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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篇

发表时间: 2023-01-19

男欢女爱,就是关于一座高山,到了云端那儿,才可知晓,那片风景为如何独特!

1.北方的冬天,向来气势汹汹,咄咄逼人,风无刃却刮的万物生疼。这样的感受也只有北方人可以忍耐,或者说是享受。所以,吴秋实很喜欢在这样的早上,透过隔得严实的车窗,望一眼匆匆行走的女士,和她们不尽相同的靴子:靴子分有跟的,平跟的;分绒的,质感的;还有早市的、专卖店的、网购的,各式各样,不一而足。靴子都要保暖,靴子也都要好看,"哒哒哒"的捶打着硬邦邦的地面…一条修长又紧身的裤子漫过靴口,再由那儿裹到健美的小腿,覆盖灵活的膝盖,铺到丰腴的大腿跟屁股:亮黑色的,深蓝色的,或者红色,绿色什么的,紧绷绷的贴着肌肤,勾勒着漂亮女人才有的漂亮线条!的确,茏县的女人和其他地方的女人们一样爱美,又和所有地方的女人们不一样:她们好像很怕光洁的裤子上,有了那么一点点褶皱和不洁,就如同皮肤上有了不再完美的皱纹似的。所以她们边走边会看着自己的腿,听着"咯咯"的脚跟,小心翼翼的,且唯恐这种细致,如流沙一般从腿尖划过去,就再也没有了!

深冬的第三小学门口,只有早上可以热闹一阵子!一条路的中心跟两边,到处是车子和里边弯曲着的人。既然是热闹,就要有热闹的样子!家长们带着孩子,或是独身出来的一批批上班族什么的,拢到各家早点铺子那儿,身熏着里边的热浪来饱食,还可以借一点热气,来抵御毫不留情的啸寒!既然是吃着,也要有吃着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口口的吃;坐着把手揣进兜,另一只配合着嘴巴跟勺子一下下的吃;也有将豆浆干脆一饮而尽,丢下就往学校跑的,后边就是女人"慢点慢点"的嘱咐!

车子停下,嘱托闺女将衣帽戴好、拢紧再下车!小女孩又想起什么事,说忘了给他一个吻别,再补了句"吴秋实,晚上来接我"!

"遵命,吴甜一,说说你这一天怎么过?"

"快乐的过"!小女孩与他击掌,接着奔出车门,在他视野停留了好一会儿,消失在教学大厅那儿。每到这个时候,他好似都能跟她飞进去,仔细的看,认真的听,观察她这一天过得好不好,还可以再看一眼这座二十几岁的教学楼和她的礼貌。他记着门廊上那几个"努力学习"的红字,在九几年是可以拆下来的,然后呢?一群人,不分学生,或者老师,抬着躺到阳光下的操场上,再由着他们几个孩子一下下的擦!那时的字是木板的,现在不是了,现在的是被焊到顶楼上了,只有专门的校工才可以去擦,所以吴秋实觉得,女儿这一代,真是比他们过得太惬意了。

沿着学区路西行,就会路过鼓楼广场,一面铜牛泛起眨眼的亮色!牛身其实是被湖面折射的太阳光芒所唤醒的,早些年,县里还没有那么多高层的楼房跟商厦,名家在纸上设计出牛的犄角和头,然后是身材、四蹄,最后是尾巴,再用青铜铸造摆到鼓楼广场位置。二十几年里,广场扩建了地域规模,拆除繁杂的形色筑物围栏,日新月异之下,中心基座的牛身也寡了铜色,日趋暗淡下来。于是在新世纪的前十个年头,茏县宣传大使的名号落于此物,并庄重印刷到册子的上等位置,面向全国广而告之。这里除用做振奋商途民心的效益之外,暗里也有保护一方风水的构想!自此若干络绎来到茏县的商客,去“拓荒”的铜牛下驻足,观望,议论,合影,再与本地土著打探来历;或干脆全程静默研面,与它对话一番!

时至冬季,气压较之四季为最高!由地面,空中,可以料见的四面八方灌入城乡各处的大小街面。气压升高的好处就是里面的人不再欢快或迟钝,浮躁或多变。于是所见可以行走的各种路途开始充盈起人马车辆。驶过大街,就赶上西河大桥,桥下是一条人工湖,2010年的冬季来临,尚在冰河期的湖水环城吟亮。湖分两面,一面为水,一面是冰;水侵蚀着冰,冰就透亮成为一片片的绿洲与镜!有人在镜上行走,就有人裸着、通红的浮到绿洲里…那情景勇敢又快乐。还有那些留下来的飞鸟,在这早日里不惧周身旷冷,于水中心怅然唱噫,所以人与鸟都是这么的肆意妄为,才不管桥上的人怎么看他们。

离开发区还有几个路口要停,吴秋实打开通讯软件,瞄了几个留言,知道并无大事。通常在这个时候,他的熟人们还没醒,或者刚刚睡去,或者半睡半醒着,反正他觉得他们都没什么正事可干。二十一世纪头十年,人们好像什么都不太确定,又或者想换个新活法,所以也就把什么都搞得不太确定,事情大抵就是这样!

绿灯亮眼,他最后瞄了下手机,唯有潇潇的通讯栏没有消息!这个时候,那个即将年满二十四岁的"女孩儿",兴许也是身在通勤的路上。而之所以还是姑娘,只是已到了年龄却并未婚配!她要去城郊的公司,并在那儿开始同而不同的又一天!他们注定是碰不到一块儿去的,她在城南,他要去城西,这就是一个越来越冰冷的直角,走的越远,分道扬镳的意味就越加浓烈!他其实很想再看看这个头像里的长发美人:她看起来忧郁,其实很开放,比如那双渴求的眼睛,那些在暗夜里才会给他发来暗示的话;她看起来开放,还是那么的冰雪聪明-假如这世上有个女孩足以堪比这条成语,那她一定姓齐,齐宇洁的齐,齐潇潇的齐!

7点50分,车子准时到达了城西开发区宝沃斯汽车厂的正门口。说这里是正门,那必定还有东南北三个口子,李中复就是在西门那儿吃着早食!李会计吃东西的时候两个眼睛是无神的,这一刻这个器官基本无用,而仿佛是专注于将所有值得回味的事,合着有味道的东西,再一并顺着狭长的食管送到肚子里,那样才更直接,更干脆,也更惬意!作为厂里的"业骨",他可以有间不错的"流水斋",那里放着他所需要的所有东西,所以他不用跟其他人似的蜗着住到集体宿舍!但他也和他们不同,他虽不高不矮,不急不羞,但其实而更像个"家庭难民"——由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故之后,自家里逃亡出来的落魄难民,或者称之为一路逃窜的散兵也可以。但无论是哪种逃法,只是借此可以离中学教书的老婆远一点!

秋实摇下车窗,喊三姐要套煎饼,中复就给那个女人点了头,权且算到他的账上。但其实每次秋实都要付钱的,这个无非是挚友之间一种沟通感情的方式方法!李中复为人认真到了极点,每一分钱都要用在钢刃上切成两半且左右均衡,所以秋实明白他的秉性,两人之间从无金钱瓜葛。

走过狭长的一段"丰"字路,竖线的左边就是三条去往停车场那儿的小路,右边的三条导向工厂的物流部跟巨大的库房。到了罩满玻璃的第一个办公楼那儿,中复突然说:你发现没有,咱们的厂名起错了,应该叫'汽车场'才对,场地的场,而不是工厂的厂,你回头在会议上建议一下为好!

"怎么叫场地的场呢"秋实问!

"你看啊,咱们库房南边,就是那块十亩的场地,不是用来停车的吗?既然不盖厂房,只停卖不掉的车子,那干脆改成汽车场好了,以后就以这个为噱头接着重做一回招商引资,实在不行就给旁边那些兄弟工厂。反正光产车子也卖不掉,改成停车场做周转库房,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说完这句,他自顾着苦笑、摇头,这里有不经辩驳,一意孤行的意味!秋实不喜欢他这种冷幽默的做派,只说这个好,到了一层东西各自分开!秋实在人事部做主管,这两天和孔琳正为新的办公室忙活!旧的那间原来窄小,放一台空调,两张桌子,空气基本上就稀薄了!新的一间换做宽大一点的办公室,摆了两张四方的桌子和一些过气的盆栽,原厂长武运财不喜欢把办公室放到高高的楼层里,他更愿意离一线近一些。但离职半年后,屋里四个犄角早已堆了废旧的报刊和球杆,一些过期的文件也无人打理。

孔琳正跟扫地的牛莉云说话!牛说:"早先我就看过这只钟,刚建成那会去到里头,妈呀,你知道吗,那巨大的指针托起我来都毫不费力气。我就看了一个上午,又看了一个中午,连饭都是在里边吃的,是那儿的第一批客人。唉,可惜建成后就进不去了!"又说"你知道吗,刚建成那会儿,这钟成了全县的一道景观,电视台扛着机器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拍,拍来拍去的把我也拍上了,你说有多巧?”孔琳拿着一杯奶茶问:“那后来你在电视上看着啦?清不清楚?”牛莉云说:“哪儿会清楚呢?只是拍到我刚好回头。你知道吗,话说我那时也是回错了,早知道有台机器在拍我,我哪敢去看?这下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啦,哎呦你知道吗,怕有多少人笑我傻呢"!秋实放了包,边掏了煎饼说你俩讲什么呢?牛莉云说是咱们县里那只钟表,这不就要拆了,怪可惜的,在那么撑着两三年,也是我们这些人的念想儿!完了又叹气,以示惋惜、以示不舍的出去了。孔琳觉着这个女人有趣,不光是她那一句总也甩不掉的口头语,还有她讲出来的故事。有那么一刻,这个故事让她也在跟着想,自己也是那样的现实里带着魔幻,被那个强力的表针驮着,一点点的数着数驮到顶儿。那个顶儿该有200米高吧,要不就250米,到了顶儿干什么呢?就能看到整个茏县,高高在上的看…对,一定是那样!想到这儿,她忽然猛的想起来,说今天死也要把犄角旮旯那些东西都清出去,然后就去拿手套。

对这个女搭档,吴秋实觉着她的神经兮兮早就成了毛病难以改正了,至少在结婚前是这样!还有件让他很感兴趣,但却两年里都没问过的事:是什么样的动力让她从北京那个宽大的别墅之家跑出来,跑到这个一粒米大小的县城,每个月挣1500块工资的?而最初到这来的那些日子里,她还吃了些苦头,比如找不到落脚的房子,城南城北都分不清!她以为茏县是方的,每棵树跟每棵树之间都像北京那么规整,平行,没有商量;但其实这里的树是无规则的,树跟树之间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就像孩子的一副花牙子;每一条巷子呢?看上去也都不那么规整,而她要拼命的记下来才行,不然就是一条条时不时跳出来的死胡同;她还不习惯茏县人吃什么都要放点辣,跟北京完全不同的一种辣,先辣的舌头疼,再麻的嘴唇跟着舌头一块儿惹不起僵,那姿态一点都不好笑!结果这些都是他一点点帮她克服过来的,或者说,她其实是个很能吃苦的女孩子,这些全是她自己一点点的克服过来的!她从来没想把那座伟大城市的优越感带到这来,而更加想要得到这里给予她的东西:比如,一份对于自由的宝贵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