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林贵妃寝殿时,她和年幼的陆淮之还未能得知皇帝的死讯。只见几名内侍将林贵妃和陆淮之制住,继而开始翻箱倒柜地搜寻。
“你们在干什么!”陆淮之挣扎着问道。
“回禀大殿下,毒物搜到了。”
陆皓安高坐主位,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接过了内侍递来的东西。
“大胆林氏,竟敢毒害当朝天子!”
“这东西不是我的!大殿下何故要污蔑于人!”林贵妃用力挣扎着,“让我见圣上!”
“毒妇还敢狡辩!”陆皓安看向林贵妃,“父皇已经被你害死,你还有何话可说!”
“圣上……驾崩……了……”林贵妃看向陆皓安,继而跌坐在地,眼中满是了然的恨意,“我何故要害圣上?大皇子还真是会贼喊捉贼。”
“你一心撺掇父皇立十三弟为储君,可是不料这些日子父皇对我爱护有加,你急了,便只能出此下策。还有你的贴身侍女碧云,也能作证,是你在父皇的饭菜中下了水乌。林氏,你好狠毒的心。”
“碧云?”林贵妃看向身旁的侍女,满脸不可置信。
碧云躲开了她的目光:“大殿下所言不错,奴婢可以证实。”
“林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林贵妃呆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她大笑着,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即便是此刻,美人垂泪,亦是一番风光,陆皓安看得有滋有味。陆淮之则跪在她的身前,死死地抱住了她。
半晌,林贵妃站起身,对着陆皓安道:“我知道你恨的是我,既然如此,杀我一人便可,不要伤害淮之。”
“母妃!”尚且透着几分稚嫩的少年声音几乎要撕裂。
“放心吧,淮之毕竟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好,一言为定,若是你胆敢动淮之,我便是化身恶鬼,也会生吞活剥了你!”
众人皆是惊惧,往日见到的贵妃娘娘,凤仪万千,温柔和煦,竟然也能说出这么叫人战栗的话。
“来人,赐林氏一条白绫吧。”
林贵妃向着自己的死亡走去。
“皇兄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母妃,千错万错都是淮之的错,淮之给你跪下认罪,求你不要杀母妃……”陆淮之跪在地上,朝着陆皓安使劲地磕头,脑门上霎时便血肉模糊了一片,血顺着脸颊淌下,落在秀锦花团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不要给他下跪!”林贵妃厉声叫道。可是陆淮之仿佛没有听到,仍然继续朝着陆皓安磕头,陆皓安笑着看着,一挥手,便有人将林贵妃抱起,挂在了白绫上。
陆皓安终于从主位走下来,走到陆淮之的身边,捏住了他的后脖颈,强行逼他看着林贵妃瞪着眼,双腿不停地挣扎,眼中满是血丝,目眦欲裂,直到完全失去气息。
额头上的血还在流着,流进了眼睛,染红了陆淮之目之所及的一切。陆淮之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是个木偶傀儡,也静静地失去了声息,只是那样坐着,看着林贵妃的尸体在空中晃来晃去。
陆皓安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角,轻柔地绕在陆淮之头上,替他包扎。
“十三弟,今年十三岁了吧?我母后死的时候,我和你现在一样大。”
殿内早已只剩下了他们,陆淮之安静地仿佛是个没有呼吸的死人。
“那年,你母妃刚入宫。母后不慎染了疾,可是父皇一直在你母妃那里,一直不来看望母后……最终母后心中抑郁难解,终成沉疴。”
“母后病重那日,我央求着想让内侍通报,让父皇去看看母后。可是那夜,林妃生产,你出生了,太医们都在你那里。我磕破了头,我是在青石板上给内侍们磕头,我流的血比你的还要多,可是没有人愿意拿这样晦气的事惊扰林妃的生产。而父皇沉浸在你出生的喜悦之中,阖宫上下热闹极了,我就回寝殿里去,抱着母后一直哭一直哭,母后在我怀里僵了,凉透了,直到母后走的第二日,都没有人想起来过问。”
“不要怪皇兄,你的母亲夺走了我的母亲,我只不过奉还而已,这很公平。”
“往后的路还长着,你也要像我一样明白没有母亲是什么滋味,明白心灰意冷是什么滋味,明白仇恨是什么滋味,明白无力是什么滋味。”
“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成启二十一年春,成启帝被贵妃林氏毒害而死,林氏赐自尽,褫夺贵妃位,不得入皇陵,不得立碑,不得收棺,其子十三皇子淮之除玉碟之名,永不得入宗庙。
四月初三,大皇子皓安即位,定国号隆化,是为隆化帝。
二皇子三皇子叛乱,数日后被镇压,隆化帝为铲除异党,株连共两千余人,其中定远大将军陈庆安满门抄斩。
五月初五,端午封藩,十三皇子迁居西宁府,禁足康雪小院,隆化帝诏曰“无诏不得外出”。
出发当日。
“十三皇子,东西都带全了吧?路程长,这时间可耽误不得。”
“没什么可带的,这便出发吧。”
“十三哥!等等!”
陆淮之回头,是昭阳公主陆之芝。
“芝芝何必来送我。”陆淮之叹了口气。
“我不是来送皇兄的。”陆之芝凑近了对陆淮之说,“求十三哥救我一命。”
“芝芝说笑了,我如今都成了这般模样,怎么救你?”
“带我去西宁府。”陆之芝的眼神满是恳求。
“这不是小孩子的玩闹……”陆淮之摇了摇头。
“求你了,大皇兄,他迟早会杀了我的。西宁府远在南疆,只有躲到那里去,才会平安无事。”
陆淮之神色凝重:“你知道什么了?”
“父皇驾崩那日,我就在父皇床榻后的柜中。我看见了大皇兄。”
“我明白了,上车吧。”
“多谢十三哥。”
与此同时,定远将军府可谓是一片修罗场。
官兵射杀着庭院中的所有人,不论是将军侍郎,还是侍卫婢女,无一幸存。
“清钥,你快逃!逃到西宁府去!那里有你的亲人,找到他们,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切记,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的真实身份!”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