院子里搜出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伍月眉眼突然一顿,怯生生地就开了口,“祖母,下人们在院子里找到的东西,难道是一个铜葫芦吗?”
她话说完,眨着无辜灵动的眼睛,一脸的茫然无措。
赵淑巧脸色蓦地就黑了。
“什么铜葫芦,大小姐你在胡说什么?那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分明……”她一急,连忙收住口,“云雪分明都还没说搜出了什么东西来……”
这时云雪才出声说道:“回老夫人,院子里搜出来的,的确是一个铜葫芦。”
尹氏更加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赵淑巧紧接着问了一声:“没找到其他东西吗?找仔细了没有?”
“姨娘的意思,好像祖母的院子里应该有什么其他东西似的。”伍月出声,声音低低,却带了几分莫名的嘲讽,她望向尹氏,“祖母,院子里的那个铜葫芦,是我放的。”
还不等尹氏开口,赵淑巧不由分说地,就开始给伍月安罪名:“大小姐,你放个铜葫芦在老夫人的院里做什么,老夫人因着这院子里的东西心神不宁了好多天,夜夜不能安睡,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安排的东西没有找到,但眼下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脏水往伍月的身上泼去。
却没想到伍月一点都不着急,尹氏的脸色也开始恢复了正常,自从听见院子里搜出来的是一个铜葫芦,只觉得压在心膛里的那一团棉花蓦然就松了。
见伍月不反驳也不否认,尹氏也是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赵淑巧莫名有些发慌。
云彩见状,对着赵淑巧解释道:“巧姨娘,这铜葫芦的事,跟成安侯府算是有些渊源,听闻当年的老侯爷重病在床,如今的太妃娘娘还是德妃之时,为了老侯爷的病,亲自去法元寺请了一个镇宅化病的铜葫芦,说也奇怪,这老侯爷的病真的就一天一天地好了。”
这件事因为十分久远,也只有她们这些老一些的人知道,尹氏自然也是记得的。
“母亲曾经跟殊宁说过一件趣事,太皇太后当年也曾生病,我母亲年幼时不懂事,觉得金葫芦比铜葫芦贵重,所以给太皇太后请了一个金葫芦,惹了不少笑话,但是殊宁却是记着了,这次去五丰寺祈福,殊宁也同寺里求了两个铜葫芦,一个放在母亲的院子里,保佑母亲早日去病康复,一个放在祖母的院子里,保佑祖母出入平安,只是殊宁怕祖母不喜,之前只是偷偷地放在了院子里,没想到今晚上却让下人给找出来了,都是殊宁的错,让祖母因为这事烦心了。”
尹氏听完这些话,目光里已然有了一些动容,“是个孝顺的孩子。”
她一向不亲近伍月,伍月若是拿着铜葫芦这事来她面前邀功,她反而会觉得伍月是在做作,也难怪伍月偷偷地放在院子里不说出来,这倒是像她的性子。
赵淑巧看着这祖孙情深的一幕,心里气得都要吐血了。
她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策划,居然让伍月反过来好好利用了一遭,但现在她还是不得不扯出笑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妾真是孤陋寡闻,差点就误会了大小姐的一番苦心。”
一句误会轻飘飘地就想揭过去,伍月可不会让她如意,只是淡淡道:“要不是老夫人刚好派人在院子里寻东西,也不会刚好找到这个铜葫芦。”
“要不是今晚这一遭,祖母也不会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好孩子。”尹氏的语气里,忍不住多了几丝温和。
伍月低下头,像是被长辈夸张后不好意思的孩子,“我也没有想到,若是殊宁今晚不在这处,祖母你的人就是在院里寻到这个铜葫芦,也不知道是我放的,说不定还会因此生出什么事来,是我思虑不周全了。”
赵淑巧暗自扯了扯衣角,狠狠地咬了咬牙,眼睛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尹氏这才静下神来好好想了一下,刚才自己被噩梦惊醒,又听了赵淑巧说的那一番话,心神本就大乱,现下才理清了思绪,这接二连三的实在太多刚好了。
今晚伍月明显就是被人引过来的,若不是意外发现了这个铜葫芦,只怕祖孙之间的矛盾就更深了……
“我也有点累了,都散了吧。”尹氏开口,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她轻轻揉了一下额际,目光在赵淑巧脸上扫过,而后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我老婆子人老了,但心还没老,眼睛也还没瞎,还不到任人糊弄的时候。”
赵淑巧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伍月知道尹氏不是个蠢笨的,今晚这么一出,应该能看得出来到底是谁在搞鬼。
出了明芳院的门口,赵淑巧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笑意吟吟地同伍月送了别,径自回去自己的朝香阁去。
同心在门口等着伍月和迎秋回来,她见着了伍月,第一件事就是回禀,“小姐,那皮毛十分臊臭,是些狐狸的皮毛。”
“巧姨娘放这些皮毛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做什么?”迎秋听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既然引了我过去,又大费周章地说服了祖母在院子里寻东西,想来这东西应该跟我离不了关系,祖母心神不宁,她指不定就能拿着这皮毛大做文章……”
“能有什么关系,小姐屋里又没养狐狸,难不成她还能说这皮毛是小姐身上掉下来的不成……”
伍月却是眼神一亮。
“怎么不能说,如果我是狐狸精,这皮毛就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了……”
同心吓了一大跳,“这样的鬼怪之谈怎么能乱说,老夫人应该不会相信吧……”
“信不信,全在人为。”
同心和迎秋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眼里是深深的震惊,“巧姨娘莫不是疯了,居然敢在府里装神弄鬼?”
伍月冷哼了一声,眼底如结了千年的寒冰,森冷地看不见底:“只要能将我狠狠地踩进泥里,永远不得翻身,她有什么是不敢的。”
今晚没能算计得了她,只怕是赵淑巧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这个局,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