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说干就干的孔琳戴着一副小巧的手套,搓平了塑料的褶皱皮肤,说库房的手套越来越次了,还要自备,反正我是戴不惯那个,这事得有人管管了,又说:"哎吴老师,你看着杜艳没有?就是发动机分装组那个保管?"秋实故意把煎饼咬的嘎吱响,说没见着,她怎么了?孔琳弯下腰一下下给他抹桌子,精巧的臀骨那儿就微微的翘起来,她说"你看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剪了齐眉的头帘,就像小姑娘那么嫩,我也是刚来看到的,真是人靠衣妆的不行!"又说:"其实我挺羡慕她的,我要是有她那样的气质就好了,可惜这东西学不来,我咋就踏不下心来呢?"
秋实嘴里吃着,用指拭着桌面,再给了她一个赞赏的大拇指,那意思,你这个小丫头并不是不踏实,这不,桌子擦的挺干净,做事还蛮细心的,十分必须给!孔琳就把谢谢两个字摆成了一个芭蕾步,出去的工夫,还给屋子喷了一份自备的香水。秋实拿手机翻着通讯录,瞧见杜艳的头像那儿做成了一副"埃及艳后"的姿态,也就是伊丽莎白·泰勒那一版才独有的齐头帘,并且拉满艺术感的盯着手里的苹果在看!通讯栏只有一句留言:怎么样?可以给个评分,悉听指教!
他看了一分钟,两分钟,觉得合适了,就打了几个字过去:伊人如艳后,发丝如瀑,发尾微金,好!
他跟杜艳曾是县教育局夜校的同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儿!既然是夜校,就是白天各忙各的,晚上才聚到一块,仅仅为一张文凭,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卖力气!当时的杜艳还是公交班的中专生售票员,他还是工厂的保管!当他第一次在教室里见到她时,并未觉得这个女人有卓然于别人的地方,看了几次都没觉得!三年里,他们甚至只说过几句话,且居然都和考试有关,也就是说,他们的对话质量是蛮高的!
但他还是觉着她的身材是不错,比如身高适中,胖瘦适中,脖子与身体的比例适中!当然,这或许也和夜校里那些身高并不适中,胖瘦并不适中,脖子与身体的比例更不适中的女同学们不无关系。现在,两人又在宝沃斯物流部相处、共事。托了亲戚的忙,秋实荣升为人事部主管,杜艳则成为了物料库一名34岁的保管。既然已是34岁,就开始拼命的想往年轻里活了,更拼命的在集团团体表演里拿到了模特组头名,还如愿的领到奖品:一件"正宫娘娘"的王冠!但这让吴秋实觉得很土气-也就是那个名字的不高雅、不庄重!于是有一次,他俩私底下聊起来这件事:
他说:好好的比赛,得了一个"正宫娘娘"的王冠,谁这么有创意!
杜艳说:也是他们瞎叫的,我哪像什么娘娘?!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那儿嗑瓜子,就是老人事部隔壁的那间屋子!她还给他拍来瓜子的照片,说这也是一件奖品,足足有五斤重的一袋儿!她还说:"真的好吃,你来吗,给你留着一份"!
"我就不磕了"他将这几个字打到手机上,对办公室组织的无趣奖品、创意与策划能力,表示由衷的不解与心忧!
"哎,那你说我到底像不像娘娘?"没过多久,她忽然问起来,或者说,讲到了本次谈话的一个实质!
"既然大家觉得挺适合,那就是吧!正宫娘娘嘛,大概就是你这样的"-什么样儿的?他说的是独属于这个女人的那种优越与冰洁,并使得这份无法被冒犯的优越,成为了她一个特有的标签!
必须说的是,杜艳的漂亮,一半基于良好的基因,另一半得益于从小到大没操过什么心,基本上过着衣食无忧的独生女生活。另外她说话的声音还很轻柔,但并非不爱说话。她骂起人来同样爆裂,就是整个厂房都可以听到和感受到的那种愤怒,这个大大出乎了秋实的预料!秋实甚至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抱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通常情况下,如此善于隐藏心事的女人都会写日记!而直到她把社媒的个人空间给他看,就如同将归于女人隐私里的某一面,对他打开了那堵最结实的围墙,秋实觉得,他已成为了她最值得信赖的密友,并放进了私藏的通讯夹!而在那个空间里,有着信息量巨大的事件,吴秋实看了,足够为此感到十足的意外、荣幸与感动!
回到头发的话题,他继续回复了密友几个字,以作为此次谈话的小结:请"艳"后,将这份优雅,继续保持下去!
3.城南村
上午8点50分,茏县上空的薄云里有南来的一架客机,嗡嗡的送来健康的光芒,才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夜澜乡与那座机场之间隔了一座南空山,山下几十里外就是与城区交壤的城南村。这个时节,村子的目野里尽是相通的田地与水房、连脉的皴黑路头跟摇着枯枝的树。村里每一户的厅廊前皆有一条畅通成线的路,路又交错,织了网密布到南城的边际,成了畅通城乡往来的一片桃源地!白桂芬下了早班,到街面的铺子收了这月租钱,满心的欢喜回来,去偏房问了婆婆的胃口。老妇人是百年前任了一方道台的厉笺章后人,名唤厉敏之。她说要到中午才知是否肚饿,还为她绘色的讲了刚才的一件事:说到那个乡下的幺九孩是如何踩着生子的肩膀,爬到墙头来给她送菜,她又如何痛骂了他,让生子再将他驮回去,驮到门那儿再重重的给摔下去!讲到这儿,娘俩就咯咯的笑个不停。院里有衣物跟闺女甜一的小鞋铺卷成一筒,出来换了便服,剩下一同扔到洗衣机里洗完,又挂到门外绳上整齐铺平的晾晒。白桂芬跟吴秋实是奉女成婚,日子归于平淡了,却还有那么一点时不时的刺激!这刺激来自于哪儿?她说不清,而说不清的刺激才叫做高质量的激情,或是中年爱情的一剂良方!客厅里,她听了一会儿音乐,又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觉着应该给丈夫发一条信息,说什么呢?几年前她会说"爱",现在不说了,他们的爱只在夜里才做出来,白天是不会说的!那就让他回来后捎一只自己爱吃的烧鸡?对,于是她把这个主意发到了丈夫的手机上,回到卧室里四仰八叉着躺下来,等着那边的一句回复!几分钟后,铃声想起:"知道了,等我回来"-对他的这个回复,她很满意,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份"刺激"!
满意的白桂芬就这么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事,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信封装好,急急出家门赶去了村尾的娘家!
娘家在路的尽头一排漆红色瓦房里,朝东下是过城去的柏油路,南下则是旷野,那里只有夏天才会布满了如海的草甸,冬天就换成了萧瑟的草场!但草场尽头,远望的山峦亿年未变,驰名远近的罗竭寺就在那面南山中、石门下,并以石门做库,库里又安放埋入的枯骨,就此矗立了五百年有余!即是五百年,应是很老的,然而如今它却并不显老,反而时常到县里新闻露上一面,文化里走上一遭!还申请来一笔可观的费用,用来装上电线与监控,成了文旅宣传的一处景点景观!
白桂芬先是到了院子那儿,路过堂门就听得偏房有稀稀拉拉的说话,话外又是噼噼啪啪的响动,凑成了一屋并不协调的调子!她心知是母亲和人在玩牌九,并不想去见他们,只快步到了正屋里看白父在不在。远处一座白塔扑来淡淡香气,塔云形如白色的雾,渗透着盘旋着,翻着混着过房檩跟窗沿而来。香气是由烟火里提纯,附近多所宅院的香糜都由它供应,桂芬自小就喜欢这种气味,也痴痴的吸了一会儿,竟然在这些迷醉里想入非非!那边老父迟迟不见人影,她又不想去问他们,遂将桌上的一些书卷收拾,又将信封放进抽屉压实,再用书卷整齐盖了,就听着偏房里有人叫她,问几时来的也搓两把助兴。桂芬知道一张赌桌里总有三六九等的情绪,况且赌博是一种消业,耗尽的是人一生的运气和精力。就避开说你们玩的要有分寸不要伤了和气,那边说:“你来了怎么也不招呼?我也是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家秋实最近好不好?”桂芬听得是丈夫少时的故交、夜澜村里的混将阚清波,只是近年走动的少了,就回他说都好,快步出了屋子离了家门。
在门口那儿倚了墙,将小腿搭在膝盖,寻纸来擦靴子上的灰渍,干兄长武运福带着儿子武豪来白家打牌!那小子叫桂芬说婶子你这姿势我也会,就学她的样儿,也将小腿搭在膝盖,小狗似的蹦哒来蹦哒去。武运福给了儿子一个巴掌,孩子就机灵着护住脑袋,"奶奶,奶奶"的叫着,慌似的往门里边跑。桂芬知道兄长来找母亲,心里边老大的不满意,说你从前可不这样。武运福说我并不参与,只做看客,其实是心里爱慕她,半个月里又受她的托付搞来一台几千块的电脑,就用这事把话遮过去,说你讲的那件事情有了眉目,回头我亲自送到家去!桂芬说那个西洋牌子?到商场还要等货,你可真有本事!武运福说: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等我信儿就行了!问起价钱,武却说不要,既是外甥女要用的,就当是送给她的一份礼物,你有闲了也开心解闷一下!桂芬嘴上说这怎么行?但心里也并未推辞,只想着给个成本价,再和从前的一并还了!
上午,吴秋实到车间装钉组问起焦山河哪去了?他是不是私自旷工的事!那时候一排筐栏车刚把要配送的物料备齐,算上不见人影的焦山河和一个开始备孕的女工,装钉组的人手就变得短缺。组长李霞也在高位区上手捡配,她可以干起两个人的活,算上自己的组长职责,可以准确而高效的完成三个人的计划。她说焦山河只留了张小夜班的假条,那天我也在,不过没见着他。后来我去男宿舍那儿问,值班的老李说不见焦山河回来呀,门卫也说他是不是从墙头那儿跳出去了,我也没见到啊!接着这几天就不见踪迹,通讯也联络不到,他这样的回来我也不会要。秋实只好接着拨兄弟的电话还是没回应。他心知山河不是随意的性格,又拨了他老娘养老院电话,那头一个姑娘问你是谁?秋实说我是他儿子,姑娘说他儿子的电话我认得,声音我也清楚,你肯定不是,你到底是谁?秋实就说那你知道他儿子去哪了吗?我们在找他!姑娘说他也是几个月没来了,他娘一直哭我们也管不了,你到底是谁呀?秋实挂了电话,果断给公安局报了警,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那头接线员说你要来县局一趟讲明情况,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会马上安排人员来做问询!秋实就跟组里其他人打了招呼,凡是最后一次见到焦山河的,把当时的情况好好捋一捋,有价值的线索不要漏了!
离了车间,秋实去保卫科那儿叫上看书的刘志国,两人去了趟县局做人员失踪笔录!志国管秋实的娘叫姑姑,两人就是远房的表亲。现在他爹不用到处做泥瓦匠了,只去罗竭寺做一份工,闲了就听他们讲经文!但这小子可没他爹的修养,跑社会上闲散了几年,又在这儿混了一个保卫科长当上了!秋实问你看的什么书?我怎么第一次知道你还认字?志国说哥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打击我的积极性啊!不认字,还不能看图,还不能装着认字吗?秋实就说你这里一定有事,我可告诉你啊,孔琳不一定会看上你,你努力吧!
两人又接着讲焦山河,志国就把知道的事都说了:你看这小子地道吗?我看他不地道,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很少跟他说话!他从不跟我借钱,有我也不会借给他。你知道他背后干的那些事没有?那都是偷东西的买卖,就是把咱老祖宗的东西卖给外人,这不断子绝孙吗?你就说咱们有多少让他偷了?光我就知道,他认识的那些地面上的人,都是干这个的,一帮断子绝孙的!秋实也不清楚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讲你先别胡说八道的,把人找到再说!
回到厂里已是中午,碰上机修组的寸玉睡了一个饱实的觉,来找秋实去吃饭!寸玉是新乡来茏县的少年,即是远迢,必是求学年龄又不喜欢攻读,总跟着闲散的人到处去打牌惹事!他老父忠厚但是精明,担忧他不良的习性败坏了家产,就将其牢牢带到了身边看管。一来有家人管教督促着,其次也是做物品收购与贩卖时能有个帮手,故省下一份外派的差钱。
后来他又趁着常去工厂走动的工夫搞了些手段,寻一份机修学徒的差事给他。还教他说你不光要学习技术,为人也要增长见识,这里的见闻、说话跟眼界总归不是咱们那能比的。财会部的李中复是面人才,寸玉父就把孩子教他带,指望着可以随之增长学识。中复业余给杂志社画漫画,此外还接了公园书写宣传标语的公活,挣到的钱也无私心,据说连带寸玉家的礼物都一并丢给了当教师的老婆。只是寸玉不喜欢他那股不通情理的做派,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做不到一边。后来不知为什么中复不在给宣传部写标语了,说这种生涩枯燥的文字你们爱找谁找谁去,我做不来,并且也不再跟寸玉来往。少年既是莫名,也更是乐得不去找他,反倒和人事部的吴秋实成了莫逆之交。
两人先去吸烟室抽烟过瘾,那里边的人都不怎么说话,一排排围成牌桌那样的四方,像僧人似的规矩着打坐。只是中间并没有什么桌子,撇下的烟屁股如同撒下的弹壳还冒着烟。他们的下身是不动的,上身也很少动弹,只用一张张嘴喷射浓烟出来,就如同你看过的紫砂壶或者灭火器什么的;或者仰着头,那时就是一列火车,"呜呜"着由头顶那儿把烟咕嘟咕嘟的排到天上去了!
屋子的墙上都是焦黄的尼古丁,也没有灭火用具,周围摆的最多的是水桶。其实那里边不光是水,或者说是乌七八糟的黑水,烟头自觉不自觉的都会仍到里边,再吐上一口黄的或白的痰,在下一个开工铃闹响之后,这里就是杂乱又斑驳的碰撞,走步和咯痰的动静,原来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啊,而不是紫砂壶、灭火器或者火车什么的!
寸玉抽的是更高级点的“火凤凰”,十八块钱一盒,好烟的王俊峰开会时候手不离它,更不听人劝,一天要两到三盒才行。寸玉的老父就给厂长多备着,也曾在底下给了秋实一条,秋实推说不喜欢这种浓烈的谢绝了。到后来老父又经寸玉给他拿来了几条“骆牌”烟。这种柔润是他喜爱的,他推不过就收下,放到办公室抽屉里了。
问起他老父人还在不在茏县?怎么有些日子没见到了?寸玉说:“上个月回新乡了,收箱子扭了腰椎,具体哪块骨头不知道,可把我妈吓坏了,就让我姐跟着他回去了。我看没啥大事,两个女人就知道大呼小叫被他骂了,我可是头次听他骂人”秋实说:“应该在这里把病看了,也省的来回辗转”寸玉说:“这里的医院人生地不熟,我们那儿他可以去找房老先生做跌打保险。那个老人手看着细腻,劲头可是不小,手法准且狠硬”秋实又问他几天前夜班的事,寸玉只说和焦山河不熟,见面也不会打招呼。
食餐的小楼落在厂区正东方向一片灌木花草后,其后的巨大囱筒由昔日铸造厂改做了遗址,自外面沿梯攀上,那高度可俯瞰大半座县城,更如巨大皴黑的一面纪念碑,令来这儿的人稍一举目就可心生高距离的恐惧。
餐楼外包后,资方拆去老墙,以玻璃三面筑成境子,里面的人尽可以看你,而你也只能看到你和这面玻璃!内部结构分为上下两层,下面自不必说,上到二层有清真窗口售卖口味不同的餐点,更是列出几个隔间给王俊峰们来用。说到这桩交易,由前任武运财当家时达成,其夫人更是游历过欧洲、北美,于一场餐宴,又通过食堂的幕后老板认识黄智夏,遂使得夫君坐了黄记集团管事,攀了一份收入不菲的高枝,只半年工夫又升做了大管家,为众人仰慕。
进到里边,排排餐桌像电脑键盘那样摆放,人就如同蚂蚁,端着饭菜从A键到Z键的游动。秋实看到杜艳也在人群里,把自己的头发就那么一下下的捋!自从剪了这个发型,她似乎开始形成"肌肉记忆",总是要去小心的抚摸一下,唯恐拉直的发丝不那么顺滑,在众人面前,不知不觉的丢了"冠军模特"的脸。
厂医花越云由后厨包好一份盒子,又从另个门洞去了办公楼。她通常不在食堂吃饭,中复也不在这吃,两人拼成一份到会计室,或者是里边的一间隔室"流水斋"里吃!刘志国跟孔琳找了靠窗的一张桌子,讲话讲的一下下碰着鼻子,直到王俊峰进来拍了他的肩膀,人才慌似的起身,王没搭理,径自上了二楼用饭的包间。
秋实开着通讯软件,那边儿齐潇潇还是没有消息!他记得那天这个女孩说,找工夫你出来吧,咱们见一面!但这个提议当时被他拒绝了,当然并非那么生硬的无理拒绝,但意思还是"不行"!这几天他寻思,是不是这份冷漠使女孩受到了自尊的屈辱,但他其实并不打算把这种关系,放到手机以外的任何地方。见一面不是不行,但见面后会意味着留下很多事!从她17岁开始,那应该是齐潇潇的大学时代,互联网交流也逐渐兴起为一种时尚的生活方式。他们做了第一批网友,她太聪明了,据他所知还跳了级,一步一步的一直跳到了北京的好学校!他还记着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多大岁数了?秋实觉得虚拟并不是坏事,至少他说什么都不会被当场验证错误并拆穿!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了,进而通过了她的验证。六年里,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茏县她父亲的公司,两人说的话足够一本字典,后来就是一本情话秘籍那么厚!他还知道这样做背着桂芬是不对的,按齐潇潇的话说,他这已经是"精神出轨"。
4.他翻着齐潇潇的电话,或者说根本不用翻,那11个数字早就替代了脑海里的身份证号码,牢牢的做成了11个特别的记忆点。但他无数次想起,却都没有按下去,因为他还没想好接通了会说什么?一本正经的开场,然后说着胡说八道的话?到时候所有的话最后都会是胡说八道!那么是胡说八道的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也不靠谱!所以他没有打通,或者说干脆没打!
他还是不想让那个姑娘感受到屈辱!
说受到屈辱的,还有寸玉!他把整个用饭的时间,自始至终的瞧着刘志国跟孔琳!他觉得他们太过分了,就在他眼皮底下的过分。但哪里的无理?他又说不清楚!他只是后悔不该把合吃饭票的一份还给孔琳,让这个姐姐彻底投入到那个社会痞子的怀里!尽管这其实不是他的问题,他还不还,孔琳都要投入到刘痞子的怀抱里去。但他更相信是自己的问题,譬如鲁莽,屈辱,和知道孔琳与志国谈对象后的愤怒。所以他不打算把这份三合一的复杂感受再忍耐下去,干脆说饭不好吃,就出去了!
没有下定决心打通电话的吴秋实,也是只吃了几口,转而给白桂芬发了一条信息,却迟迟等不来回复,他想她一定是睡了!他也心疼妻子的护士工作,但她却说很喜欢,主要是医院的待遇实在太好了。
他又开始担心起那个9岁小女孩的胃口,她中午吃的好不好?有没有被谁刁难?但闺女没有手机,他就给郑春兰老师发去信息。郑老师就是他曾经的班主任,90年代嫁给了一名高大的海员,那还是在他没走出第三小学的时候。他觉得郑老师很漂亮,或许对于女性的穿着执念,就是从她那儿开始一点点得来的,以至于当8岁的他第一次在鼓楼商场,等到那些塑料模特在早上由大城市被一个个的摆出来,摆成了与他一面玻璃之隔的那点距离,执拗的吴秋实依旧以为,它们是按照她身材的比例塑造的,就连头发都没有分别,并将这种认知带到了春意萌发的少男时代。
当然,无论是在还提时代,或是时不时回去看望她,这些都是深藏在一个孩子的内心里,并未也没有任何机会成为付诸的事实!如今,这位善解人意的老师还是那么美丽,但永久的失去了她的丈夫。所以在随后的岁月里,她把所有的精力用来做瑜伽,并迷恋上了这种塑身运动。为此,秋实给她办了一张贵重的会员卡,作为对于她的一份尊重,和对那个逝去岁月还在的一趟留恋!
郑老师53岁,他35岁,他们之间有18岁的差距!
郑老师收到了他的信息,很快回复:安心,姑娘吃的很好,这会正睡着!
他放心了!既然闺女睡着了,就代表她兑现了对他的诺言,过得真的快乐,吃的也好,不然不会睡去。因为他太了解闺女的性情,她通常在快乐的时候很容易去睡觉,这个恐怕和所有孩子都兴奋着是不一样的!她还说过,我希望把快乐带到梦里去,那里边,什么事都有,什么事都能更加随心所欲!随心所欲?听到她这么说他笑了,这个9岁的小女子居然知道这个成语,恐怕很多成年人都不会立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句话,就此他坚信闺女在某方面的与众不同,从而也让他在时刻关注着她的这种独特!
而当她不快乐的时候,她就会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要么困在被窝里假装的睡,但怎么也不会如意;要么就闹,闹的全家鸡犬不宁!闹的他们夫妻俩共同有了一个想法:把她扔出去,爱去哪去哪!而且他在某一天忽然意识到,她之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就一天到晚的不睡觉,一天到晚的闹觉,是不是就是因为:她从那个时候起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什么叫"不快乐"?但她不会说话,从而无法把这些让他们第一时间知道!可想而知,被误解而憋坏了的她当时是多么无奈,焦急和绝望,并想:这对儿两口子简直蠢透了,连他们的女儿、本姑娘的想法都不知道!所以她只有不停的哭,不断的闹,一切只是因为不快乐。
饭厅里,秋实又瞧了眼那边儿的刘志国,他也偏巧朝这边嬉皮笑脸的看,那份得意,似乎马上就要当场宣布:你们所有人都听好了,今天算我的!于是他就冲着兄弟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俩收敛点,接着扒了几口饭,起身也出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