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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分晓

发表时间: 2023-01-18

春寒料峭,微明时分,仍然是寒气侵人。太湖三万六千顷,一面风浪,一面平。

那是形容太湖的博大,同一座湖内,一面风起浪涌,一面波平如镜。

就在这春寒犹浓的早晨,波平如镜的湖面上,停着一艘画舫。

一个白衣如雪,长发披垂的少女,站在甲板,望着东方天际出神。

太湖看日出。

哪里来的大姑娘,好高的兴致。

一处鱼肚白色的天际,突然泛起一点金芒,瞬息间,金芒扩展,化成了万道金光,耀照天际。

金光幻影溶入水波之中,更显出日出的奇丽景色。

事实上,那白衣少女并没有很用心地看日出,也许她是常年住在画舫之上,已经看过了这一切的缘故。

她等待的就是日出。

望着那升起的太阳,白衣少女脸上泛起了欢愉之色,喊道:“大姐,太阳出山了!”

画舫中传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人呢?”白衣少女蹙起了柳眉儿,答道:“人还未见到。”敢情,她们在等人。

一艘梭形快舟,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

船头上站着一个人。一个青衫佩剑的青年人。

操舟的是一个短髯如戟的大汉。他不但有着过人的臂力,而且,也有着纯熟的操舟技术,才能把那艘快舟操纵得疾如流星.

快舟掠着画舫而过,速度不减,在平静的湖水上,划成了一道白色的水痕。

青衫人突然飞身而起,落在画舫之上。

他轻功绝佳,犹如飘絮,落在画舫上,画舫连动也未动一下。

现在,青衫人和那白衣少女,正是相对而立。

白衣少女目光冷漠,望着那青衫人冷冷说道:“你还很守约。”

青衫人道:“姓叶的,从来就没失过约。”白衣少女道:“倒很自负。”

青衫人双目中芒一闪,道:“叶某人对自己一支长剑,一向很有信心。”

冷哼一声,白衣少女缓缓说道:“谦受益,这句话你懂不懂?”

青衫人道:“叶某人读的书虽然不多,但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明白。”

白衣少女道:“我大姐最讨厌骄傲的人,最好小心一些青衫人一扬剑眉,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终于忍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白衣少女已转过身子,道:“请入舱中,我替你带路。”青衫人入了舱中。

画舫不大,船舱自然也不会太宽阔,但精巧的布置,却使人不觉 狭小。

室雅何须大。

一张小巧的木儿,围着四张小巧的锦墩。

主位上,早已坐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女,和那白少女一样,披着一肩长发,

不知她是有心,或是无意,微微垂头,长发遮去她的半个脸儿。

不抱琵琶却遮面,借用了那一头秀发。这就叫人看不真切,隐现丰颊透胭脂,给人一种迷蒙的美。

她的声音却如出谷的黄莺一般,婉转发出了一缕清音,道:“叶公子请坐。”

青衫人缓缓坐下,道:“双兰双姝,飞笺相召,叶某人如约而来。”

黑衣女笑一笑道:“正是愚姊妹,奉函邀约。”青衫人道:“哦,姑娘是……”

显然,他们过去并不相识,甚至见了面,也认不出来。黑衣女道:“我是玉翠,舍妹兰白。”

青衫人道:“幸会,幸会,不知姑娘邀约叶某,有何吩咐?”黑衣女不答问话,却举手互击一掌。

一个垂髯女婢,缓步行了过来,手中托着一个银盘。银盘中,一个细瓷茶杯,杯中香茗,散发出扑鼻清香。女婢放下银盘。

黑衣女道:“叶兄,请用茶。”

青衣人低头看,才发现那细瓷茶杯下面,压着了一封信。要取那封信,非得端起茶杯不可。

青衫人道:“姑娘召叶某到此,不会是要我来品茗吧?”黑衣女道:“好酒令人醉,好茶使人雅,叶兄名满江湖,玉翠不敢以俗人相待,请尽一杯香茗,聊尽心意。”

敢情,她这一杯茶还有忍痛请客的用心。青衫人道:“无功不受禄。”

黑衣女道:“叶兄快人快语,既然清茶不入法眼,那请叶兄看信。”

青衫大道:“这信可是给我叶某人看的?”黑衣女子道:“正是要叶兄过目。”

青衫人突然伸出左手,按在银盘之上。银盘中的茶杯缓缓升起。青衫人右手取过信笺。茶杯又落回原处。

那封信上,写了“机密”二字。

信未封口,青衫人微微一皱眉头,取出信笺。

只看了第一句,青衫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但他还是忍耐着把信看完。

看完了信,青衫人的神色也恢复了平静,他把信笺折叠得很好,又放回了原处。

黑衣女道:“叶兄看完了。”

青衫人道:“玉翠姑娘,在下读书不多,但对这封信,我还是看得明白。”

黑衣女道:“叶兄就是他们说的人了?”

青衫人道:“姑娘没有找错人,在下也确有一个绰号叫做七剑追魂。”

青衣女叹息一声,道:“那是说叶兄到现在已成名江湖,还没有用过第八招杀人。”

青衫人道:“事实上,我只用过五招,第六、七两招,还没有机会用过。”

黑衣女道:“唉!十万两银子,实在是一个大数目。”青衫人道:“的确也值得试试。”

黑衣女道:“听叶兄的口气,不准备成全我们姊妹了?”青衫人冷笑一声,道:“玉翠姑娘要在下成全的意思,就是在下束手就戮。”

黑衣女道:“叶兄,其实,一个人活过百岁,也是难免一死,早死与晚死几年,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青衫人道:“玉翠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只可惜,在下还想多活几年.”

黑衣女嫣然一笑,道:“叶兄,死有三种,一种是自然的死,一种是被人杀死,还有一种是自绝而死,叶兄正值盛年,只怕很难自然死了,余下两种死法,还知叶兄感觉那一种好?”

青衫人道:“两种都不好,如是玉翠一定要在下选一种,我倒宁可是选择被人杀死的好。”

黑衣女道:“那真是一种很遗憾的事,因为,我和舍妹,都不太喜欢杀人,只不过,情势迫人时,只好勉强动手。”

青衫人缓缓站起了身子,道:“我选择被人杀死的一种,不知玉翠姑娘是否已经完全明白。”

黑衣女道:“我想,我已经很明白了,自绝而死,虽然是可以死得舒服一些,但那要很大的勇气,人,对生命都难免有一点留恋的感觉,所以,他宁可被人杀死,也不愿意自绝而死。”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杀人的人,必须要冒一个很大的危险,那就是也有被人杀死的可能。”

黑衣女道:“叶兄的意思是想杀我们姊妹了?”

青衫人道:“刀剑本来无眼,如是动起手来,实在很难保证一个人不受伤害。”

黑衣女道:“叶兄,你是否知道,你如决定成全我们姊妹时,你会有很大的收获。”

青衫人道:“我想不出,什么收获会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

黑衣女道:“不知道叶兄是否听说过'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玉兰双姝,都具有人间姝色。

青衫人道:“哦!”

黑衣女道:“再说,我们和你叶兄,无怨无仇,想要的颈上人头,那也不过是为了十万银子,给我们十万银子的人,才是真正要杀你的人。”

青衫人道:“那个人实在很可怜,也很卑鄙,既然想要我的命,却又不敢亲自动手。”

黑衣女道:“对这样的人,我们姊妹,也很看不起他,他的作为,实在可耻,只可惜,他竟然会有很多银子。”

她声音柔美,听起来,娇脆动人,纵然是杀人取命的事,但在她口中说起来,也是那么婉转动听。

青衫人望望一直坐在旁边的白衣少女,道:“兰白姑娘实在很美丽……”

黑衣女接道:“她可以和你对月谈情,陪你喝几杯最好的酒,她弹得一手好琵琶,也可以为你高歌一曲,她的歌喉也还不错,湖心驶舟,对月情话,那真是人间美事,叶兄何乐不为呢?”

青衫人道:“只可惜兰白姑娘之美,还无法使在下陶醉到不要命的程度。”

黑衣女道:“那你为什么不仔细地看看我呢?我和舍妹有很大的不同。"

青衫人摇摇头,道:“在下实在瞧不出来。”

白衣女忽然站起身子,道:“这人冥顽不灵,不用和他谈了。”

黑衣女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妹妹,叶公子是江湖上有名的剑手,只怕我们都未必是他的敌手。"

青衫人道:“玉翠姑娘如此谦虚,使在下觉着奇怪。”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小妹说的都是腑之言,我不喜欢刀来剑往的拼杀,那场面太残忍。”

青衫人看她说得十分认真,实有着啼笑皆非之感,这两个女人飞函相召,把他约来谷湖画舫之上,目的只是要取他的性,明明是一场血腥搏杀,她却偏偏又把它说成了无边风月。

似乎是玉翠姑娘早已看透了青衫人内心中的隐密,微微一笑,道:“叶兄,杀人,也是一种艺术,要杀得不带血腥气,要死得情愿,小妹一向反对动刀动枪的硬性拼杀,强存弱亡。”

青衫人冷笑一声:“老实说,在下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不少年,也有不少人花钱雇请杀手,要买我叶长青一条命,不过,叶某人却从来遇上过姑娘这祥的杀人方法,玉兰双妹本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现在好像是在向我叶某人求命了。”

黑衣女突然一拂垂在脸上的秀发,目光投注叶长青的脸上,笑一笑,道:“不论叶兄如何想法,但小妹总觉着,用刀剑去杀人,实在是最不得已的方法。”

叶长青冷冷道:“玉翠姑娘,在下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如是你们有信心胜得过我叶某人手中之剑,那就请立刻出手,我就告辞了。”

黑衣女缓缓站起身子,道:“叶兄想走了?”

直到此刻,叶长青才算真正的看清楚黑衣女子的模样。她不算太美,甚至没有兰白美,但她确和兰白不同。

她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媚态,尤其是那一对圆圆的大眼睛,似有着无限的情意。

叶长青接触到了那种目光,立刻有着莫名的奇异感觉。只想扑上前去,把她揽入怀中。但他忍住了。忍下了那股冲动。

叶长青终究是个人走江湖的人,立刻警觉到那样诱惑的目光,充满着吸引力。

他闭上了眼睛,吸一口气,忽然间觉着喉咙之上一凉。等他睁开眼睛时,一把锋利的短刀已经逼上了他的咽喉。现在,叶长青相信了,只可惜相信得晚了一些。

叶长青感觉那锋利的寒刀,紧贴在咽喉之上,只要对方轻轻一挥。立刻可以割了他项上的人头。至少,可以割断了他的喉管。

没有人能在喉管断去之后,还会活下去。刀柄就握在那黑衣女子手中。

微微一笑,玉翠缓缓说道:“叶兄,这就是你所指的杀人方法了。”

叶长青道:“在下既然已经中计被擒,杀剜悉凭尊便。”黑衣女道:“没有人要杀你,也没有人敢杀你,小妹只是想向你证实一下,你的想法未必就是对的。”

叶长青道:“不论什么原因,总是被一刀抵在咽喉之上。

黑衣女人突然出手如电,点了叶长青两处穴道:“收起了短刀,笑一笑,道:“叶兄,现在,想怎么死?”

这艘画舫,停在湖水之中,放眼望,刀所及处,不见人踪、船影、

叶长青轻轻吁一口气,道:“我想请姑娘早些下手。”

黑衣女人道:“你如此固执,我们之间,很难有转圈的余地,你既然急着要死,小妹只好成全你的心愿了。”

叶长青双目一闭,道:“姑娘只管出手,我叶长青认命了。”黑衣女子笑一笑,道:“叶兄,我怕看到血,杀一个人,杀得血淋淋的实在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所以,小妹想请叶兄喝一杯毒酒如何?”

叶长青道:“毒酒?”

黑衣女子道:“一杯毒性很大的酒,喝下去立刻可以致命。”

面对着生死大事,叶长青还笑得出来,笑一笑,道:“只要是死亡,不论怎么样死去都好。”

他对于落入两个女子之手,心中十分难过,只求一死解脱。

兰白姑娘,早已经端来了一杯酒。碧绿色的酒,有一股浓烈的扑鼻香气。

黑衣女道:“喝下去这杯酒,你会不知不觉地死去。叶长青道:“这杯酒清香扑鼻,似乎不是毒酒。”

玉翠笑一笑,道:“小妹一向是心怀慈悲,就算是在杀人的时候,也要杀得文明,使死者心中很舒服。”

叶长青道:“我一点也不觉得舒服,我希望的死法,是拔剑而斗,如果姑娘能凭武功杀了我,在下才死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