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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清从小便明白一个道理:人,只能做自己的奴隶。太后杀她全家,那她便杀了太后,为了达到目的,杀多少人都没关系。皇帝用虚假的承诺将我囿于深宫,自己同别人郎情妾意?这我沈自清可忍不了。背信弃义是么?那便让他尝尝被信任之人加倍奉还的下场。做妃满足不了需要?那便为贵妃,为皇贵妃,直到为后!爱很重要,权很重要,但,人活一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主角:沈自清,陈瑄 更新:2023-01-23 13: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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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自清,陈瑄的其他类型小说《恶毒皇妃深宫升职攻略》,由网络作家“叭月贰拾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自清从小便明白一个道理:人,只能做自己的奴隶。太后杀她全家,那她便杀了太后,为了达到目的,杀多少人都没关系。皇帝用虚假的承诺将我囿于深宫,自己同别人郎情妾意?这我沈自清可忍不了。背信弃义是么?那便让他尝尝被信任之人加倍奉还的下场。做妃满足不了需要?那便为贵妃,为皇贵妃,直到为后!爱很重要,权很重要,但,人活一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多少年后,午夜梦回,沈自清都无法忘记十六岁时的那一场火。那是一切的开始。
冬月廿十日,已是年末了,阳霍城虽处南方,天气亦是刺骨冰凉。
外面敲更人刚报了三更,沈自清已在院内挑水劳作了。
一头秀发随意绾着用木钗固定,身上穿着与年龄不配的绛色衣裙,隐约可看到油渍与水渍。
自十岁那年母亲走后,父亲娶了秦氏填房,沈自清便成了沈府上不要钱的长工。
秦氏跋扈,又仗着为沈家生了一子,在府上好不威风,仗着主母身份对自清非打即骂,稍有不如意便克扣自清的餐食。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那更是天方夜谭。
用秦氏的话讲:自清能捡她秦氏剩下的,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报。
这样的日子,沈自清已过了六年。
她也想过反抗,可一想到父亲……
左右不是做狗而已,父亲还是很爱她的。
今朝是自清十六岁生辰。
十六岁的沈自清已长成阳霍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尤其是一双眼睛生得尤为灵动,不笑时有如千山暮雪,冰冷淡然;浅笑时有如春风拂面,流动传情。
父亲总说在乱世中生存,空有一副好皮囊远远不够,故自小她便饱读诗书,通晓六艺。
不过如今,身姿姣好又如何,饱读诗书又如何,还不是寄人篱下,连狗都不如。
父亲虽惧怕秦氏,明面上不敢维护自清,但私下对这个女儿,依旧十分宠爱。
每年生辰父亲总会背着秦氏悄悄塞给自清几两碎银,让她随意。
今年父亲身体不大爽利,自清想拿着钱去西家药铺抓几贴药,给父亲补补身子。
至于红妆俏那家的玫瑰簪子,等明年再买吧,自清小声盘算着。
最后一桶水挑完,她捶了捶僵直的腰,看看隐约还在飘雪的天,呢喃道:“这天真是一年较一年的冷啊!”
正说着,屋外隐约传来马车的声响。
沈自清不禁有些纳闷,这么晚了谁家还有客来访。
忽地只觉马车停了,接着是嘈杂却有序的脚步声。
沈自清隐觉不妙,正准备收拾东西进屋时,有人叩门。
沈自清没作声,只是悄悄贴近门缝观察。
透过门缝,她瞧见了耀眼的火光,几名黑衣男子蒙着面举着火把站在马车周围,似在等马车中的人发话。
马车用帷帐掩着,火光中映出一名女子的面容。
敲门声越来越急,马车中的女子却没丝毫动静,依然挺立着身子,甚至还理了一下头上的珠翠。
沈自清自知来者不善,是仇家么?
她暗道,父亲生来和善,做城主之后乡亲邻里无不称赞,不应该呀。
且看这架势,对方应是高官显贵。
沈自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母亲家的人。
她小时隐约听父亲说起母亲的家世,主要是为了说母亲为了这个家有多不容易,甚至不惜与自己的父母亲族断绝关系。
母亲姓姚,据说是一个大姓,母亲是家中庶女,其他的,母亲都闭口不谈。
如今母亲离世多年,这群人找上门是要干什么。
整个家和母亲有关系的,只有我和父亲了,自清这样想着。
敲门声却在不经意间停了。
敲门的人和马车里的女子低声说着什么,接着沈自清便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包含任何感情:
“那就砸好了。”
吱呀----
沈自清推开门,看着门外的人,冷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车上的女子顿时起了兴致,隔着帷幔招呼沈自清过去。
“可是沈自清沈姑娘?,女人的声音听着雍容,但仿佛有些年纪。
“我是沈自清,你们有事可同我说,不用大张旗鼓扰他人安生。”
沈自清在马车前停下,盯着马车里的人,没有一丝畏惧。
马车内香气茵茵,果真是香车宝马。
"这小丫头看上去没那么好搞啊",女人心想,“不知道那位满不满意。”
接着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家主子请沈小姐去坐坐,不知沈小姐可否赏脸?
沈自清有些惊讶,这群人的目标是自己?
自己不过一介百姓,何故招致这种人物?
她越发迷惑,低头瞟了眼周围的黑衣人。
这群人绝对不简单,他们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仿佛一群杀神。
当务之急是将这群人支开,沈自清心想。
“我好歹也是个城主之女,你们家主子要请也得照规矩,写拜帖,明事由,送至我府上,如今这般,只怕不合规矩。”
“要不改天,您挑一个合适的时候将拜帖送至,我定梳妆打扮,备上贺礼登门拜访,今日就请您先回吧,您道如何?
马车上的女人微微动了动,往前侧了侧身,说:“只怕这样,不妥呢。”
沈自清慢慢觉得天旋地转,视线逐渐模糊。
她努力清醒,只是愈加昏沉。
原是那车中的香是迷香,沈自清自开门那刻起就已是那人的囊中之物了。
“麻烦。”
车中女人听到沈自清慢慢倒下的声音,一改刚刚笑意吟吟的模样对身旁人说:“动手吧。
身旁人微微颔首,接着几人将沈自清抬上马车。
另几人将手中的火把丢向沈府,沈府周遭事先就被泼了油,刹那间,便是冲天的火光。
“打扫干净,那位可不希望有什么闪失。女子吩咐手下,随即招呼马车而去。
雪渐渐大了,车声渐远,什么都未曾来过。
大雍朝长圣元年,距新帝陈瑄登基已有五年时间。
可朝堂上明眼人都知道,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真正当权的是当今宰相姚令元及其亲妹,太后姚行梦。
这兄妹二人把持着前朝后宫。如今的朝堂乌烟瘴气,君不似君,臣不似臣。
但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只因姚氏一族根基深厚,乃是圣祖皇帝亲封开国大臣。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皇宫慈宁居内。
“啪---”
一声声清脆的掌掴声响彻大殿。
如若宫内的妃子见到这一幕不知当如何失仪。
当朝最受宠的岚妃正身着深兰宫服,端庄地跪在大殿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老嬷嬷的掌掴。
“好了,差不多了。”
一声慵懒的女声自殿上传来,金銮宝座上坐着的正是当朝太后——姚行梦。
听到她的命令,嬷嬷行礼退下。
沈自清理了理身上的宫服,低头听话,全然不顾面颊上的红肿掌印。
“你入宫如今已有四五年光景,皇帝也对你是椒房专宠,如何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姚太后看着面前跪着已有一个时辰,脸颊红肿的沈自清,无丝毫吝惜。
“是臣妾无用,皇上日理万机,来后宫的日子屈指可数,有时来也不过是用顿晚膳便离开,好赖留宿也是片刻便睡了,臣妾也是有心无力啊。”
沈自清低头说道,话中已有隐隐哭腔。
“你最好是这样,”
姚太后挪了挪身子。
“哀家当年派人将你接入宫中调教,只盼你能有些用处。”
“虽说皇帝是哀家亲生,但他如今羽翼渐满竟敢同哀家叫板,自是留不得了。”
“只是先帝子嗣凋零没有可用之人,为今之计就是能有个小皇子为哀家所用。”
“你若敢有二心,我自有千般法子对你,你好自为知。”
一双美目盯着沈自清,仿佛狐狸盯着瑟瑟发抖的猎物。
“臣妾不敢,臣妾如今能有这般境遇,全该仰赖太后,自当为太后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沈自清拜服倒地,言辞恳切。
太后见沈自清这般,也便稍稍收了脾气。
“罢了罢了,哀家再给你些时日,这是哀家的最后通牒。”
姚太后微微顿了顿,接着说:
“皇帝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皇上他……他想御驾亲征。”
“什么?”姚太后有些诧异。
“皇上他亲口和臣妾说的,说自己登基五年毫无建树,实在愧对祖宗天地。”
“如今西北战事已到了最后关键时期,他想亲自挂帅,一鼓作气平定西北。”
沈自清身音越来越小,仿佛逐渐失了底气。
“荒唐,他如今真是有了自己的心思?当真是要反了天不成?!”
姚太后拍案而起,满殿侍从连忙跪伏,轻声道:“太后息怒。”
“太后切勿动气,臣妾倒觉得不妨让皇上一试。”沈自清不紧不慢说道。
“哦?说来听听?”太后自觉有些许失仪,定了定神问道。
“皇上不过二十余岁,心中自有鲲鹏之志,年轻气盛想要施展拳脚。”
太后点头示意继续。
“前些日子姚相向皇上举荐了一批的人才,皇上明面上都用了,实则都安排去了像离州,毓县这样的偏远之地,让太后头疼许久。”
“如今皇上御驾亲征需要一大批人助力,太后可借此机会联系前朝推荐人才。”
”待到皇上平定了西北,回朝一身轻松,太后还怕届时没个皇孙不成?”沈自清嫣然巧笑。
“这样一来,太后您的两大心事不都解决了么?”
太后细细琢磨了一番,觉得沈自清言之有理。
想到哥哥近日提起武将中无自家亲信,多少有些隐患。
与其给皇帝送人不如让皇帝自己要,御驾亲征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思索过后对沈自清说:“岚妃今日来看哀家,哀家很是高兴,来人”。
说着大殿后走出四个丫鬟。
“你伺候皇帝辛苦,这四个丫鬟伶俐能干,哀家用着很顺心,便赐给你吧。”
“臣妾多谢太后恩赐,臣妾告退。”沈自清拜别太后,颤抖着身子起身离开大殿。
背过身去,随即浮上一丝笑意,似有嘲讽,似有不屑。
此次太后召她前来,她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她同陈瑄五年来一直都是假意夫妻,哪里会有子嗣。
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设法让太后及姚氏同意陈瑄出征一事。
姚令元篡位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却一直没有行动。陈瑄猜测姚令元是在等待时机。
那不如就顺了他的意,御驾亲征万事莫测,皇帝若是在这途中离世?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陈瑄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毒蛇出洞,便斩它七寸。
姚氏命数,将尽。
姚行梦,在此之前你可得好好活着,活着看你心心念念的一切,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我为你编织好的结局。
从慈宁居出来,沈自清发现原本跟着自己来的丫鬟已经不见了。
她进宫后所有的丫鬟都是太后给的,且用不过三月就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换掉。
左不过就是怕我有自己的心腹而已,沈自清不屑地笑笑。
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掌印,回朝黎宫时沈自清特意挑了条小路走。
太后赏的丫鬟在后面默默跟着,轻微得连脚步都听不到,仿佛四个冤魂。
今天的天气真好,阳光照在身上暖和的很。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每遇到这种好天气就会不经意想起过去的事。
沈自清兀自想着,由着思绪飘回五年前。
自那天被迷晕后,沈自清的脑子里只有最后朦胧中冲天的火光。
醒来便躺在慈宁居的偏殿里。
她醒来时面前坐着一个人。
身着金色宫服,头顶凤冠,整个人熠丽得刺眼。
旁边站着一个妇人,是马车里的那位女子,后来才知其名为梓芳,是太后的心腹。
等沈自清完全清醒后,对方开口了:
“若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哀家绝不会派人去阳霍那晦气地界。”
她看着躺在地上衣衫单薄的沈自清,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哀家那好儿子非是不碰哀家送的人,可真让人头疼,好在哀家那没用的庶妹还有个女儿。”
“只是听人说,哀家这外甥女都快被她那后母给打死了,她爹也不管管。”
“无用之人,那便无需留着。”姚行梦说着这些,仿佛如讨论今日下雨般平常。
沈自清猛然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面前这人衣着华丽,自称哀家。
谁人不知当今太后姚行梦,乃是姚氏嫡女!
而她的母亲姓姚,是姚氏庶女。
说实话,沈自清曾经想过,母亲的姚和当今权倾朝野的姚,会不会是同一个。
但随即自己都不信,只觉是天方夜谭。或许只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姚家罢了。
她猜到了掳她过来的人是母亲家的人,但没承想是这等人物。
不过眼前人自是不知沈自清心中诸多想法,自顾自的说着:
“哀家将你从水深火热中救出,你这条命就是哀家的。”
说完便盯着沈自清。
眼前的女孩着实漂亮。
虽穿的粗布麻衣,脸上不施粉黛,却丝毫不影响本身的气质。
只是那一双眼睛。
眸色漆黑深邃,仿佛夜晚一般能将人吞噬,一眼便看进人的心里。
姚行梦自诩见过无数风雨场面,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时,竟觉有些发怵。
这些日子姚行梦为了皇帝选秀之事头疼的很。
皇帝刚刚登基,难免会有自己的心思,身边得有自己的人,但自己断断续续送过去的女孩,他都只是象征性的册封一下,之后便丢在一旁。
得找一个能为自己所用且皇帝不会疑心的人。
姚行梦思来想去,想到自己似乎还有个庶妹。
命探子暗中调查了一番,说是嫁到了阳霍,早年间就病死了,不过留下个女儿,年方二八,快被继母打死了。
姚行梦起先是拒绝的,但眼下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便叫梓芳将那个女孩接过来,无关紧要的人,杀了就好。
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但好不好看是其次,听话才是最要紧的。
如若是只养不熟的狼,那就留不得。
她早先就让梓芳全程盯着沈自清,只要她的神色有一丝愤怒,即刻除根。
可面前的女孩眼神平静,神色淡然看不出丝毫异样,甚至等她说完立马跪伏:
“多谢太后救命之恩,太后不知,小人那后母心狠手辣,数九寒天还让小人穿着单衣去冰湖打水。”
“平日里吃的更是连下人都不如,小人那无用的父亲更是放纵那女人,不过是因为那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小人日盼夜盼有人能解救小人,如遇此人,小人定当做牛做马,以命相抵。”言辞恳切挑不出丝毫错处。
顺从的有些……可怕。
姚氏和梓芳相视,后者的眼中也透露着些许惊讶。
但她随即顿了顿,说:“你既有此心最好,接下来几天梓芳姑姑会教你你需要知道的。”
“你如今已进了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掂量,要记住一点,你的主子,”
姚氏站起,俯下身,在沈自清的耳畔说道:
“只能是我。”
说完起身离去,留下沈自清一人躺在原地。
他们死了。
都死了。
这是沈自清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在她的生辰,这个世上唯一还爱她的人,她的父亲,死了。
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眷恋,因为她,灰飞烟灭了。
她的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可她硬生生的没让一滴眼泪掉出。
不能哭!沈自清,绝不能!
姚行梦是么?主子是么?
她沈自清,在秦氏手下做狗已经做够了,如今,她只会做自己的奴隶。
姚太后,等着吧,我沈自清,定会让你好好尝尝,你亲手种下的苦果。
梓芳花了三天的时间教她宫中的规矩,皇帝陈瑄的喜好。三天后,沈自清便被安排成了陈瑄身边的侍茶宫女,伺机上位。
姚行梦至今依旧蒙在鼓里。
自己安排的人不过给皇帝送了一次茶,竟就让皇帝一举封其为贵人。
她还以为是自己对自家儿子的喜好了如指掌,高兴了好一阵。
想到这,沈自清每每都要发笑,当朝太后权倾朝野,当真是自大狂妄得紧。
其实自她出现,陈瑄便已猜到她是太后的人,不过是沈自清自己将窗户纸捅破了。
当时陈瑄好不容易将母亲安排的左右侍从呵退,沈自清便端着茶进来了。
陈瑄很不悦,连眼都不抬地呵道:“朕不是说了不许来打扰朕吗?一个个的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看来皇上的处境不算太好啊。”沈自清将茶放在茶案上,笑着说道。
陈瑄微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过扫了一眼便又低头习字。
穿着最普通的侍女服,和平常母亲安排的女子无甚差别,顶多是美丽一些。
但却有一种将所有人的目光聚到她身上的魔力。
是眼睛,她的眼睛没有渴望,只有一种很奇异的光芒。
而且她竟然不称“奴婢”却称“我”。
陈瑄隐约觉得,自己在这女子面前称朕竟有些心虚:“大胆,你一个下人,怎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皇上若想破和太后的僵局,就需要和我联手。”沈自清不接他的话茬。
她在赌。
从当前的形势不难想到,当今圣上深受太后束缚,连选妃都不能按自己的喜好来。
但她不能确定对方有几分的决心打破这样的局面。
毕竟姚家的势力前朝后宫盘根交错,要想彻底除之则是要有能将朝堂翻个个的魄力。
“你是谁?”陈瑄终于停下笔。
他开始对眼前的女孩有兴趣了。
沈自清嘴角勾起,她赌对了。
“我叫沈自清,我娘是姚氏庶女,太后让我想办法成为你的妃,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但我不愿,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做你和太后周旋的棋子,这样你就可以少些顾忌,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摆脱太后乃至姚氏的控制。”
沈自清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她已献上自己最大的诚意。
她直视着陈瑄的眼睛,想在这个男孩的眼中找到认同。
陈瑄突然很羡慕这个女孩,她有着宫中人没有的,不顾一切的孤勇。
自登基以来,陈瑄处处受制。
朝堂上以姚令元为主的姚氏左右朝政,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后宫里姚太后只手遮天,他表面上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傀儡,背地里已养了一批力量。
他需要有人掩护,但不知眼前的女孩有几分可信。
“你凭什么认为,朕就一定,不想当这个傀儡皇帝呢?要知道,姚氏,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陈瑄正色,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天子威严。若换旁人,早就跪地直呼“天子万福。”了。
沈自清丝毫不受影响,微微一笑:“我母亲自二十年前便和姚氏断了联系,连我母亲葬礼姚氏都无人前来吊唁。”
“但如今姚太后找人竟找到了我头上。”
“要知道,姚氏党羽众多,找个听话的贵族小姐何其容易,太后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只有一种解释,皇上,不喜欢太后送过来的人,换言之,就是不喜欢和姚氏太亲密的人。若真甘心做一个傀儡皇帝,对太后送过来的人,合该当作菩萨一般供奉起来,哪敢挑三拣四,让太后心烦?”
“皇帝陛下,我说的对么?”女孩笑意盎然,眼神中多了几分狡黠。
这个女孩,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美丽且危险。陈瑄的感觉告诉他。
像一株妖艳的曼陀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要什么?"陈瑄饶有兴趣的问。
“因为我已是孤身一人了,没什么好怕的了。”
“太后一把火烧死了我的过去,妄想我心甘情愿做傀儡受她摆布。可玩火,搞不好,最终的下场,终是自焚。”
“我要的,是自由。事成之后,放我出宫。”
沈自清不敢说要姚行梦的命,毕竟眼前的皇帝,是姚行梦的亲生儿子。
但只要她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在宫中积攒了势力,日子且长,不怕没有机会。
无需多想,二人一拍即合。在姚氏的眼皮底下开始了漫漫演戏路。
陈瑄明面上依旧做他的傀儡皇帝,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悄悄转换前朝的班底;沈自清在后宫做着双年间谍,明面上依着太后的吩咐,汇报该汇报的情况,暗中监视太后及姚氏的动向,同陈瑄商量对策。
如今这些事想起来真如前世一般。在这宫中,果然是度日如年。
思绪回到现在,沈自清兀自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朝黎宫前。
后面的四个丫鬟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
沈自清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想着:是时候了。
沈自清缓步进了朝黎宫内殿,接着便有侍女看茶。
她坐于内殿上,品着茶,对跪着的丫鬟说:
“你们几个都是太后精挑细选的出来的,想必不会有错。”
她抿了一口茶,接着说:“你们家中,可还有亲人朋友?”
四个人都摇了摇头。
沈自清问话时假意品茶,眼神却在注意几人的神色。
其中有一女子的眼中闪过片刻迟疑,极快,但凭借这些年在秦氏和太后手下的历练,沈自清察言观色的能力变得极为厉害,人心如何她也能把控的了九分。
陈瑄和她的计划如今到了关键地步,不免要经常商量对策,身边的人一定得是自己的。
姚行梦派过来的人都是孤儿,要么就是亲人都被杀光,和当年对沈自清的法子一样。
她以为这样底下的人就能对她忠心耿耿。
殊不知,“有牵挂才有软肋。”
沈自清想着。心中已有计划。
夜深。
沈自清准备梳洗休息,门外候着太后送的四个丫鬟。
她状似无意的点了白天那名女子进来伺候。
等那名女子打好水来洗脸时,她故意装作水很烫的样子,嗔怒道:
“太后跟前的人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出去领跪一个时辰。”
女子退下,跪在大殿外。
太后的安排沈自清早已看透了,这四个人每两人为一个班,六个时辰换一次岗,要求是死守岚妃,隔日向太后汇报岚妃这几天的情况。
沈自清这样做的目的是将她一人支开。
殿外的守卫再过半个时辰后会有一炷香的轮空,届时沈自清可从密道绕至大殿外和她谈话。
朝黎宫的修缮是陈瑄派人做的,图纸呈给太后的是一版,做起来另是一版。
工匠都是陈瑄的人,不用担心有人告密。
由此,朝黎宫内密道错综复杂,四通八达,行事会方便许多。
半个时辰过去,沈自清悄悄来到殿侧,等守卫换岗。
如今已是深秋,入夜已经很凉了,那女孩穿着单薄的秋衫罩裙,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看着让人心疼。
可即使如此,她的背脊依然是挺立的。
沈自清看着她仿佛看着多年前的自己。
她快步走到女孩的身前,拉起女孩向殿侧走去。
“娘娘,您……”,女孩显然一惊。
“别说话,跟我来。”
朝黎宫最大的秘密从来不是四通八达的地道,而是隐在宫墙中的桃林。
这是陈瑄给沈自清的生辰礼,朝黎宫主宫的内外宫墙间有着近一丈的间隔,其中种满了桃花。
地下水从宫外的温泉引进,故桃花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芳香扑鼻。
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宣称筑墙时将桃花瓣掺于泥中。
宫墙很高,能很好的掩住桃树。
陈瑄特意留了一道暗门,方便沈自清进出。
满墙的桃花,如今地上都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毯,沈自清最爱一个人躺在地上或树上,喝点小酒,乐得悠闲。
她将女孩带到林中,说,“这里比殿外暖和得多,你先暖暖身子。”
女孩恭敬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仿佛对周遭的变化不甚在意。
沈自清不禁感叹:是个有主意的。
接着便开始攻心。
第一步,开门见山,直击软肋。
“我知道你家中还有亲人。”
女孩低下头默不作声。
第二步,用亲身经历,卖惨博取同情。
“我的亲人都被太后杀了,一把火,什么都不剩了。”沈自清顿了顿,她在等对方的反应。
沉默。
第三步,威逼利诱,晓以利害。
“我知道太后招人向来只招孤儿,那如果她知道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搞事,你觉得她会怎么样呢?”沈自清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看着对方。
“啧啧啧,太后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怕是会斩草除根的吧。”沈自清一副无辜嘴脸说道。
“你想干什么?”女孩有些慌了,看着沈自清。
像一只困兽,慌不择路,却随时准备进攻。
“看这片桃林,太后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你当知晓我的诚意。”
“我可以帮你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但我要你的绝对忠诚,你得是我的人。”沈自清知道只差临门一脚了。
“我若不同意呢?要可知我反的可是当朝太后。”
“那我便用你的身子来沃沃我这桃林的土。”
沈自清背过身去抚着其中一棵桃树,不等女孩反应接着说:
“你真的觉得,你踏踏实实做完这几个月,太后就会放你出宫吗?”
“只要是活人,就会有风险,死人,才最安全。”
“几个孤儿而已,死了世上又有谁会在意。”
“又或者,我现就将你杀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早些死了或许下辈子还能投身一个好人家。”
沈自清看着女孩蓄满愤怒的眼睛说着:“活着,才最重要,我能保你活下去,该怎么选你还不知道么?”
“奴婢,誓死为娘娘效劳!”女孩跪伏下去。
“很好。”
沈自清将女孩扶起。
“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会护你活着,这是我的承诺。你也得遵守你的诺言,为我效力,明白吗?”
女孩点点头,眼神中满是坚定。
“我不在乎你的曾经,故也不问你的名字。从今以后,在我这,你便叫阿诺,外人前你还用曾经的名字,但只要我唤你阿诺,你就明白该替我办事了,清楚了吗?”
“阿诺明白。”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当差吧,记得从大殿殿门进,别被别人发现了。”沈自清嘱咐道。“明日你要去太后殿前汇报我的情况,我会给你创造机会,好好把握,定要让太后觉得你可用,安排到我近身。
今早阿诺等人照例去向太后汇报沈自清的情况。
按沈自清的吩咐,阿诺用了些手段。
沈自清昨日半夜故意偷偷离宫,在外面晃悠了一圈。果不其然,太后的人就在后面悄悄跟着。
中途她甩开了后面的尾巴,从另一条路返回了朝黎宫。
沈自清事先便将路线告诉了阿诺,而其他人只能凭借自己的推断编造,毕竟和太后说自己跟丢了人,下场更惨。
这就导致丫鬟们的口供对不上,而当太后找来侍卫对口供时,自然只有阿诺的是对的。
加之阿诺面对太后的质问对答如流,太后很满意,命阿诺为沈自清的贴身丫鬟。
等回到朝黎宫沈自清已坐在大殿上了,自顾自的看书喝茶。
沈自清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阿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沈自清明白了。
今晚陈瑄会来和她商议事宜,身边的人必须要是信得过的。
阿诺静静侯在沈自清身侧,眼神却在偷偷打量她。
她不觉得这位岚妃是属于深宫的人。
宫中道这位岚妃手段非常。
短短五年,无子女傍身,生生由侍茶宫女变成了如今大雍朝唯一的妃。
如今的圣上也并非贪图享乐之人,独独对这位岚妃圣宠非常,不知让后宫多少人红了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手段非常的人,也要时时受着太后的监视。
岚妃很美。
阿诺心想。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艳的女子,可岚妃的美与她们都不同。
岚妃端庄大气,待人接物都很热情客气,不过不爱热闹,平日里除了太后召见,基本都是一个人喝茶下棋,下人们虽说受太后命令监视她,但心里都很喜欢她。
唯独那双眼睛,不笑时仿佛一双阴钩,能一下刺穿人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她想起昨晚岚妃的眼神。
真是……不寒而栗啊。
阿诺这般想着,随即收了收眼。
不久,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艳丽,大红百花丝罗裙用金线绣着蝶,头上坠着各式的玛瑙珠玉。
是重华殿的乐嫔姚永乐,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姚令元。
因此姚永乐一直觉得,自己进宫便是来做皇后的。
沈自清不免觉得头疼。
陈瑄为了伪造害怕姚令元的假象,让初进宫的姚永乐一举封嫔,这小丫头当真以为是自己深受圣宠,三天两头就跑来朝黎宫嘲讽沈自清的身家。
真是……多余呢。
可装还是要装一下的,沈自清挤出明媚的笑意,吩咐阿诺:“哟,永乐妹妹来啦,快快,给妹妹看茶。”
乐嫔一脸高傲的坐在殿下,也不行礼,沈自清的眼神顿时凉了一凉。
等阿诺上茶,乐嫔抿了一口,便止不住的嫌弃:“本以为姐姐这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不过是云顶雪琼而已。”
“等下次,我将我父亲收的金针玉露带给姐姐尝尝,姐姐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了。”语气狂妄自大到没边。
“是是,世上有几人能有妹妹这般好运能托生在姚相家里,恕姐姐眼拙,妹妹这新衣是?”沈自清佯笑着,接着她的话茬道。
“这个呀,”乐嫔伸了伸手,似是要沈自清看的更清楚些,“这是蜀地最好的料子,叫光眷纱。”
“从选蚕到成型足足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十年才得这一匹,穿在身上,连光线都可吸引,故名光眷。”乐嫔洋洋得意地说着,眼神还时不时瞟一眼沈自清,满是嘲讽。
“怪道呢,本宫就觉得今日妹妹格外光彩照人,原是佳人配彩衣,皇上呀,一定会喜欢的。”沈自清面上笑意吟吟,心中却想:
看来下面的人都觉得皇帝说话不比他姚相了,吃穿用度竟都紧着姚府先来。
如此明目张胆,看来这姚令元是真觉得无所可谓了。
很好,如此,这正是陈瑄想要的。
将姚永乐送走,沈自清只觉心烦。
一场场的戏她已经演了五年了。
可她不能懈怠,马上就能见到曙光了,现在支撑着她的,便是姚家覆灭,太后倒台。
她,要亲手杀了姚行梦。
这时,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报,说皇上今夜来朝黎宫用膳。
于是她理了理神,吩咐阿诺给自己梳妆。
入夜,沈自清领着宫人们在宫外迎接皇帝。
陈瑄见着沈自清,忙将身上的狐裘披给她,说着:“深秋夜凉,爱妃紧着身子。”
沈自清顺势依偎在陈瑄怀里。
两人对视,眼波流转,满眼笑意。
在随行的丫鬟太监们看来,自家主子情投意合,天生佳配,五年了日日如此,琴瑟和鸣。
晚膳食的也很惬意,二人还喝了点小酒。
突然陈瑄一把挑起了沈自清的下巴,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可明说的霸道。
李公公见状,忙叫身边人退下。很识趣的关上了内殿的门,唯有阿诺在殿外守着。
待人全部撤走后,殿内的二人突然变换了神色。
陈瑄瞥了一眼站在外面的人影,沈自清应道:“不怕,自己人。”
陈瑄这才放下心来,看着沈自清的脸颊:“我听说母后那日惩戒你了?”
“要成大事,这点小伤算什么。阿瑄,我已告知太后你要御驾亲征,太后应会应许。你那边情况如何?”沈自清正了正颜色。
陈瑄点了点头,道:“放心,一切按计划进行。”
“姚氏自恃前朝随太祖帝征战沙场,护主有功。”
“皇祖父念及往日轻易封姚令元为丞,有意提拔姚氏一族。”
“可谁知他胃口越来越大,如今竟敢踩在皇权头上了。”
陈瑄脸上难掩愠色。
“父皇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不懂收敛,变本加厉,甚至于母后,也敢将手伸到前朝了。”
沈自清明白陈瑄的处境,比她当初想象得还有糟糕。
前朝姚相一呼百应,大臣唯姚是瞻,后宫女子放眼望去全是太后的人,陈瑄连个交心都没有。
她轻抚着陈瑄的背,想要给这个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孩一点安慰。
“自清姐,我没事。”陈瑄勉强挤出些笑意。
“父皇看透了姚氏的狼子野心,花了十余年部署自己的势力,只可惜尚未完成便撒手人寰,我知道父皇早逝这背后少不了姚氏的动作。”
他盯着眼前的烛光,像是盯着渺小的希望。
“当年,姚令元以为先帝殉葬为理由,赐肖太傅和李将军一行自尽。”
“父皇早就料到了,早先就为几人备下闭气药,待起灵那日偷天换日将几人救出。”
“之后,几位就一直隐姓埋名,肖太傅几人替我广罗天下贤士,李将军几人为我训练暗卫,蛰伏于京城中,韬光养晦了整整十二年。”
“我将自己的人都安排在了不重要的岗位,让姚令元认为我无力和他抗争却又不甘妥协。”
“于是他开始佣兵,开始将自己的党羽往朝堂上引,一步步的走上我为他安排的路。”
“如今朝堂上僧多粥少,我安排下的人都开始往他们上司耳边吹风,姚氏的党羽看似结实,内里早已烂透了。”
“而他的兵?哼,都是我给的。”陈瑄眼里起了杀意。
“此次御驾亲征这般好的机会,他姚令元要是不趁机把我杀了,那他这么多年的奸臣可就白当了。”陈瑄嘴角勾起浅笑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似是将恨意含进了酒里。
“你可知他们何时会有动作?”
沈自清不无心疼的看着陈瑄,这么多年,诺大的深宫,只有他们二人相互依靠。
陈瑄在沈自清面前从不称朕,沈自清也将陈瑄当作自家弟弟。
“不过是待我平定完西北再对我下手而已。”
“西北战事对他姚令元来说也是心头大患,平定了外敌,他姚令元反才反的踏实,不是么?”
“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还是相同的。”陈瑄不甚在意。
“倒是你,等我走后,你还要防着母后,后宫的那群女人不是善茬,我在时她们还有所忌惮。我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归,我不放心你。”陈瑄漆黑的眼眸看着沈自清,担心溢于言表。
“这你便多虑了。”沈自清给自己斟了杯酒。
“我有办法让太后不坏你的事。我可是她精心培养出的细作,我要是死了,”
“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付诸东流了。”
说完一饮而尽。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顿了一会,沈自清问道。
“最多十日。三日之后,我会让户部兵部拟一份随行人员名单给我,等粮草车马到位,即刻启程。”
沈自清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我怕不能来看你,自清姐,你自珍重啊。”
沈自清看着男孩,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走到窗边,看着地上随风打着卷的落叶,望着宫墙外道:“阿瑄你看,起风了。”
陈瑄走过,眼神坚定,看着夜色,眸色和夜色相融,不知望向何方:“是啊,”似是重复似是自语,“起风了。”
陈瑄领兵出征已经两月有余了。
临行前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封姚相为监国,总管出征期间朝中的大小事务。
换一种说法,等同于皇帝。
接着亲昵地拉着姚相的手痛哭流涕,说什么朕这一走,大雍朝就靠舅舅了。
姚相以表忠心,将这辈子痛苦的事情来来回回地想了一轮,可算是挤出几滴眼泪。
真是一出好戏。
这两月后宫不算消停。
皇上不在,太后自是无法寻沈自清的错处。
除了会叫梓芳姑姑看着点,别让沈自清死了,其他的一概不管。
后宫嫔妃早就看沈自清不顺眼。
一群名门望族家的小姐,还不如一个侍茶宫女讨皇帝欢心。
送到朝黎宫的吃食一天少说能查出三盘有毒的吃食,下毒的来来回回的都换了一茬。
可姑姑只负责查,不负责惩,毕竟都是贵家的小姐,谁都不好得罪。
沈自清知道后宫的那群人有多少斤两,她们还没那个本事要她的命。
但后宫乱了前朝多多少少会受影响。
前朝陈瑄的人已经行动了,后宫也得添一把火才行。
于是乎,朝黎宫做东,邀后宫诸妃三日后前往无相殿,为皇帝和前线将士祈福。
与其等人来,不如主动出击。
翌日,沈自清一人在御花园中赏菊,御花园是合宫前往朝黎宫的必经之路。
接着她便等来了梅林二贵人。
这二位小姐妹每天都似上工般,准时准点跑去朝黎宫闹一场。以梅贵人为主。
前几天还是去炫耀衣物首饰,这些天渐渐没了话。
昨个编的理由还是看到乌鸦飞过朝黎宫,明里暗里讥讽沈自清不祥。
那梅贵人对林贵人并不算客气,可以说是使唤,沈自清好几次都看到林贵人眼神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沈自清暗中调查了二人的身世,果不其然都是姚氏的人。梅贵人的父亲是江南织造,林贵人的父亲为江南盐运使,一个掌管布匹运输,一个掌管盐运货物。
都是富得流油的好职位。
但这二位大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的确,职位相当,女儿在宫中的地位相当,换言之就是,谁都可以成为谁的替代品。
所以前段时间,梅贵人的母亲悄悄进宫找了太后,希望将自家小女儿送进后宫。
这事可大有文章可做。
“二位妹妹这是急着上哪去呢?这满园的菊花开得这般艳,都留不住二位妹妹高看一眼?”
沈自清不急不慢地说着,倒让这二位有些许慌了神。
“我……我们……也是来赏花的。”其中胆子较大的梅贵人勉强开了口。
“只怕妹妹今天这花,是赏不了了。”沈自清抿了一口手中的茶。
全然不看她。
“为什么?”
“前段时间梅夫人携令妹进宫看望了太后,您还不知道么?”
说完沈自清故意顿了顿。
“妹妹不妨猜猜,您母亲此番进宫,是为了什么?”
说完便饶有兴趣的看着梅贵人。
她的反应同沈自清猜的一样。
梅氏略略一想,带着丫鬟赶去了慈宁居。
只留下胆子较小的林贵人,站在原地,时而看看地,时而看看人。
“林妹妹怕什么,过来坐吧。”沈自清将林氏招呼过来,说话间便她为斟了杯茶。
“梅贵人的母亲进宫的目的,是求太后将她的小女儿也纳入后宫。”
沈自清也不看对方,把玩着手边的一盆秋风俏。
“如今朝堂中有公子的大多随着皇上上了战场,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沈自清是故意将这话说给林贵人听的,她的父亲当初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家儿子送进了随军队伍。
“可惜梅贵人家中只有两个女儿,如今,只得让两个女儿都入宫伴得圣驾。”
她突然握住了林贵人的手。
林氏正思量着沈自清的话,被她此举吓得一惊,忙得将手收回,却被沈自清牢牢攥住。
“好妹妹,以后这梅家二位小姐倒可彼此助力了,你这孤身一人,偌大的深宫,你当如何啊!”
沈自清说的言辞恳切,眼中甚至要挤出几滴热泪来。
“我可真真替妹妹担心。”
“妹妹天天被她呼来唤去,论家世相貌,妹妹哪一点不如她?待到她姐妹二人联手,她如何会记得从前妹妹的好?“
沈自清边说着,手上还加大了力度。
林贵人明显慌乱了起来。
她本就不受宠,封贵人还是父亲明里暗里给了太后不少好处才换来的。
皇上从未正眼瞧过她,因此她便依附着跋扈的梅贵人,以求一点点庇护。
哪怕她将自己为奴为婢也没关系。
可如今,梅贵人有了自己的至亲,一切自会先考虑自家人的利益,可还会再管她的死活?
“妹妹你看这花。”沈自清看出了林贵人的纠结,决定帮她一把。
“此花唤为秋风俏,花开时一簇一簇的,好看的紧。”
沈自清的手抚上了开得最大最艳的那一朵。
“可是花开得再好,赏花人也只会为最艳的那一枝停留,没人想过周边的小花,明明它们也在用力活着,明明最艳的那朵是靠它们作配才显得光彩夺目。"
“但倘若,最大的这朵,没了呢?”
沈自清拿起剪子,毫不犹豫地将最艳的一朵剪断。
她全程没关注手上的动作,只盯着林贵人的神色。
林贵人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最大的那朵花从云端坠入泥里。
“妹妹你看,如今,这盆花,可是顺眼的多?”
沈自清笑意盈盈,仿佛她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林贵人起身,向沈自清行礼,“多谢娘娘教诲,嫔妾愚钝,还望娘娘指点。”
“这合宫中,除了皇上,最尊贵的就属太后了。两日后的祈福,本宫会助妹妹一臂之力,妹妹好好表现就是。”
沈自清将她扶起,拍着她的手说道。
“嫔妾明白,那嫔妾先去准备了。”
沈自清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轻柔。
待林贵人离开,沈自清看着她远去的方向,眼里只有刺骨的冷。
阿诺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问:“您这么做,可有什么道理?”
沈自清转身坐下,阿诺为她斟茶。
“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年梅林两家每年给姚令元的进项都不是小数目,为了平衡这两家的势力,姚令元可花了不少心思。”
“前朝的事他姚令元一手遮天,但后宫他姚令元的手可伸不过来。”
“一旦梅氏和林氏的位份有了差异,她们父辈自会多疑,届时姚令元苦心经营的平衡,就不攻自破了。”
“那为什么是林贵人?”
“梅氏跋扈高傲,自是不会听我的,可林氏不一样。”
“她在梅氏底下压了这么久,一个大户小姐过着奴婢的日子,这口恶气谁能咽下去?如今我给她个翻身的机会,你觉得她会错过么?”
“梅贵人又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蠢货。到时候只需我几句话,她自会把事情闹大。”
沈自清看着手里不成样式的花,漫不经心的说。
“姚令元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时候该干点活了。”
阿诺明白了。
沈自清的手段,近些日子她也有所领略。
阿诺偷偷打听过,当初和阿诺一起送来朝黎宫当差的人,如今已经杳无音讯了。
她也曾问起沈自清是如何将自己留下来的,沈自清只是模糊地提起,说替太后处理尾巴的人已被她偷偷换成了自己人而已。
想到这阿诺不禁笑了,沈自清如此一个做事只为自身利益的人,还能花心思为自己铺路,真是……难得。
沈自清察觉到了阿诺的异样,但她没太在意。
整理好思绪,她让阿诺回宫后将一卷金刚经送去给林贵人,并让她带一句话:
“心诚则灵,她会明白的。
无相殿内。
太后领着一众宫妃跪在佛前诵经。乌泱泱一群人,不知道能否凑出一颗真心。
太后应该是真心的吧。
沈自清心想,“毕竟她还没达到目的,没了这个儿子,这样的好日子,她也过不下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仪式结束,太后起身,周遭嫔妃一阵哀怨之声。
“可算结束了,跪了一早上了。”
“是呀,是呀,疼死了。”
沈自清扶起太后坐下时,太后的脸色显有不悦。
这群女人在宫中大多仰赖母家和太后,对皇上自是没甚真情,这次祈福也是迫不得已做做戏样。今早来时一群人就不紧着不慢着。
太后顾忌着这群人的母家,心中的不悦一直压着未发作。
沈自清悄悄朝角落里的林贵人使了个眼色。
林贵人欣然起身,端起在一旁候着的茶水,施施然向太后奉上。
太后接过茶水,忽然瞥到了林贵人手上缠着带血的绷带。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佛祖面前见血是大忌你不知道吗?”
太后将手中的茶水摔在桌上,一众嫔妃吓得跪倒一片。
沈自清缓缓开口,说道:“太后可是误会林贵人了。”
“前几日林贵人听闻太后要为皇上祈福,特意向臣妾求了一卷金刚经。”
“这几日日日沐浴熏香,吃斋祝祷,用血为墨,抄录佛经。”
“您看这小脸,都没有一点血色了。”
“这番真情不说佛祖了,臣妾也着实动容啊。”
说完还假意用帕子拭了拭泪。
太后听完,脸上怒气微减,看着跪在面前的林贵人说:“岚妃说的,可是实情?”
林贵人低着头,音色颤抖地说:“回……回太后,岚妃娘娘说的是……是真的。”
说完,沈自清便将抄录好的佛经呈上,说:“太后您瞧。”
太后抚着佛经,若有所思。
接着林贵人开口,言辞恳切:
“嫔妾福浅缘薄,只得用此方法向上天祷告,保佑吾皇征战沙场,大胜而归。”
“太后福泽深厚,还望太后开恩,能帮嫔妾将此佛经献给佛祖,保佑皇上和我大雍朝。”
接着便是死一般的沉默。
“既然这是你的一份心,自该由你亲自送上,佛祖面前,无分贵贱。”
太后缓缓开口,起身将林贵人扶起。
她亲亲摩挲着林贵人血肉模糊的双手,笑得格外慈祥:“好孩子,你有心了。”
接着一改笑意,对跪地众人说:“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的样子,哪还有一点作为后宫女子的本分。”
“梓芳,传我的令,封林贵人为嫔,赐封号慈,为庆阳宫主位。”
沈自清看着这一切,心头泛起笑意。
她早就看到不远处梅贵人的脸如唱戏般好看,一会红一会白。
“接下来,只需要添把火了。”
待到众人离开,慈嫔亲昵地搀着太后,红光满面,一改刚刚的怯懦做派。
沈自清看着眼中能射出刀子的梅贵人,讽刺地摇了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了呀,妹妹。”
轻飘飘的开口,便是刀子狠狠往梅贵人心口扎。
“短短两日,如今林贵人……哦,不,慈嫔在太后面前春风得意,不知妹妹怎么想。”
梅贵人不开口。
“也是,往日的一条狗,如今悄莫声地便爬到主子头上了,换谁心里都不畅快。”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不需要别人来看我笑话。”
梅贵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下起了逐客令。
“慈嫔和你身世相当,如今使了些狐媚手段便高你一头,这事若传到了梅大人的耳朵里,怕是……”
“梅夫人如今又在安排二小姐入宫,只怕这一来,妹妹在家族中的地位……”
“本宫只是心疼妹妹,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却被最亲的人当棋子,无用了就被丢在一旁。”
“妹妹率真直爽,自是不屑用这般腌臜手段,可这深宫之中,失了助力,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自清说完便装作同情的望着梅贵人,边说还边拉起了她的手。
“本宫是真为妹妹考虑,像慈嫔这般忘恩负义之人,合该羞愧而死。”
“妹妹冰雪聪明,虽说没有了帮扶,也定能为自己谋求出路不是?”
说着便意味深长地对梅贵人笑了笑,招呼着阿诺便离开了。
只留下梅贵人一人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几日过去,宫中风平浪静。
沈自清在朝黎宫内一个人执子下棋,阿诺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沈自清说。
“自上次你和梅贵人说了那些话到现在,一直没有动静,会不会是她同慈嫔商议,看破了我们的计划?”
沈自清轻蔑地笑笑:“她们两个,没有我这把火,迟早也会闹到如此地步。”
说话间手里还落下一子。
“利益相冲突的人之间,什么真情,都是笑话。”
“等着吧,会有好戏看的。”
果然,过了一会,庆阳宫的宫人便慌张来报:
“不……不好了,岚妃娘娘,您……您快去看看吧,梅……梅贵人,她……她……她……杀人了!”
庆阳宫内。
沈自清收到消息后装作慌张地来到庆阳宫,现场已一片狼藉。
太医正收拾着工具。
慈嫔仰面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只梅花金钗,深入心脏一寸有余。
腥红色的血珠溅了满地,仿佛在心脏处开了一朵血色的梅花。
脸色灰白,死不瞑目。
一旁的梅贵人被人压着,披头散发,神色疯癫。
平日里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此刻竟要三个侍卫才能勉强压住。
沈自清到时,梅贵人嘴里依旧不干不净:
“林可致,你个贱人!”
“我先前怎不知你是只会咬人的狗!”
“你这样的贱货就该下地狱,哈哈哈,下地狱,哈哈……”
沈自清拉着太医问询:“张太医,慈嫔她?”
张太医摇了摇头,说:“禀娘娘,珠钗直直对着心脏去的,慈嫔娘娘走得没有痛苦。”
“太后驾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后脸色铁青,一双凤眼似是要射出火来。
“梅氏那贱婢呢?给哀家带上来!”
接着梅贵人就似垃圾一般丢到了太后面前。
“梅氏,你好大的胆子啊!”太后拍案而起,“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杀人!”
梅贵人不语,只是笑。
那笑声尖锐凄厉,有如恶鬼哭魂。
“你笑什么?哀家问你你是聋了吗?”太后眉头紧锁,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疯癫女子。
“哈哈哈哈,什么姐姐妹妹的,都是假的,这后宫,就是个吃人的炼狱!哈哈哈哈哈……”
梅贵人自顾自地说,自顾自地笑,仿佛周遭地一切都和她无关。
沈自清站在太后身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高高在上的神。
梅氏竟如此刚烈,一气之下竟就将林氏杀了,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不在乎谁死谁疯,不影响她的计划就好。
太后摇摇头,挥了挥手:“疯了疯了,真是疯了。来人,把这个蛇蝎女人给哀家拖下去,即刻杖杀!”
正当侍卫准备将梅氏带走时,她却突然清醒了。
“哈哈,嫔妾贱命一条,就不脏了太后玉手了。”
随即嘴中黑血渗出,眼里的光却格外明亮。
“太……太后。”
说完就没了动静。
太医连忙上前探探鼻息,看着太后:“是砒霜,事先便藏在嘴里了”。
沈自清的瞳孔微缩,她明白梅氏这么做的目的。
太后叹了口气,吩咐梓芳:“将慈嫔妥善安置吧。至于那个贱人,就丢进城外乱葬岗。另外,梅氏一族,永不得再送女子进宫。”
回朝黎宫的路上,沈自清默默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梅氏本可以在林氏死后即刻自尽,偏是生生拖到了太后来。
她知道太后一定不想事情闹大,最终的后果不过以命换命。
可梅氏还要报复她那把她当棋子的父族,自戕就是最好的做法。
这个女子,终是用命完成了这辈子最大的部署。
阿诺以为沈自清被刚才的情景吓到,趁四下无人,将手轻轻搭上了沈自清的肩。
沈自清看着满脸担忧的阿诺,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笑了笑,说:
“我没事,只是觉得,世人皆道女子除了一身皮囊,一无是处。”
“但你看,一个女子,只要愿意,颠覆一族不过一念之间。”
随后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嘴角浮上一丝浅笑,对阿诺说:“今天这事,不知道在前朝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今晚阿瑄的密信估计就要到了,该做下一步打算了。”
人定时。
陈瑄的密信到了。
较上次迟了五日。沈自清心想。
信的内容大概是:西北战事顺利,预计再有两月便可班师回朝。
姚氏的人暂时很安分,前朝的水已经开始浑了。
姚令元最近正秘密往皇宫各处驻扎亲兵。
沈自清看着正在燃烧的密信心想:
既是如此,太后和姚令元之间的窗户纸只怕也该破一破了。
太后和姚令元这对兄妹,面和心不和已有数年了。
太后以为是她利用姚令元控制前朝,姚令元以为是他利用太后钳制后宫。
姚行梦这些年在后宫只手遮天,可以说是万人之上。如今她亲兄要反,她手中又没有棋子,届时她便只能屈居人下。
她如何甘心?
沈自清不禁要发笑。
两个相互利用的人,都以为对方才是被利用的。
接着沈自清便换上了夜行衣,悄悄从暗道潜了出去。
这是沈自清最大的秘密。
她出身阳霍城。
阳霍城,自先秦便是“武学之乡”,只是近些年渐渐没落了。
但沈自清的父亲还是教了她招式。
“不求发达,只求自保。”
这是父亲教她的道理,所以这些年沈自清一直隐着锋芒。
自从策反阿诺之后,监视慈宁居的动向已成了沈自清的日常,她本以为今天又会一无所获,但今天来了条大鱼。
姚令元在慈宁居。
“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现如今好了,梅氏和林氏闹得不可开交,你知道这两家,一年能上供多少银钱么?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要是坏了我的大事,我……我……”
姚令元见说漏了嘴,便噤了声。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管不好下面的人如今怪到我头上来了?”
“等等,你说什么用人之际,你要干什么?你可是……你可是要反?!”
姚行梦努力压低声调,还是抑制不住怒气。
“我……我没有……你将你的后宫管好了,前朝的事,不用你管。”
沈自清在房梁上听着殿内兄妹俩的争执,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本来打算让太后“不经意”间看到姚令元的亲兵,引导其疑心姚令元要反,没想道,狗倒急得先跳墙了。
梅氏呀梅氏,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沈自清悄然回宫,已然有了下一步打算。
姚行梦已对姚令元起疑,此刻她定是急于想拥有自己的棋子。
对太后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孩子吗?有了孩子,她姚行梦,就得被我沈自清牵着鼻子走了。
孩子这东西,想要,就可以有。
今日是太医院例行请脉的日子。
宫中人无人知晓沈自清同太后的关系,沈自清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个一朝得宠的侍茶宫女。
太医院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地方,给沈自清派的,一般都是最不起眼的太医。
不起眼可不代表没有用。
沈自清看着刚刚给自己请完脉的张事鸿张太医,微笑地说:“张太医来宫里当差多久了?”
“回禀娘娘,已有快十年光景了。”
“哦,“沈自清做出一副惋惜地神情,“我听说朱院正从太医到院正,只花了不到五年。”
张太医尴尬地笑笑,说:“朱院正医术高超,丹心妙手,当院正是应该的。”
“只不过是抓住了一个机遇而已,张太医您的医术大家有目共睹,不必太过自谦。”
沈自清命下人给张事鸿看茶,状似无意的说:
"不瞒张太医说,本宫入宫,也不过五年光景。"
“能走到如今这位置,靠的不仅是皇上的宠爱,更是一次次机遇。”
“出身卑贱又如何?如今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称本宫一声岚妃。”
“现在就有这么个机会,就看张太医您愿不愿意把握了。”
沈自清看到了张事鸿脸上的犹疑。
“如今寒冬时节,太后的头风时有发作,太医院上上下下都不能找出病因。”
“本宫记得,那朱院正就是因缓解了太后的头风,才得了太后青眼,自此青云直上。”
“但那朱院正的药,太后服了之后也不能彻底除根,不知张太医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张太医终于忍不住了,他连忙说道:“太后那病本就是最简单的风寒头疼,只是那朱尚河为了上位,先是故意施计让太后病情加重,又一直拖着不除病根,好让太后时常惦记,这才让太后缠绵病榻多年。”
沈自清看着张事鸿,心中明白此事成了,但依旧不紧不慢说道:
“既然张太医有法子,那本宫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在太后面前大展拳脚。”
“但前提是,你今后听本宫的。”
沈自清虽笑着,眼里却有了寒意。
“不是太后,不是皇上,而是本宫。”
“你当记住,本宫有能力将你送上云端,就能把你从上面拉下来。”
“但只要你听话,本宫就保你一世荣华。”
张事鸿略加思考,看着眼前的女人。
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张事鸿下意识觉得拒绝这个女人的后果不是自己承担得起的。
而且,这十年来,不被重视的日子,自己也受够了。
于是他跪拜行礼:“臣张事鸿,定当为岚妃效力,万死不辞。”
“很好,本宫要你做的这第一件事,就是要个孩子。”
张事鸿不解得看着沈自清。
“这几日天气愈发不好了,估计会有一场大的风雪,届时,慈宁居那边估计有的忙活。”
“你这几日便在太医院候着,等太后的人来。”
“那朱院正那边……”
“这你不用担心,雪天路滑,朱院正着急摔断了腿也是情有可原。”
张事鸿眼里多了几分震惊,眼前这个女子,竟如此杀伐果决!
“总之,本宫会给你提供机会,之后,你就陪本宫演一场戏便好。”
突然,沈自清的眼神变得恐怖压迫,张事鸿不禁低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演得好,便是飞黄腾达,演不好。”
“便请张太医同本宫就等着在地府再续前缘吧。”
沈自清温和地笑着,仿佛一切同她都没有干系。
几日后,狂风大作,风雪交加。
半夜慈宁居内灯火通明,梓芳在殿外张望。
沈自清穿着单薄的冬衣匆匆赶来,鼻尖脸颊冻得通红,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连一向不正眼瞧她的梓芳姑姑都难免动容。
“姑姑,太后怎么样了?”
“这次头风较以往几次都要凶些,奴婢已经差人去请朱院正了。”
接着丫鬟带着张事鸿匆匆赶来。
“朱院正呢,不是让朱院正入冬之后就一直留守太医院么,他人呢?”
梓芳看着面前的二人,脸色铁青。
“姑姑有所不知,朱院正……朱院正的腿在赶来的路上,摔断了。”丫鬟颤抖着说道。
梓芳反手就甩了丫鬟一巴掌,说道:
“混账,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朱尚河纵使爬也得给我爬过来,再去请!”
“姑姑!”沈自清带着催促意味地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太后娘娘的病,既然太医来了,您就姑且让他一试吧!”
殿内很和时宜地传来了太后的呻吟。
梓芳略带挣扎地看了一眼殿内。
沈自清又问太医:“我问你,你可知里面是什么人?”
张事鸿拱手行礼:“是当朝太后。”
“知道就好,你若不尽全力医治,且当心你的项上人头!”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梓芳见状,便领张太医和沈自清进殿了。
朱尚河怕是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了。沈自清心想。
她看到今天的天气就知晓太后的头风定会发作,第一时间就派阿诺装作慈宁居的人,将朱尚河带出了太医院。
之后将他迷晕,把腿打断后丢在雪地里,作出一副路滑摔倒的假象。
这样,就不会碍事了。
一个时辰后。
“哀家这次,可多亏了你啊,张太医。”太后坐在帐中,微笑着看着张事鸿。
“微臣不敢,太后寿比天齐,福运绵长,微臣不过尽分内之事罢了。”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很好,”随即转换了脸色,“朱尚河呢?”
“回太后的话,朱院正在赶来的路上摔断了腿,只怕是过不来了。”梓芳应道。
“过不来那就别来了,我大雍朝又不止他一个太医,哀家看,张太医便很好。”
随即太后看向了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自清。
梓芳见状,连忙应道:“太后您有所不知,岚妃娘娘这次为了您的病忙前忙后,大雪天里穿件冬衣就来了,奴婢看了都心疼。”
“岚妃有心了。”太后似是很满意,赞许地看着沈自清。
“多谢太后,能为太后尽孝是臣妾的福分。”沈自清正欲行礼,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摔个趔趄。
“这是怎么了?”太后脸色一变。
“许是有些冻着了,不打紧的。”沈自清稳了稳神说道。
“让太医帮你瞧瞧吧,张太医。”
张事鸿行礼,对沈自清说道:“岚妃娘娘。”接着便上手把脉。
片刻之后。
“恭喜太后,恭喜娘娘,岚妃娘娘是喜脉,已两月有余了!”
太后闻言大喜,几欲起身却被梓芳压了下去,“当真?张太医?此话当真?”
“回禀太后,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千真万确。”
“什么时候的事,哀家竟不知?”太后此时并未看着沈自清,而是看着梓芳。
果然是派人日日看着
“太后您糊涂了,皇上临行前几日,不是日日留宿朝黎宫么?”梓芳回道。
“是是,是哀家老糊涂了。”太后喜不自胜,“那岚妃刚刚怎会晕眩,莫不是龙胎有异?”
“禀太后,龙胎安好,只是岚妃娘娘刚刚太过忧虑太后,急火攻心而已,好生休息即可。”张事鸿不紧不慢地说道。
“太后,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沈自清施施然起身说道。
“臣妾这一胎是头胎,怕不能好生照料,想请太后割爱,让张太医全权负责臣妾这一胎,不知太后可舍得?”
“好好好,依你依你,哀家听到这消息已然大好了,你不需要担心我。”太后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自清的肚子,什么话都听不进了。
“微臣定当全力以赴,保护龙胎平安降生。”
“太后,”沈自清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臣妾有孕这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怕后宫众人迎来送往,打扰龙胎清静。”
“嗯,你考虑的很周全,皇帝不在,后宫最近又不安生,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太后考虑片刻后说道:
“哀家会依你说的去办的,时候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岚妃,哀家派人送你回去。”
“是,臣妾(微臣)告退。”二人行礼。
转身时互相使了个眼色。
几日后,张事鸿给沈自清诊脉,悄声说:
“微臣给您服用的药物能让您的脉象同妇女妊娠无异,这样太后纵使派他人前来也不会看出破绽。”
沈自清微微点头,说道:
“这次你做的很好。”
“把握住机会,院正之位,指日可待。”
张事鸿行礼,却瞥到了桌上的一盆糕点,问道:
“娘娘桌上这是?”
“哦,刚刚乐嫔送来的糕点,”沈自清不经意地说道,
“里面估计没什么好东西。正好你在,验验看吧。”
说着将糕点递给了张事鸿。
张事鸿捻了一点,用水化开,置于鼻下细细闻着。
突然脸色大变。连忙跪地行礼。
沈自清见状,脸上随即严肃起来。
“怎么了?”
“娘娘恕罪,微臣该死。”张事鸿顿了顿说道,“这糕点里,被人放了十足十的苍竹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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