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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几人

发表时间: 2023-01-19

11.妇人给兄弟俩端来果盘,她本是临近黑龙乡人,妆容精致,步子轻低,早年演员出身,后来结了事业,嫁给夜澜乡生意人王俊财。俊财常年于外省和南洋各国打理生意,夫妻感情自然不像初交时的炽热了,这次回来养病,心情本就是郁闷的,加之几年前的往事如云难消,对夫人更是冷落不少。

俊峰还是心疼兄弟的现状,问起病情,俊财只说是那里潮热湿闷害了关节,得了骨病,之后再无话。俊峰说:“我认得些民间偏方的艺人,有个用药贴治好了个外国人的骨病,我会去盘古巷找他说说你的情况,请他来应该是不难的。”俊财说:“他能来当然是好,怕的就是我这湿毒入了骨髓伤了脉,即便是妙手也难回春”妇人说:“二伯找的名医值得信赖,赢过吃药打针这些西式疗法,等你好转后就不要再出去了,我们守着孩子过日子”俊峰也说:“小依为你的事去了寺里求香,她虽妇道人家没有医术之力,却是极其牵挂你的”俊财并未开口,俊峰说:“你我和俊春三兄弟同辈至亲,年轻时也好的不分彼此,现在却是各有着落,平时少了聚会。俊春是来过电话,要我今天去出席乡里的活动,他就任乡长不久,人又火热诚实,论心机断然不是黄智夏的对手”俊财说“他大我10几岁,父母去了,就剩我兄弟二人相依扶持,他那个养子王梁是不是考上了外国语学院?”小依说:“梁儿现在可是有出息了,你不在家这几年,他和大伯总来探望我们母子,他还在省里应聘了外贸职位,说不定将来可以出国做事!”俊峰说:“也是孩子懂事让他省了不少心,他的周遭险恶,那些人里有黄智夏安插的部手,黄铁了心要把他弄下去扶植自己的人,也是他为人热情正派得到了组织的信任,才一时没事”

小依说该敷药了,点了一炷药香,俊财翻身趴下!那个女子应该是聪明之人,她说为了俊财的伤好的快些,自己也去培训班练就了膏摩推拿的程序和手法!俊峰觉着这种东西有趣:俊财就那么趴着,小依在他腰眼儿、胯骨那儿一下下的涂了一层微波加热后的巧克力泥样的药膏,膏的温度可温可烫,在后背至腿间画出药区!敷着还要推拿,这功夫,舒适跟温度很容易令人睡去。敷完打开床头的红外灯,就那么烤着放了一段缓慢的乐调,和着袅袅的药香,把俊峰也看的入迷!他说,如果可以为你减轻些身体的劳苦,我愿意代你受过!俊财并不言语,但心里早已被兄长的真挚所感动。

膏摩后,小依又去和保姆准备了饭菜,给了兄弟继续说话的机会。三人里俊春为长,俊峰年岁次之,俊财是俊春亲兄弟,一家人算是隔了许久又走到一起,席间,往事的种种不快随着懊恼,忏悔,思索与茫然消去散去,只是时来的痛苦与暗地的回忆一时还难以去解开。

(罗银鼓)

秋实早起,就听着罗银鼓推来游动的早食摊穿巷售卖!罗银鼓他爹,八十年代在盘古巷那儿造了一幅画,说原来咱们这儿叫"半枯巷",你看由解放到现在,生活好了,就该还她本来的名字!本来叫什么呢?就是盘古巷,我在县志里查到的。他还查到了一张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盘古画像,申请了一笔经费,没日没夜的在那面画壁里画了一个月,两个月,两个月又零十五天,画出了一幅两个影院幕布那么高大的盘古像!那不是喷上去的,也不是机器印上去的,那时候科技手段还不够,而真的是他们一笔笔的构思、测算、勾描、保护着得来的!而今的盘古巷已被拆成了盘古小区,但画像还在,罗银鼓打算给画壁润色,让它看上去不那么的破败。当初他再回到盘古巷时,已是县第三小学的校工!只是他的腿受了早年事故的伤,依旧不利索,走起路总要歪向一边,再努力正回来,又歪向一边的朝前走!他爹绘出了那幅画像的脚,却残废了自己儿子的左肢!他也梦想如同盘古那样穿过巨大的茏县,将所有的东西踩在脚下;为此他曾留了帅气的长发,将发丝放进风里,就像盘古那样无所拘束的活着,也想着如同他那样壮伟的离去!

但50岁的罗银鼓却没钱了,做生意只够一家人吃的。他就去找文化馆,那里的人说我们管不了,还打算把东西拆掉,再修一条路!罗银鼓据理力争,说我替你们算过了,那条路不用从那过,它谁也没碍着,你们不能这么对它。文化馆的人不听,说你是谁呀,你急什么?还你来替我们测算了,我们也不管修路,你去公路局啊!罗银鼓气不过他们,他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公路局也不对,就说那东西你们不要,就是我爹留给我的,我在,画在。

秋实在门那儿叫住他说:"罗哥,你的馄饨热不热?"罗银鼓说:"皮是新擀的,肉是新要来的,还有浓浓的汤,包鲜包热!"秋实掀了锃亮的盖子,饱实的馄饨就翻到汤面,一层莹亮的油滴由暖烘烘的热气熏着。急急盛了三碗到家,厉敏之只喝了半碗,将剩下的泼给了"斑竹"!甜一说我不想喝牛奶了,我要吃馄饨,什么味儿?秋实觉得这个小女子其实是想尝尝猪肉的味道了,结果她尝了一个就吐出来,说不像想的好吃!秋实尝了,确信不是肉的问题,出去给她煮了牛奶,再回来,就看着她又一口口的在那儿尝,这回不会再吐到地上了。看表,也到了桂芬下班的时候,出门到查厚良那儿买了她喜欢的笼包跟油条。老远白母就喊他:"我的儿,把我的钱也付了",她买了几个牌友的,实是已经收过了钱。但她每次碰到女婿,都想从他那儿图点什么!几天前就照着耍了一回手段,被桂芬戳穿了,说以后甭管她!但秋实每次都乖乖的付了,当是孝敬她的一份心意!

12.白桂芬下夜班,回来的晚了一点,做护士十几年,轮到夜班时候,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怎么迫切想见到女儿和丈夫的!这一个星期她只有在晚上打过给女儿的电话,但这个小丫头似乎很不耐心,她完全不知道当初分娩她的那份嗷嗷的痛苦,还有见到之前和见到后的期待与喜悦!她还计算过,通常来讲,她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光只有8000来天,那可是一辈子多么珍贵的8000天啊!然后呢,她就会把她亲手送到一个优秀的小伙子那儿过日子。她们还会有自己的一个孩子,或许也是个女孩儿,就像现在自己正经历的这样。想到这,她忽然又自责起来:白桂芬啊,白桂芬,你这个笨蛋,你光想着自己的遭遇了,你又是个什么样的闺女?你这个产品保值吗?所以回来的时候,她特意去早市给白母买了她喜爱的成品带鱼和一副暖宝,就是可以挎在腰间热乎乎的东西!可当她进到娘家院子里,又恨不得改了主意,这个老太太活的是多么潇洒啊?她把唯一一间不用的偏房改成了可以装下一张赌桌和五六个人的房子,还挂了一张《赌神》的电影海报,每天虔诚的在那儿上香,以祈求从他那儿得来运气和灵感。

她还是没有去房里见白母,把东西放到厨房那儿,将暖宝给了白父:他俩一人一个!她也是一个月没见过父亲了,父女俩在房里说了会儿话。白启光扛过枪,上过战场厮杀,对老伴"腐败堕落"的生活方式看不过眼,他说他准备搬到山里那座院子住,他怕它就那么破败了,没人可怜了,再把那个石像起出来!石像由现代名家雕刻而来,虽不高大却眉目清秀,自盘古巷外野地里倔出原料制成人形,从登天口绕了一个圈子被送回到这里废掉!桂芬自少女时就陪它畅想,与它倾诉:假使你这石人复活过来,我便嫁给你。假如这世上真有你这相貌的人,该陪我一生一世多好?然而许多年过去,无论风霜雨雪,黑暗黎明,石像却并未现身成人,却已多年横卧于那所房子的地下,与土藤烂叶交织交混的变了一处门槛,又或者是一处露出来的座椅。

甜一并未对白桂芬有太多亲昵,或者说就没什么热情。她妈回来后,她的第一句就问电脑的事,白桂芬懒懒的躺倒沙发里说你没看老娘我都累散架了吗?秋实把早食又去热了一遍,味道就不像原来那么的好!他打算再给她煮一份鸡汤,桂芬却等不及,将那份早点一扫而净!

秋实说牛莉云送来三张嘉年华全场通票,就在城北长城公园,元旦咱们一块去!白桂芬说真的?这票可贵了,我们抢都抢不到,你有三张,真有能耐。完了就要去亲他,夫妻俩自然不会当着女儿的面儿有什么亲昵的举动,或者说身体里有一团火,也要放到晚上去烧。甜一问,那我能不能把猫也带进去,秋实说不行,要么你俩就留家里边。甜一就开始盘算得失,决定还是让斑竹留下,她举着猫咪说:那这次我俩就不能荣辱与共了,荣辱与共懂不懂?在它脸坝那儿狠狠来了一下!斑竹只知道刚才的馄饨好吃,厨房里还有鸡汤可以喝,当然不知道什么叫荣辱与共,也不打算知道,它巴不得小丫头把它放下来,桂芬却说:吴甜一,你咋不跟我荣辱与共一下呢?来!她把脸坝朝向她,吴甜一就在她那儿也狠狠来了一下,丢了句:麻烦,就回了自己屋里!

上午,一家人抱在一块,暖暖的哪儿都不想去!茏县进入了一年里最冷一段时间的序幕,街上也就是那么热闹了一阵子,冷空气就把他们都赶回了家!

早先与桂芬搭话的阚清波,开着菜车带着王生,到富民街两人才分开。阚清波说我还去别人那儿睡一晚,你要是再跟我媳妇胡说,我就把你脑袋上挂绳子,跟条狗似的拖着跑。拖完了歇一会再接着拖,一直丢到罗竭寺那儿埋了!又说:"我明早来这儿接你,咱俩再一块儿回去,我老婆问了就照我教你的说,咱们去哪了?记着不?"王生说:"去白老太太那儿打牌了!""打了多久""打了一天加一宿"!阚清波觉着他答的不错,又说:"你要见着白姐姐,跟她说什么来着?"王生不肯说,阚清波就把绳子将他脑袋套住的又问了一遍。王生被勒的嗓口,胸口都闷,害怕了,说:"女人会寂寞,让她跟你睡",阚清波说:"她要怎么讲,全告诉我"这才把绳子解开,奔去富民街胡同!那实是以民宅做掩护的一处据点,整晚都可以打牌,再用赢来的钱跟小仙女睡一觉!小仙女人老却并不珠黄,45岁年纪迷了一帮恩客,再把恩客的钱汇到老家买房子。

王生等他走了,就开始一个个的数身边的人。他不光数,还树立了数的原则:从东边左手来的就数男人,从西边右手来的就数女人!他已经在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两个热闹的地方数了5年,数到了40万觉着应是把茏县人数清楚了,因为官方统计的数字也是40万!他觉得就此达成了一项壮举,并学会了一项新的本事:看他们的脚后跟,一个个粗或细的,迟缓的麻溜儿的,然后嘴里给出点评"你的轻了活不久""你的轻了也活不久",“你的重了是染了疾病”!这轻或重,指的是踏去地面的力度,按他的说法,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谁都不行了似的。于是没修养的过来抽着废桶要揍他,被及时拦了,说算了算了你看他哪有个人模样,遂只得吐一口口水了事!他也不吐回去,通常这时候是个精神病人都要吐回去的,但他只是细眯着眼角,接着数男人跟女人,接着看他们的脚后跟,并由此推算他们长短不一的寿命。

他是王俊春的养子,他还有一个弟弟王梁,二人由俊春抚养大!他其实比王梁还要聪明,只是烧坏了脑袋,有时候跟着幺九孩,有时候跟着阚清波,坐着他们的车子到城里!到城里干什么?有时候找个车站就睡一觉,有时候就到秋实家里吃饭!

他走了一段路,去城南村敲秋实家门,白桂芬说你看你这一身,要他把衣服脱了去洗!秋实就给兄长王俊春打了电话,说你家生子在我这儿,要他来接!俊春说你给我把他锁了,我这就来。挂了电话,秋实问王生,说你都住哪?你跟我说,王梁说住地底下!秋实说:"胡说,地底下怎么住人?你是不是住在那片林子里,就是乡政府对面那片林子?"王生想着,说:"好像是,我在那片林子里住的踏实!"秋实问:"那他们怎么找不到你?你告诉我入口在哪?"王生说:"我不告诉你,谁也不告诉,我说了,你们就找着我了"有那么一刻,秋实觉着他是不是在掩盖着自己的聪明?他原来可是夜澜乡里的才子!但是他确实傻了,脑袋只是偶尔好用,或者说,这个脑袋一次只能存一个主意,秋实偏巧就问到了这个正确的主意。他的世界其实是黑白的,少有亮色!但有那么一点亮色的时候,就是他脑袋闪光的时候。桂芬给婆婆盛了一碗鸡汤,给王生做了些简单的饭菜,但她实在太疲乏,况且,今晚特地赶上了一个独处的机会,夫妻之间还有重要的事要干!就说我去睡了,你给生子找件新衣服,他那件就留家里了。王生把满满一碗饭吃的干净,却忘了阚清波的话,秋实给他换了衣服,王俊春就开着车子来了。

俊春自第一次婚姻后就未再婚,他把兄弟俩从贫瘠的山里带到茏县,依照妻子遗下来的一封信,供他们成人!妻子的信里还有对他今后的期待:

我们一起完成了一个心愿,我希望在我离世后你能够继续组建一个家庭,家里不要有我任何一样东西,我已经把它们都带去了天国!但我会在那里注视你,就像我们第一次分别时的那样,望你幸福!

得到妻子祝福的俊春,这么些年一直过很平稳,也有不少优秀的女人,为了各自目的,向他发来过邀请函,他把她们一一筛选,觉着相貌都是好的,条件都是硬的,只是他认为自己的性格不合适再婚了,所以也觉着这些都不合适!家门口,他按了几下喇叭,秋实就带着王生出来了。他骂了句"臭小子",就把王生吓坏了,还要跑,让秋实哄着上了车子。临走他对秋实说:"我听说你们厂里丢了个人?"秋实说是焦山河,俊春说那可能就对了,他咋走到河套去了?还要跳河?让联防队给救了,你这就去夕翁庄认人"!

秋实马上叫志国,说焦山河找到了,一块去领人!志国昨晚跟孔琳在咖啡屋里抱一块儿,却不知道怎么亲她才能让她满意!他觉着她的那片嘴巴怎么长怎么好看,就一下下的吸,像吸葡萄汁那样的吸!搞得孔琳后来"扑哧"的乐个不停!他说那我就来个痛快的,这就要脱裤子,孔琳说你干嘛呀,这么不斯文!然后就开始把这事放一边的喝咖啡听歌。志国就此后悔了一个晚上,路上也并没把焦山河的事当回事。两人到了夕翁庄河管所,所里值班的说你们是来认人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们去看看吧!焦山河就躺在一块湿乎乎的床板上,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具有着呼吸的尸体!河管所的说他刚从卫生院回来,人应当是没事了,你们这就把他接回去吧!秋实问他的手机呢?那儿的人说救上来就没有手机,应该是掉河里了,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他是谁!两人把山河接到家里,厉敏之就哭了,说我这大外甥咋就这么命苦?我那妹子咋这么命苦哇?她这一哭,焦山河说话了,说姨你别哭了,我这不活过来了?秋实就问你到底去哪了?这到底咋回事?山河说我也不记着了,你跟我说说我咋回事?秋实说你那天是不是夜班生病了?去拿药,去找李霞请假来着?山河想想,想不起来!只记着自己朝着一片河边走!秋实说你可是走了一宿,走到了城北的夕翁庄水库。志国说:"妈呀!你这腿比车轮子还利索"秋实也说:"你昏了几天,去过医院进过鬼门关你记着不?"山河说:"这些事我咋不知道?我光记着头疼,好多人在房子里拽我,我就害怕了,越怕他们就拽的越厉害。那些房子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秋实看也问不出来什么,人回来就好,说回头我带你到县医院再查查!志国说:"跟我没关系了,我回去了"厉敏之问起他老父,他说他现在住在庙里不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养过精神的桂芬说来了就把饭吃了,一家人也难得聚的齐!志国不喜欢焦山河,那边儿还惦记着孔琳,并未留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