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天寒,两家人用过早饭,穿的暖暖和和了才出发。
一群人分了三辆马车才坐下,杏儿和母亲、舅妈、芳姑姑一辆;父亲们和男孩子们一辆;最后一辆由杂役看护林之行给谢老爷夫人准备的礼品。
路上都是冻土,且装载满满,马车走的很慢,前两辆车里面却笑语晏晏,气氛热烈。
男将那一辆车里,林焕正在给两个弟弟讲各种奇闻异事,随父亲行商在外时,除了买卖药材,父亲有意锤炼于他,每到一地,都会带他到当地茶楼客馆点两壶茶,啥也不干,就坐一天。
刚开始林焕特别坐不住,总会起身到处转转,但是父亲没说走,他也只能干等着。后来,实在没别的事可做,他只好与父亲一样坐下来喝茶,他好奇的问父亲坐这里一天是何用意?父亲只笑笑,端起茶杯喝茶并不回他,林焕挠挠头,也跟着喝茶。
后来林焕观察到父亲是在认真听来往客人的谈天说地、说书先生的“惊天奇闻”、跑堂小哥的捕风捉影……
而这些庞大的讯息父亲会在后来的行商中,慢慢总结成各种做决定的依据。
林焕算是懂了父亲的用心良苦,自此父亲再带他到茶馆的时候,他就安静的喝茶观察,晚上回到客栈后,尝试着总结出有用的消息与父亲讨论。林之行见儿子总算体会到自己的用意,心中宽慰,交流起来更如涓涓细流,润心润意,林焕一下子进步飞速,得到后来,听消息,说结论反而成了林焕的主要任务。
另一辆马车里面也是其乐融融,杏儿正与三位长辈讲述自己坐堂接诊时的各种病症见闻。
常识性的护理知识,这个时代的女人都不懂,刚开始接诊的时候,求诊者往往扭扭捏捏半天讲不清楚,而杏儿乃未婚之身,也不好询问过于直接,后来接诊多了,杏儿听听来人的只言片语就大致懂得问题所在,于是摆出大夫的架势,问诊就直接多了,多番积累下来,问诊的妇人都明白:谢家女医对前来求诊之人的家事闲事都不关心,只对眼前的病症如何解决有兴趣。
一方面,杏儿好歹有现代人的思维,她上一世结婚生子养儿育女都经历过了,对女性私密话题没有那么扭扭捏捏;另一方面,作为医者,父亲常常教导于她:医者眼里只有病情,没有性别,地位,穷富之分。
其实杏儿心里早想给母亲和芳姑姑讲一些她接诊中遇到的病历,她发现很多妇科症状如果做好了护理,基本就可以预防和避免。可这个时代的民风淳朴,大肆宣讲并不合适。不过,自家长辈,早点告知她们让她们也懂得护理自己也算孝心。
三位长辈正如求学的孩童般,齐齐盯着杏儿,听的全神贯注。
“……每日睡前清水冲洗会阴部位,锦裆需每日更换,将清洁之事做好,保持干燥,基本就能避免我刚刚讲到的各类病症了。”杏儿徐徐讲完。
芳姑姑应道:“原不知,女子的苦痛有这般多呐!”
林舅母点头附和,“我早听杏儿讲这些话就好了”,脸色微赧继续道,“说来,我有些不适之症,一会到医馆杏儿给舅妈好好诊诊”。杏儿忙点头应是,知道舅妈是不好意思在人前开口。
反倒是林芷兰较为坦然,“杏儿,娘最近半年每每临月事前几日,就会胸痛,腹痛,这些可与你刚说的护理之事相关?”
杏儿微惊,继而深感歉疚,她拉住母亲的手:“娘,您怎么不早和我说?这和清洁护理不一定有关系,这可能是宫寒之症导致的,回去让爹爹给您好好把把脉,我再给您开药调理一些时日就没事了。”
如此,两家人说说笑笑,午时过半,到了谢府。
整个正月里医馆是不开门的,新年伊始,讳疾忌医,一般病痛无大碍者都会等出了正月再上医馆求诊。
林之行携妻与两个儿子给谢老爷夫人行了大礼拜年,谢老爷高兴的给孩子们派发了红包,热闹一阵之后,用过午餐,谢老爷带着林之行和谢文元回了主屋的书房,关门议起事来。
“……世伯,所述如前。目前我与各路走商的友人都认为战事难免,只是时候早晚而已。我认为我们应该尽早往南迁。”林之行神色严肃的向谢老爷回话。
谢老爷一直捻着胡须,认真听林之行的分析讲述,听完后,手里停下思考起来,半晌,他重新抚着胡须开口,“南迁往哪个城市?可有考据?”
“往江南道!”林之行没有迟疑,“江南东道苏州。苏州乃吴越古城,处平原水乡,地博物丰,人丁兴旺,且临汴水,运输方便。”
“侄儿看来是起念已久,苏州物价几何?像我谢府这样四进院落需银钱多少?我们这一路过去是水路还是陆路?路上安全可有保障?……”谢老爷心里应是认同了林之行的看法,所以对操行起来的一应问题真正关心起来。
三人关在书房整整一个下午,到晚餐叫饭之时才出来。
林之行眉间神色松快不少,三人出来皆是步履轻快,看来是商议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晚餐后,谢老爷当着全家的面宣布了举家“南迁”的决定,接着由林之行给大家解释了南迁背后的原因。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