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可不是请安的日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陈懿宁半靠在罗汉床上,头发散着,穿着一身淡青色斜襟缠枝兰花的绉绸褙子,看起来十分清爽,她手里端着青花瓷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看也未看坐在底下的王氏一眼,语气中微微带着一丝冷淡。
王氏有些尴尬的拢了拢头发,有些拘谨的扯了扯衣襟,温声道:“太太,这么久了都没能给您请安,婢妾心中着实难安,昨儿妾身正好给太太做了双鞋,太太若不嫌弃,且拿着赏人也好。”
陈懿宁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这世上哪有拿鞋子赏人的,王氏这般说真不知是存着什么心思。
“行了,你有心了,我知道你老实,但是这事儿日后却不必再做了,家里针线上都有人,你好歹也是三爷的人,总是做这些,别人还当我刻薄你们。”
王氏听了这话却被吓了一跳,急忙结结巴巴的道:“太太最心慈的人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这只是婢妾有感太太的仁心,这才孝敬太太的。”
“行了行了。”陈懿宁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这些车轱辘话不必再说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陈懿宁这般直白,弄得王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尴尬道:“也,也没什么事,只是婢妾最近听说,宫里要选秀……”说到这儿王氏便有些迟疑了。
陈懿宁心中冷笑,脸上却丝毫未变,果不其然,王氏的心比谁都要大。
看着陈懿宁神色不变,王氏心中顿时生出了几丝希望。
“五小姐还比四小姐小一岁呢,五小姐既然都去了,那四小姐……”她谄媚的对着陈懿宁笑,徐妍虽然也是徐则昱的女儿,但是却与徐媛的地位天差地别,她作为徐妍的生母,自然要为了她的前程考虑。
“你想让妍姐儿去选秀?”陈懿宁挑着眉望着王氏。
果真是人心不足,上一世王氏费尽心机只想把徐妍塞给定国公家的庶子,后来还为了这事找上了当时嫁给定国公世子的徐媛,最后闹得徐媛也脸上不好看,最后与她断绝了来往。
“这哪里是婢妾能插手的,只是如今四小姐年纪也合适,去见见世面也未尝不可。”王氏自来会揣摩人心,因此也不敢直说,只得拐弯抹角的含糊。
陈懿宁却忍不住笑了,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叮铃’一声,发出了刺耳的响声,王氏被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望向陈懿宁。
“王氏。”陈懿宁沉下了脸:“你好歹也是妍姐儿的亲娘,怎么就这般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这富贵若是能这样轻易的博来,你怎么不看看别的人家怎么不上赶着去参选?”
王氏好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到那时却被陈懿宁挥手止住了:“行了,你也不必多说了!妍姐儿的事情我和三爷自有决断,你若是敢胡来,就不要怪我不看情面了!”
上一世她因为看不上这些妾室,所以自来懒得理会他们,放任王氏胡来,最后闹得唯一对她好的徐媛都不得安生,这一世她又如何会如此放任她!
王氏脸色铁青,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是婢妾放肆了,请太太饶恕。”
看着她这副吓破胆的样子,陈懿宁心中愈发冷漠了,王氏自来就是这样,演起戏来的功夫真的是一等一的厉害,只是如今,她再也不会被她骗过。
“行了,你也不必在我这儿跪来跪去了,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说完便端茶送客了。
白芷急忙上前请王氏离开,王氏跪在原地,脸色煞青煞白,十分难堪,最后只能咬了咬唇,起身离开了。
白芷送走了王氏,皱着眉走了回来,低声道:“太太,这样做合适吗?”
陈懿宁站在窗边,看着窗台下已经有些凋零的树木,沉声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她一个妾室也敢插手小姐的婚事,便是去哪儿我也有话说,你不必管了,王氏的那点小心思,我还应付的来。”
王氏上辈子就想用这些小手段来对付她,只可惜她上辈子根本就不理她,这一世她还想要用这个法子来对付她,那可就不是不理会这般简单了。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喊了陈懿宁去她房里,陈懿宁心中多少有些明白所为何事,王姨娘当年是贴身伺候徐则昱的,最后是老太太赐给他做通房丫头的,后来生了孩子便提了姨娘,而她的亲娘正是老太太跟前的王嬷嬷,因此她在老太太跟前,倒也是有几分脸面。
今日陈懿宁这般羞辱了她,以王姨娘的心性,绝不会轻易放下。
陈懿宁去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却只带了紫兰过去,紫兰是老太太赐下的丫头,在老太太这儿,自然要比白芷和白薇更有人脉。
刚一进荣檀院,陈懿宁便看见王妈妈站在廊下,王妈妈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每每见人,都好像笑着,如今见了陈懿宁,也好似没有任何龃龉似得,笑着应了过来。
“三太太可来了,老太太等了您许久呢。”
这句恭敬中带刺的话陈懿宁听了却只是和气的笑了笑,好似没有听见似得,矜持的颔了颔首,转身进了正屋,理也未理神情尴尬的王嬷嬷。
王嬷嬷这人心胸极其狭窄,虽然看起来和善,但是下暗刀子却比谁都厉害,只是这一次她却不会再去迎合她,她倒是要看看,她一个奴才,来如何拿捏主子。
陈懿宁进了老太太屋子,一进去便看见老太太满脸笑的坐在罗汉床上,见她进来了,急忙招了招手:“快过来,你看看这护额绣的好不好?”
陈懿宁打眼看了一眼,正是王姨娘的手笔。
“绣的真好,只是看起来却有些眼熟。”陈懿宁抿着唇笑了笑。
老太太点了点陈懿宁的额头:“真是一双利眼,这正是你屋里的王姨娘送上来的,她之前曾在琼娘跟前伺候过,所以刺绣也十分不错。”
陈懿宁心中一动,忍不住抬头看向老太太,她竟然不知道,原来王姨娘还和秦氏有关联。
“大嫂的绣工自来是极好的,想必王姨娘也不差。”陈懿宁笑着道,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得。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个聪明孩子,王氏和王嬷嬷的心如今也有些大了,竟然来她这儿告陈懿宁的黑状,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对付主母,老太太最是讨厌这种事情。
“就算绣工不错,说到底也是个姨娘,日后你屋里的事儿,还是你自己把握。”
陈懿宁心中终于放心了,老太太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对姨娘之流十分厌恶,在她看来,姨娘也就是个玩意儿,平日里给几分脸也就是了,若是真的蹬鼻子上脸,她绝对第一个不同意。
她们两人又多说了几句闲话,陈懿宁看着老太太将那护额随手交到了青蕖的手中,到最后连看也未看一眼。
陈懿宁知道,这护额,只怕日后再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了。
天快擦黑的时候,陈懿宁这才离开,等她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院子已经点上灯了,陈懿宁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朝着青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