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启二十一年春。
皇宫中梅花新凋,杏花又在和煦春风中压满枝头,林贵妃在侍女碧云的搀扶下悠闲地漫步在御花园。
“万紫千红总是春,这话一点不差。百花争春,总是新年颜色胜旧年的。”大约是宫里又选了新人,林贵妃看着园中的大好春光,不禁也有些感喟。
“奴婢倒觉得,即使这一树树的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可您的容颜正如这牡丹,国色天香,无人堪比。”碧云垂首道。
其实碧云的话着实算不得谄媚,林贵妃如今入宫已有十四年,却仍姿容绝盛,圣眷长隆。当年林贵妃入宫时,真正叫这后宫中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林贵妃的性子又柔情似水,最是得圣上的欢心。还育有十三皇子,皇子虽然是众皇子中最为年幼的,但也是圣上最为看重的,自十三皇子幼时起便时常带在身边教导。
“今日淮之随他父皇读书,读得怎么样了?”想到此处,林贵妃开口问道。
“娘娘放心,十三殿下虽然年少,却十分肯用功,今日奴婢倒瞧见圣上询问殿下水患治理的事,殿下都能对答如流,圣上龙颜大悦呢。”碧云也是笑了起来。
“淮之这孩子,倒是不叫他父皇失望……”林贵妃笑着,突然忧思又涌上眉间,“只是本宫并不盼他学成帝王之才将来继承大业,我儿如此聪慧,倒让我担心,慧极必伤啊……”
“娘娘多虑了,如今圣上对娘娘和殿下如此在意,必不会让人伤害您和殿下分毫的。”
“但愿如此吧……”林贵妃笑得有些勉强。
“贵妃娘娘,”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走到了林贵妃面前,行了一礼,“圣上说今晚到您殿里用晚膳,让奴才来知会一声,请贵妃娘娘候着。”
“谢过公公了,请转告圣上,臣妾知晓了。”林贵妃笑意温柔。
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林贵妃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道:“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了众人,皇帝握住了林贵妃的手,叹了口气道:“朕有事想同你商量。”
“圣上说就是,何须叹气?”
“朕已登大宝二十一年了,如今年近知天命,也是时候考虑储君之事了。本来朕想把这个皇位留给朕的大皇子皓安,他性情敦厚,是朕的第一个儿子,难免舐犊之情,皇后又早逝,朕……心中有愧,于情于理朕都该将这个位置留给他。”
“臣妾也是这样作想。”林贵妃柔荑纤纤,轻轻地搭在皇帝的肩上,按揉起来。
皇帝却按住了她的手:“可是朕到如今才发现,朕的这十三子里,最有朕的风范的,却是淮之,他天资聪颖,敏而好学,心性也十分刚强,朕想立他为储。朕知道,你并不愿意让淮之掺和这些波云诡谲……但是,朕与你,是皇家人,不仅要为孩儿计,更要为天下计……就当是为了朕,好吗?”
林贵妃轻柔地抽回了手,苦笑道:“臣妾总是担心,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淮之是臣妾的儿子,可是他更是皇子,臣妾知晓分寸,只是淮之尚且年幼,还请圣上……务必护着他一些。”
皇帝笑着将林贵妃揽入怀中:“朕有贤妻如此,足矣。”
“大殿下,不好了!”侍从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殿内。
“这般样子,成何体统?”陆皓安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看向侍从,“出了什么事?”
“有风声,说,说圣上要立储了!”侍从喘了口气,“圣上要立十三殿下为储君!”
“什么?”陆皓安愣住,随即笑道,“不可能,不可能,父皇怎会如此对我!”
“千真万确啊殿下!”侍从哭丧着脸跪倒在地,“眼下只怕已经召集群臣,准备开始商议拟旨的事了!”
陆皓安猛然站起,将桌上的砚台和镇纸怒然拂下桌去:“凭什么,哪怕是二弟、三弟……可是偏偏是十三弟!难道在父皇眼中,我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都不如吗!我要去找父皇,我要去找父皇问清楚!定是林氏那个贱妇,害死了我母后还不够,如今我的东西,她都要夺走!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侍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去取本宫的外衫来,本宫要面圣!”
“是!”侍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却没看到陆皓安眸中一抹狠厉闪过,他打开一个及不起眼的柜子,将一个白瓷小瓶偷偷揣在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