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刘书记皱眉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刘书记夹了一口菜,道:“是老书记的外甥,镇电缆厂的老总朱阿四吗?”
豪哥点点头,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个朱阿四我听豪哥之前说过,亲舅舅是前任镇书记,现在是管委会的副主任,自己又是电缆厂老总,社会关系非常复杂,人脉相当广泛。
从进入这个项目到现在,我都没见过这个人。
只是有一次复核的时候,见过一个中年胖子,开着卡宴来的。但这人不是朱阿四,只是他一个什么亲戚。
朱阿四的房子是村里最豪华的,四层高的仿古建筑,欧式豪华装修,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厅一座两层楼高的水晶吊灯,花园和庭院按苏式园林风格打造,院子里假山鱼池,名贵花木,鸟语花香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这个人先放一放,你们先重点拿下其他几个人,任务很紧,我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能做的尽量做,别让后面人擦屁股。”刘书记道。
几个人都附和,接着便开始讨论政坛的人事变动。
我不是体质内的,对这些又不感兴趣,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就在想那二十万怎么消化。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提书记还是镇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个月三千五,我跟你瞎操什么心。
这就是我当时的内心想法,毕竟那会儿我还不懂人脉的重要性。
像我们这种行业,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人脉。
什么公司文化、技术专利、企业资质,都是狗屁,哪怕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只要你能拉来业务,所长都得管你叫哥。业务从哪儿来?当然是从核心圈子来。
而像现在这种能接近核心圈的机会,其实非常难得。
我们公司之所以把这样的机会交给我,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我们那位只知深闺秀花鸟的贺总。
这里要暂时偏一下题,说一下贺总和我们公司的故事。
贺总来我们公司之前,也在北方某个地方干同样的工作。
前文说过,我们这个行业是体制内改制的,北方有些地区改革实施比较晚,一直到前几年,这个事情才刚刚落实。
贺总就属于被改革的最后一批人,性质变了,制度自然也就变了。以前是别人求着她,现在市场化了,地位就慢慢地发生了反转。
正巧这时候贺总的老公从国内某知名互联网大厂调任南京,贺总没了身份,也就跟了过来。
我们所也是改制的,同病相怜之人总是有共同话题的,一来二去的,所长和贺总就成为了新的搭档。
按理说所长给贺总的地位和待遇不算低,但是不知道贺总是在体制内养习惯了,还是天性使然。她对公司发展这类的事情全然没有兴趣,便索性放权把这些事都交给下面人去做。
下面几个人前面都说了,唐哥是驾驶员,心思不在公司,我师父怀孕了,一心养胎根本不管公司的事儿。
特姐名义上是文员,其实干的是办公室主任的活儿,业务上管的事儿也不多,那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业务员。
另外一个业务员主要管理下面一个县级市的业务,这个人姓杨,后面还要详说,这里就不赘述了。
那市区的活儿自然而然就落在我这个新兵蛋子身上了。
其实我现在回想,这的确对我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可惜当时他年轻,对这种所谓的机会都是嗤之以鼻。
我只是觉得烦,因为麻烦事儿实在太多了,太影响我下班打游戏,影响我和妹妹打情骂俏了。
就像今天这个二十万,我就很头疼。
思来想去,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水平有限,吃完饭我就回到公司,立刻把事情汇报给贺总。
贺总正在和特姐研究哪里的羊绒衫便宜,说德基广场搞店庆,鄂尔多斯的羊绒衫只要一千多一件。
听到我的消息,贺总想也不想就让我去找我师父。
我师父在哪呢?我师父在市人民医院做产检。
那我能怎么办,就去医院找她呗。
“加二十万?想什么喔,就那个破房子能加二十万?怎么可能啊!”师父一听就道。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不然我就不来找你了。
“你去找贺总,问问她怎么办。”师父道。
我找贺总,贺总让我找你,你又让我找贺总,你们还真是踢的一手好皮球啊!
再次返回公司,贺总和特姐都不在,唐哥说她们去德基逛街去了,应该是去买那个打折羊绒衫了。
烦,真的烦,一股无力感在我内心深处泛开。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公司是如此的不靠谱,我开始怀疑为什么贺总这种人能当上部门老总的。
在办公室呆了一下午,没有任何收获,当天晚上豪哥就问我请示的怎么样。
我想了半天,只能回复还在讨论。
豪哥让我抓紧。
我抓了抓头,不知道怎么抓紧。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去贺总办公室,今天运气比较好,贺总正在电脑上看新闻,看样子是比较闲。
“贺总,昨天我和您说的事儿,那边催我给消息了。”我道。
“不是让你去问章工了吗?她怎么说?”
我心里呵呵,嘴上道:“她说让我问问您。”
贺总面露难色,手上的笔一直在转,半晌,道:“你先去吧。”
我只得出来,豪哥再次发微信来催。我不知道怎么回,索性假装没看到。
“咋了,没给你准话啊?”刚从办公室出来,特姐就笑嘻嘻地道。
我看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有点烦,道:“是啊,怎么了?”
“哎,这种事儿她做不了主的,得请示上面!”特姐指了指楼上。
楼上就是所长他们,说到底贺总也只是个部门经理,遇到这种事儿,她既不敢也不想自己做决定。
“别想了,又跟你没关系,走咱们也上楼,今天该发高温费和过节费了。”特姐道。
“高温费?这马上都冬天了还发高温费?”
“这有什么奇怪的,走吧。”特姐一揽我的肩膀道。
会计室在三楼,我们公司有两个会计,其中一个跟我还有点关系。这个人和安排我进这里的人有点亲戚关系,所以我和她算是相熟。
此人姓江,比我大几岁,担任我们所主账会计。
但发钱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出纳,姓俞,俞会计。
俞会计带着眼镜,手在算盘珠子上打的噼里啪啦,道:“小王你还在试用期,福利按照一半发放,高温费和中秋过节费,共计2000元,来,在这里签字。”
我乖乖签字拿钱,2013年的2000元现金,还是有一定购买力的,所以我当时喜滋滋的。
从会计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对门站着一个姑娘。
这一看,我立马走不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