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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强年下血族多元素双洁】“在爱你这件事上,之死靡它。”好友的意外把少年带到了他的身边,他信守承诺,要创下和平盛世,撑起一片安宁的天。架空多元素的世界里,现实和理想背离,黑暗笼罩着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绿色康乃馨果真如此另类,人鱼和公主也难逃世俗和摆布,紫罗兰被凶案吞没,爱人白金色的长发抽离他的手心,沉睡了几千年。故事皆为架空虚构,请勿代入现实。
主角:初令,艾以·伽加 更新:2023-01-19 10: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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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初令,艾以·伽加的其他类型小说《双面镜城》,由网络作家“lamb”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双强年下血族多元素双洁】“在爱你这件事上,之死靡它。”好友的意外把少年带到了他的身边,他信守承诺,要创下和平盛世,撑起一片安宁的天。架空多元素的世界里,现实和理想背离,黑暗笼罩着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绿色康乃馨果真如此另类,人鱼和公主也难逃世俗和摆布,紫罗兰被凶案吞没,爱人白金色的长发抽离他的手心,沉睡了几千年。故事皆为架空虚构,请勿代入现实。
古老的钟表仿佛到垂暮之时,钟声低沉苍老,它坐在角落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指针慢慢挪到了午夜十二点。
沉寂笼罩在一栋有着浪漫与庄严气质的别墅里,除了能清晰听见炉火燃烧木头的噼啪声,就是窗外拉风箱的狂风声。漆黑的街道望不到尽头,黑夜仿佛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房子,行人逐个吞噬,只有街边彻夜营业的店铺从窗户透出的微光,把黑夜烫出一个窟窿。
在这城区边缘的别墅附近,有一个飞剑穿梭在不知名街道的身影,借着黑夜隐匿在不起眼的路缘旁。那黑狐,挺胸抬头,笔直站立在那里,正在等待什么。远远望去,只能让人模糊的分辨出大于正常犬科动物尺寸的轮廓,他或许会被喝醉到神志不清的醉汉认成一匹黑狼。
他身手矫健,轻巧地躲过一辆飞驰而过的马车,尖尖的嘴角小心叼着一个精美包装的长方形盒子。安全到达目的地后,他顺势从大门镂空花纹里钻了进去。悄无声息地跑过前院,绕过造价不菲的喷泉,最后轻轻一跃,身体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别墅门前,肉垫的辅助让他没有一丝声响。触地时,毛茸茸的黑爪褪去光泽的狐毛,变成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掌,有力的臂膀轻松借力地面撑起身子,站立脚跟,变幻成人形。
不敢耽误,他匆忙开门走进豪华的别墅,来到二楼的小会客厅门口,理理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和有些松散的领结,然后曲起手指轻轻敲门,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屋里片刻之内传来一个声音,在确定得到他的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悄然走到自家主子面前,躬身低头,看似凶神恶煞的脸隐匿在昏暗的阴影下,无法辨别出来什么表情。他将新买来的画笔和颜料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埋头画画的小少爷。
“辛苦了,秦管家。”少年扭头看到想要的东西,俊朗淡漠的脸庞泛起一丝波澜。
他立刻起身接过,少年欣长挺拔的身姿站起时,白金长发在身后轻轻划出一个浅浅弧度,体态优雅,他语气尊敬温柔:“您去休息吧,这么晚还打扰您。”
“这是我的荣幸。”
说罢,他转身对坐在房间另一角落的人鞠了一躬,规矩严谨的举止一丝不苟:“时间不早了,少爷,小少爷,早些休息。”
“嗯。”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儒雅青年勾起僵硬的唇角,轻轻点头,特殊原因他无法有什么大动作。
秦德高大的身躯慢慢的后撤,又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静静退了出去。
初文有些痛苦的注视端坐在他面前的人,他的弟弟手握画笔,时不时朝着他和空气比划着什么,神色严肃,注意力集中,双目凝神。他心底里生出来一丝无奈,初令似乎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放他回房休息的意思。
在这里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即使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大腿还是因为局部血液不循环,不断发出抗议,要疼不疼,要痒不痒的酥麻感难耐的很,这让他如墨的眉毛从一开始的舒展变得微拧着。初文假装无意撇了初令一眼,面色不动,偷偷地挪一下位置,想让修长委屈的大腿舒服一点。
“别乱动,快好了。”初令随口道,顺便换了另一支稍细的画笔,觉得合适之后,用笔尖蘸水,揉开刚刚挤在画板上的颜料,仔细认真的调蘸,控制好颜料的比例,配出几种深浅不一的颜色。
他不满道:“几分钟前,你才换过姿势。”
再过几天就是初文的生日,初令想让这幅送给哥哥的画像能够及时地挂在宴会厅的主墙上。初文白天在医所,事务繁多,每晚回家也是随月披星,这些初令都看在眼里。
前几天,初令不忍打扰他休息,这本该早早完成的画像一再拖延。现在时间紧,他又不专业,手生的厉害,没有一个活人作参考,总觉得笔下的画里人差点意思,今天晚上他熬夜苦等,终于让他成功逮着初文,他只想一鼓作气,尽快完成画作的最后一部分。
“……”初文听后弟弟的话,嘴角抽抽,也不敢出声埋怨,心想嘀咕几句,前几分钟?那在两个小时之前。
他内心深叹一口气,没有反驳,因为无聊,加上无法动弹,他开始用眼神找事情做。无疑,房间里除了他,就只有少年是唯一的观察对象。
初文细细打量少年。许多年未见,少年竟然长得越发俊郎漂亮,虽然白皙精致的脸庞还有一点稚嫩,但是五官已然长开不少。他富有光泽的白金长发遗传自他们的母亲,看着富有光泽和柔顺的长发,用一条长长的绸带随意扎起,两边的碎刘海因为没有发绳的束缚轻轻落下,顺从的垂在他白皙皮肤的脸边,柔美的侧颜线条,和他们的母亲真像啊,只是常拧着的刀锋眉毛和雷打不动的厌世眼神让他有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长得真像母亲。”初令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不仅是惊为天人的美貌,最重要的是母亲独有的强大用药能力。
听见初文这么说,少年在画纸上自信点画的笔停顿片刻,抬眼迎上初文温柔的视线,浅浅一笑,藏着一层淡淡的悲伤。
初文思虑到此,几日以来的犹豫再次身不由己的涌上来,争先恐后的烦恼让他控制不住的皱紧了眉头。初文抬头转转漆黑的眼珠,沉吐一口气,烦躁之余在玻璃窗上看见他被灯光印上去的模糊倒影。
他放空大脑,发觉他和阿姐长得更像父亲。阿姐也有着父亲那般英姿飒爽的气质和立体精致,有点男性化的五官。思念到以前的家人,再对比当下的冷清,初文眼神不禁暗了暗,内心的伤感排山倒海之势涌上心头,盖过了烦躁。
初令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与牵挂,他们相依为命,作为哥哥,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好亲爱的他。在无法预料的意外之前,他要为弟弟未来的路画好线,铺好砖,打理好一切,且不谈能永远富贵一生,高居上位,只求能换来弟弟未来生活的无忧无虑,幸福安逸。
正想着,他突感世界安静下来,一切声音都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他有些疑惑,回过神来,定眼去看作画的弟弟。初令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一眨不眨,一切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葱白的手指仍然握着画笔,却停留在空中没有继续的动作,脸上的神色也还是严肃认真。
时间,空间里的一切都诡异般的停止了,安详的可怕。
短暂思索之后,他心里猜测了几分,随后便毫无顾忌地站起身,伸个懒腰,向前活动着筋骨,等着即将空降的客人。
空中撕开一道黑色的裂缝,大团大团的黑雾从中争涌而出,不断扩大撕开裂缝的面积,直到成不正规,不规则的圆形,从那片模糊的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身着正装,面色严峻且俊美的高大男子。
站定在真实触感的地面后,黑雾迅速消失,带起了一阵旋风,吹起他的黑色披风。
初文背对着身后人,一心一意的舒展僵硬的身子,艾以深邃冷漠的异色瞳仁紧盯他,眼皮不眨,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
艾以没有出声打扰他,忍受对方对自己的忽视,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一切一起静止着。片刻之后,在初文即将要在他面前展示一个后空翻的时候,艾以只能出声轻叹,提醒对方他的存在制止了他夸大的行为。
“艾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初文平衡曲臂,保持扭腰的姿态,扭头寻找到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来源。见到艾以不掩一脸的疲惫,加上身上正式的西装长袍,稍长的黑色狼尾也被整齐的梳在了后面,一丝不苟。他猜测艾以应该是去大皇那报道前不久位于城中心的图书馆爆炸案。
初文随口一问:“你刚从上面回来的?”
艾以只是点点头,没有出声回话,他毫不客气地迈开长腿走向旁边古老华丽的单人沙发,将有些湿气和带着凉意的披风放置在一旁,长腿随意的张开坐下,慢慢放松下来,将具有骨感的手掌放在扶手上,头靠沙发后背,慵懒贵气,立体的容貌细看之下帅气冷冽,但皮肤因为永生没有时间的痕迹,带上惨白的皮肤,显得他没有一丝人情味,这是终年不见光的结果,透露着属于西方吸血鬼的魅力。
沙发上的人闭上沉重的眼皮,抬起一只手按摩一边的太阳穴,向初文解释着:“按上面和警猎长的意思,这事就下定按普通的爆炸案处理。”
“因为发起者是一众民教信徒,所以刚从上面回来,就又收到命令,发文让警猎长两年之内整顿下面所有自发组成的民众zj组织,给的理由是什么精神整治。”
“所有?”如此决绝的决定显然是没有经过慎重考虑和分析,“皇会还没有开始,大皇下达个人命令,很难让皇会的人闭嘴。”
如今世道,争斗不断,动荡不安。解脱人们的是心里的信仰和对未来的憧憬。国家是仰仗,没了信仰,散了追随的光,人心难免动荡。
他略有所思,转了转漆黑明亮的瞳仁,思来想去,也明白为什么艾以觉得棘手:“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吗?”
“没有,暂时是怀疑。这次爆炸案,我思来想去,跟着线索看,是很普通,但是不正常。”
初文走到艾以旁边的沙发坐下,双腿交叠,手掌交叉放在膝盖处,听到艾以有所发现,他准备洗耳恭听。
艾以转头复杂的与他对视,沉声问道:“你觉得会是他们吗?以他们的能力,有炸药就解释通了。”
他们曾敢无视皇权,一手遮天。先不提来历,单讨论炸掉图书馆的炸药数量,搬来皇都实施这恐怖计划的条件,这都难上加难,完全是普通不安份子没有能力办到的。
“有可能。排除针对性的爆炸恐吓,就是无差别的社会报复。这往往是那些人引起万众瞩目的手段。”初令冷静分析道,“这你打算汇报给大皇和皇会了吗?”
“没有,目前没有什么证据,老前辈们自然不会听信这些张口就来的猜测。再者,现在的大皇有名无实,被更多的有心者知道,搅局的就多了。”
初文了然点头,表示认同。这是一个冰面,谁都可以打碎,它脆弱不堪,豺狼虎豹却想找一只替罪羊。
艾以直起腰板,坐直身子,正色道:“几年前,你卧底身份被发现,无法全身而退,九死一生亲手杀掉了他们的领袖,主势力被推倒。虽然没有把他们彻底消失,但反叛者元气大伤,从那年开始,老实到现在,很多年不见踪迹。此番大动静假如与几年前联系,不难猜测,他们余下的势力准备卷土重来。难办的是,现在的我们对现在的他们一无所知。”
“这是最糟糕的。”初文点点头回答道,“这难得的安稳终究是破碎了,恐怕不久又要迎来一场持久战。”
想到几年前的惊心动魄和九死一生,那重新代入的体验,初文内心全是翻涌不绝的后怕和不安。
艾以叹息着:“这几十年来,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即使现在这个和平修修补补,裂缝百出,终究是值得的。”
以前他们就明白,把这一大块的祸害连根拔起就不现实。可是这次,爆炸撕破了国度的保护层。艾以见初文突然陷入沉思,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安,他知道初文不打算袖手旁观,询问道:“你还想着继续?”
初令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良久后,他表情似无奈,眼神却坚定的直视对面的好友:“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的家族生而为之,不得不为。”
“父亲教导我说,要守护好身边人,守护好皇城。如果我逃了,我不仅辜负了皇城里父亲尽心保护的民众,还违背了对父亲的承诺。我会永远背负着家人的亡魂不得入眠。”
艾以蹙眉道:“现在的皇都已然大不一样,不需要你来承担这些,初家付出太多,你不必如此。”
他抛出初文最顾虑的问题:“你还有一个弟弟吧,没了你,你想过你弟弟吗?”
初文当然想过,眼底流露出一丝犹豫,可想到父亲临终交代的话,转眼便被坚毅冲散:“职责所在。”
看着初文郁郁寡欢,心神不宁的样子,艾以无力的按压几下太阳穴,蹙的眉拧成了死结,愁绪满怀。比起什么家族职责,他现在更担心初文会早遭到反叛者的报复。毫无人性的堕落者,残暴者一定会来找背叛过他们的卧底报仇。
艾以缄口不言,对于初文的回答和想法无话可说,他知道身为男儿,在国家面前,在责任面前,必须抛开儿女情感,注重格局。
“注意安全,他们既然已经活跃到皇都,一定会千方百计来找你。”艾以将手放在初文的肩膀上轻轻拍拍,安抚好友的不安和担忧。
“我一定护你周全,与你共进退。”
初文没有回答,更多的感谢无法言说,他很感激艾以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帮助和保护,笑了笑。
眼下他有个更重要的事去做。
两个人一时间陷入沉默,不好的预想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压力。良久后,初文站起身,走到红木雕刻的红酒架那里,打开一瓶醇香的红酒,倒在两杯磨砂花纹的高脚杯里,香甜酸涩的酒香勾人胃口,妖艳的红色在灯光下沿着杯壁变得透亮,汇到杯底又红的发黑。
初文将手指咬破,滴了几滴自己的血在其中一杯,晃晃杯中的液体将血液彻底融到酒精里。末了,他转身走回沙发,即使因为血族的原因,艾以的面貌让他和平常别无二致,但是身为药师的初文还是可以从他的面相中敏锐察觉到他的力竭和虚弱。
“距离上次我喂你血已经有一个月了吧,看你这脸色,这段时间又是没进食。”
初文走到艾以身边,把带血的红酒递到他面前,艾以礼貌接过,两人酒杯象征性轻碰一下,他向初文低语道:“谢谢。”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安静宽敞的客厅里清晰脆耳。初文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摸搓着杯壁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轻抿一口,问道:“有什么打算?”
艾以咽下口里的红酒,药师特殊的血液带着神奇的力量顺着红酒流进胃里,他几天来的不适和饥饿瞬间缓解了很多,一股精神有力的气流窜向身体各处,活跃了四肢百骸,补充着流失的能量,美食往往能牵动着神经都放松了下来,他叹口气:“让人先秘密查着。”
“沉住气。”
艾以晃晃酒杯,盯着艳红的酒精,眼里带着对反叛者的不屑,带着狠厉,浅笑道:“我们拭目以待。”
“炸药呢?”
“涉事的人都死了,线索消得很干净,我让实验所里的人解析了这次炸药的成分,硫磺,硝石,干碳这些材料的成分、种类以及用量都和军堡里的分毫不差,现场有明显刺鼻苦味,应该有皇家的东西。”
作为早期的一种单质炸药,腐蚀性强,安全性极不稳定,只有皇都军堡有权利保管和使用。
初文随即了然,斟酌道:“但是……”
“军堡近些天的武器申请里没有这项炸药。那是皇城战斗力和防御力最强的地方,偷抢都不实际。”艾以紧接道。
“真是让人头疼。”
“看来,是我们的原因。”初文闭着眼低语,将红酒一饮而尽,眼瞳黯然,轻笑一声,修长手指有规律的敲击剔透的杯壁。他们已经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了。
艾以把他的打算说给初文听:“先找到炸药的源头,军堡那边有西伯,之后再查一下以前遗留下来的备案和证据材料,看看从里面能不能找到一些东西,其他的再说吧。”
“只能这样。”最后一抹醇香消失在口中,留下一抹香萦绕在唇齿之间。初文沉沉吐口气,把空空如也的红酒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抬眼看向仍然被时间停滞魔法定格的初令。
他霍然站起身,走向静止似完美雕像的弟弟,艾以也从思绪里出来,抬眼跟随着初文,面露不解之色。看着眉宇间神似国爵夫人的少年,他心里猜测,这个应该就是初家秘密保护的初令,初文的亲弟弟。
面前的少年和初文是不一样的好看,初文浅眉细眼,额头轩朗,是个温润尔雅的好兄长,好绅士形象。初令长相更加透露出一种清高和疏离,白金色的长发在他身上其实并不像国爵夫人一般显尽温柔,距离感明显,只感觉有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初文蹲在漂亮少年的身边,由于蹲着的姿势,迫使他必须仰视椅子上的初令,凝视少年安静认真的脸,他暖暖一笑,将手覆在弟弟的脸上,用修长的手指摩挲他光洁无暇的脸颊,他知道艾以的疑惑,向艾以介绍着:“我弟弟初令。”
艾以想起值得令人敬佩的初家三代经历的一切,初文的悲痛他深知,他沉重的说道:“对于你的父母和姐姐……我深感遗憾。”
听艾以提起家人,初文在大脑里重启以为的记忆。眼前浮现出父亲严厉的脸庞,母亲温柔的注视和阿姐爽朗的笑容。淡定的眉宇之间,氤氲着回忆美好的欢喜,背影又在瞬间内充满了仿徨无助和迷茫不定之色。
他想笑一笑,缓解内心的悲伤,可是终究难为了他,他只能收回僵硬的唇角,面露悲切,说道:“去走这条路一直是我父亲决定的。与他无关,初令涉世太浅,十岁离开我们,被父亲安置在小镇子里和奶奶一起生活,父亲因公殉职,奶奶因未见父亲最后一面,心急攻心,加上年迈,身体不如从前,也随父亲去了。”
往日悲伤的回忆吞噬他,他低头抚摸初令的手,就像小时候他最后一次牵起弟弟的小手,把他送到离开的马车上一样,他忍住哽咽,继续道:“我们欠他许多,我听父亲和奶奶的遗嘱,终于把初令接到我身边。家里面突然的变故,让我无心无力去应对外界的所有,只有我每日躲在家里,看着他,才会心安。”
“如果只有我一人,我不会寸步难行,但是我有弟弟,他还这么小。”
初文站起身,慢慢转身面对沉默聆听的艾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现在,局势所迫,我身边也不安全。”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口气,亮亮的眼睛盯着艾以,有祈求,也有拜托。他恳求道:“如果以后我有什么意外,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朋友十几年的份上,好好护住初令,最起码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他想过的人生,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听完好友的讲述,面对初文诚恳的委托,艾以自然不会拒绝,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热切望着他的初文,款款而行的步伐沉稳坚定。他站定在初文面前,右手握拳,放在左心房处,用真挚的眼神对上面前的挚友期待的视线。
他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郑重的说道:“以血族的血统和契约精神,月光之下,神灵见证,在这里对你承诺,用宣誓证明我的决心,我定尽一切的力量守护他,如有违背,我愿受十字穿心。”
血族最重契约精神,艾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入他的耳朵,带着无形的重量和力量敲击初文动荡不安的心。无法言说的感谢在两个人之间流转,初文颤抖着薄唇:“谢谢你。”
二人君子之交,颇有默契,艾以莞尔笑道:“我们之间不言谢,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等所有事情结束后,你就和你弟弟好好生活,我相信,这也是你家人们希望的。”
“会的,一定。”想到梦寐以求的未来,初文深沉的眸底隐约流转出云淡风轻的适意。
艾以将目光落在陌生的少年身上,虽面色淡漠,但周身不凡的清冷之气像光似的镀在他的身上。
“你不养血仆,这么多年来一直用我的几滴血支撑,以后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不在身边,初令体内的药师血也能帮到你。”这就算你保护他的一点点答谢。
“再说吧。”艾以对于这件事并不关心,自身的血族血统给了他不老的容颜,他人无法轻易撼动的力量,快速的自愈能力,永恒贯彻了他的生命,未来对于他来说,是没有尽头的路。他虽然不屑自己这般残忍血腥的寄生性进食,但天性终究难抗。
忙碌了一天的琐事,艾以朗星般的眼睛酸涩疼痛,他用力的眨眨眼睛。
初文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伸手绕过他宽阔的后背,按按艾以的肩膀,贴心说道:“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血族再厉害,也会经不住。”
“嗯。”艾以困倦的点点头,他的确很累很累,“我先回去了,那边有进展了,我再来找你商议。”
初文点头:“回去吧。”
艾以告别好友,优雅地转身,挥手在空中重新划出那条来时的黑缝,他走进去,黑色的烟雾吞没了他挺拔的背影和修长性感的身子,宽大的披风随着主人转身的动作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线,瞬移的魔法能量挤进那个未知的空间,随着裂缝的缩小,艾以也消失在了初文的视野。
初文重新端坐回原来的沙发,叹口气,整理好衣着,又摆好原来维持良久的姿势。做好一切后,找回之前的神情,扫空满脸的心事,时间停滞魔法随着主人的离开也瞬间消失。
不一会儿,窗外的风声,火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时钟表针走动的滴答声又再次响起,初令也从暂停的状态里出来,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切恢复从前,仿佛没有人来过,一切都没变。
窗户晃动的声音被周边树林里簌簌风声一卷,消失无声。一点的钟已经敲响了,苍老雄浑的钟声庄严宣告着凌晨到来。
初令双手拿着画笔和画盘平摊,站起身转转喉结凸显性感的脖颈,舒口气,满意的低头上下看着面前画架上刚刚完工的作品,画上的人栩栩如生,剑眉星目,好看的紧。他把手里的工具放在一旁,拿起旁边秦德准备好的干净湿布,擦拭手上的颜料,摇曳的烛光温柔的打在画和少年的身上。
他时不时凑近画布,检查着是否有什么没有被发现或者没有看清楚的缺点和瑕疵。良久之后,似乎是很满意完工的作品,初令终于自我认证的点了点头,线条俏丽流畅的侧脸笼罩着月光的皎洁。
看着弟弟满意的笑,初文瞬间放松,感到这么长时间腿麻的折磨很是值得。初令还在拿着画朝初文左右比较,初文讨好的看向他,笑吟吟道:“既然已经完成了,我们早些休息。”
“嗯。”初令将拿起的画又放回画架上,用旁边的白布将画盖上,沉默地收拾残局,放置好一切。初令轻手轻脚地走到初文身边,单腿跪下在哥哥面前,有力的手指抚上哥哥精瘦的下腿,慢慢的在一处打圈按摩:“肚子饿吗?”
初令虽然生性冷淡,对什么都是一副漠不关己,淡漠厌世的神态,但是对身边之人,喜欢之人是鲜少有的关切和亲近。
“不饿。”初文欣慰,摇摇头,沉溺在初令温柔的体贴里。
过重的事务压的初文再而三减少吃饭的时间来增加工作的时间,时间久了,他对于吃不吃也表现的无所谓,也不重视。瞧着初文每年如一日的繁忙生活,初令内心不忍,有些心酸和愧疚,恨自己的能力不够。
初文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看着少年略显宽阔的肩膀,听着他关心的询问,享受着他的服务,竟然感到了一些来自弟弟的可靠。按摩的力度和角度都刚刚好,麻木疲惫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大脑也随之轻松多了,舒服感从腿扩散到全身,让初文恍然有了睡意。
过了一会儿,初令放下按摩的手,直视他,佯装同样无所谓的态度对他淡然说道:“别因为工作饿死自己,这种理由丢人。”
他的哥哥真当自己是活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只吃晨露。
“会不会好好说话?”初文在初令站起身的一刻,用刚刚初令按摩的腿假意踢了他一下。关心的话他能说成这样。
“你要是真那么忙,或者没时间吃饭,我去医所帮你,还能监督你。”
“不用,你就老实待在家里,我会好好吃饭,你现在不方便露面,不安全。”初文听初令有要去医所的想法,果断拒绝。
初令不笨,聪明如他,心里似明镜,知道哥哥担心什么,眼下局势不清,紧张不安,不能添乱。他挑挑眉表示明白,说道:“我去拿些吃的给你。”
初文拉住他,眉开眼笑道:“不用夜宵,怪麻烦,和早上一起。”
听初文如此不在乎的语气,初令甩开初文拉着他的手,面色一凛,忍无可忍,微怒:“这就是你一天吃一顿的原因?你身为医者,养身养胃的常识用我教你?”
初文:“夜宵也不好。”
初令:“吃就对了。”
初文:“……”
一楼餐厅
初文不想他生气,只能乖乖跟着弟弟来到餐厅。他坐在餐桌旁,慵懒的撑着下巴,强忍着困意,注视着弟弟有条不紊的身影,等待着一会儿送过来的美食。厨房里传来碗碟勺筷相互碰撞的细微声,悦耳舒心,陶瓷之间的相互碰撞,短而清脆,在寂静的夜成了最好的安眠曲,让人昏昏欲睡没。
片刻之后,就在初文几度垂下沉重的大脑时,初令终于端来做好的蔬菜粥。白粥上面漂浮着切碎的菜叶,绿白相间,看起来就很有食欲,闻了闻从碗底袅袅升起的香气,勾的人食欲大开。初文毫不吝啬表达夸赞,拿起托盘旁边摆放的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初令安静的坐在初文的对面,面色如常,慢慢喝着面前的一杯水,监督一般看着初文一点点的吃下去。
完事之后,初令拍下了初文打算收拾残局的手,主动站起身来收拾着碗筷,他耐心嘱咐道:“你一日三餐回家吃。”
“路上浪费时间。”初文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觉得不行。
“懒。”
“好弟弟,我一个成年人需要被人看着吃饭吗?”
初令不理会他的说辞和不满,斜眼撇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那一眼看得初文瞬间静了声。初令转身离开,不想徒劳争论,只下了最后的通牒,不给他拒绝和周旋的余地。收拾好一切后,他手拿一块干净的手巾擦拭手上附着的颗颗水珠,扭头对初文说道:“走,去睡觉。”
“好。”听到终于被允许回去休息,初文频频点头,连忙站起来应景的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随着初文的动作,他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精美的银质十字吊坠在灯光的照耀下闪亮几许,在整个银坠子的中心处,一个切割讲究的方形的,红的泣血的宝石点缀在那里,耀眼夺目。
初令很早便注意到了,他经常看见初文拿着干净的白手帕去擦拭这个项链,似乎宝贝的很。两个人一起迈步往三楼走,他没有按耐住好奇,驱使他出声询问道:“这条项链很特别。别人送的吗?”
“啊?这个?”初文听见弟弟的询问,低头拿起吊坠,他饱含深意的眼神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美好的情愫在他眼眸里慢慢荡漾开,嘴角的一抹笑让他五官柔和似水。深红的宝石闪着妖冶的光,异常深邃,一眼下去就吸引着人往中心探究,就像那人的双眼一般,他打开尘封的记忆,不禁回想起那人第一次把这送给他的场景。
二人一步一移,踩过厚厚的花纹地毯来到三楼走廊,初令久久没有听见答复,见初文思绪已经飘远,也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初文从回忆里出来,反应过来初令的问题,才轻笑一声,星眸闪亮,回答道:“一个朋友送的。”
“血族朋友?”
“嗯?”
初文有些诧异,他没有在初令面前提过关于血族的什么事情,随即想来应该是初令从秦德那里听来的,也不在意,随口回道:“对,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初文拍拍弟弟的肩膀,葡萄似的眼睛里凝结一种欣喜。初令见状也没有多问,乖巧的答应下来:“好。”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各自的房间。初令在房间门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后身形一顿,手还握着身边刷着薄薄金漆的门把手,只是往下按的动作停止了。
他缓缓转头,念道:“哥。”叫住了往旁边房间信步而去的初文。
“嗯?”初文站定脚步在不远处,眼皮打颤,睡眼惺忪的看着初令。
待初文听见他的声音,转身疑惑看着他的时候,初令神态和平常一样,但是眼底流露出一丝仅对初文的温柔,轻声说道:“晚安。”
初文因为困倦,脑子转的慢,他脑海里听清少年温柔的嗓音时,慢慢回以弟弟一个温柔的笑,随即答道:“好,晚安。”
亲情的温暖在二人之间跳跃流转,初文听着初令性感的声音,躁动怨恨的心瞬间被抚平,心底一片柔软。他没有先转身离开,而是温柔注视初令转身回房,关上门,连衣角也消失在他视线里,他才继续走回房间准备休息。
走廊的印着典雅花纹的廊灯一点点暗了下来,直到完全融入黑夜。
几天后。
秦德带领着佣人们细心打理着家里面的每一个地方,每个人都尽心尽责,不放过家里的任何地方。他们挂上彩灯,摆上华丽的桌布,精致的陶瓷餐具,把所有的东西摆放的整齐划一,注意每一个细节。
宽大的餐饮桌上一排排的小甜点和美食,一杯杯颜色鲜艳的饮料和醇香的红酒,香槟金字塔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光晕,大厅里张灯结彩,优美经典的华尔兹舞曲响彻整个别墅,歌舞升平。
会客大厅挂着一幅醒目的画像,这幅装裱经济的画像被画中的人,宴会的主角放在大厅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初文身着华贵的晚礼服,裁剪得体的西服上点缀的珠宝和锦缎配上那张绝色的脸,真可是风华无比,和画里的人一样,备受着关注和赞美。
“艾以呢?”初文双腿交叠,坐在客厅的主位上注视舞池里优雅起舞的众人,一直没见到熟悉的身影,他心不在焉,转头问向站在身边随时准备侍奉的秦德。
听见初文的召唤和问话,秦德恭敬的俯下身,回话道:“艾以大人派人来话,说上次与您商量的那个案子,有新的线索了。”
初文一怔,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这么迅速?他连忙询问道:“他怎么说?”
秦德脸色严肃,一字一句,原封不动传递他得到的信息:“岭城那边报告说,看见有一群衣着黑色袍子的神秘人护着一辆遮挡严密的马车,行迹诡异,在今天上午进入到了附近的迷雾谷。”
初文用具有骨感的右手背支着脑袋,停止晃动酒杯的手,双目凝神。他根本不相信他们敢光明正大的现身在众人面前。初文呆似发愣一样,眼神有着一丝考究,他自言自语道:“迷雾谷?”
“艾以亲自带人过去?”
“是的。因为有些突然,事情蹊跷,艾以大人心切,来不及跟您联系就火速出发了。”
他对那地方是有了解的,迷雾谷常年烟雾缭绕,错综复杂,崎岖不平。地在岭山的背阳面,处于低势的洼地,雨期长且频繁,加上茂密丛林阻隔,阴气无法散去,阳光也无法进来,导致阴湿重,先天的条件吸引了不少喜阴喜冷喜潮的毒性猛兽和植物,是它们天然舒适的栖息地。这么容易迷路丧命的地方,也只有五官敏锐,攻击不受空间限制的血族敢闯一闯了。
初文自然相信艾以,缓过神,松开习惯性蹙起的剑眉,又问秦德:“他还交代了什么?”
秦管家站直身体,扭头招手身后的侍卫,侍卫拿来一个复古大气的木制盒子,秦德用戴着干净手套的双手接过,轻轻打开盒子放在初文面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道:“艾以大人派人送来了您的生辰礼。”
初文定眼一看,红艳的绒布上用金丝固定着一个主植柱为黑,分枝为赤的药草,所有的赤色分枝向上蔓延,缠绕着顶端的黑色果实,将它完整的包裹在里面,只能从一些枝条缠绕的缝隙中看见那个有着诡异光泽的果子。
“难得的东西。”初文郑重的点点头,身为医师,他明白这样一株樱草花有多难得。
樱草花名似陆地花,却生长在万米深的巫海里,巫师们会将调制失败的药水倒在巫海里,久而久之,巫海里的海水便变得灵异,有灵性的植物和动物根据自身不一样的优势和特征习性,从这吸取部分灵气和魔法,使自己在残酷的自然世界长存下来。
海水诡异,灵气强劲,魔力冲顶,能提升自我,也不少反噬,没有建立耐受的身体,皮肤,终究难以适应。樱草花却不同其他,是唯一一株能常年健康生活在巫海海底的植物,虽说它功效奇特神秘,且不论它几十年得一果,就说那恶劣的海水环境,就让人望而止步。
“收起来。”初文向前抬手轻轻合上盖子。
秦德点头:“是。”
初文恢复原来的动作,心里略有思索,隔绝了悠扬的乐声,闭上被烛台大厅灯光照得酸涩的眼睛,放松大脑去理清前因后果,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突然的一阵喧哗声惊得初文睁开眼,一阵笑声和惊呼声分走了舞会所有人的注意力。
“哈哈哈,抱歉,来晚了。”
听着熟悉的语调和声音,他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果然在舞厅的入口处看见了一个不陌生的身影,声音的主人刚刚进来就被一群妙龄少女包围住,热切的询问着近态。
少女们都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和富家小姐,她们保持着矜持,和面前帅气的男子交流着:“我们年轻有为的警猎长,最近有好多活动都不曾见您的身影了。”
男子听后,绅士礼貌的笑着,回答道:“最近公事缠身,这些时日是忙了些。”
“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当时处长可要赏脸来啊。”
“一定,到时候祝福和礼物一并送上。”
拜一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红酒,一边和姑娘们侃侃而谈,一边举杯朝着初文的方向示意,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初文浅笑,举杯同样回应。拜一脱下披风,露出黑色的长款礼服外套,里面是酒红色的衬衫,前襟扣子解开,敞着胸肌和锁骨,放荡不羁。现在被一群姿色卓越,高贵美丽的富家小姐们簇拥着,一杯杯的劝酒。
他挺拔的身子立在那里,衬衫包裹的肌肉饱满,倒三角的身材显得肩膀宽大可靠,他爽朗笑着,一边夸赞着白色礼服的少女多可爱,一边又毫不犹豫的接下紫衣小姐凑到嘴边的红酒,他顶着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脸哄得少女们心情愉悦。
看着他身边美女成群,一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样子,初文嘴角抽了抽,扶额道:“我们那位警猎长还是一样的受人欢迎。”
“是的,拜一大人正值年少,又位居高位,能力卓越,是很多阔家小姐的理想对象。”
“年轻真好。”初文不禁感慨。初文抬眼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帅男俊女,悠扬的琴声,歌声,让初文烦闷的心情得到了一丝慰藉。
脑海中突然闪过初令的身影,才猛然发现弟弟没有到场,又闷在房间了?他招手秦德,让他去唤初令下来。过一会儿秦德弯腰俯身在他耳边轻言几句,被告知小少爷不让旁人打扰,说什么已经早些歇息了,让您也少喝点酒,意思意思后,早点退场休息。
“那就随他吧。”初文无奈摇摇头,并不强求。只是心里实在是有些怀疑他的宝贝弟弟是不是有与人交流沟通的心理障碍。
在舞会开始之前,初令已经向初文送过了生日礼物和祝福。初文心觉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将弟弟暴露出来不妥,考虑到这一点,倒觉得眼下情况也安全。
舞会进行的很成功,众人玩的尽兴,留下大大小小的礼物,送上一个个真挚的祝福后便挨个散去。初文和秦德披着浓浓夜色,迎着干燥闷热的晚风,在大厅的门外站立在台阶上,恭送着一位位客人。
初文刚和公爵夫人挥手说了再见,猛然感觉到身后一阵酒气扑来,风从身后吹过带来浓重的红酒气。他刚想转身看看,眼前一黑,只在一瞬看见一个胳膊横了过来,被来者从身后搭上肩膀,迫使他的身子又转了回去。
随后他便听见耳边传来一股热气,拜一带着酒气和醉意,嘴里含糊着对台阶下马车里的几个小姐挥手说再见:“今天玩的很开心,晚安,各位美丽的小姐,再见。”
因为有些醉意,拜一身体有些绵软无力,他高大的身躯撑着初文,站的歪斜。初文被他一米八九左右的重力压的不稳,加上被酒气环绕,空气越来越稀薄,他连忙扭头看向秦德的方向乘机呼吸着新鲜空气。
拜一的一只手随意耷拉在初文肩膀上,带着明显的醉意,看着初文迎笑的脸庞说道:“我们伟大的药师!生日快乐!”
“月狼啊,让我和您一起祝福善良慈悲的诞生。”
拜一说罢开始仰天长喊,真的有模有样拜起月狼。随着他的摇头晃脑,初文赶紧稳住身体,笑道:“谢谢,你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些醉了?”
“哎!”拜一话里满是不服输的劲,摆摆手连连否认,非常不认同初文的说法。因为酒气冲口,鼻腔也不怎么舒服,他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这才哪到哪,你……准备的酒太烈了,美人们一直劝酒,实在遭不住。”
“看样子你玩的很开心,万幸。”
眼见初文有些遭不住拜一的重量,秦德也赶忙来到另一边轻轻搀扶着我们这位喝醉的警猎长,分担着初文身上遭受的压力。
拜一眯着眼,因为酒精,他神色放松,眼神迷离,模糊不清的说着:“啊,不好意思,真是失礼了,在你的生日宴会上喝多了。”
初文把不动声色的把拜一搭在肩膀上的胳膊拿下来,改成搀扶他,听见拜一的歉意,也不在意,回道:“无事,博君一乐,值得。”
“说得好。”拜一作势要挣脱出来肌肉丰满的铁臂,打算鼓掌喝彩,欣然接受初文的谅解,他懒洋洋地伸出食指,“不过,最重要的是那个该死的家伙不在,我感觉真是自在。”
初文知道他在说艾以。拜一是狼人,血族和狼人在很多方面都不相上下。在基因上,双方的智慧,攻击力,速度,力量,防御很难一较高下。加上血族和狼人几百年的纠葛和恩怨,他们在见到对方时,出于生物本能和血脉渊源,两个人都感到不轻松,不舒服。
“艾以大人听见一定会很伤心的。”初文替艾以故作难过。
拜一哈哈大笑起来,大幅度水平方向摆手,正色道:“谁管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吸血鬼,在很多事情上总是跟我唱反调。”
拜一不断朝天空叫嚣着,仿佛艾以真的能听见他的喊话:“该死的,说起来他,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就来了,想锤爆他的脸,哈!”
这个时候,接拜一的马车已经停在台阶下面。车夫见状,连忙下来接自家的主子,初文和秦德帮着搀扶拜一走下台阶。
拜一还在自顾自的说着醉话,秦德和车夫一起把他小心翼翼弄到华丽的马车里面,免得让他吹得冷风,更不舒服。拜一坐在真皮柔软的垫子上,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抬手透过车门窗户和初文道别。
“好,谢谢你今晚的款待,再见,我走了……我们,以后再聚。”说完,不等初文的回应,刚毅俊朗的脸庞就消失在了黑暗的马车里。他眼前一黑,浑身被撤了力气,如泥一般没有了支撑力,瘫软在座位上,酒精刺激脑子空白,开始昏昏欲睡。
“好,再见。”初文并不介意,绅士礼貌的挥手送别。
这个人与艾以关系不和睦,初文与他的接触更是不多,除了必要的公事和场合他们会有一些合作和公关交谈,两个人一直是客客气气。
初文顶着要被艾以质问和不满的眼神邀请拜一过来,他想着找机会和拜一商量关于反叛者的事情,尽可能取得他的帮助。但是今晚明显时间场合都不对,拜一全程一直被人包围,几乎没有独身的机会,同样的,他作为今晚宴会主角起身下来,也一直被人阻拦,他只能眼看着拜一越喝越多,几次尝试下来,他认为实在不适合谈事,就一直没有开口。
初文心想,或许有机会去拜访一下,再做商议。
初文带着秦德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看着客人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眼前,他忍不住打了哈欠,语气不掩疲惫,扭头吩咐向秦德道:“让女仆们快些收拾好,歇息吧,今天真是够累的。”
他现在要去看看初令。
“是,少爷。”秦德黑发中夹杂了几丝银丝,被他一丝不苟的梳在后面,他上身挺直,面色严肃,弯下腰回道,“晚安,祝您好梦。”
偌大的写字桌上,排满了瓶瓶罐罐的药粉和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药草,绿色的光息从药材身上不断的似蒸汽般蒸发,最终汇成一条条白线,有序的涌向桌前的少年。光丝缠绕在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慢慢的爬满他的全身,不断缠绕着,最终消失在初令的身上,从他的皮肤渗进去,融入到他的血液里。少年闭上眼睛,忍受体内凶狠的冲击力,感到平息之后,他再次加大毒药的剂量,再次去平息接下来的汹涌。
强大的力量猛然冲起,想要突破身体的桎梏,初令慌忙稳住身子,去强行压下挣扎的药力,身上所有的血管开始肉眼可见的密密麻麻的凸起,血管透过皮肤,血液流通清晰可见,看上去狰狞,恐怖和诡异。
两个东西并不能相融,他终究抑制不住,迅速拿起桌面上的手帕捂住口鼻,雪白的手帕中间瞬间鲜红一片。初令被药刺激得头脑模糊,眼冒金星。他如此不管不顾,竟然在恍惚间真的看见了一丝机会,找到了那一个合适界限和容忍度。
在感受身体承受的最大极限后,他不得不先妥协,然后撤力。他调整好呼吸,游刃有余的吸收着剩余药草的力量,努力小心压制着冲撞的力量,将它们的功能最大化,完全融合自己。在感到体内汹涌一点点的平息下来,初令放松下来,沉吐一口气。他光洁的额头冒出细汗,将他细碎的刘海打湿,缓慢睁开布满红丝的浅色瞳仁。
这点力量,和母亲比,还差些。
他自身继承了药师族最优秀的基因和血脉,可是先天的优势弥补不了后天的不足,力量的悬殊让初令一度的自卑和自责,家族使命是家族的,他很渴望能和初文一起分担。
这种只能靠血脉和机运的力量比其他力量更加难以控制,难以抓牢。兽族,血族,狼人,巫师,警猎都可以靠繁衍来将血脉延续下去,而对于绝大多数药师,不排除有那些前期有能量的觉醒,到后期不知某种原因,能力会开始渐渐削弱直到消失的情况。
被选择的人,对于未知的结果,只能保持着百分百的用心和千倍万倍的努力锻炼。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明天就成为了普通人。初令当然有信心抓紧这种变幻莫测的力量,眼下的他,只想赶快突破药力的一个桎梏。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清晰敲门声将初令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小令,睡了吗?”初文有些疲惫和醉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压下的音声量和因喝酒沙哑的嗓子好听极了。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手脚率先行动起来,顾不得其他,先把手里带血的手帕塞到旁边的一摞书里,又把毒药藏进抽屉,慌不择路地收拾好一切后,他整理好自己,佯装平常的样子走到门后打开房门。
打开门就看见初文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哥?有什么事吗?进来说。”
见初令开门,初文漆黑的眸子亮了亮,眼眶氤氲的温柔都要溢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哥睡前来看看你,给你说晚安。”
初令侧开身子,放初文进来。
“晚上舞会还好吗?”
“还行。”
初文好不客气的踏入初令的房间,敏锐的鼻子闻道了空气中弥漫的各种药草的味道。他转眼看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不少的草药。
初文走上前查看摆弄那些药草,时不时拿起一株闻一闻,都是一些品种和功效有益的良药,没有发现什么,他自然是支持初令学习这些。
初文拿起旁边的一本墨蓝硬皮的医书,没有注意到初令眼底的一抹紧张和暗下里的眼神,他随口道:“生物相克,药草和药草之间也遵循这个道理。益药与毒药相克冲突,既然选择治病救人的仁心就要舍弃害人害己的歹心,我们只能选择其一,当杂质混了进来,一点点尚可同化,但是太多就会适得其反,如若不会融会贯通,就切记始终如一。”
“嗯,记住了。”初令认真听着哥哥的教诲,假装自然的移开那一堆书,仔细收拾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的药粉,将杂物归纳整齐。
“你记得,简简单单就是最好的,单一才是安全的。”初文把手里的医书拍在桌面上,他再清楚不过面前的人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别有压力,你也不需要去承担什么责任。”初文明眸坚定,意味深长的注视他,“这世上,我们只有彼此了。你不是问我,我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吗?”
听到这里,初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立在原地,抬眼疑惑的看着初文,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想要的生活,是随心所欲,是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初文把内心的真实想法缓缓向他吐露出来,“家族的使命,药师的责任,一切的一切,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几代人背负足以了。”
“哥!”沉默的初令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初文接下来要说什么,“父亲,母亲,阿姐,你,你们把我护在身后。我知道你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可我已经长大了,身体里药师的血脉既然觉醒,我便不想白白浪费它。”
对于初令的渴望和想法,初文眉头拧成川字,他摇摇头,只是表示无奈。初令还小,少年的雄心壮志,成长壮言,撼动着自己,也撼动着他。
成年人的世界里,追求的哪是什么少年时的志向和梦想。身不由己,安定,对生活的无奈,才是成年人的常态。美好的年龄,有很多献给童话的东西,可绝不意味着是一味的铤而走险,以身犯险。
“唉。”初文扶额叹道,“你会明白的,最后你一定会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初令并没有搭话,只是从他眼神中仍然能看到越燃越高的炽热火热,透露出他的执着。
酒精的作用这会儿上来了,初文难受的皱起剑眉,抬手轻揉着太阳穴。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少年执拗的眼神,惹的他怒极反笑。
他继续教育初令,说道:“我们家族选择了悬壶济世,但是你也要记住,我们只是普通人,以后你要想动用药师能力,我希望你能用之有度,量力而行,知道吗?”
听见初文妥协的语气,他心里一软。把所有的东西收好放在一旁,初令走到初文身边,明明比哥哥还高,却把挺直的身子弯下来靠在初文身上,下巴垫着哥哥的肩膀,把脸埋进哥哥的肩窝,慢慢闭上眼。
初令嗅着初文发丝透出的清香草药味和熟悉温暖的气息,小声道:“知道。”
初文了解弟弟的秉性和脾气,他揉揉靠在肩膀的毛绒脑袋,将脸轻轻向侧偏,轻贴在初令的刀刻般的侧脸,望着书桌后面书架一角,沉默良久。月光温柔的撒在这对相拥的人儿身上,眼下的气氛温馨起来。
“好了,休息吧,我累了。”初文温柔说道,意识到他没有动作,初文拍拍弟弟的后脑勺,示意他抬头。
他的尖下巴压的他肩疼。初令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才抬起头,闷闷的说道:“晚安。”
少年的头依旧垂下来,看不见什么表情,似乎很委屈。初文伸手抬起少年耷拉下的脑袋,漂亮的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轻声哄着:“乖弟弟,晚安。”
送走初文,初令趴在大床上,全身陷入柔软,将侧脸埋在丝绸的被子中,脑海里捋一捋初文的话,仔细思考着利害关系,但是仍然没有反悔和停止的念头。初文的潜意思,初令明白,一清二楚。他心里是有一丝责怪初文一直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他,但也很自责,怨恨自己无能让初文心里难以拿他当大人看待。
家族里面对于反叛者和每个家庭成员的行动工作保密严谨,家族更是为了保护他,瞒着他把他送到了皇城的最南方——故城。对于家族使命和皇都里面的事情,即使身为小少爷的他也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在瞒着他。
他仅仅是通过这次引起社会恐慌的图书馆爆炸案里,从秦德那里,大致了解到反叛者的真面目,了解了家族和他们的斗争和恩怨,深刻认识到反叛者组织的可怕。
被保护的极好的初令在前两年才刚得知,为什么父亲每次奔走四方,永远匆匆忙忙?为什么父亲的弃医从政?为什么母亲总是每日每夜亲手照顾着温棚里的药草,坚持一个人管理着那么大的医所,累垮身体,最后抱病而终?为什么阿姐剃去自己好看漂亮,长时间精心打理的乌发,去了军堡,却再也没有回来?为什么哥哥消失了五年,最后却血淋淋的倒在了家门口,险些丧命?
这让懵懂年纪的初令一度陷入巨大的痛苦,迷茫和害怕中,知道一切之后,他不断的反思自我,他成长到现在,那些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换来的,他付出了什么,他为什么又得到了那么多?
他利用好血脉和能力,站在母亲的药圃里,一点点的吸收药材的灵气,吃遍各式各样的草药。初令天资聪颖,运气极佳,他对药的掌控能力,血液里的防御能力,很快就超过了初文。
初文发现之后没有阻止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晚上,找机会说明了所有的事情。他说,他很高兴弟弟能够独立,习得这么好的本领,甚至欣慰以后初令在日后能保护好自己,却只字不提家族的使命,初令应该承担的责任,就好像,家族遭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初令只当他不够努力,力量不够强大,初文没办法卸下重任,没有信心带着他在他身旁,为他分忧解难。
他努力用功,却遇到了瓶颈。救人和防御确实实用和强大,但是,无法像血族,兽族,狼人一般主动攻击,一味的守和让,终究不适合打斗和抗衡,仅靠一点点的近身搏斗技巧,完全是纸上谈兵,空谈一场。这一桎梏直接捆绑着自身性命和未来命运。药师的身体和血是炼药的容器和血液,这种前所未有的尝试以消耗身体为巨大代价。
人的耐力高度和药的存活程度不一样,它是一个很灵性的生命,药以血液为运输工具和吸收途径。人的耐力,就是容器的质量和容量达不到药所要求的标准,就会引起或轻或重的影响,常理所出现的无反应,完全消失,亦或是失控,导致适得其反,将身体萎缩,药力带着血液一起同归于尽,消散殆尽。
药师是药在人类社会活动中选择的最合适,最满意的寄生本体,他们的血与常人不同,药又寄生在里,给了他们更加丰富的报酬和好处。
同时吸收益草和毒药,就像两个相克的食物,必须一个同化掉另一个。这让人产生很多疑问,每天夹杂着吸收二者,会不会就有了五五分的平衡?但是毒药侵蚀,益草不及时释放出来抵御毒药的入侵,最后不就会落得毒发身亡?但是益草释放出来,同化和消灭了毒药,那又怎么让它们共存?该怎么协调?
思考着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炼药时被冲击的疲惫感和肿胀的太阳穴让初令睡意朦胧,长长的睫毛扑扇着,合上沉重的眼皮,闭上酸涩的眼睛。
“砰砰。”巨大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响亮,惊得即将睡去的少年从床上弹跳起来。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镇静住自己,坐在床边呆愣了一会儿。侧耳听见了门外有急匆的走路声和模糊的不停交谈声。
声源越来越近,熟悉的细微声音传入耳朵。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直到经过初令房前,他也只能大概听见一些不是很清晰的词,像“很多人”,“黑袍”,“叛徒”等等。
有些混沌的脑子捕捉着关键信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从床上跳下来。他仔细辨别到初文的脚步突然停下来,顺原路拐了回来,脚步声在他房门前戛然而止,似乎最后站定了他的房门面前,只听见秦德一句惊呼:“少爷!”
随后初令刚刚握住的把手突然像坏了般的纹丝不动。他不敢相信,几番尝试,把手就像失灵了一样,门悍然不动。透过门缝,属于血液的铁锈味弥漫进来,紧接着,白色的光圈缓缓蔓延在门上,逐渐形成一个清晰的圆形花纹,封印就这样闪现在他面前。
初令自然认得这是自家的家族徽章的图案,他睁大眼睛,一瞬间明白哥哥在干什么。初令猛拍房门,焦急对着门外的人大喊道“哥!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封印为什么出来了?”
门外的人,鲜红的血液继续顺着白皙的手掌心,流过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的滴在地毯上,瞬间被吸收掉,消失不见,只留下深色凌乱的不规则印子。没时间给初令解释,初文握紧仍在滴血的手,闭上眼睛,狠心的转身离去,留下担忧急躁的初令徒劳的拍着门。
感受到哥哥无声的沉默,听见哥哥远走的声音,初令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哥,把门打开,我不添乱,我保证听你的。”
初令着急的怒吼着,他一手拍门,一手大力摇晃着把手,恨不得将门把手掰断:“我知道你不想把我卷进来,但是我与你一样,就有资格,有权力参与这件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拿那种大人的姿态对我。”
初文的心被狠狠的揪成一团,他知道少年的自尊心和责任心极强,他没有停,坚定的步伐也加快了速度。
天空浓墨泼过,月光如泻,照得黑夜如同白昼,远处整齐排列,错落有致的屋舍被笼罩上黑夜的寂静。房间淡淡光线中有细小的尘埃在漂浮,那人的脸庞却如此模糊不清,明明是最熟悉的人,看过,想过千万次的面孔。紧张不安的情绪迷住了白金发少年的眼。
少年被封印阻挡,只能紧张拉开旁边落地窗的厚厚窗帘,透出一丝缝隙,定眼观望下面的紧张局势和来历不明的“客人”,猜想不断得到验证,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富有垂感的布料,周围太过安静,胸腔里躁乱不安的情绪争先恐后想要翻涌出来。
红木双门缓缓开启,似乎有千斤重。风呼啸着,通过狭窄的门缝里不断加快闯入的速度。明明是夏日,却迎面吹来萧瑟冷冽的晚风,刺得他骨子里都感受到了阴冷。他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身影依旧挺拔,肩背直起,不卑不亢,站定在高高的台阶上,仔细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睥睨一切。
紧张的局面一触即发,低沉的气氛火星四起,没有人开口说话,没有人打破这脆弱的屏障。
“老朋友,时隔多年,我们又再见了。”
来人沙哑如锈铁锯刀锯树般的声音略显着期待,狂喜和兴奋,他打破了僵持的压抑,满脸的沟壑骇人极了,浑浊到看不清的瞳仁里,没有任何感知和情感。他身高魁梧,却佝偻着腰,从黑色披风里露出厚重苍老,布满皱纹和皱巴巴皮肤的右手,紧紧握住略显弯曲的权杖。
眼下看见的,细数有几十人,他们肃立而站,低头将脸隐藏在牛头骷髅面具后面,无序分散在庭院喷泉的两侧,如鬼魅幽灵一般挂在不同的角落和位置,即使想要从掏空的牛眼眶里观察他们的神色,却因里面一片漆黑而不得如愿,让人不禁怀疑,这面具之下,是否有人。
一个手拿黑色权杖,站在初文正对面,立于中间位置,帽檐绣着金色纹路的人赫然是这次造访的领导者。他们空洞无神,阴森冰冷的眼神,顺着刺骨的冷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站立在上面的初文和秦德。
场面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危险的因子在所有人心头上来回跳跃,不得安心,寒风和突显阴冷的月光渲染火药味的氛围。
初文并不觉得眼下的见面是多么让人期待。他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光洁白皙的脸庞透出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神冰冷,莞尔一笑道:“你看着也更老了,还和以前一样,永远躲在黑袍后面。”
“哈哈哈哈哈!”
天空中划来张狂一笑,克卜勒凹陷的脸颊十分狰狞,枯黄的脸营养不良,甚至发黑,皮肤粗糙松弛,没有一丝弹性,他冷笑道:“见到你,真的让我激动的浑身颤抖。”
老者的讲话声音不大,仍不掩他尖酸,刻薄,阴冷的语调。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激动终于如愿的佝偻身子被刺耳的奸笑声带动,宽大的黑袍随之颤抖起来。
他整个人都不正常,初文小幅度勾起唇角,不屑的冷呵,目光如炬,毫不退缩直视他:“可我和你的心情完全相反。”
初文十分清楚这人的目标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早就想到今天,他不后悔,也坦然接受,只是他依然要为楼上的人挣扎片刻,他冷静道:“如果可以,真希望是在刑场上见到你。”
月光突然被随意飘过的乌云遮挡住,地面快速闪过无数被月光映射的巨大黑色影子,清晰可见的翅膀轮廓宽大雄伟,地面上的光泽变得明暗不定,扑闪的双翅带起一阵阵沉闷的漩涡。狂怒的呼风声在头顶响起,让人不容忽视。
秦德闻声抬头望去,十几个扇动着四米左右黑色蝙蝠翅膀,身着黑红色军装的血族骑士逆着月光,正在缓缓的,训练有素的降落在初文的身边和身前,自觉把初文包裹在他们的中心。他们血红的瞳仁因为对即将到来的杀戮感到激动和兴奋,在月光下,显得他们的面色更加的狰狞和扭曲。
克卜勒用干巴巴的手捂着脸停止大笑,阴沉枯黑的脸大部分藏在阴影里:“真可惜,没机会了。现在,是我送你去刑场,惩罚背叛者的仪式要开始了。”
比起克卜勒的胡言乱语和疯癫,初文更显得冷静谨慎。
“你东躲西藏的这些年,应该见证了这个国度的不断强大,你这次的搅局只会得到和五年前一样的结果。”他丝毫不感畏惧,依旧神色如常,甚至不屑。
“这几年,我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每每想到你这叛徒过得风生云起,我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我想要拿刀的手。”
他猛然抬起头,睁大浑浊不清,但却恨意无比的眼睛,凶恶的眼神像利刃一般,透过手指的缝隙直射初文,在黑夜里显得异常明亮和诡异。
“想把你,手刃。”
初文轻扬下颌,坚毅的目光挡回了他一字一句的诅咒和恨意,正色道:“既然这样……”
他以迅雷之势拔出秦德身侧的长剑,横在面前,冰冷光滑的刀面映射出他酝酿风暴的眸子,他用青筋暴起的右手紧紧握骇人锋利的剑刃,失去痛感一般,果断快速划破手心,刀光闪过,肉血分离,随后立刻丢下鲜血染红的长剑。
利剑被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狰狞着,血淋淋的宽厚掌心向前挥去,大量的赤红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鲜艳红弧线,溅落在地面上,一滴滴绽放的血液迅速幻化成一个个巨大的白光屏障,护着初文,秦德和身旁的血族骑士。
“废话少说。”
迷雾谷附近。
皇都皇将大人高贵的坐在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休息,艾以体型欣长优雅,身材健硕,眼帘微垂,看似温和的轮廓线条藏着逼人寒意,摇摆着的火苗映在他异色的瞳仁里,使得他不会眨眼的眼睛有了些伪装的灵动和人味。
艾以双目凝神,对白天发生的一切毫无头绪。思索片刻,忍下烦躁,抛开无功而返,白忙一场的怒意,想着尽快快赶回,补上对好友的生日祝福。
应该是坐了许久,站起身的那一刻,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腔处久违有了心脏被捏紧般的紧张和难耐。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阵风吹起他帐篷的门帘,带来了秦德写的求救信。
信有目标的飘向他,艾以抬眸,修长的手指轻勾一下,将那团蓝色的,似乎能被风随时吹散的轻烟召唤在手里,信灵纸上的字清晰显现在他的手掌心里。
快速阅读后,深邃的异色眼眸一凛,浑身骤然低压。他不能再耽误分毫,迅速向身边的骑士长交代几句。骑士长在什么也不知情的状态下,还没有反应听到的命令,他的血族领导已经大步走出帐篷,动作流畅迅速,向天空一跃而起,黑色空中展开宽大,充满无边力量的双翅,冲向苍穹。弹指之间,身影闪电般的速度瞬移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另一边
随着话音刚落,蓄势待发的血族骑士带着初文的加持,以惊人的速度,勇如猛兽,不见身影,闪现到锁定的目标面前,开始血腥的撕杀。反叛者快速反应,驾风漂浮到大祭司的面前,护着他们的领袖,全力迎接来自血族骑士的强劲攻击。
困在三楼房间内的初令听不清下面的对话,只见双方之间短暂的僵持后,勇猛的血族率先开始攻击,惊得他心绪不稳,浅色瞳仁骤缩,白皙的脸庞在皎洁月光下更显得苍白,紧紧抿着薄唇,心急之色尽显。
黑色和深红色的身影不断的纠缠在一起,直冲对方要害,血族随着打斗需要的位置变化,灵活的运用闪现,展翅,近身攻击,速度之快,肉眼无法捕捉。
反叛者一身黑袍,就像难以摆脱的蚊虫,一边应付着上前攻击的血族骑士,一边像狼盯肉般,直冲与大祭司对峙的初文。由于初文提供的保护,他们的异能无法对血族骑士产生实质性伤害,迟迟不能从骑士手下脱身。
花园里任何东西都没有得到幸免,到处是被人体巨大冲击力撞下来的碎石,残留的木块,残枝败叶,硝烟弥漫,一片狼藉。战斗的号角和狂热席卷在场的每一个人,任何人都不愿意退缩,只想置对方于死地。
克卜勒略去战前感言,他以手杖作为武器逼近初文。秦德握起长剑挡在初文面前,用剑一一化解对方的招式,击退克卜勒的权杖和近身攻击。权杖和长剑碰撞,竟然迸射出零星火花。
克卜勒虽已至暮年,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长时间闭关,修炼的毒气更重,邪气更甚,使得他能变幻莫测的出招,速度之快看不清楚来势,黑压压的雾气一股一股翻涌到权杖,不断散发威力,网一般挤压秦德身边明亮的保护层,想要瓦解。
初文明白,他们此时只是在拖延时间,克卜勒这几年的能力暴涨,先不说初文这普通的防卫队,就连秦德和血族骑士一起,也不见赢面。必须等到艾以来,最起码让艾以带走初令。
下面一片混乱,加上夜深,唯有借着一点点的亮光才能模糊看清下面,初令紧紧盯着楼下兄长的背影和战斗的秦德。手下的光滑布料被他以极大的手劲抓着,突现着主人的不安,手心里的汗液连着周围的一小块布料一起浸透。
反叛者知道药师的弱点,一些漏网之鱼不断挥着武器扑向初文,被初文借着保护层和几招格斗给抵挡回去。秦德这边渐渐落入了下风,身体无伤,克卜勒的异能攻击对他的能量和体能消耗巨大,他的挥剑已然开始缓慢,可动作仍然坚定不移,不愿退让。
初文用敏锐的双眼不断观察克卜勒,寻得破绽化解。感受到这边的艰难抵抗,所有的血族骑士默契地向初文这里靠拢。
“啊啊啊!”的一声吼叫,划破天际,惊得初文和所有人心头一震,不明所以。
向不远处打斗中的嘶喊声看去,一个血族骑士手拿长剑撑地,单膝跪在地上,赤色血瞳紧缩,死死盯着面前反叛者的手,带着愤恨,带着渴望的眼神。
初文内心一惊,定眼一看,果然是这样。
反叛者割破了手腕,将他仍然算人类的血液滴在蹲跪着的骑士面前。骑士拿剑的双手肉眼可见的颤抖着,他靠着异于常人的毅力,努力压抑着天性,艰难起身,举起手里冰冷锋利的长剑,面露不甘地朝反叛者挥舞过去。
见到他们如此惨状,他心下一紧,暗叫不好,大声提醒:“别碰他们的血!那是剧毒。”
人血对吸血鬼有致命的吸引力,能刺激吸血鬼的掠夺力和爆发力。反叛者躲开劈下来的剑,趁机把手腕上的血撒到骑士的脸上。
平时的一滴人血可能无事,血族骑士也有超人的毅力和超群的耐力,如今战斗这么长时间,这种吸引力显得极强,碰不得的诱惑侵蚀着血族骑士的意志,考验着他们的天性。
这引起他们巨大的身体生理反应,让血族骑士身体发软,四肢无力,鲜血触及的皮肤下血管黑紫,如爬山虎爬墙之势逐渐蔓延开来。初文的保护层可以保护他们不受物理伤害,但无法护住他们的欲望和精神折磨。
所有反叛者早就有所预谋,不少人纷纷拿起手上的武器,效仿第一个人。一时间,血腥味四起,整个前院变成了人间炼狱。
眼下的血族骑士被鲜血引诱着,注意力和意志力都即将溃败,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虚弱着继续和反叛者周旋,和开始的勇猛精进不再一样,他们仍然努力拖住反叛者去攻击初文的脚步,誓死捍卫职责。
身后的长刀刺了过来,初文因为这一刻的分神险些被刺中致命位置,他转身闪躲之际被砍伤了肩膀,短暂的失去痛感之后便是排山倒海之势的剧烈疼痛,伤及心肺,动则牵扯全身。他快速做出反应,忍着肩膀上的剧痛,一手将那人抓起来踢向了一边,抬手捂着伤口,甚至连风拂过都要疼上万分,他绷紧身子,咬紧牙关,压制住冲击大脑皮层的剧烈疼痛,迅速用药息疗伤止血。
大量的新鲜血液从肩膀喷涌而出,血流不止,这一刀砍的很深,霎时间初文的唇色发白,光洁的额头流下虚汗,浑身颤栗不止。他慢慢靠墙,顺着墙面缓缓坐下,留意小动作对他伤口的加重。严重的撕裂伤口让初文变得无力,源源不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整个手掌和上衣,止血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过程,眼下是来不及了。
“哈哈哈,你还是这么脆弱不堪,太无趣,太无趣,刀光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克卜勒已然看见他的伤势,甚至分出一半的注意力去嘲讽他,见他受伤之深,血腥味刺激情绪更加亢奋,,散发的气息也更加强大,牵动身体的每一处神经,狰狞着想要扑过去立刻结束了他。
因为失血过多,初文的意识也渐渐的开始涣散,他听不清克卜勒在说什么,眼前一阵阵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挤着仿佛没有感知的眼睛,想要从眼冒金星的状态里出来,睁眼发现漆黑一片,痛苦不堪。
大脑接受视觉的传递,他虚弱地左右环顾,看见保持一丝理性不放弃的血族骑士和顽强抵抗的秦德,他向前想去帮助他们,身体与意志相悖,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刚挪出步子向前一步,便跌倒在地。因为承受者的失力和重伤,一时间,保护层的力量变得薄弱,明亮的颜色也慢慢褪去,部分药息回笼,优先治愈主体的伤口。
看着哥哥失血过多倒下,初令眼下充满慌乱,心急如焚,顾不得什么三楼,将冲破的目标从门上转移定向唯一一处光层较脆弱的露台。手背上的花纹家徽随着初令的意识亮了亮,随后召唤出了一把精致的银色匕首,反射着妖冶透亮的月光,发出神秘朦胧的光芒。
初令调动自身的能力,将所有能量聚集在手上,快速举起匕首,狠狠刺向没有实体,却清晰可见的白光。遭受到外界的猛烈撞击,保护层因为能量的不足,不堪重创,剧烈的晃动。他接连不断,被光层的力量波动,震麻了手臂,震伤了虎口,他顾不得这些,一心一意绷着神经,祈求上天听见他的祷告,祈求一切来得及。光层在接连不断的强烈攻击下,终于有了明显的裂痕。
克卜勒狠毒如此,这样命令他们靠自残来达到目的,初文把散去的意识找回,他用没有受伤的肩膀借力墙壁撑起,粗糙的墙壁摩擦划伤了他的手掌,留下一个又一个血手印。肩膀上的痛感将他往下拉扯,可是紧扣着墙体缝隙的冒血指尖依然在用力,强撑着沉重的身体爬了起来。兄弟之间有奇妙的心灵感应,他想抬眼去寻找弟弟的方向,却害怕暴露初令的位置,忍下了心里最后一份渴望。
保护层变得虚无,秦德的保护层也被克卜勒击破,几招下来就将秦德的能力完全压制住。他得逞了,用力把浑身是血的秦德踢向一旁。秦德被甩出来几米的距离,强烈的冲击力把身后的墙砸出一个大洞,秦德痛苦的闭上眼睛,忍受体内五脏六腑被冲碎的绞痛,无力压住胸腔内翻涌而上的气血,最后偏头张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稀碎的石子灰尘随着秦德无意识的身体滑落下来,掉在地上,掉在他血污不堪的身上,凌乱的头发上。随着紫光闪现,秦德高大的身躯慢慢的缩小,回到了黑狐的原始形态。
克卜勒站稳脚跟,握紧手杖扭头朝向初文信步走去,高大的身子,骇人的神色,带着死亡的预告,可怕和恐惧迎面而来。初文此时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挣扎着爬了起来,可还是体虚的跪趴在地上背对着克卜勒,俨然已无还手之力。
胜券在握,克卜勒又恢复到了原来阴沉的模样,战斗没有影响他分毫,仿佛刚才和秦德激烈厮杀的不是他。沉重的拐杖沉重敲击着地面,闷闷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比丧钟还要晦气。
克卜勒抛起权杖,空中接过权杖向前一击,黑色的魔力从黑色的杖身开始下汇,快速笼罩包裹了初文身上的保护层。顷刻之间,光层像被某种压力挤压一般,强压和初文的虚弱让光层脆弱不堪,最后不堪重压,被瓦解压碎,玻璃碎片般的光块落下在地,分解开来,消失不见。
初文也因药力和保护层破碎的突然冲击,体内的能力乱窜,很难压下,药力意外突破身体,他随后感到胃里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奈何不住,吐出一口血。初文耳鸣,身后的声音空灵不清,他依然挺直腰杆,擦擦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脸色变得宁静,想用最后的时间去寻找他的弟弟。
下一秒,噗嗤一声,那根黑漆权杖无情的刺穿了初文的身体。
寂静的夜压抑着,捏紧了初令的心。哥哥被刺穿的身体,胸口的权杖,汹涌四溅的鲜血,脸上面对死亡呆滞却平静的神色,全都像静止一般的,一辈子烙印在了初令的脑海里。
血族骑士都已疲软,无力倒在地上,秦德幻化成黑狐昏迷不醒,初文身有致命伤口,意外到来,他会不再有任何温度。
“噗嗤!”又一声,金属拉扯着血肉,漆黑的权杖伴着喷溅的鲜血,抽出肉体,留下一个绝望漆黑的伤口。隔了那么远,却在初令耳中放大,把他震的鲜血淋漓。神秘人放肆的大笑带走了哥哥的生命,也抽去了他的魂魄。月光照耀下的庭院如同白昼,血族骑士和反叛者的厮杀亦染红了他的眼。
“哈哈哈哈哈,伟大的医者,被人从身后捅一刀的滋味你现在明白了吗?”克卜勒张开双臂大笑,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魔厉鬼,刺耳的笑声诡异阴森,回响在整个夜空。
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得意的率领着反叛者准备离开,他并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初令,犀利刻薄的眼睛盯着地上生命力逐渐流失的心中钉,嘲弄道:“愿火葬能洗净你背叛的罪恶,惩罚你黑暗的灵魂。”
声音不大,但确确实实的一字不漏,如激烈的鼓点,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初令耳朵里,震痛了他的耳膜。
克卜勒随手一挥,手杖喷出了熊熊烈火,有目的似的快速包裹了整个别墅,如洪水海啸般侵蚀。看着漫天的大火撕裂了黑暗,一点点去吞噬别墅,他满意的消失在夜色里,不留痕迹。
悲痛如风暴席卷他的神经,淹没了这个刚刚成长的少年,失去亲人的痛苦压的他喘不过气,世界都安静下来,悲痛让他丧失了五官,无法宣泄的情绪卡在了喉咙,卡的他苍白的脸颊酸痛。
因为大火,他看着下面倒下的人模糊不清,想要努力看清下面的情况,看清倒在血泊中的哥哥。他双手不受控制地扔下了匕首,烟火熏伤了他的眼睛,刺激得他眼眶酸胀,火势血盆大口,迅速开始漫延,很快窜到了三楼,火浪翻涌到初令的门前。
他终于打开阳台的玻璃门,腿脚发软的跪在了地上,慌忙的不知所措,用发抖的手想按住同样颤抖不已的手。恨,悔,悲,痛充斥着他脆弱的神经,一颗不知名的种子深深的埋在了他的心里,预感着少年的成长。崩溃的情绪无声的宣泄,让他僵硬的脸颊毫无血色。现在,见到哥哥,触摸到他,和他说话,在他身边,才是他眼下世界里仅剩的一点意识。
光层随着主人的倒地消失了,初令撑着露台的扶手,支起似乎没有骨头的身体,着魔一样想要跳下露台,想用最快的办法下去,去哥哥身边。火跃动在他的呆滞无神的浅色瞳仁里,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内心担忧的艾以急匆匆地赶到皇都,被大火阻挠,悬停在庭院的空中。仆人慌不择路地跑出别墅,浓烈的黑烟笼罩在整个上空,侍卫互相吆喝着,去救火,去挑水。看着脚下如此惨烈血腥的景象,不好的预感,人血的血腥味挑拨着他的神经,让他心头一紧。
还是晚了!
他快速俯冲下去,浓烟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眨眼的瞬间,无意间余光瞥见了阳台上无意识正准备翻身下来的白金发少年,他脸色呆滞,目光无神,长到腰间的金发把他衬托的就像火焰里站出来的幽灵。
艾以心下一惊,他顾不得其他,快速做出反应,偏转飞行的方向。迎着高温而上,四米长的翅膀将火苗暂时逼退,灼热感席卷他的面孔。幸好,少年跳下去时,在空中被艾以稳稳接住,牢牢搂在了怀里。
“傻了吗?这么跳下去,你不死也残。”艾以爆出一声怒吼,赤色瞳仁里掩盖不住滔天的愤怒。栀子花的气息被他抱在怀里,低头关切查看少年的情况,看见俊朗惊艳的脸上有失神和悲痛,如死水没有波澜的浅色瞳仁。忽然又想起少年刚才的境地进退两难,又立刻缄口不言。他随即稳稳降落在地面上,将不在状况的少年温柔放下。
被束缚的少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最后一个亲人的倒下,他才十九岁,大把美好的事情需要他去体会,海的月,山的星,沉的地。可是家族,没有给他,哥哥他们,没有回来。
接触到实心的地面,初令从呆呆的状态里出来,反应过来跑向重伤的初文。艾以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局势,焦急循着少年的方向看见他想要找的人,倒在地上的初文。初文周围的地面已被血染红,血还在顺着台阶一点点的往下滴。
艾以感到浑身血液倒流,瞳仁紧缩,他紧跟着失魂落魄的初令来到初文身边,听着初令颤抖的叫着初文哥哥,试图唤醒他。好友如此惨烈的画面刺激了他,他头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恨意,他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检查着初文的伤势。
初令哽咽的呼喊,甚至可以看清少年脸上因无法接受而明显的肌肉抽动,他无助的抓着初文的手,不断进行治疗和输送能量,源源不断的光息和药力被初令释放出来,缠绕着哥哥,却又仅仅停留在表面,不渗入身体,不修复伤疤。
见这样对倒地的人毫无作用,艾以伸手摸向初文的脉搏。仔细检查一番,健强的身躯跟按着初文皮肤的手指一顿,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初文苍白无神的脸。
脉,停了。
眼前转瞬即逝的黑幕,脑子飞速运转思考,来不及悲伤,艾以迅速站起身,叮嘱少年:“在这里别动,别靠近那边。”
艾以左右观察周围,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思索着怎么上去。眼神捕捉到身边匆忙经过的男仆,夺过他手里的水桶,浇到了披风上,盖过头顶,重新从刚才三楼的阳台上进去。
血族怕火,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他需要找到那个能救人命的东西。热浪滚滚,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想要吞掉这个贸然闯入,自不量力的人。噼里啪啦的焦黑断木不断砸在他周围,以往灵敏的嗅觉让他此时难受不已,呛人的浓烟也迫使他不断咳嗽,弯着腰去躲避想吞没他的大火,大火烧塌了所有。
吸入的灰尘让他咳嗽不断,气息艰难不通,热气堵塞空气流通,压的人喘不过来气,艾以凭着记忆,借着超常的视力,在初文书房的桌子上找到了显眼的红木盒子。他慌忙把东西抱出来,来不及原路返回,一声巨响,冲破书房的窗户,宽大有力的翅膀很负责的随即出来,包裹着艾以的全身,保护他不被撞碎的玻璃残渣扎伤,又迅速张开帮助艾以缓冲,展翅平稳落地,配合默契。
艾以用力抖动,将翅膀表面绒毛和关节处的玻璃渣逼出来,吸血鬼的自愈能力立刻帮助他修复大大小小的灼烧和玻璃刮出来的小伤口。
初令已经将初文和化成真身的秦德抱到了离火势较远的地方,属于他血液里的药力毫无保留的分离出来,飞快的围绕在他们身边,为秦德和初文进行基本的止血和修复。
他向初令的方向跑过去,秦德的外伤基本已经看不见了,撕裂流血的伤口肉眼般的止血,甚至因为过度消耗的能量也在药力的帮助下一点点的开始恢复,随时有要醒的迹象。
初文的状态很不好,脸色已经惨白,死灰般的寂静,初令的药力进不去初文的体内,胸腔上拳头大黑洞的伤口仍在不断的涌出更多的鲜血,脉搏连轻微的跳动都没有,鲜血里的药力生理性的去排斥外来的药力。
他不死心,继续将他的药力往里面推,却明显感受到不可抵抗的阻力,修长白皙的手颤抖着,不愿意认命,也不愿相信,脸上的神色近乎崩溃。
艾以打开盒子,剧烈喘气,忍下心里的不适,冷静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试一试。”
初令寻声偏头,看清只在书上听过的东西,樱草花。浅色瞳仁一震,大脑快速做出反应,不断调出关于樱草花的所有信息。他双手颤抖,小心接过,和脑海里的图片一样,内心欣喜,心里突然有了希望。
身为药师,他知道他唯独救不了死人,他骗不了自己,他的药进不去哥哥的身体和伤口里。玄乎的东西就是他的希望,樱草花可以帮他,无论要承受怎么样未知的副作用。
初令撤回药力,拿出樱草花,悬浮在空中进行处理,药丝如同锋利的刀片,切割着樱草花的枝干和果实,利剑般的光影效率极快,粉碎着脆弱的植株,瞬间变成了一摊粉末。
艾以焦急担忧的看着初令的一系列操作,剑眉皱的更紧,呼唤命运女神把希望降临。他红的泣血的眼眸锐利,突然暗沉,充满恨意,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克卜勒偿还这次的杀戮,付出代价。
顾不得心里的惶惑无助和紧张不安,他将粉末撒在初文的伤口上,不负众望,药沫一点点的渗进,奇迹般消失在初文的伤口处,随即发挥着它奇特的功效。
初令握着初文的手,四指并拢,按在手腕内侧,感受着他平静如死水的脉搏。身边所有的时间都暂停了,初令紧紧盯着初文的脸,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初文的身体状况,不放过一丝一毫细节。
他虔诚的祈求上天把初文还给他。
良久,在高度紧张下,感受到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跳动,他眉头一跳,眼睛回神,高度集中,断断续续摸到了鲜活的脉搏,慢慢从混乱到节奏有序,他心下一松,皱紧的眉头稍稍舒展,面露欣喜,樱草花有用。冰凉颤抖的双手下已经感受到了樱草花在哥哥体内的不断涌动,似乎有完全融合的趋向,他激动落泪,低头靠近兄长,用白嫩的脸颊轻轻摩擦着初文的手腕。
按书上说的,樱草花对于将死的人,虽然不能逆天改命,起死回生,可它可以剥离出神识来帮助宿主的意识摆脱危险,摆脱残破,有致命伤的肉体。肉体或许会继续腐烂,即使保存完好,但彻彻底底的分离没有其他办法,也无法回归本体,只有那一丝透明的灵体被留住。
这已经是初令得到最好的办法和结果了,这只是书上记载的,没有任何的例子和证明,仅仅只能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完全起效果,分离神识要三天,一切要看三天后的结果。
天已经拂晓,开始泛起鱼肚般的白,阳光徐徐拉开了又一充满希望的一天。所有的黑暗已经停止,人间地狱暂时被光救赎,充分想象的希望引起人的坚守。
大火在仆人的齐心协力下被扑灭,每个人都满脸灰尘,疲惫的放下水桶,浑身酸软瘫坐在一边互相安慰着,悲叹着。
虽然内心对初文现在的状况担忧害怕,但是初令不得赶紧调整好自己,去处理外面糟糕的局面。
艾以将黑狐形态的秦德抱到院子里的马车上,初令用药治愈了他身上的伤,但是异能量消耗太大,伤的也过重,要静养很长时间。初令把初文横抱到艾以准备的马车上,安置好哥哥后,唤来被一夜打斗吓得六神无主的仆人。
女仆进到别墅里面,害怕得不能自己,可依旧麻利处理着身上的血液污渍,庭院里的侍卫们也战战兢兢的开始收拾着满院的狼藉。
初令站在满目疮痍的房间,已经分不清楚脚下站在的地方是家的哪里,只有一两个耐得住腐蚀的家具提醒他,这就是他以前生活的地方。
黑色的灰尘已经漫延了整个别墅的墙壁,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焦黑如碳的木头砸下了很多装饰品,还在冒着被水浇灭后的浓烟,客厅也不见往常的干净华丽。地毯的纤维被烧断,铺上了厚厚的黑土,不知道是不是木头燃烧的残渣。
退出满是烧焦味房间,初令不忍再看,让佣人们去收拾,去补救,其实……没有什么必要。
他来到院子里的一处白漆长吊椅上坐下,瘫软身子,按按肿胀的太阳穴,回想着就在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哥哥的脸,神秘人的脸在脑海里不断回放。
哥哥喜欢的栀子花没了,家也没了,他不能万念俱灰,可他受不住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感,那种被迫成为局外人的感觉让他窒息,那种看着亲爱的家人在他面前死去的感觉让他窒息。
艾以正在吩咐着骑士长的声音传来,初令抬眼望去,用略显陌生和冷漠的眼神看向侧对着他的艾以,寻声观察到艾以眉头紧皱,面色十分不好,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猛然嗅到一直不断萦绕在周围的血液味。反叛者残留的人血在庭院里汇成一滩又一滩的血洼,逼人的血腥味仍然在席卷所有人的嗅觉和神经。
他从秦德那里听过初文有个血族朋友,知道他和哥哥为挚友,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并肩作战和牵连。看着他左黑右红的异色瞳仁,飘顺的黑发,刚才接住他时展露出来的翅膀,以及吸血鬼的一些特殊外貌特征和苍白的皮肤,初令内心断定是他。
受伤虚弱的血族骑士们已经被后来的骑士长带走,艾以吩咐好他们所有的事,转身寻找初令。抬眸便对上初令带着审视和警惕的眼神。
看初令开始有条不紊指挥着家里的一切,不想初令继续沉浸在悲伤和紧张中,便把初令叫上一旁的马车,试图缓解他的压力和打击。两个人面对面坐,艾以交叠双腿,用手支着脑袋,皱着好看的剑眉,红色的眼眸更深,盯着某一处,靠在马车上的小桌子上面,沉重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宽大的马车上也被放上了一张连体床,初令坐在初文身边,车内陷入一片寂静,维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初令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艾以感到初令投过来的目光眼光,明白他有欲言又止的疑惑,艾以回过神,眼睛一眨不眨,并不看初令,淡淡说道:“要问什么?”
“皇将大人。”
艾以默默吸一口气,收回目光,慢慢转眼看向他,点头介绍道:“艾以·伽加,你哥哥的朋友。”
伽加家族是血族最强大,最古老的家族,常年替皇城征战,立下战功不可估量。他们的忠心,战绩让大皇赐予了军权,地位无人撼动,家族长尼林·伽加在皇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家族势力和雄厚财力为背景和基础,借着过人的胆识和勇毅收复一边领土,战功赫赫的皇将艾以·伽加,在皇都自然位高权重。
“嗯。”初令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艾以挑眉,心里已然料到,和想象的一样笑容似乎在少年的脸上绝迹了。他聚精会神地思索,双目凝神,想起来担忧的事情,严肃问向少年:“他们看见你了吗?”
“没有。”初令摇摇头。
“那就好。”
艾以语重心长的说道:“初令,为了你和初文的安全,我想先带你去我的宫殿,那里更加安全,在那里他们还不敢放肆。”
说罢,他眯起双眸,心里的不安更甚,静静等待初令的想法,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安定下来,要保护好初文和初令最基本的人身安全。
“先在我那里静养一段时间,等到安全之后,我会再根据你的想法,把你送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不需要感到任何不自在。”艾以担心初令性情倨傲,再三劝说他。
初令罕见的没有皱眉,没有应答,认真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只是不喜欢麻烦他人,不喜欢寄人篱下。就当前形势来看,眼前的人的确能有能力保证初文的安全,孤身一人很难去应付会不会再来的反叛者。艾以说的不错,他宫殿的硬核防护绝对是整个皇城除了皇宫最安全的,毕竟身份尊贵。他现在对反叛者的了解和资料还不够全面,有效信息更是少之又少,未来他与他的合作必然不会少。
良久,他妥协应了一句:“好,谢谢。”
“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宫殿,你到时候先安心住下,照顾好初文,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我事先交代好这边的事情。”
“这边的别墅我会找人继续装修,眼下也只能带走没有烧毁的东西,剩下的我会办妥的,你放心。”
“谢谢。”初令随即又沉默下来。
看着初令脱离呆滞悲痛的状态,艾以心下一松,但是又注意到少年满脸心事的样子,不愿继续和他人交谈,只想安安静静的自己待着的模样,真和刚才的魂不守舍大相径庭。
艾以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愿自讨没趣,结束了两个人的第一次交谈。可能因为是互相不认识,两个人之间的陌生,导致一股莫名的尴尬感萦绕在艾以心头。
看着院子里,女仆们跪在院子里,勤勤恳恳刷着地面上血迹,随着肥皂和泡沫的飞扬,血腥味也浓烈的蔓延起来。艾以对人血的生理反应又开始了,他从熨的平整的西装口袋里抽出来洁白的手帕,捂住口鼻,扭头转移目光。
初令分出一点目光,注意到艾以的反应和右眼闪着诡异红光的瞳仁,那眼神里带着抑制,他反复思忖,问道:“你以前是喝我哥的血吗?”
艾以怔了怔,斟酌片刻,轻声说道:“嗯。”
“他自愿的?”
“嗯。”艾以语气带着不自然,对于这种需要靠吸人血才能维持生命的寄生行为,艾以非常厌恶,他不是很想和面前这个少年聊起自己最不愿面对的黑暗面。
少年似乎也觉得他问了不该问的话,过分打听私事的行为不太妥当,当即就闭嘴。而艾以看着少年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脸,想解释点什么,最起码别让初令认为他是想得到什么东西而故意接近初文,更不想加重初令对他的防备:“我没有咬过初文,也没有对他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我们只是惺惺相惜的挚友。”
“我知道,我没有对你质疑什么,也没有怀疑什么。”
“……”是吗?艾以无声的笑了一下,视线在一丝明媚的阳光下飘忽,下面的解释断在了喉咙里面。
真如他说的那样,初令对于眼前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反感或者警惕。对于艾以的初印象,是个很强大的人,令人生畏,一张雕刻得五官分明的脸,有棱有角的脸上没有活跃真实的神色,行为彬彬有礼,浑身得体绅士。异色瞳仁紧盯别人的时候,应该是因为吸血鬼的原因,压迫感很强,让人望而生畏,寒意彻骨,可他面部放松下来时,就显得平易近人,性情平和,绅士风度尽显。
他对于这个人存在一些好奇,他肯定知道更多,以后对他的帮助也会更大。可能是因为血族对人类血脉的生理威胁,加上人对危险的一丝警觉,亦或者是能感受到艾以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和艾以待在一起的感觉让他感到不是很放松,。
随后,二人之间的沉默被砰砰叩门声打破,仆人敲开马车门向初令汇报清点出来的东西,初令强打起精神,认真听完仆人的话后,点点头,冰凉孤傲的眼睛没有焦距,眸光不带半点起伏。其实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可他仍然想带上,比较里面有很多初文的东西。艾以吩咐手下人一会儿去遣散佣人,给他们多几倍的工钱和补贴。
马车立刻出发,艾以召唤出来信灵纸,写下要的东西,随后放了出去。初令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离开了他与哥哥全是回忆的家,未来会如何,初令不敢想。
大约二十分钟后,马车过了一个沉重的大门,接着看见精美雕刻的白桥,上面的花纹典雅漂亮,跨过了横穿宫殿的一条细长河流,最后停在前院的圆池,中间喷涌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鳞光闪闪,水池的对面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宫殿在蔷薇和玫瑰的环绕下矗立在太阳光和花海之中,不是那些年代久远的古城堡,眼前的更显华丽和辉煌,风雨的刀没有在外墙上留下任何痕迹,扑面而来的华丽弥漫在整个宫殿。
初令安顿好初文后就被艾以叫了出来,在艾以的强烈要求下,用力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餐厅里吃些东西。吃完饭,初令站起身,礼貌绅士道谢了今天的早餐,艾以知道他要去看初文,自己同样也正担心着好友的状况,拉开椅子:“我和你一起。”
他没有抽出时间应答,迎面撞上了正要上楼的女仆,女仆告诉他,她正在准备去他房间加上新花。他抬手轻轻撩了娇滴滴的花瓣,指尖点上了一颗晶莹的露珠,花朵新鲜且娇贵,让初令伤心中也心生一喜。他听见艾以请求一起去的要求,他转身朝艾以点点头,又对女仆说道:“谢谢,把这粉荔枝给我吧。”
说罢,他从女仆手中接过娇滴滴的鲜花,便头也不回地扭头上楼。妖艳欲滴的玫瑰,配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绝美极了。清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甜甜的,很好闻。
艾以也随他一起。不一会儿,两个人就站在了初文的房间里。初令把玫瑰花妥善安置在初文的床头,仔细端详着初文苍白的面色。
他坐在初文的床边,观察着初文的状态,为他检查伤口和体内樱草花的动静,随即听见身后一起进来的人问道:“这个状态要几天?”
“大概三天。”
在樱草花的帮助,初令只能用药保存下来哥哥完整的身体,保证他不会腐烂,可惜的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就是一具尸体,毫无声息的躯壳。初令看着往日嬉笑活泼的哥哥,如今毫无生机的躺在宽大的被子里,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手下的人,没有任何温度。侧坐在哥哥的床边,从鹅毛绒的被子里拿出哥哥冰冷的手,轻轻将柔软的手心贴在脸上。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也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初令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会没事的。”注意到少年明显低落的情绪,艾以走上前温柔安慰道。
初令把刚才擦拭干净的银项链放回初文的手中,隔着哥哥白皙的肌肤,感受到初文体内樱草花的汹涌波动,随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初文一夜之间消瘦无肉的手放回被子里,细心仔细地掖好被角。
银色光滑的项链被太阳折射而散发的金属光泽弹指之间,吸引了艾以敏锐的眼球。他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初文有着这样一条设计特殊项链,他撇一眼,只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我想知道更多。”
二人坐在落地窗前的两个单人沙发上,温暖的阳光穿过厚厚的玻璃照了进来,照在初令光滑健康的白皙皮肤上。艾以以吸血鬼的发达的视力,可以清楚看见他脸上细腻的没有一点毛孔,脸颊上柔软的皮肤显得更加有弹性,触感。
“初文不想你参与进来,我答应他……”
“这是我决定的。”初令抢先一步打断他,这样的说辞,从哥哥那里已经听腻了。
艾以无言,抬眸看见天空中不断展翅掠过的飞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哥在我这个年纪,只身一人在反叛者里做卧底。”初令缓缓说道,他似乎是在问自己。
“而我呢?还是一个靠哥哥保护的小屁孩,太弱了。”说着,他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有了泪珠挂上,和鲜花上的露水一般,天使的外貌配上委屈的神色,让人心生怜爱和不忍。
艾以心下一软,但是摇头否决:“他们希望你更好,想为你创造一个崭新和平的世界。”
“代价太大。”
“所以更要珍惜,别再想着去犯险。他们的事交给我。”
艾以嗅着空气中好闻的花香,继续说着他接下来的想法:“我会向大皇那边说明,皇都医所可以让初家分族的其他家族来暂时接替。我记得初文说,你在故城长大,很喜欢那里,等这边稳定下来,我就让人护送你和你哥哥去故城,派人保护你们。不要害怕,你安心的,照顾好自己和初文。”
“安心?”初令自嘲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嗤笑一声,嘲弄道,“让我家人们看着我每日在悔恨里,安心的活着?”
“这对我太残忍了。”
听见初令的自嘲,艾以没有应答,他考虑过这些,换位思考,将心比心,他很理解。但是誓言不能违背,初令不适合接替初文在医所露面,他要降低初令身边的危险:“你可以在故城开一家医馆,继续悬壶济世的使命,在宁静里过完想过的生活,这是你哥哥期望的。”
“这不是我期望的!我更想报仇。”
初令知道艾以在想些什么,顾虑什么,他执着的说道:“继续完成哥哥没有完成的事,就是我想过得生活。我也想救人治病,为这皇城,为这万众。”初令亮亮的眼睛和坚定不移的眼神让艾以移不开眼,少年的魅力突如其来。
他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转头正视艾以,那浅浅的笑颜一出来,艾以感受到坚硬的心有了裂痕和动荡。初令转转明亮如朗星的眼睛继续致力说服:“我可以帮你。”
说着,他解开自己白色丝绸衬衫的前几颗,侧头露出干净的脖颈,绿色,紫色的血管在阳光的照耀下,清晰无比,袒露无疑。
“试试?”他挑眉,表情恶劣,挑衅般看着一脸茫然的,被眼前自己行为震惊的吸血鬼,心里有着恶作剧的快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委屈和卖惨。
那意味深长,显而易见,视觉带来的冲击大脑神经,灵敏嗅觉闻到的美味挑逗脑里的那根弦。他仿佛又回想起了血的味道,房间里飘散着的花香突然变淡了。
“什么?”
少年的举动出乎意料,他不知道初令要打什么牌,血族发达的视力加上白皙透明的皮肤,艾以甚至能感觉到血液的奔涌流动,吸血欲望的高涨,突突的要跳出来,但他仍然很好的抑制着自己,告诫自己别忘了面前的少年什么身份。
他尴尬的转头,移开视线,避免继续盯着少年充满诱惑的脖子,大脑做出什么违反道德和原则的指令。初令眼见他凸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浑身僵硬片刻,迅速又恢复如常,随后,听见对方压低嗓音,淡定说道:“算了。”
“是吗?我的味道应该不比我哥的差,绝对对你有帮助。”
艾以感觉到他真是恶劣,鳄鱼的眼泪收回去,少年变得咄咄逼人。他感到坐立难安,站起身向前走几步,背着初令说道:“你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吧,我先去下面看看,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派人请了医所的老药师来看看初文现在的状况,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和他们沟通。”
“好。”少年含笑点头,眉宇间有了一丝得意。初令在房门关上后,坐着晒了很久的太阳。温热的阳光照不进少年封闭的心,他依旧浑身冰凉,这次他要违背哥哥的意愿,这长达百年的乱世,这没有期限的战争,他要把它们统统结束。
他重新回到初文身边的椅子上,趴在哥哥的身边,本能想寻求一丝熟悉的温柔。彻夜未眠,高度的精神紧张和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在放松下来的一刻,有些昏昏欲睡和疲惫。
这个时候骑士长把整理好的资料送来了艾以的书房。艾以顾不得休息,钻进书房开始翻阅资料,查找线索。
再次入夜,艾以从山一般的文件中抬起沉重晕沉的脑袋,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出一股隐约的青色,体内叫嚣着喝血的欲望,蠢蠢欲动,大脑和身体开始用虚弱和无力来告诫他。
“进来。”他吐口气,放松自己,直挺挺背靠在椅子上,眼睛酸涩难忍。血族精力旺盛,不知疲惫,可他不同,混血的基因在这,他还是能明白累的感觉。
门外的人得到允许,轻轻推开门,“大人,军堡掌握有关反叛者的信息,战绩统计和战绩历史并不多,这一部分已经是最后的一部分了。”
说罢,西伯就将手上重新整理好的资料整整齐齐的放在了艾以的手边,侧身站在一边等候着他的发问。
古木色调的书房除了艾以面前的一盏灯明亮刺眼,整个房间都处于灰暗和阴影中,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艾以翻阅新资料的哗啦声。
他先后翻了翻,内心十分焦躁和烦闷,和那一堆废物材料一样,可用的线索几乎没有,有关战绩的荣誉和赞美倒是不少。他烦躁地把资料丢回乱糟糟的桌子,犀利问道:“最后行动中救下来的受害者和部分俘虏有做过审讯吗?”
西伯立刻回答道:“有的。”
“审讯记录呢?”
“警堡那边将人全部带走了,审讯的工作由警猎完成的,所以记录和内容也在他们那里保存。”
“警猎?”艾以无言片刻,随后吩咐道:“明天写份调令去警堡,告诉他们,军堡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协助和配合,把所有审讯记录调过来。”
“好的大人,我明天就去办。”
“还有,受害者和俘虏的名单明天给我一份,去查查他们的现况,详细问一下他们的亲人关系圈。”
“是。”
艾以透过窗户,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夜色,漆黑遥远的苍穹上,触不可及的星月闪烁不定,看样子已经很晚了。他长呼口气,有力的臂膀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身来:“行了,你回去吧。”
“是,属下退下了。”西伯躬身握拳在心房处行礼,弯腰退了出去。
艾以迈步来到窗前,整理一下衣着,条件反射地拍拍身上没有的灰土。夜深人静,闲云掩月,宫殿里一片寂静,树木花草影影绰绰,窗户没有关,夜风阵阵,冷风轻轻吹起他略长的头发。价值昂贵的服饰包裹精瘦有力的腰线,布料下暗藏的肌肉蓄满了力量,完美的身材比例,让他立在那里宛如一尊令所有艺术家赞叹的雕像。
他在月光下沉思着,窗下大片大片的红色玫瑰在黑夜的映衬下,更加压抑无法平静的心情。现在面临的夏天比秋天还要萧瑟,他们的踪迹让艾以无处可寻,逮捕令和警示已经发去皇城各地。他现在处于明,他们在暗,怎么看眼下的局势都是对皇都不利,事关民众安全和政局协同,他不能轻举妄动。
事情仅仅出了苗头,隐藏太深。现如今,政局不稳,无疑也是他们乘机而入的好时机,更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猖獗复出的客观条件。情况并不明朗,但无论如何,这次他势必让对方永远消失,彻底的挖除遗留下来的所有毒瘤。
“咚咚。”
一声敲门声再次响起,思绪回笼,他满含磁性的嗓音稍稍提高,扭头喊道:“进来。”
秦德听到大人的允许,推门进来,左手托盘,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个盘子和小碟子,上面是精致的夜宵:“大人辛苦了,吃点东西吧。”
艾以扭身见秦德把手上的食物放在书房沙发的茶几上,他重新打量面前这个一脸严肃正经的中年男人,时光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伤疤也彰显着他的阅历,还是一样的熟悉。他来到沙发旁边坐下,平静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大人关心,托小少爷的福,已经好了。”
“那就好。”
他清楚秦德伤的并不轻。以前,他夸赞初文的药力超群,天资卓越,初文否决他,骄傲的说他的弟弟才是真正的天才,在看家本领这方面完美的继承了医师父亲和药师母亲的能力和天赋。思及到此,再看秦德的恢复情况,初文所说果然不假,或许初令真的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心惊内心有考虑让初令参与过来的意思,感觉实在不妥,拉回思绪回过神,对秦德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秦德听见侍奉多年的主子这么说,连忙回道:“没有辛苦,大人,是我失责了,辜负了您的期望,没有保护好初文少爷。”
艾以用青筋暴起的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安神茶,宽慰道:“你已经尽力,我知道你尽力去保护他了。”
“谢谢大人的原谅。”
“不用自责,北殿欢迎你再次回来。”
“感谢主的恩赐。现在能回来继续侍奉大人是我的荣幸。”
秦德十几年前作为一个优秀的学生从管家学院毕业,被血族长老,艾以目前的父亲尼林·伽加看中招来主家担任管家。艾以回到这个家族后,血族长老很重视他这个儿子,担心艾以的日常起居和环境安全问题,他命秦德来北殿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自从初文卧底暗杀成功后,艾以为了他的安全考虑便将秦德送去他的身边保护。
艾以放下精致的茶杯,听见秦德这么说,便难得调笑他,道:“你倒宽容我,我把你送去初文身边这么多年,你也不恼我。”
“大人言重了,身为您的管家,您说的话就是我的指令,我会尽我所能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完成您下达的所有命令。”秦德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回答。
“果然没变,你还和以前一样刻板。”艾以似乎想起来从前,看起来心情有些好转,“估计是你在我父亲身边呆久了,说的话,做事的态度都和父亲一样,一本正经。”
“大人千万别拿老爷这么调笑,我的出身低劣,能在老爷和您身边待着侍奉是上帝赐给我这辈子最大的恩泽。”
“没事,他又不在这。”艾以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和波澜,显得毫不在意。
“对了,初文现在怎么样了?”
秦德回道:“按您的吩咐,找来了其他药师协助小少爷一同诊断初文少爷的身体状况,目前为止情况未知。”
“看样子,情况很严重。”
“初文少爷医者仁心,为人宽容大度,善解人意,神明一定会保佑他度过这次难关。”秦德记得初文的好,诚心为这个伟大的医者祈福。在初文身边这些年,他是深深敬佩着初文。初文对他,对佣人们都是平易近人,对患者更是耐心负责,他更是赞叹着初文超群卓越的药师能力。
“希望如此。”艾以沉默片刻,忧思在心,他惦记着初文。
“我去看看。”说完,艾以站起身,又突然想起初令,现在最着急和自责的就是他了。
“初令怎么样了?情绪还好吗?”
秦德率先来到门边替艾以打开一扇门,说道:“小少爷的状态不太好,只在房间里面休息了一个小时,下午和几位药师在会客厅谈话许久,一直没有进食,刚才让佣人送些吃食过去,小少爷思虑过度,拒绝进食。”
听闻到此,艾以赤色红瞳闪烁间透出凌厉的光芒,夹杂着温柔和心疼,剑眉皱紧,薄唇紧抿,脚步沉重。思绪破开尘封的记忆,飘向远方,初文是初令唯一的亲人,现在整个家族就剩下了他一个人,这让艾以心底不由的生出一丝怜悯和伤感。他一定要给初文,初令一个交待。
出了书房,踏上三楼,艾以突然想起明天的安排,对跟在身边的秦德吩咐道:“明日我需要去皇宫拜见大皇,早些进宫的服装。记得照顾好初令他们,别让他离开北殿。”
秦德在身后保持着主子和仆人应该有的距离,他记下艾以的话,正色说道:“明白。”
二人走到走廊尽头,正准备推门进去,秦德突然向前阻止,艾以平静的眼眸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之色。秦德说出原由:“少爷,小少爷在里面陪着。”
艾以收回想要直接开门进去的手,沉沉咳了一声,敲敲门,开口询问:“初令方便吗?我能进去吗?”
似乎过了许久,门那边轻轻传来初令空洞的声音:“进来吧。”
艾以闻声推开门,他欣长的半个身子进到房间后,又扭头小声对秦德说道:“你去重新准备些吃的。”
“是,用送上来吗?”
“不用,多准备一些,我一会儿带他去餐厅。”
“明白,我现在就去让厨房准备。”秦德应下,轻轻替他们关上房间的门,扭头悄然下去准备。
房间内。
初文静静的躺在床上,身子陷落在柔软的被褥中,显得更加憔悴,仅仅一天,他已消瘦至脱形的程度。初令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握着初文干柴枯瘦的手,骨头的触感清晰,调动着血液里的药力为初文的身体供给养分,白色的光丝从两个人紧握的双手出发游走,扩散走遍初文的全身。药力围绕着他们,画面变得朦胧不清。
初令用额头抵着初文的手背,肩膀耷拉着,浑身弥漫着颓废。艾以这么看着,心里难受的紧,他慢慢走到初令的身边,尽他最大的温柔安慰他:“没事的,初文一定会好起来。”
久久没有声音,初令闭上眼睛,感到浑身困乏,大脑却异常清醒,情绪带来的悲伤异常明显,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呼吸已经被排山倒海的悲痛堵死,整理好情绪,直起后背,松开抓着初文的手,收回药力,贴心把初文的手放回被子,掖好被角。
艾以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倒了半杯水递给初令,又拉过旁边一张空椅子,曲起长腿坐在床边,异色眼瞳不放心的寻找少年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关切询问:“你还好吗?”
初令仰头把水喝进大半,温热的水流过干涩的喉咙,滋润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困倦被驱散了一些,他疏离客气地回道:“我还好,没事。”
他停顿一下,想说明初文的情况,悲伤让他组织不好语言,复杂的情况又让他不知从何说起。艾以注意到他紧握水杯的手有些颤抖,想说的话或许因为悲痛也断在了喉咙里,几次抽气平复起伏的胸膛。
艾以耐心的等初令调整情绪,良久,他注意到初令眼神极为复杂,听见少年悠悠说道:“有些严重。”
“怎么说?”这突如其来的结果也让有准备的艾以窒息,他视线紧紧的粘在初令身上。
初令神情严肃,剑眉拧紧,骨节分明的手摩擦着光滑的杯壁,向艾以说着一下午和众多药师讨论的结果,同时说明从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老前辈那里得来的信息。
“如果没有机会,他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艾以诧然,对这种结果无法接受:“樱草花不起作用?”
初令摇头说道:“不是,有的。樱草花只能将我哥的神识剥离开来,可记忆,情感由大脑和心而生,这些复杂的无形的东西樱草花是带不出来的,抽离出来的灵体也是什么都不懂。”
“灵体和躯体一分为二,需要找其他办法使得灵体归位。”
“兄长的身体已经死亡,外界无法介入,不能也不需要提供人体需要的养分。药师的药力可以维持身体完整,由于我哥本身就是药师,所以不需要吸收来自他人额外的药力。”
初令突然沉默不语,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无助,他扭头看向一旁哥哥熟悉的脸庞,寻得心里的一点慰藉,继续道:“至于灵体回归,都是天方夜谭,近乎神学。”
艾以心脏被捏紧,伴随而来的恨意也如此强烈,他目光冰凉,夹杂一丝慌乱,抬手用力握拳抵在凉凉的薄唇上,掩饰胸腔内翻涌的怒意,他细细消化着初令的一番话,放下手又问道:“神识无法回去本体,一辈子就只能这般?”
初令神情无望,神色恍惚的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缓解酸涩的脊椎,感觉脑袋有千斤重:“樱草花太过玄妙,书上也少有记载。”
目光放空着注视一尘不染的挑高天花板,他想去说服自己去接受目前的坏消息。太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和进食,加上起伏不定的情绪,初令的意识和身体都有些飘飘然。
房间里沉寂下来,过于悲伤的消息使房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难耐。过了一会儿,秦德在门外的出声询问和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有着同样心事的两个人。
“大人,小少爷,夜宵准备好了。”
艾以反应过来,他暂停思考,摸了一把脸,想要清醒一点,也让表情管理不那么僵硬:“走吧,先吃饭。如果一切都是未知的,没有先例,我们就去找,去创造这个先例。”
他知道,他和少年都有着坚定救初文的决心,一辈子那么长,他总能找到,这个未知迷题他愿意用一辈子去解题。
“时间很长,我们慢慢来,哪怕付出一辈子,我也一定会帮着你,等到初文回来的那一天。”
听着艾以坚定的承诺和安抚自我的决心,他觉得迷茫中有了前进的动力。没错,他会用尽毕生所学,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去找那个未知的办法,这或许也是眼下他能做的事情:“会有办法的。”
想清楚之后,他呼口气放松下来,深邃的明眸流露出感激和坚毅。他疲倦抬眸,还是没有想要吃饭的欲望,脑子混沌,只想一个人待着,安安静静的理清思绪,然后从长计议初文的病情。所以他礼貌的出声拒绝:“我想休息,宵夜就不必了,抱歉。”
说罢他站起身来,扭头顺手把初文的被子向上拉了拉,俯身对初文轻轻道了声晚安。艾以知道初令的情绪不高,导致忽视了他自己身体的基本需求,他再次开口:“你一天没吃东西。”
“不用。”初令再次果断的拒绝,起身掠过艾以,“晚安。”
艾以见他态度和动作都这么固执,思量片刻,又转身叫住了他,抛出少年想要的东西:“想不想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
话落,果然和预想的一样,艾以拿捏住少年的心思,初令当即身形一顿,停下了准备离开的步伐,他扭头站定在那里,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真的在思量着艾以的话。
这对于他来说,肯定是想的。
艾以看着少年如此反应,不由失笑,知道少年无法拒绝,走到他身边,再次发出邀请:“走吧,边吃边说。”
秦德侧身,恭敬的让出门口。初令挑眉,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房间,和艾以,秦德一起来到一楼的餐厅。
希望他以后也能这么好拿捏。
一楼餐厅
偌大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丰富但又有些清淡的食物,陶瓷刀叉摆放得整整齐齐,菜式些多,珍馐美味,足显制作者的用心。
艾以在餐桌旁边落座,拿起面前的餐巾布展开再折叠,摊放在腿上,即使是一顿简单的夜宵,也能被他吃出仪式感,血族的优雅和绅士是刻在骨子里的。
秦德遣散仆人,为二人制造出安静谈事的环境,留下他一人站在一旁侍奉着两个人的用餐。待初令坐下后,秦德五指并拢,用曲臂式请主人用餐,行为举止正规得体。
“要告诉我多少?”初令直奔话题,有关资料他当然可以费点心思去查,但是与其在那浪费时间,不如听些对方知道的。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艾以轻轻抬起下巴,眼神指着面前的食物示意着,对它温和笑道:“你吃多少,我就说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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