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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莹乾隆小说名

清穿摆烂后格格她被六宫团宠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日六不请假,网络不崩我不断更】初穿到乾隆朝最长寿的妃子,活了92,终身无子女的婉贵妃身上,绝症去世的叶莹决定开摆,只想做一条咸鱼。但……咸着咸着,她成了六宫捧在手心的团宠,最后,所有好运全眷顾在她头上。经历专房之宠,生下二女二子,最后坐上大清最尊贵的太后之位的叶莹:?!历史上不是这么写的吧!乾隆:我怎么还需要和自己的妃子争宠?!日常咸鱼向,女主会被独宠,疯狂躺赢,团宠向,非考据,后宫娘娘、孩子等都宠女主,会各种改历史但是大方向不会改是爽文,但是细水长流的爽

主角:叶莹乾隆   更新:2023-02-03 17: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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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莹乾隆的女频言情小说《叶莹乾隆小说名》,由网络作家“清穿摆烂后格格她被六宫团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日六不请假,网络不崩我不断更】初穿到乾隆朝最长寿的妃子,活了92,终身无子女的婉贵妃身上,绝症去世的叶莹决定开摆,只想做一条咸鱼。但……咸着咸着,她成了六宫捧在手心的团宠,最后,所有好运全眷顾在她头上。经历专房之宠,生下二女二子,最后坐上大清最尊贵的太后之位的叶莹:?!历史上不是这么写的吧!乾隆:我怎么还需要和自己的妃子争宠?!日常咸鱼向,女主会被独宠,疯狂躺赢,团宠向,非考据,后宫娘娘、孩子等都宠女主,会各种改历史但是大方向不会改是爽文,但是细水长流的爽

《叶莹乾隆小说名》精彩片段

第1章

“格格,雪又下得大了,您当心身子。”静云为她披上烟罗紫、绣祥云的披风御寒,针脚细密,分外精致,是院里丫头的手艺,她甚少能享受到府里绣房绣娘的手艺,好在院里的丫头一个顶一个的手脚麻利。

“屋里烧了炭,您用过膳,进屋歇个午觉吧。”院里的小太监冯知园刚从膳房提了膳来,烟云拿进屋来,顺手关了门。

叶莹本正坐在门前,饶有兴致赏门外雪景,嗅到膳食的香气,也确实觉得有点发冷,便也作罢,吩咐烟云摆膳。

她只是小小打了个喷嚏,就见静云一脸紧张,也想到风寒在古代都着实是个大事,更何况她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格格,还并不受宠,府医紧着福晋、四爷两座大佛,下面还有侧福晋和受宠的格格们,怎么样也轮不到她这个小虾米,不然也不会落水病死,被她一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鸠占鹊巢”。

前世她很早就得了绝症痛苦离世,得知穿越到乾隆后宫的婉贵妃后,喜不自胜。

这位婉贵妃到乾隆末年也不过是个勉强晋封的妃位,多半看在她是潜邸旧人的面子上,贵妃之位还是下一任皇帝嘉庆帝加封,更是一生无子,可见实在不算受宠,在热闹的乾隆后宫,算得上透明了。

其中却只有一点,戳中了叶莹的心,让她高兴不已,这位婉贵妃有着难得的好身体,最后活了整整九十二岁,是乾隆后宫最长寿的一位,能活这么久,英年早逝的她想都不敢想,更何况她一直都是个随遇而安的,只想着做个咸鱼,在这王府后院吃瓜看戏,安安心心把她该得的寿数得到了。

午膳她叫了热锅子,她份例有限,炭怎么算也不够用,这种热腾腾烧着的就更偏爱一些。

高汤里放了香料,周围摆着鱼片羊肉片,肉少些,蔬菜多些,也是份例所限,她却不在意这些,能吃上美食赏上美景,已经是她曾经求无所求的了。

静云烟云侍奉左右,帮她烫食物,为她仔仔细细夹到碗里,无一处不妥帖。

刚来到这里,她非常不习惯这种伺候,但她也没有什么推翻封建统治的大志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同样害怕会露馅,总是不好拒绝。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清净会。”叶莹指了几盘肉和菜,“我身子刚好,不宜用得太多,你们拿下去分了吧,别忘了小冯他们的份儿。”

小丫头和小太监年纪不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自己身体坏过,也看不得别人糟了身子。

静云欢欢喜喜谢了恩,对于他们这些下人,主子吃不上好东西,他们更是只有日日的白菜帮子,吃多了还害怕出恭耽误伺候,吃少了,蔬菜又不搪时候,主子心善,他们才能沾点荤腥。

烟云却面露难色:“主子,这不合规矩。”

这可以看出两个小丫头性子上的不同,静云是她的陪嫁丫鬟,与她更亲近些,也更纯粹天真,烟云则是府里分配的,重规矩、懂礼节。

不过到底是个小丫头,还是有单纯的一面的,叶莹见她眼神偶尔瞥向羊肉片,笑道:“好了,你小小年纪这么古板做什么,到底在咱们院子里,不用那么拘着。”

烟云这才规矩地福身谢恩。

……

羊肉片又鲜又嫩,裹着一汪汁水,咀嚼间一点膻味也无,全然是肉的香气,鱼片更是新鲜,片得薄如蝉翼,烫一下就熟了,一点腥味也无。

叶莹美美用了一顿,身上暖了不少,甚至开始发汗,汗水过了风也容易遭风寒,便解下披风,唤静云拿了帕子,将身上汗水擦净了,进里屋眯了个午觉。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还是静云唤她起来。

“格格恕奴婢冒犯了,只是这样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她奉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甜汤,叶莹迷迷糊糊坐起来,却也拒绝静云伺候,接过来自己喝了两口,才渐渐苏醒。

这时烟云迈着小碎步走进来,这已经算是较急切的走姿了。

“有什么要紧事情吗?”叶莹放下甜汤,抬手免了她的礼。

“黄格格来了,正在前面候着呢,您……”她似是为难。

黄格格同她入府不过是前后,却比她受宠许多,她落水之事虽是没了个说法,但半数人都默认是黄格格所为,烟云觉得为难也是应该的。

若真是黄格格所为,她虽是不欲争斗,也会为这身子的主人讨回公道,但她落水前的记忆还历历在目,的确是不慎失足,这黄格格更是个耿直性子,若不是下人拦着,还想跳入湖中把她捞出来。

如今两边住得近,她愿意多走动,叶莹倒也没什么不许的。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说:“如此惊慌做什么,静云,扶我起来梳妆。”睡得多了她头有点晕,这身子还是有点弱,猛地站起来就会头晕,需要静云搀扶着她起来。

仔细梳妆了,才到前殿去。

“黄姐姐。”她面上带着笑,黄格格是格格中受宠的,不便冷待,“是妹妹怠慢了,中午锅子吃得多了,这一觉竟是睡到了这般时候。”

黄格格的耿直的确不是装的,她执起叶莹的双手,眸子竟是含了泪的:“这几日福晋罚我禁闭,如今终于得以亲眼见妹妹一眼,妹妹无事便好。”

叶莹和她互相扶着坐下,却见坐下了,黄格格还感叹似的念着“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福晋这个禁闭,也是在府里起了黄格格是罪魁祸首传言的原因。

叶莹双眸一转,没再提这些事情,只是闲聊了几句,觉得和黄格格很是投脾气,便说道:“这府中寂寞,妹妹这儿离姐姐处也是不远,姐姐有空便多来坐坐,妹妹恐怕也要时常去叨扰姐姐了。”

叶莹话音刚落,同住的珂里叶特氏走了进来,黄格格和叶莹站起来,互相行了个平礼。

珂里叶特氏也是不受宠的,她们住的院子偏远,三四个挤在一起,珂里叶特氏内向谨慎,日日都来看望她,她不会拂了对方的面子,也陪聊过几次,她性子闷了些,心却很诚,还有一双巧手,几次来都带着自己亲手做成的小物件。

“陈姐姐,黄格格。”珂里叶特氏比她小上三岁,婴儿肥还没有消,一笑就露出两个小梨涡,很是讨人喜欢,她自怀里掏出精致的香包,上绣圆月、芙蓉,因着陈氏本名为陈月蓉,栩栩如生,她绣工可见一斑。

黄格格也只比叶莹大了一岁,眨了眨双眼,说话还透着几分孩子气。

都是娇宠着长大的小姐,送进府做了妾,家里养成的性情仍旧没变多少:“这香包做得真是精巧,钰格格手太巧了!”

满洲人习惯以名中首字做汉姓,“钰”便是珂里叶特氏的闺名首字。

黄格格父亲是武官,女红之类不过粗通一些,否则普通的官家小姐也少有能会水的,钰格格的手艺她看了自然是眼馋着。

“你称陈妹妹一声姐姐,如今我也想同你称个姐妹,你意下如何?”黄格格弯着一双眼,讨好地说。

钰格格有些局促地笑笑,点了点头,似是因着黄格格的热情,紧张不已。

叶莹一看便知,钰格格这在现代估计就叫社恐。

多了黄格格在其中,三个人终于不至于太无趣,黄格格小嘴张张合合,没人理她都能自己说上很久。

窗外雪已经不下了,悠悠转晴,屋内炭不算足,但还是暖融融的。

叶莹唤了静云拿牌,三个人玩上推牌九。她倚在椅背上,享受着难得的温软时光。

之后若是一直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有好友在侧,吃穿不愁,寿数绵长,是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下全然实现,如同做梦一般。

正想着,门外忽地嘈杂,冯知园欢喜进来通报:“各位格格,爷正往咱院子这来,已是快要到了,还请各位格格到门外迎接。”

他话音刚落,叶莹便听到这具身子脑海中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雪才下过,不必了。”

弘历进来,如今还是年轻模样,皇室中人,有着一张端正面貌,声音也比叶莹想象中柔和。

几个人急忙福了礼,尤其黄格格,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哪怕她算是受宠的了,也不过一月见上几次。

四爷与福晋伉俪情深,格格高氏如日中天,还有另外一个侧福晋之位有可能会落到包衣出身的她身上的传言,府里的恩宠基本都被这二人分了过去,富察氏格格有长子在身,虽恩宠不再,地位仍旧,且二格格生下来就去了,也讨了四爷可怜。

如今福晋在孕中,第二胎却害喜害得厉害,加上有二阿哥傍身,地位稳定尊贵,虽性子温和,底下的侧福晋和格格也不敢生事。

这后院一片安好,叶莹院子里也清净不少,她来到这儿几月,是一面都没见过府里最大的主子的。

她福身请安,难免有些紧张,不过想着她从来没想过争什么,安安稳稳过下去就好,这最大的主子她招惹不得,也没有想奉承阿谀的意思,松快一些。

“给爷请安。”她跟着其他二人一起说道。

弘历淡淡一抬手:“不必多礼。”

他瞥到桌上的牌,轻笑:“你们倒有几分趣味。”

“身子可大好了?”他看向叶莹。

叶莹愣了一瞬,才明白对方的话是对着她说的,低下头有点紧张地说:“回爷的话,妾身身子已好了。”

钰格格候在一旁,见此先行说道:“这天下过雪,又闷又凉,妾身自小体弱,担心不能侍奉好爷,还请爷容妾身告退。”

弘历“嗯”了一声,转身对她旁边的侍女道:“照顾好你们格格。”

黄格格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也自行告退了。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下人和他们,叶莹更是难掩紧张,弘历却把这当做叶莹总是见不到他的惶恐,竟是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也到了晚膳的时候,叫人传膳吧。”他自顾自地坐下,对身边的李玉道,“今日就宿在陈格格这里,留两个伺候的,其他人退下吧。”


第2章

叶莹慌得攥在手心的手指一阵发麻,她料想过有这么一天,再不受宠,府里的女子也都是固定的,早晚总会轮到她,她没有古代人的贞洁观,忍忍也就过去了,况且这可是封建社会,不可能问她愿不愿意,有幸重活这一世,绝无任何比她能得到婉贵妃原本的寿数更重要的事。

前世离世前的折磨,让她知道生命有多值得珍惜。

短短几瞬,她想通了一切,眼前弘历相貌不俗,气质温文尔雅,她也不算吃了亏。

她回想自己继承原主的记忆中,如何服侍这位爷。

刚好,弘历身边的人一个顶一个的手脚麻利,这就把膳摆上了。

叶莹手执白玉镶金箸立在一旁:“爷,妾身为您布膳。”她柔顺垂下头,不敢与他目光相触。

从富察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福晋来看,弘历应是惯喜欢这样和婉的女子。

果然,她听到弘历语气中带着温和的调侃:“身子才好,你坐吧。”

她自知目的达到,再次强调一次她落水的事情,让弘历对她心生怜悯,这样就算她待会出了什么小错,也可以推到这上面,便谢恩,虚虚坐下——这像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坐从不会放松身体,这样方便起身行礼也好、回话也好。

静云、烟云知趣替代叶莹,伺候一旁。

桌上多半不是她爱吃的,她心中微微叹气,又不敢太表现出来,弘历一言不发,她只能认真吃她的,不敢用视线乱看,无论如何,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用过饭,叶莹陪弘历在院子中散步,下人远远跟在后面,无一丝动静,反而衬得叶莹心跳越来越快,她悄悄瞥了身边弘历一眼,复又垂下头。

白日才下了雪,积雪虽已被扫净,却也冷得彻骨,落水让这具身体落下了点体寒的毛病,她双手冰凉,微微蜷缩着。

弘历并未侧目,单单执起她的手:“可是冷了?”

不知是弘历的手太温热,还是她的手太冷,她身子一颤,抿起双唇:“妾身体寒,让爷扫兴了。”

叶莹心中对这位封建君王是无实感的,将自己放得如此卑微,也不过想多讨一点怜惜,赶紧将今晚好好地度过去,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却也正是因为对弘历没有实感,对方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男人。

弘历的手比她大很多,力气也大些,紧紧包裹着她冻得发红的手指。

她耳根通红,当然不敢挣脱。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双手上的皮肤有这般敏感。

谁知,弘历听了她这句话,竟一言不发。

叶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脑海一片糨糊,张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下一瞬却脱口失声:“啊……”双腿离地,她被弘历打横抱了起来。

“……爷?”叶莹第一次被人这样抱在怀中,明明已经做好准备的她,在事情真正发生后,慌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嗫喏低喃,复又想到后面那群下人,更是羞不能言。

弘历却不管这么多,直接将她抱回屋中。

这一夜,格外漫长。

……

叶莹勉力睁开艰涩的双眼,刚开口,嗓子便一阵嘶哑着发痛,只是还没等到她清嗓子发话,烟云心细,隔着帘帐道:“格格,可是有什么吩咐?”

叶莹清了清嗓子,撩开帘帐:“烟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格格,已是巳时了。”

古代的时辰并不是个准确的时间,叶莹推测,大概快到十点了。

前些日子她落水,福晋一直免了她的请安,今日她身子差不多好了,想着这位后院最大的主子总要见上一面的,一直逃避反而更容易滋生祸端,她本打算今早恢复请安。

这几月她也就认识了一个钰格格和昨天刚认识的黄格格,后院其他人只是听说,这本是一个认识人的大好机会。

她其实心里大概猜到了大概是弘历免了她的请安,但面上的功夫还是不能少了,隔墙有耳,她必须做足态度。

“烟云,怎得不早叫我起来!”

还未等她说完、表达福晋的地位,烟云就立刻明白过来,接过话头请罪:“格格息怒,爷下了令,免了格格今日的请安,爷原话说,格格紧着身子,小心养着便好,福晋宽仁,不会在意这些。”

烟云帮着她拍了福晋的马屁,的确是个上道的小丫头。

“那奴婢伺候格格洗漱?”

叶莹急忙摇摇头:“我再歇息会儿,待小冯拿了膳来,你再叫我。”

烟云应了一声便退下,叶莹睁大眼睛看着影影绰绰的帘帐,昨夜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中,她从头到脚红了个透。

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维完全不一样,叶莹清楚记得昨夜弘历唤了侍女来侍候她洗澡,软玉般的身子上点点痕迹皆过了侍女的眼,叶莹又不敢拒绝,只能忍着羞臊,好在当时水雾中如梦似幻,她又累得昏昏欲睡,但现在醒来,却怎么也忘不了了。

不过最终还是困意和疲倦打败了一切,她竟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近午时,便干脆用了午膳。

叶莹才知道,弘历赏了她一碗冰糖炖燕窝,她没吃过燕窝,只知道那是燕子的口水,心里不免有几分负担,但弘历赏的,她不仅要吃,还要感恩戴德地吃。

还好味道不错,吃不出什么异味,甜甜暖暖,在这大冬日食用刚刚好。

午膳摆了四道菜,什锦鸡丝、肉片焖玉兰、云扁豆炖白菜、烹掐菜,都是清淡软烂的口味,刚好适合她这时候吃。

“这些也都是爷吩咐下去的呢。”静云喜滋滋地说,“恭喜格格,这实在是往日不曾有过的恩宠。”

叶莹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头,无奈道:“你这个丫头,我平日如何教你的,全忘光啦?”

静云捂住脑门,装作被敲得很痛的样子逗叶莹开心,随后垂下头委委屈屈地说:“静云不敢忘,只自己院子说说罢了,静云也是为您高兴嘛。”

叶莹刚穿来时比现在还紧张谨慎,反正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活足了她该有的寿数,绝不能出了岔子,她一再教导院内的人,吃点亏没关系,千万不能做出头那个。

但静云也就是个小姑娘,叶莹再次强调两句,这件事便被轻轻翻过去了。

……

用过膳,钰格格来了。

二人握着手,钰格格看着她,眸光发亮,但还是比较内向:“姐姐,妹妹近日绣了一条抹额,针脚粗鄙,不是上得了太台面的东西,姐姐赏给下人亦或者随意把玩便罢。”

叶莹失笑,急忙唤了静云保管好,温声道:“妹妹谦虚了,你的针线若是还叫不好,那天下就没有好的针线了。”

钰格格听了夸奖,双眸更亮一些,复有些不好意思。

叶莹的记忆告诉她,从前钰格格和她的关系也就算是一般,钰格格内向,原主更是个嗫喏的,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也没说过几句话,各过各的日子。

她来后,也没有专门培养和钰格格的关系,但不知为什么,钰格格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孺慕,几乎真的像是在看姐姐。

叶莹前世有一个妹妹,可惜很小就生病去世了,她一看钰格格就觉得亲切,也对对方的绣活喜欢的不行,二人的关系便越来越亲密,如今也称得上一句密友了。

叶莹和钰格格聊了几句,钰格格倒是还如以往,话并不多,叶莹是主要说话的,钰格格则在一边附和着,但叶莹已经习惯了,说得也算起劲。

不知过了多久,钰格格忽然主动开口:“姐姐这些日子,可是给福晋请安了?”

叶莹不明所以:“妹妹是知道的,我这些日子一直病得厉害,向福晋那边告假,承蒙福晋宽仁,并不怪罪我,甚至赏下补品。算起来,已经有几月未去请过安了。”

钰格格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叶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她才终于缓缓开口:“福晋一向如此,我们却不可认作平常,姐姐来日定要向福晋谢恩,悉心伺候在身旁才是。”

叶莹自然称是。

但她从觉得钰格格话中有话。

……

历史上的富察氏,也就是后来的孝贤皇后,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白月光,叶莹这个对历史不怎么了解的,都知道她与乾隆帝的伉俪情深,但历史如此,现实却不知道如何。

纵使福晋真是这样善良温婉又贤淑的完美女子,她这样的大人物,抬抬手掀起的风浪就不是她们这些小虾米可以承受的,她若是得罪了福晋,也许当时没有什么,但寿数并不绵长,也因此乾隆在她溘然长逝后几乎是疯狂的状态,到时候她就要倒霉了。

所以,无论钰格格言下之意是什么,以二人的关系,总不会害她,更何况,她还真的需要表明一下自己对福晋的忠心,坚定恪守身为妾室的本分。

叶莹于是在心中坚定,明日一早一定要按时向福晋请安,还告诉了最靠谱的烟云,嘱咐她无论什么情况,务必要将自己叫醒。


第3章

晚上,弘历没再来这里,这并未出叶莹的预料,甚至还因此松了一口气,她很早就歇下,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叶莹本想和钰格格结伴前行,谁知钰格格告了病,不能前往。

可是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会病得床都起不来呢?

叶莹虽是疑惑但不疑有他,古代本就是容易生病,一病就容易重,况且在家是千金小姐娇养着,身子本就娇弱,容易染上病,黄格格那样的终究还是少数。

叶莹很是着急,她自然是已经将钰格格当妹妹看待了,但万万不能误了时辰,她只能先遣静云去看,让沉稳的烟云跟着自己。

路上倒是遇见了黄格格。

前些日子黄格格一直被关禁闭,算起来,这也是她这些日子第一次去给福晋请安。

“陈妹妹?”黄格格走到她身边,看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叶莹已经习惯了“陈月蓉”这个名字,面上无一点异常,同黄格格攀谈起来。

二人闲话几句家常,便到了福晋院子中。

侧福晋那拉氏以及格格高氏都已在了,正陪福晋说这话,几个人纷纷见了礼,虽她与高格格都是格格,但对方显然更受弘历偏爱,她也记得历史上对方的地位,于是也小小行了个礼,以示尊重。

高格格看着倒是与众多影视剧中描写的嚣张跋扈形象不大相似,对福晋和侧福晋看着都很恭顺,不常开口说话。

叶莹落座后,小心瞧着上座福晋的模样。

那女子很纤瘦,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脸上的粉显然扑得很厚,大概是为了遮盖憔悴的面容,微微凸起的小腹可以窥见她是个孕妇。

明明已经怀孕,却仍旧不离任何事务,甚至并未免了请安,因为她认为,这都是她作为福晋的责任。

贤惠的福晋、贤惠的皇后,最终的谥号也是一个“贤”,这个字贯穿了她悲剧性的一生。

开口第一句,她还用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关怀叶莹:“陈格格,身子可大好了?”语气很温柔,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倨傲。

若是往日,叶莹估计也就谨慎回复,不敢多说半句,今日却忍不住:“听闻福晋害喜十分厉害,妾身很是担忧。妾身幼年在家中,额娘怀妾弟时也曾如此,故学到了几个食疗的药方,愿献给福晋。”

她前世病得久了,百病成医,无事可做便学了不少药方。

只是才开口,她就觉得不妥,自己大概有些太冲动了,膳房的人怎么看都比她专业吧,更何况如今雍正朝可继位的公认只有弘历,福晋就必定是未来的后宫之主,这一胎宫里的人也常常惦记着,熹贵妃常常派人送来各种补品吃食,她这些实在不算什么。

福晋却是一怔,随后弯起一双眸子,看着很是愉悦:“你有心了。”随后嘱咐身边会写字的宫女,随着过会到她院子拜访,将药方仔细抄录下来。

福晋本不必这么重视,随意搪塞过去便罢了,如此对待,实在是让叶莹心中暖流涌过。

她此刻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都将福晋视为白月光,连她这个只见过福晋一面的现代人,都只能生得出好感。

回去路上,她同样与黄格格结伴而行,奇怪的是,追上来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侧福晋。

她与黄格格急忙行了礼,侧福晋却挥挥手说道:“不必如此多礼。”她给了身边下人一个眼神,下人们就退下去,远远跟在她们身后。

叶莹和黄格格交换了一下眼神,怎么看都知道侧福晋是有隐秘之事要与她们说,最终还是效仿侧福晋,屏退了下人。

侧福晋与她们并排走着,她们自觉与侧福晋相隔一步的距离,错后一点,生怕逾越了尊卑。

黄格格虽是武将家庭出身,但都是家里的小姐,教养得很好,并非刻意而为,就可以注意到这些,叶莹自然还是要感谢原身,她还未经过思考,肌肉记忆就已经主动为她选择该怎么办才好了。

侧福晋含笑:“两位妹妹是知礼的。”

明明嘴上是满意的称赞,眸光却在叶莹脸上格外重地打量几次,看得叶莹心里发毛,格外不舒服,

她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睛,不自觉被侧福晋的气场影响,再次后退一步。

侧福晋的长相不似院里弘历偏爱的温婉女性模样,剑眉凤眼,更是大气,也更有压迫感,在福晋面前她都未如此紧张过。

侧福晋接下来胡乱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叶莹轻易看出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和黄格格只能附和着,终于,在走了三分之二路程时,侧福晋一改之前笑吟吟的模样,严肃一些,凤眼愈发凌厉,如似利刃划在叶莹身上。

“福晋从来皆是赏罚分明,府中从未对此有过龃龉,但陈格格落水一事,黄格格你这禁闭关得不明不白,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这禁闭的确很没道理,叶莹脑海中的记忆清楚告诉她,当时现场只有她一个人,福晋怎么可能连调查都不调查一下,她更不会不知道,这禁闭的命令一下去,黄格格几乎就要被戴上这罪魁祸首的帽子了。

“您的意思是……?”黄格格犹疑开口。

侧福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先告辞了,两位妹妹有空常聚。”

……

回到院里,告病的钰格格却亲自前来了,虽常用帕子掩盖口鼻,话语中是“姐姐莫要离我近了,唯恐过了病气给姐姐”,叶莹却知道,她所谓的病完全是装出来的,此刻也不过想要演给外人看罢了。

叶莹并未拆穿,反倒是谈起福晋的宽和,同时,她也在观察钰格格的反应——钰格格听到,本来紧绷的情绪,似是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将这点记在心里,先将疑惑暗暗压下去,反而提起了侧福晋这件事——当然,也是暗示屏退下人后。

“妹妹……你说,侧福晋言下是否有其他深意。”

钰格格听到叶莹这句话,似是有点无奈,掩唇笑道:“早就听闻姐姐阿玛后院干干净净,少有的几位侧室也都安分守己,怪不得不懂这后院争斗之事。”

“不瞒姐姐说,姐姐这样的甚是少见,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小时候甚至常见过许多腌臜事。”

叶莹一怔,她也的确没想到,原身的家庭如此安宁,到了院里人尽皆知的地步,不过还好,正因如此,接下来她也不必害怕暴露了。

“姐姐可以再细细品味侧福晋这一番话。”

叶莹沉默了,反复想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执着钰格格的,软下声音道:“好妹妹,你告诉我罢。”她一双眸子亮闪闪的。

钰格格瞥过眼神,不敢与她对视,耳根悄悄红了:“姐姐怎地还作起小儿姿态撒起娇来了。”话里带着几分嗔怪,手却悄悄没有松开。

“姐姐,你想,在侧福晋言语中,福晋一改往日的态度,急匆匆要将姐姐落水的事情归因道一人身上,便只可能有一种可能了。”

见叶莹还是一脸迷茫,她笑笑:“姐姐呀,你仔细想想,不就是侧福晋在暗示福晋心虚,假慈悲吗?”

叶莹这次总不可能还没明白过来,她抿着双唇,确定地说:“我落水的事情,绝不可能是福晋所为。”

钰格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侧福晋敢这么说,必然是手中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哪怕姐姐作为当事人,意见也同样不重要。我想,她将此事透露给姐姐,只是因着姐姐今日向福晋示好,急切罢了,想要将姐姐拉拢到自己那边。”

她低声说道:“侧福晋过于急了,和福晋作对,又有什么好处呢?”

叶莹瞪大双眼,她没有想到,一向内向少语的钰格格竟藏了这么多蜿蜒的心事。

“姐姐先莫急,静观其变便好。”

叶莹明白这个道理,她虽是更倾向福晋那边,却也并不打算就这么直接表明,的确要看看此次事件究竟如何发展了。

但她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晚上,弘历派人捎了信来,说是她提供的食疗方案,福晋用过觉得甚是有效,这两位都赏赐她不少东西,弘历特让她侍奉在福晋左右,陪伴福晋的孕期,多出些灵计妙策。

这无疑是将她推向了福晋那边,逼得她不得不表态站队福晋。

可弘历哪是她这个小虾米可以反驳的,她自然欢天喜地接了旨意,并表示第二天一早就一定准时到福晋那里报道。

不过其实,于私她也并不反感去照顾福晋,她对福晋深有好感,也不忍她在孕期深受这么多痛苦。

后两个嫡子夭折,皇后悲痛逝世,多半也是因为她身子实在是孱弱,又将克己守礼视为己任,生生把自己熬死的。

叶莹并不对改变两个嫡子的寿数报以希望,但也希望可以尽自己一份力,为福晋延长一些寿数。

她回想着前世记着的那些食疗方子,生姜乌梅饮、麦门冬粥、竹茹汤等,另外可以将丁香、半夏、姜片混合搅打成粘稠状,小火熬煮为膏,就寝前敷于肚脐处。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她记录得非常认真,还特地唤来识字的静云帮她检查,一向淘气的静云,知道这些方子是为福晋准备的后,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概是前世太卷了,叶莹出身寒门,家里甚至背了不少债,从小山村考到大城市,寒门出来的贵子,身上背了不知多少的压力,她几乎是拼命学习,不愿落于人后,想要出人头地,父母争一分脸面。

现在因着前世病痛的折磨,她如今极度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又一次生命,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态,那就是——摆烂,只要不影响她长寿,只要有益于她长寿,就可以。

但前世落下的习惯却也改不了,她一旦认真起来,那就是十足的专注,这一折腾就到了半夜,若不是因着熬夜也会影响寿命,她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开始睡觉,恐怕她还能继续下去,一直到转天早上。


第4章

第二天一早,叶莹打着哈欠起了床,破天荒地允许烟云为她梳妆,因着她实在是困得不想自己动手了。

烟云细心,手又稳动作又轻,这么一弄,叶莹反而更犯困了,急忙差冯知园在拿膳时带来一杯浓茶解困。

一杯苦得像是中药的浓茶下肚,佐以清爽的清粥小菜,她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醒。

自从那日得到弘历破天荒的宠幸后,她的分例被微微提高一点,炭至少充足了,烧得屋内暖融融的。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时辰该是差不多了,让烟云带上昨晚写的方子,正准备前往福晋院子,忽地想起来什么,吩咐静云道:“等下到钰妹妹处,将这几个方子交给她吧。”

虽钰格格是装病,但对方身形单薄、身体不好也是真的,她昨日顺便为对方写了几个滋补的方子,同样希望能够帮上钰格格的忙。

静云正替她绣还礼给钰格格的荷包——她虽是个闹腾的性子,做起针线活来却全然不一样,认真的模样颇有叶莹的意思,她的绣工也是院子里最好的。

她一开始甚至没有注意叶莹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连忙起身应了。

这种小事,叶莹并不在意,挥挥手便免了。

幸好静云是个粗神经的,不然她总是不带着对方出门,换别的侍女,再忠心可能心中也会有点罅隙。

她想着,下次还是带着静云出去吧,虽然她也不怎么机智,但还是比静云强些的,到时候她指导着静云,应该无事。

烟云细心但沉闷,静云浮躁但讨喜能干,她这两个丫头倒是各有各的特点。

……

到了福晋院子里,福晋还未起身,福晋的侍女很是贴心地迎她坐下,为她端来温热的茶点,等候在一旁。

那位侍女正是昨日到她院子中抄写方子的那位,好似是叫佩儿。

“奴婢佩儿给格格请安。”她看着年纪不大,脸颊肉肉的,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很是讨喜,活像个年画娃娃,又识字,怪不得得福晋赏用。

“福晋还未起身,奴婢先服侍您用些茶点吧。”

叶莹随手执了一块,咬下去酥软可口。

同样是杏仁片酥,福晋这里的的确和她院子的是天壤之别,好吃得叶莹差点眼泪流下来。

还有枣泥糕、如意卷、马蹄糕等,连叶莹这个本不太爱吃传统糕点的人,都忍不住用了好几块。

她正专心吃着,身后忽地听到含笑的声音:“陈格格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去。”

原来是福晋已然起身了,她急忙放下糕点,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糕点的油:“妾身给福晋请安,是妾身来早了,叨扰福晋了。”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她却莫名觉得有种被抓包的感觉,红着耳根,低下头。

忽地,嗅到一股馨香,原是福晋走到她身前,捻着帕子,在她的唇角擦了擦,动作很轻柔,有点痒痒的。

她睁大双眼,眨了眨,不太理解福晋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妹妹还是小孩子呢。”她弯起眸子,笑得宠溺,“都吃得唇角沾上了糕点渣子了。”

她登时红色蔓延到整个脸颊。

她的确比皇后小上几岁,放到现在也是个未成年,前些日子因为落水大病消瘦许多,近些日子她来后,经过细心养着,婴儿肥又回来了点。

她不知她如今的模样在一向孤高位置坐惯了的福晋眼里有多可爱。

羞耻之余,她注意到,只是这么几步,福晋就已经有些气喘了,可见实在是体虚到极致。

“福晋,这是妾身带来的方子,不足为奇,您随意看看也便罢了。”叶莹可不会因着福晋的善良亲近就得寸进尺,面上仍旧维持对对方的绝对尊重,将方子献上。

福晋却没有让佩儿来接,反倒是对准备上前的佩儿挥了挥手,亲自接过来,再珍重地交给佩儿:“将这些仔细放好,等下我要亲自去看。”

能留在福晋身边的,都是机灵的丫头,更何况这最被信任的贴身侍女,她顿时看出福晋对叶莹的重视,仔细将方子收好。

之前在众人面前,还可以用福晋想要作秀、体现自己贤淑来解释她的做法,可如今可是只有她们在这里,福晋更是没必要表演什么,可见这都是出自她真心的对于叶莹的尊重。

“妹妹,你跟我来。”福晋对叶莹说道。

叶莹这才注意到,福晋对她好像更加亲近了,刚刚还称呼她为陈格格,现在竟是变成妹妹了,能被福晋以姐妹相称,也是难得的事情。

因着福晋一向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很少有格外亲近的。

难道就是因为她吃糕点的蠢事?福晋从未见过这么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吃个糕点都能这么傻,而觉得分外有趣?

这种尴尬事她越想越羞耻,干脆摇摇头,想要把这些甩出脑海。

……

福晋将她带到了书房。

后院虽然都是旗人女子,也接受过一些教育,但都局限于后宅之事,比如叶莹印象中,原主就被教过如何作为主母规训妾室,她却见福晋的藏书,除却《女则》《女诫》这些驯化女子的必读书目,竟有四书五经,甚至几本兵书。

大概是注意到叶莹好奇的目光,福晋没有任何隐瞒地说:“这后宅……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战场?”

言语间,带着几分叹息。

后宅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叶莹想到侧福晋的那番话,显然看上去众人都对福晋格外尊重,但这绝不是福晋经历的第一次明争暗斗,而之后也会有许多。

历史上的事情,因为缺少史料验证,其实很难说得清楚,事实究竟是怎样的模样,甚至史书也因着各种原因,并不能展现事件的全貌,所以曾有人言“历史家的落笔,便是小说家的起笔”,包括孝贤皇后和两个嫡子的亡故,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想和传说。

叶莹也难免听到过不少,比如有人言,两位嫡子的夭折,也许和后宫争斗有一定关系。

叶莹没办法证明那是错的,但她希望那是错的。

大概是看出叶莹情绪紧绷,福晋语气更温软,发凉的手掌安慰性地拍了拍叶莹的:“莫怕,既然妹妹选择了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叶莹更紧张:“您都知道?”

福晋失笑,她松开叶莹的手,抚了抚微凸的小腹,温和又坚定:“这没什么难猜的。”

她停顿一下,复而继续说道:“我若是如此天真,该如何护住我的两个孩子。”

叶莹这才想起来,福晋并非只有两个嫡子,她一共生育了两子两女,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一个固伦和敬公主,名义上的三公主,实际上则是乾隆的长女。

如今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大概是那位夭折的女儿。

她只是想想,就为福晋难过极了。

失去本已经很难过,得到再失去,给了希望再绝望,更是难过至极。

失去女儿后,至少还有一个二阿哥,但二阿哥却也去世了,万念俱灰的富察皇后迎来了她的最后一个希望,一切本就要想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了,最后一个孩子却可怜夭折,而也怪不得,福晋心碎异常,最终随着孩子们去了。

这对一位母亲来说,是如同灭顶之灾的绝望。

这是叶莹第一次如此想要改变她知道的历史,因为她面前再也不是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温柔美好的女子,她实在不忍就这么看着对方绝望崩溃。

只是,那位女儿和现在这位二阿哥的死因她并不清楚,但后来的永琮她是听说过的。

天花。

叶莹疯狂搜寻着有关这个病症的记忆,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说过一位同房病友——70多岁的历史系教授,说过,清朝还只有人痘,虽已经是极其进步的研究成果,但人痘是使用的人身上自然发出的天花的痂,毒性很大,再有经验的大夫也无法保证接种人的安全。

牛痘要安全非常多,但此刻还没有被发现。

甚至人痘在现在的皇室中也并未被普及。

叶莹的思绪被福晋打断,福晋说道:“我有些事务要处理,佩儿那丫头笨手笨脚的,便拜托妹妹替我研墨可好?”

这一看就是福晋的场面话,佩儿要是都是笨手笨脚,那天底下实在没有手脚灵快的姑娘了。

幸好原主在家里很是受宠,经常帮阿玛研墨,如今这记忆也没有丢。

如今是年底了,事务非常多,福晋面前摆着厚厚的账本。这些福晋都从未假手于人。

她不知该这么劝说福晋多休息,她也知道福晋在此处是劝不动的,就福晋的藏书类型而言,福晋便其实并非传统真的温婉贤淑的女子,只是她有过高的责任感,实际上她心中的想法是非常独特的。

这样的人,往往也比较倔强。

至于牛痘的事情……她如今也不大好提及,因为没有话引子。

她一边认真研墨,一边在心中想,也许可以想办法在弘历那边寻找这个话引?这在古代绝对算是天大的功劳一件,若是找到献给雍正,岂不是可以更被重用?

在乾隆登基前找到,在他登基后,也可以有一个在皇室中普及的缓冲时间。


第5章

叶莹暗中将这件事记在心中,面上却不露一丝声色。

福晋观察力如此敏锐,她还真怕被福晋看出什么。

福晋不停不歇一个上午,一直到了午后,叶莹实在坚持不住了。

她早上用了早饭,还吃了福晋这里很多好吃的点心,但她一直站在旁边服侍,这身体刚病好不久,她已经是在硬撑着了,此刻已是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再等可能要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再一看福晋,仍旧埋在事务中。

午膳时辰都过了,侍从并未进来提示,显然福晋往常就是这样,侍从们已经习惯了,亦或者她下了令,不许其他人打扰。

但孕妇绝不能不用午膳,最重要的是……叶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可她抬起头,看到福晋专心致志的模样,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欲言又止,她竟是做不到打断认真的福晋。

书房安静得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翻页声和磨墨时的摩擦声,不久,却混进一个清晰可闻的声音。

“咕咕……”

声音的来源……叶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自己的肚子被饿得咕咕叫了。

这声音实在太明显,即使叶莹多不想承认,也无法改变福晋就算多沉浸也一定能听到的事实。

“我有些饿了。”福晋轻轻一开口,“佩儿,吩咐去摆膳吧。”

佩儿大概是一直在门外候着,福晋的声音不大,她却第一时间走了进来,行礼领旨后按照吩咐去做了。

“想来我这里的膳食应也是合妹妹胃口的,可是要一起用点?”

叶莹能够清楚听出福晋话语中含着几分笑意,红色从她的耳根蔓延到脸颊,她忙不迭点头,活像只小雀儿。

……

福晋这里的膳食的确比她院中要好上太多了,若不是她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守礼,恐怕都不能停箸了。

福晋用公筷,夹了自己身边一道菜,露出白玉般的纤细腕子,轻轻放到叶莹碗中——叶莹若是想用就必须要站起身来,她就算再饿极了也定不会这么做。

“这鸡肉鲜嫩多汁,定是合妹妹口味的,妹妹可要多用一些。”

叶莹道谢后,放入口中。鸡肉已经被脱了骨,丝毫不油腻,肉滑嫩得像是能够直接滑下去,内里充盈着温热的肉汁,鲜美无比。

“怎么样?”福晋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叶莹重重点头,竟是有一种投喂小仓鼠的满足感。

叶莹前世到了最后,病痛折磨中,她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最终实在是连流食都不管用了,打营养液才能保持生存,只能称得上一声苟活。

她到最后连结束生命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安乐死在华国不合法,她真的想一死了之。

所以她真的很久都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了,她比平常人更加懂得珍惜食物的美味,这一口下去,她险些激动得落下泪来。

见福晋眉眼间有些疑惑,叶莹脑子急速转动着,终于想到了一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

“妾身幼时见过冻饿而死的百姓,故而格外爱惜食物,这才有些激动过度,让福晋见笑了。”她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想到这句千古名句,微微叹息地感叹。

这一说,她还真的有些动情了,她所思所想,在古代都是真实发生的,哪怕是她所处的现代,饥饿问题都没有被完全解决,故而古往今来,农业一向被视为国之根本。

只可惜,她并非农业专业,并不能将增产方法带到这里。

福晋更是因她这些话,异常动容,更是极度愧疚:“妹妹大义,我也是难以与妹妹相比的。”

哪怕她已经很仔细细心,但出身高门,还是很难和普通百姓共情的,许多浪费行为对她来说就是司空见惯,叶莹这一提及,她竟是开始真的反思自己。

但这都是叶莹的偶然提及,她没有系统,只能小范围将自己记得的、擅长的带到这个时代,哪怕只有一个人得救,也已经是她努力过的结果了。

福晋却很难做到像她这么洒脱、想得开,福晋身份尊贵,也因此,常常把自己摆到“神”位,疯狂透支自己的身体,去揽一切她明明可以不去做的事情。

叶莹对此很尊重,却也觉得,实在是太累了。

她全然不知道福晋将这件事重重放在心里了,而是用心吃着自己的饭。

不知道福晋是因为她说的那番话,还是她吃得实在太香了,竟比平日多用了许多,佩儿得知后,眼眶都激动红了,连声向叶莹道谢。

她能看出,佩儿从前对她只是出于所谓的“职业素养”,这次开始却像是真正的尊重了,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到来能够让福晋变好,她不禁感叹,这丫头还是真的忠心耿耿。

……

午膳后,叶莹尝试着说服福晋休息一段时间,在孕中实在不可过于劳累。

她能看到福晋眸中的挣扎,最终大概还是败给了多年如一日的责任,叶莹只好也在福晋身边继续陪伴着。

但她常有午觉的习惯,尤其是来到古代后,没有什么过多的娱乐活动,更是喜欢上睡觉,她那张床至少比病床要柔软舒服多了,她也不会日复一日不得已承受着褥疮带来的苦痛,故而更愿意赖在上面不动弹。

午膳吃得饱饱的,她此时困得不行,还要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站在一边陪着福晋。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若是不仔细看着,恐怕要一头栽倒下去,可她就是轴得很,就生生忍着。

她心中的想法很单纯,既然福晋对她这样好,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回报给福晋。

监督福晋健康生活,好好产下这个孩子,就是她最想要实现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福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妹妹先去休息吧,我做完手中这些自然会去的。”

叶莹才不信福晋的话。身为福晋,事情是做不完的,就算今天的真的赶着处理完了,恐怕已经入夜了,日复一日,这身体当然会被透支。

和福晋相处了半天,她也大概知道福晋的性子,不再像之前那般谨小慎微,露出自己原本有点像小孩子的倔强性子。

“既然妾身说了陪在您身侧,是定会做到的。”她语气中带了点赌气的成分,她虽是可以理解福晋的做法,还是为对方透支身体的行为感到有些生气。

她是最知道病中的痛苦的。

福晋又坚持了一会儿,叶莹余光扫过,清楚看出福晋心中的松动——刚刚她的手几乎没有停歇,如今也是时常停顿了,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最终,还是福晋败下阵来,她站起身,用手指点了点叶莹的额头,带着宠溺地嗔怪道:“你这个小丫头,真真是犟得很。”

叶莹只是抬起头来,甜甜地笑了笑。

福晋被这笑容弄得,心下一下子软成了一片,只能认输了。

……

一直陪伴福晋到用了晚膳,叶莹才回到自己院子。

她心情格外好,脚步轻飘飘。

福晋一天用了三次膳,每次都终于是正常饭量,也并未害喜几次,中午还终于歇了午觉,离开前她还叮嘱了靠谱的佩儿,一定要劝说福晋早些就寝。

谁知钰格格却来了她这里。

静云在一旁服侍着,她鬼点子多,正给钰格格说着笑话,钰格格也一改往日内向的性格,被逗得笑得花枝乱颤。

见叶莹进来,钰格格站起身,静云急忙行礼。

“格格,您可回来了。钰格格在这里候了许久,奴婢劝说钰格格回去休息,钰格格却一直不肯,偏要等您回来呢。”

这倒是多亏了静云的多嘴,不然以钰格格的性子,她恐怕是一直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她去福晋那里,钰格格明明是知情的,甚至还是对方劝说自己要侍奉在福晋身边,以此来报恩,为何钰格格还要一直在这里等候?

明明钰格格体弱,屋内炭足却也干燥,很容易因此咳喘。

钰格格幼时患有咳疾,险些夭折,如今长成,也是时常复发,这样等下去,实在是太不顾及身体了。

叶莹急忙说道:“小冯,快去膳房提一壶梨汤来,屋内气燥,恐钰妹妹咳疾复发。”

她话音刚落,就见钰格格掩口轻咳起来,她更是急切,忙扶着钰格格坐下。

还好膳房距离她们院子是最近的,小冯年纪小,动作特别麻利,小跑着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叶莹亲自给钰格格倒上温热的梨汤,见钰格格一杯喝下去,果然有所缓解,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妹妹平日还要注意身体才是。”

若是以往,钰格格就要感谢她的关心了,谁知这次,钰格格沉默了半晌,才幽幽说道:“原来我在姐姐心中,还能占据一席之地。”

“妹妹还以为姐姐今晚也要留宿福晋处贴身侍候着呢。”

叶莹连忙摇摇头,连声说着“哪有哪有”,心中却觉得这句话的语气好生奇怪……竟是有点酸溜溜的滋味。

之后她才终于知道从前听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吃醋的闺蜜比吃醋的男人还要难哄。


第6章

说起男人,叶莹却没曾想自己还有预言的能力。

第二天,一如今日,她回来后,一进门,候着的却改成了弘历。

她瞪大双眼,一时间竟是忘了请安,还以为自己是累过头了,才将钰格格竟看成了弘历的模样,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人是真实的,她才忙不迭请了安。

弘历倒是没有怪罪她,反倒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来:“无妨,也未等多久。”

这话说得叶莹愈发惶恐不安,她不知自家爷究竟是个什么脾气,前世倒是对乾隆有过那么一点从众的了解,反正横看竖看,主流评价都不怎么好,着实是得罪不起的。

她被弘历亲手扶起来,却不敢真就骄矜起来,她急忙说道:“爷,您何不差人唤妾身回来,妾身实在惶恐……”

弘历再次摇摇头,淡笑:“你与福晋投缘,福晋留你,这又何妨?”他言语间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连他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等这丫头这么久,甚至无一丝怨气,还用言语宽慰这个紧张过度的小丫头。

细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他最后将这些全然归结于,叶莹让福晋心情好了许多,他便也心情好,连带着爱屋及乌,对叶莹包容不少。

弘历都这么说了,叶莹就没再在这件事上纠结。

“李玉,吩咐人摆膳。”弘历坐下,吩咐身边的得用太监。

事实上与大多数人印象不同,前院并没有侍女,只有太监在身边伺候着,侍女只会出现在后院女眷中,以免出现各种乱象,皇子们接触侍女最近的时候,大概就是幼年被养在各位娘娘膝下那几年,其余接触最多的女性实际上是乳母。

乳母在清朝皇室中的地位大概会超出很多人的想象,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大概是昨天钰格格醋意太深,叶莹今日找借口,并未在福晋处用晚膳,早些回来,还能陪着钰格格一起用晚膳,再说说话,不着急就寝,谁知道正巧了,她因此真的找不出借口不与弘历一起用晚膳。

她可不敢对弘历说谎,后院肯定有弘历的人,时刻将事情都一一禀报给他,更何况福晋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恐怕她还没有回来,各种信息都已经进了弘历耳朵了。

与弘历一同用膳,她吃都吃不好,总是紧绷着一根神经,时刻告诉自己,无论弘历表现得多么宽宏大量,这都是她在这个地方最大的主子,千千万万是得罪不起的。

因此,她多多少少显得有些食欲不振。

弘历看破但不说破,他亲自为叶莹夹了一筷子菜。

叶莹急忙装作受宠若惊地道谢,实际上她也的确有点惊讶,但她也只是有点惊讶罢了,一旁的李玉却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得最清楚的,这种待遇,只有福晋有过,被盛宠着的高格格都未尝有过这种待遇。

作为从小陪伴在弘历身边伺候的人,他是最了解弘历性子的,顿时明白眼前的女子有多么不简单,他急忙在心中记下,一定要对叶莹的态度恭敬再恭敬。

“这鸡肉鲜嫩多汁,你大概是喜欢的。”弘历似笑非笑。

叶莹下意识一口咬下去,鸡肉滑嫩得像是不用拒绝就能一口滑下去,内里包裹着充盈的肉汁……

等一下,这对话和这口感,怎么这么似曾相识,这不是福晋和她说过的大概意思吗?

眼前这道菜也与那天福晋给她夹的那道菜一模一样。

她瞪大双眼,心中流转过许多想法,脑海乱成一团。

弘历竟能知道得这么详细……这简直……弘历此人真的……

恐怖如斯。

……

用过饭,就到了就寝时间,叶莹沐浴后,躺在床上,身上尽是淡淡的花香,这花香来自机灵的静云准备的花瓣浴。

原身年纪小,身上本就还带着淡淡的奶香,混合着这花香,有种诱人糕点的滋味。

想着上次发生的事情,叶莹红透了脸颊,在床上翻来覆去,紧张得要命。

感受到身边多了一道重量,叶莹便知道,是弘历躺在她身边了。

“爷……”叶莹嗫喏说道,泛红的小脸从被子中露出一小点,看起来着实可爱异常。

弘历本不欲如此,想着叶莹这一天劳累,便不折腾这小丫头了,却不曾想到对方这欲语还休的模样,实在是诱人。

他眸光一暗,倾身吻上去。

上次并未接吻,叶莹也未曾想过还有这个环节,她呜咽一声,双眸瞪大。

温热的大手忽地覆在她眼睛上,唇齿交融间,她听到弘历喑哑的声音,蕴含着浓郁的欲望:“闭上眼睛。”

她似是被欺负狠了的小鹿,顺从闭上还含着天真的双眼。

“爷……”叶莹的声音软糯得像一团水。

弘历同样切身知晓,怀中女子浑身都软糯得像是一团水。

……

叶莹靠在他怀中,餍足地小声喘着气,她此时已经累惨了,昏昏欲睡着,眼睛半睁半闭,小动物一样无意识在弘历怀中蹭蹭。

弘历揉了揉她的头发,极尽温柔地与她厮摩:“是你向福晋提及的浪费?该减免后院的用度?”

叶莹疲惫不堪,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从他这句话捕捉到零零碎碎几个词“福晋”“减免”……其他的没了。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这个小丫头,还真的不错。”弘历将她抱紧,暗暗呢喃道。

不怪福晋那么喜欢,连他……竟是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开口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怀里的小姑娘已经睡熟了。

明明刚刚还紧张得不行,现在倒是露出了些小姑娘家的娇气来,这还是第一次后院的人这么愿意同他亲近。

他自小见过的女子,多是温柔贤淑的,第一次见过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有些新奇。

自小作为皇子、更是满朝文武一致认为的皇位继承者,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他身上,曾经的他以为福晋是自己的知音,二人都是这样,自小就被灌输了许多,他们在一起是互相理解的,也是疲倦的。

但是在叶莹这里,他体会到难得的放松。

叶莹就像是个吃到美食、能够好好睡觉,就真诚地幸福的小姑娘。

若是从前的他,恐怕会不在意这些,不是认为是装作,便是觉得不过是没有见识的后宅妇人罢了,他同这样的从不会有什么话题。

可从福晋那里知晓叶莹的言行,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彻底。

叶莹并非是幼稚,反而难得有种历尽千帆、看破世间种种的成熟。

这一晚,是身体的交流,更是灵魂和思想的交融,若是弘历懂得缪斯这个词,大概会以此形容叶莹,叶莹给他带来了无穷的灵感。

……

第二天,弘历到福晋房中去看望,福晋为他宽衣,他打开双臂,方便福晋帮他褪下外衣。

一边如此,他一边说道:“福晋,你还真是喜欢陈月蓉那个小丫头。”

福晋微微一怔,旋即含笑道:“爷应该懂得妾身所想了。”

他们二人便是如此的默契无间,对视一眼,便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了欣赏和喜爱。

……

这般过去半月,眼见福晋身子越来越好,侧福晋也迟迟未有动作,叶莹一日比一日放松。

眼看入了年关,秉承了半月节俭的福晋也放松下来,人人领了赏钱,满府上下均是喜气洋洋。

快过年了啊,这是她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年。

叶莹心中感叹,有些惆怅。

不过很快就看开,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这是第一个,往后还会越来越多,她会在这个时代度过许多年。她心中坚信着。

既然快要过年,新年总是要送些礼物出去的。叶莹家境一般,汉军旗出身,虽是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阿玛额娘自小都娇宠着,但最终还是要给兄长留下一些成亲的银子的,故而她的体己银子并不多。

同她交好的也都是在家被娇养的高门大户的小姐,养尊处优长大,在家的日子,什么珍宝没有见过,更何况她在这后院中也是多有不方便,就算是把所有银子都送出去,买来的也没什么。

礼物,看得就是一个心意,于是叶莹决定用她狗啃一样的绣工,为几个友人绣吉祥帕子。

静云想要帮忙,被叶莹严词拒绝,她偏要自己绣,但是静云也是实在担心她,最终两个人只好各退一步,静云在一边指导她的绣活。

给钰格格的,是她第一个绣的。

其实本来按照尊卑顺序,她应该先给福晋绣的,但是,这里面藏着她的小心机……一是,让钰格格不要再吃福晋的醋……第二则是。

钰格格坐在一边,欲哭无泪又有点好笑:“原来姐姐先送我帕子,是为了让我来帮忙啊。”

静云这小丫头也真是反了,大概是她平时太平易近人,竟然也笑眯眯地揶揄她:“格格不是说绝不假手于人吗?”

没办法,与静云越熟,叶莹就越摆不起架子来,她厚着脸皮说道:“妹妹怎么能是外人呢?”

静云贴过来撒娇:“格格,那静云就是外人了吗?”

叶莹一时间失语,静云就“得寸进尺”,假意掩面哭泣。

一旁的烟云先有点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静云的额头:“静云,你这个促狭的丫头,怎得又欺负起格格来。”

虽然烟云最近也放松很多,终于能跟她们玩到一起了,但是叶莹总觉得烟云这番话有些奇怪,细细想来她才反应过来——她不是才是主子吗,怎么被一个小丫头给“欺负”了。

她扶额。

自己实在是给主子这个群体丢脸。但是她的面上是笑着的,也丝毫不见生气。

这样有生命力的场景,是她前世求也求不来的喜悦。

……

这样,几个人绣了一下午。

一个帕子,叶莹绣一半、钰格格再绣另外一半。

举起来,端详帕子,一半栩栩如生、灵动可爱;一半笨拙狼狈,粗鄙不堪。

本来单看叶莹的作品,也还勉强可以过得去眼,这下好了,有钰格格的一做对比,她实在是应该“自惭形秽”了。

但见钰格格在一边笑吟吟的合不拢嘴,叶莹又理直气壮:“至少有了妹妹这精致的一半,收到的人也不会太失望。”

叶莹的性子实际上一贯是这样的,她总是愿意燃烧自己,温暖其他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麻。

她其实早就看出,钰格格心情不好。

到午膳时分,叶莹找借口将侍从都遣散出去,屋内只剩下她和钰格格,她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妹妹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钰格格一怔,似是没想到叶莹会看出她隐秘的心思,她有些犹豫,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莹有些疑惑,但她不想强迫钰格格,她只是想要钰格格开心而已。

“妹妹莫要心里有负担,不说也没关系,一切都有我在呢。”她握住钰格格的双手,却发觉对方双手冰凉,触及之处,甚至冰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可见,钰格格有多么紧张和迟疑。

于是叶莹就像是当初福晋对她那样,安抚着眼前的钰格格。

毕竟,她是真的将钰格格当作好友、甚至姐妹。

钰格格听了这句话,眼眶红了一圈,叶莹一开始以为她是被感动的,谁知道低着头的钰格格忽地小声抽噎起来,豆大的泪珠落在叶莹手上,滚烫后,是无尽的寒凉。

“怎地哭了?”叶莹还是第一次见钰格格哭泣,她急忙拍了拍钰格格的手,小声哄,“可是受了什么不能说的委屈?”

她虽然未亲眼看过,前世却也看过不少宫斗宅斗剧,明白这后宅多得是不能说的事情,也非常理解钰格格。

钰格格哭得止不住,叶莹便没再劝说,只是轻轻抱住对方。

哭泣也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能这样哭出来,将委屈发泄出来,也是一个好事,至少不会一直憋在心里。

久久,钰格格的哭声终于越来越小了,她非常小声说道:“姐姐,我有孕了。”

叶莹怔愣又高兴:“妹妹,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从前,钰格格比她还要失宠,最近弘历偶尔也去到钰格格的院子里。

只是,叶莹心里嘀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对方明明只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就是五阿哥永琪,而且还是弘历登基后生下的,而现在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

若不是她看到的历史有误……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听到钰格格带着绝望开口:“姐姐,我护不住他的。”


第7章

叶莹心下一阵“咯噔”,软声道:“妹妹,何出此言?”

她听到钰格格的叹息声:“姐姐,此事我不能连累你。”

钰格格轻轻伸出手,抚了抚平坦、看不出一丝孕后弧度的小腹,面上带着几分母亲生来的慈爱,双眸却在同时闪过一丝狠决。

她似是看出叶莹还想要继续劝说,摇了摇头,她冷静得很快,仿佛刚刚忍不住哭泣的并非她本人,她甚至开口安慰叶莹:“姐姐,我其实早已做了决定,只是细细想来有点无法接受罢了。”

这一番话说得叶莹心下发慌,这话显得实在是太严重了。

钰格格接着说:“姐姐……实不相瞒,我本不想透露这些给你,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姐姐心细如麻,竟一眼看出了我的心事,便实在忍耐不住……”

话说到最后,又是一番哽咽自责。

叶莹虽不知是什么让钰格格如此痛苦,却先开始宽慰对方:“我虽不知妹妹的内心挣扎,却也知晓,若是有更好的选择,妹妹也不会如此煎熬。”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刚刚好戳中了钰格格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钰格格垂下头,遮掩住自己的泪眼,认真点了点头:“姐姐,多谢你。”

钰格格眸中又出现了一分叶莹看不懂的坚定。

……

这次小插曲过后,叶莹没有再过问钰格格这件事,既然对方并不想说,她自然就当作从未知晓此事一般,对待钰格格的态度也是一如往常亲热,丝毫没有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而改变任何,其他侍从更是没有一个看出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钰格格没有说,但其实心中感激异常。

一日,钰格格前来做客,自腰间解下一个精美的荷包,里面散发着淡淡清香,应该是一枚精致的香包。

“姐姐,此物赠与你。”她没有给叶莹推辞的时间,直接放到叶莹手中,继续自顾自说道,“请姐姐时常佩戴在腰间,尽量不要摘下。”

见叶莹眸光疑惑,迟疑地点点头,她解释:“此物是我额娘特意求来,或许可保平安。”

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补充:“姐姐或许知晓,我幼时身子孱弱,一度险些早夭,正是此物保下了我这条命。”

愈是这么说,叶莹就愈发不能接受这样带有特殊意义的物品,她刚要推辞,钰格格似是猜到了她会有这个反应,语气温和:“姐姐莫要推辞了。姐姐待我如此好,妹妹实在是无以为报,只得以此物祝愿姐姐福寿绵长。”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样的祝愿看起来更有生命力,最重要的是“寿”这个字,还真的戳到了叶莹心中最重要那个点。

终究是钰格格一番心意,她还是带了三分愧疚接受了。

她前世生了重病,本拜了无数次佛祖神明,最终却仍旧迎来痛苦死亡的结局,在咽气前,她恨不得自己变作一缕幽魂,消散在这天地之间,也不曾向往什么极乐世界,她心中早就对这些玄妙的东西失去了信心。

但不知是不是她长期以来的祈祷,她竟是真的穿越重生了,这也让她不禁对天地神明敬重起来。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这正是她现在的心态。

钰格格一再强调,她便真的放在心底,连就寝时都不忘记系在腰间。

……

没想到这好运这么快就落到了她身上。

年前,弘历来到她院子一次,这些日子,弘历来得勤,她也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至少这段时间,弘历待她还是不错的,情事也很是温柔、注重她的感受,最重要的是,给了她不少赏赐,珠宝、金银……还有美食!

她这一世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好好活下去,根本不在意所谓爱情、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万分满意了,在这后院里,慢慢过着小日子。

她甚至还想,如果没记错的话,弘历登基后,她初封常在、钰格格初封贵人、黄格格黄格格她不太记得了,只想着大概位份也是差不多的,她现在和弘历还有福晋都混熟了,到时候求个恩,三个人搬到一宫去相互扶持应该不难。

至于福晋,到时候自然是尊贵的皇后,每日都是要给皇后请安的,也可以时常聊聊天、话家常。

叶莹开始盼望弘历登基了,这日子,简直如同神仙过的一般。

反正清朝后宫就是熬资历,总是能往上升上去的,她现在在弘历面前也刷了不少次脸,弘历总能记住她一点,说不定会比原主升得快一些。

总之,她怎么也没想过,一开始就身居高位的日子。

谁知道……

那天用过晚膳,叶莹本以为,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弘历大概不会过来了。

反正看过这么多宅斗剧,她也知道,这些男人后院美人多的是,保不齐来的路上碰到哪一个就被勾走了,在他们的世界里又没有什么食言。

没想到快过年,静云要长一岁,这小丫头还真的有点长大了,烟云还没有什么反应,她就开始劝慰叶莹,但叶莹真的没有任何失望的感觉。

无论弘历对待她多么亲近,她都时刻谨记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她清醒得很,绝不会动心。

况且,她是知道历史上的乾隆皇帝与孝贤皇后的伉俪情深的,如今她和福晋关系可好极了,更对争宠没有一点兴趣。

一个男人而已,怎么能影响她和温柔姐姐的感情呢。

她甚至还有时间想,福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月份长了,除却休息,还要适当出门散步,以免生产时孩子过大难产。

要知道,在古代,难产可是要命的大事,“生孩子过鬼门关”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加“就像”两个字,因为这不是比喻,而是客观事实。

原身的记忆中,就有深刻的、姨妈难产大出血而亡这个事件。

谁知,想着,弘历却独自进来了,身后没带着人——多半是让人在外面候着了,自然,也是没有人通报的。

叶莹愣了一下,才站起身行礼,弘历不似一如既往将她亲手扶起,而是挥了挥手,让她自行免礼。

弘历面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之意。

这一切都不似往日气氛,叶莹有些疑惑,却见静云烟云面上是一水儿的喜形于色——烟云好些,但不多。

这两个丫头,还是年纪太小,太天真,弘历这可不像是好心情进来的。

他将侍从都遣下去,室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弘历开口之前,先抬起壶,自斟自饮了一大杯叶莹派人常年准备的菊花饮,这才放松很多,说道:“眼看就要过年,你知今年过年有何事要定下来吗?”

弘历这严肃的神情,叶莹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储君之事——若不是她知道,雍正朝因残酷的九子夺嫡,早已废除了太子制度,改为正大光明匾后的密旨。

当然,这一朝实在算不上秘密——雍正生的孩子少、活下来得更少,算起来,也只有弘历一位皇子可堪大用,朝内朝外,实在是无人不知他继承人的身份。

故而,原身阿玛额娘本不想自己娇宠的孩子给他人为妾室的——甚至连个侧福晋都算不上,但谁叫跟着弘历有大前程呢。

叶莹脑子弯弯绕绕了一圈,但她的历史实在是一般,更何况政治上的东西,弘历也没必要和她一个后宅妇人提及吧,就算是弘历真的提了,她也是不敢听啊。

叶莹最终败下阵来,顶着一头的问号,摇了摇头:“回爷的话,妾身实在不知。”

弘历大概是也没指望着她真的能说对,但这么直白,估计也只能叶莹能说的出来了。

弘历本心中有点紧绷,心情不佳,叶莹这一句话,配上迷茫眨着的大眼睛,着实把他气笑了。

他伸出手指,刮了刮叶莹的小鼻子,言语间带着他自己都没有体会到的宠溺:“你啊。”

“年后,还有一个侧福晋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爷有意你,你意下如何?”

侧福晋比格格正式许多,不是想册就册的,他需要禀告皇帝,经过皇帝批准才可以。

叶莹登时懵了,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事啊!

“爷……我……妾身……妾身实在是……”她一开口就是东倒西歪,又回到了最初的紧张,甚至结巴起来。

弘历被这个开心果逗得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怎得都成了个小结巴。”

说罢,他揽着叶莹的腰,将她拽到床上,哑声道:“爷这一天积了不少火气,可不是在这里听你推辞的。爷说你行,你就行。”

这些时日的相处,弘历通常都是温和的翩翩君子模样,第一次这样露出霸道的深情。

叶莹莫名觉得心下一动,但这一动实在微弱,她甚至并未捕捉到。

……

其实她错误估计了后院女子受家中的影响,清朝毕竟还是封建王朝,女子出嫁从夫,早已成了外家人,本家的权势重要、却也不那么重要,更何况侧福晋又不是福晋,更是多半看喜好罢了。

正如当今皇上雍正,他如此钟爱年贵妃,不过是因为他的喜好罢了,其实并非是因着年羹尧。

而且,以弘历在朝中的地位,与其说他需要以一个小小侧福晋之位拉拢高格格的父亲高斌,不如说是那些大臣们抢着攀附上他。


第8章

一夜缠绵,第二天,一如从前,叶莹起得很晚,也无人来叫她。不过临近年关,福晋也免了大家的请安,包括她的近前侍奉,只是她时常不放心,派侍女前去嘱咐,或者自己亲去。

至少,她和福晋的关系在这些日子里仍旧保持得很好。

她刚起身,就听到烟云通报,佩儿已经候了许久了。

先不提这小姑娘她本身自己也很喜欢,更何况佩儿是福晋的贴身侍女,代表的是福晋的面子,她也不曾想过要怠慢对方。

虽然这是封建王朝,但她时常心中想着自己是现代文明社会前来,她自知自己的力量不过是蚍蜉撼树、不值一提,也不曾幻想改变这个时代,却不能忘本,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却要记住她和这些侍女无甚区别,本应该是平等的。

佩儿手里拿了个纸袋,还是那副喜气洋洋的模样,着实令人喜欢。

“给格格请安。”佩儿将纸袋奉上,两只眼睛笑成了两条线,“这是福晋命奴婢给您的。”

并未用“赏”等字,证明这不是上对下的恩赏,不过是两个小姐妹间的礼物罢了。

叶莹接过,佩儿就告辞了。

她打开纸袋一看,才发现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板栗仁,不是金银财宝,不是绫罗绸缎,却是投其所好。

叶莹记得,她曾与福晋提过,她幼时常用些民间食物:糖人、糖炒板栗、糖葫芦等等,这些府邸少有,且她们这些未出阁的高门贵女,怎可能到大街上却吃用民间的东西,故而福晋是没见过也没用过的。

叶莹却没想到,福晋真的将她随口一说的事情放在心里了。

这虽是不难,可福晋在如此事务繁杂中还记得她的一点点爱好,几乎让人受宠若惊。

她尝了一颗,板栗又软又糯、绵密起痧,尤其是前世她吃得苦多了——病久了,只能尝到苦味了,这一世更是嗜甜,更是大多数人接受不了的甜腻滋味,不过她为了身体健康,未曾暴露太多。

这板栗却异常合适她的胃口,可见福晋有多么心细,能够关注到这一点。

这热板栗刚好适合冬日食用,配合早膳美美用了一顿,发了一身汗,她又简单洗了个澡,换好衣裳,准备出门。

她和黄格格约好了今日去赏雪。

黄格格院子距离她们的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故而她先去院子和黄格格会合。

像她们这种地位最低的格格,是不可能一个人单独住一个院子的,通常是两三位居住在一起,正如她是和钰格格同住的,黄格格也有同住的“室友”。

住过六人间大学宿舍的叶莹倒觉得无所谓,还挺宽敞的,但很多在家被娇宠惯了的通常不大适应。

叶莹是不知道与黄格格同住的是谁的,直到遇见了一个身姿高挑、肤白胜雪的女子。

那女子五官大气艳丽、颇有些异域气息,但常常垂头含胸,就像是有意将自己的优势藏起来一样,平日里也是一向寡言,基本上不被叫着名字问道,就一定不会主动开口。

叶莹还是想了一下,才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女子正是高格格。

“高格格。”她主动上去打了个招呼。

哪怕昨夜弘历和她说了什么册封她为侧福晋的事情,她也觉得完全当不得真,她不过当做弘历的一时兴起罢了,反正弘历随口一说,她就随耳一听。

她还是觉得,这个位置是属于眼前人的。

未来弘历即位后,两位侧福晋只有一位可以封为贵妃,那位便正是高氏,而非那拉氏。

她又想到那拉侧福晋对福晋的恶意,心中吐槽,你的敌人可不是福晋,更应该是她眼前这位高格格。

高格格也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用来回复她的善意:“陈格格。”她说话,简直和蚊子哼叫一样小声。

高格格的父亲高斌,深受雍正器重,尤其是在乾隆朝——但目前也已经初见才干,尤其是乾隆年间治水时,也是有铁血手腕的人,怎么可能将女儿养得如此唯唯诺诺?

叶莹带着满腔疑虑,但她本来和高格格别说说话了,就没见过几面,高格格又实在是不善言辞,二人别说聊天了,正常对话几句都觉得难,于是只是打个照面便分开了。

叶莹一边向内走,一边很好奇,这就是弘历宠爱的女子?

后院除却福晋一直地位稳固、最受恩宠,其次就是这位高格格,再然后是那拉侧福晋,最后便是剩下的几位小格格分剩下的小手指大小的宠爱。

若是高格格内向到连正常对话都如此费劲,她真的可以如此得弘历的宠爱吗?

叶莹莫名觉得,也许高格格并不像是如今表现出来的样子。

见到黄格格后,她带着好奇,有意无意地提起了高格格。

谈起这位与自己同住的格格,黄格格本就直率的性子,竟是含着满腔怨气:“她那个人着实不好相与,妹妹你离她远点才好。”

高格格像是小透明一样,在向福晋请安时,更是能够隐藏在众人里,按理说没有什么相处门槛啊?因为完全可以不必相处。

可黄格格这带着烦躁的模样却不像是假的。

她试探着继续说道:“刚刚看她的样子,似是格外不爱说话?”

岂止是“不爱”,简直是没有正常人的交流能力。

黄格格表情看起来震惊又格外不可思议,随后忍不住笑了,刚刚的神情也软化不少:“早就听闻钰妹妹说过妹妹家中情况,说起来惭愧,我虽然一直羡慕妹妹幼时的平静,却也不大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宁静的后院,没想到,钰妹妹说得竟都是真的。”

这又是在说她天真,不懂宅斗之事了。

叶莹一阵心虚,心中想着,还好有原主人尽皆知的家庭为她兜底。

“妹妹不会还真的信了她表面这副作派了吧。”

黄格格一直以来都是个性子好的,这还是叶莹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重的话,显然黄格格是真的对高格格格外的不喜。

“她在我们面前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可到了爷跟前,可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黄格格冷笑一声,“她可并非什么都不会,反倒是什么都会得很呢,身上一股子狐媚招数。”

叶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原来,高格格这么会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罢了,不提她了,免得污了妹妹的耳朵。”黄格格在叶莹面前转了一圈,带着笑意说道,“妹妹看,额娘差人为我送来的心意,可是好看?”

是薄绿色,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刚好如同绿叶衬得黄格格像是枝头盛开的鲜花,容色鲜妍。

叶莹乖乖点头:“好看。”

……

二人来到了府中的花园,当然,已是冬日,早已剩下零落残败的景象。

眼见淡淡薄雪覆在枝头,黄格格一时起了雅兴,当即赋诗一首。

叶莹可没有这个能力,她也不想做文抄公,只得在一旁点头附和着,还好,黄格格也并未逼迫她发表什么看法。

此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自今日留在院中的烟云。

“跑”这个动作一向是皇室中的绝对禁忌,再要紧的事情也不能失态,最多只能小步快走,对于一向沉稳的烟云来说,这已经是最紧急的了。

叶莹眼见她过来,心中一阵打鼓。

烟云没有忘了礼数,慌忙向她和黄格格行礼,刚要开口,就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可有要紧之事?”叶莹问道,伸出手亲自拍了拍她的背,“别着急,慢慢说。”

一旁陷进景色的黄格格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几个姐妹接触久了,彼此身边的侍女也是认识的,她自然知道烟云的性子。

“格格,黄格格,钰格格……钰格格……”烟云抿着唇,竟是有点犹豫。

涉及到钰格格,两个人一下子就淡定不起来了,叶莹急忙开口:“钰格格怎么了?”

烟云压低声音:“钰格格小产了。福晋带人已经到了院子,正是福晋差奴婢来告知两位格格,让两位心中先有点数。”

“小产”!

叶莹想到之前钰格格近乎绝望的“护不住他”,心痛不已。

她有些心疼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但更多的是心疼钰格格。

以古代的医疗条件来说,小产不亚于生了一场大病,甚至有可能撑不过去,哪怕撑过去了,也可能落下下红之症、命不久矣。

一旁的黄格格更是瞪大了双眼,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静:“你说什么?!”

愣了一会,她才出神说道:“钰妹妹……何时竟是有了身孕……”

……

二人随着烟云飞快赶回院中。

弘历不在府中,这样的突发情况,院里没有准备——因为叶莹大概可以猜到,钰格格并未将怀有身孕这件事告诉除了她的任何人,故而本应该十分混乱,还好有福晋坐镇,一切还算是井井有条。

福晋挺着显怀的肚子,脸色苍白,带着疲倦。

她们刚到,福晋还来不及去管她们,就听府医出来道:“禀福晋,格格已经醒了。”

福晋、叶莹还有黄格格急忙进去看望。

钰格格躺在床上,眼神却直直盯着走进来的福晋,她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几乎是连滚带爬下床,跪道福晋面前:“侧福晋想害我!想害我的孩子……”

她哽咽道,抬起头含着泪水,眼眶通红,眼睛暗淡无光:“还请福晋为我做主。”


第9章

室内不仅有她们三个人,还有一众的侍从和府医,一时间,一片寂静。

每个人都条件反射低下头去,生怕卷入这场后院争端中。

叶莹瞪大双眼,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她小心用余光观察了几下自己身边的黄格格,才见对方更是惊讶的站都站不住,她身边的侍女小心搀扶着她,却不似往常的稳重,双手也微微颤抖着。

整个房间都因为钰格格的惊天言论,每个人心中都起了惊涛骇浪。

最终还是福晋平静地将她搀扶起来,福晋的肚子大了,弯下腰的时候,显然很是吃力,但哪怕如此,她仍旧亲自这么做,额头都渗出点点滴滴的汗水。

“你先起来。”

钰格格却如何也不肯,她眼中的泪滴答落下来,轻轻摇了摇头,开口就是嘶哑到像是泣血的声音:“福晋,求您为我做主。”

福晋叹了一口,没再坚持,站起身来,却是踉跄一下,险些栽倒在地,还好身边的叶莹如梦初醒,快步搀扶住福晋,才免于生出新的事端,乱上加乱。

也正是这一低头,她才看到跪伏在地上的钰格格,双眸中闪过几分不忍。

叶莹不知为何,心下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钰格格还是她认识的那一位生性善良的妹妹,也会因为磋磨了孕中艰难的福晋而感到不忍,她坚信了心中的想法,这一切都来自钰格格的逼不得已。

福晋站稳身子,才缓缓开口:“钰格格,若是此事果真如此,我定会为你们母子做主。”

提到已经离开的孩子,钰格格又小声啜泣起来。

福晋没有再去看她,而是吩咐钰格格身边的侍女:“照顾好你家格格。”

说罢,她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府医为了躲开这水深火热的场景,借口煎药先告退了,黄格格和叶莹这才急忙将已经虚弱得像是一团水的钰格格搀扶起来。

她们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问,叶莹甚至格外贴心地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她刚刚碰到钰格格的手中,才发觉几乎如寒冰一般。

钰格格握着杯子,手指渐上暖意。

三人相对无言,最终反倒是钰格格先开了口:“两位姐姐……不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闹过刚刚的一场,她的状态说得上是气若游丝,若不是叶莹一颗心全都放在如今的钰格格上,可能都听不清她说的这句话。

“先休息吧。”叶莹站起身,为她掖了掖被子。

她满腔疑惑,终究不忍。

……

黄格格不宜在此处多留,很快就告辞离开,叶莹看着她睡了,疲惫感才汹涌而来。

就这么靠在床头,也沉沉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却在自己屋内。

“格格,您醒啦。”静云奉上一杯润喉的梨汤,冬日干燥,屋内又常常燃着炭火,喝些梨汤多有好处。

自从她为福晋开食疗方子、陪着福晋调养身体,府内上下都对她这一身本事很是信服,知道她不会摆太多架子,府内很多侍从会悄悄给静云烟云送礼,请求在她面前提上一两句,能够医治好自己常年的顽疾。

但她这两个小丫头还真真是忠心的,也大概是她强调小心许多次,她们为了不给叶莹惹麻烦,一次礼都没收过,全部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直到有一次,送她们礼的那个小侍女因病去世了,礼物实在无处可还,她们便只好上交给叶莹,叶莹才知晓这件事。

听了那小侍女的事情,她也觉得心下不忍。

她这点小本事,放在院中有府医医治的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但这些生了病只能靠着自己硬熬的侍从,倒是多多少少能管上一点用。

要知道,有些主子可不管他们身上有什么病痛,当差当得不好就要挨打,病上加病,常有人熬不过去就去了,也无非是丢到乱葬岗挖个坑埋了。

于是她也义务性地帮助了一些侍从。

……

一口梨汤下肚,叶莹舒畅地叹了一口气,忽地想到,自己明明是睡在钰格格床前的,怎么竟是回到屋里床上了。

“钰格格如何?”她第一句话,还是先问的钰格格。

“格格放心,钰格格已然无事,府医说安生养着便罢……只是……”烟云抿着唇,脸上一阵苍白,欲言又止。

叶莹心下慌乱,急忙开口:“怎地?”

“有什么事,说吧。”她紧张的心情被烟云调动起来。

“只怕……以后会子嗣艰难。”

烟云实在说不出口,她给一旁的静云递了个眼神,最后还是由静云小声说了出来。

其实若是叶莹以现代目光看,有没有孩子算些什么,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然是不易,更何况这古代,生孩子就是生生在过鬼门关,很多古代女子,都是因着连续生孩子而身体虚空,早早离世。

可,这里是古代,一个再难有孕的、不受宠的格格,几乎只有凄凉的下场。

往长远来看,不说她没有熬过乾隆,就是熬过了,也只是在这深宫中终老,作为没有孩子的前朝妃嫔,她是享受不到被接到皇子府上荣养的福利的。

几乎是一时间,叶莹下定了决心。

为了钰格格,她想要一个孩子,再帮助钰格格强身健体,这样乾隆百年之后,她可以求得恩典,与钰格格一起。

要一个孩子还不够,最好是一个男孩——并非她重男轻女,而是这个时代,女孩多半要远赴蒙古和亲,其中艰险,她实在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且,还有一点很重要,她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初封是嫔位,这样孩子才可以在自己膝下养着。

在清朝,嫔位以下是无法自己养育子女的,除非是特别的恩典,否则孩子刚一满月就要被接到高位妃嫔处。

为了她和钰格格的未来,她暗中下定了决心。

为了让静云烟云安心,叶莹面上一片淡定:“妹妹无事便好,此后的事情皆可以从长计议。”

之后,她才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静云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听了这问题,耳根一片通红:“是……是爷抱您回来的。”

“爷来过了?!”叶莹一怔。

她正还想接着问及细节,就听到钰格格身边得用的侍女前来,告知她钰格格醒了,想要见她一面。

如今,自然没有任何事情比钰格格还要重要,她即刻洗漱完毕前往。

……

钰格格见她进来,挣扎想要坐起来,叶莹急忙走过去,扶她躺下。

见钰格格眼神示意,叶莹也正有此意,将屋中所有侍从都遣散下去。

她知道,府医多半已经将钰格格的情况和她自己说了,于是并未避讳,也是为了安慰钰格格,便将自己刚刚脑海中的计划细细说来。

却见钰格格的眼眶愈发红了,她第一次打断叶莹的话。

叶莹有些疑惑,钰格格却自顾自说起来。

“姐姐,实际上,这已经是我的第五次重生。”

“重生”这个词一出来,叶莹就瞪大了双眼,但旋即想到,她都能穿越,那有人重生恐怕也不是什么奇闻,便冷静下来,听着钰格格继续说道。

钰格格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说道:“这个孩子,我曾一直以为,是我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他并未降生。”

“我一直敬重那继后那拉氏,谁知,竟是她害了我的孩子。”钰格格含着眼泪,但却并未滚落下来,眼中只剩下黑白分明的恨意,“她害我一个孩子还不够,连永琪……她也常年下了慢性毒药,才导致永琪壮年而逝。他本是那么天资聪颖的好孩子……”

“而我,一直还以为只是我的孩子身体孱弱!”

“之后,再次睁开眼睛,我却又重回到了这里,但整整四次的轮回重生,我都没能保住我这两个孩子。我试过所有办法,甚至鱼死网破公然刺杀那拉氏,想要与她鱼死网破,但都不行……都不行。”

“我一次又一次看到两个孩子死在我的面前……直到这次,一个叫‘系统’的东西找上了我,它告诉我,两个孩子只有第二个孩子才能保住,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堕掉第一个孩子,栽赃给那拉氏。”钰格格咬紧下唇。

“这一世,姐姐似是也与从前不大一样了,遇见了姐姐,我本想放下这桩仇恨,前往轮回,也算是与我两个孩子团圆了。”

“可这个所谓‘系统’以姐姐和黄姐姐的性命威胁……我最终……最终还是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眼神空洞,没有一点报仇的快感:“这一次是我亲手害了他。”

这一大长串,有点突破了叶莹的认知,但眼见眼前的钰格格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她不想看着眼睁睁的人在她面前凋零,开口,将自己本想藏在心中一辈子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我是穿越而来的。”

她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说出这些话。

从前世一辈子的悲剧,到这一世淡然的内心,她全部说与钰格格。

最后,二人抱做一团,痛哭失声。

这一天,她们真正交了心,成为这后院互相取暖的两个人。


第10章

如此大事,自然很快就流传到那拉侧福晋耳朵里,即使福晋早已下令封锁消息,但她总是有自己的路子的。

为了弘历的喜好,侧福晋通常以贤惠温婉示人,旁观者只是了解一点,就可以看出她在效仿福晋,听了手下人说起这件事,实在绷不住人设,手中的瓷杯砸在地上,锋利的瓷片溅起。

贴身侍女秀兰瑟缩一下,不敢躲开,一时间身上火辣,大概是被瓷片划了几道子。

得知已经过去一夜,侧福晋更是反手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现在才来报,要你有何用?”

秀兰年纪尚小,皮肤很白,侧福晋长指甲在上面留下清晰的血痕,掌印更是轻易可见,可她顾不上这些,捂都不敢去捂,“扑通”一声跪下,这声音回荡在屋内,另外一边站着的小侍女都不忍地别开目光。

她不停磕头,却不敢为自己讨饶一句话,她知道,若是侧福晋听了,恐怕更难消气。

侧福晋不能将她处死,但可以将她打得半死,将她称病,丢到一边等死,此中苦痛,恐怕要比直接被打死还要难熬,因为自戕是被严令禁止的。

侧福晋没空管她,不过是为了出口气罢了,将秀兰踢到一旁,冷声道:“滚下去,不用来伺候了。”

另外一位侍女秀菊自然而然顶上来,轻声道:“侧福晋莫气,连福晋和爷都不知晓她有孕,您又是如何知晓的?她这般栽赃,实在是没有道理。”

侧福晋自然也知道这些,但是……

“古言道‘虎毒不食子’,她这样狠心,我还真是小看她了。”侧福晋垂眸,声音冷得彻骨,“若是以旁的也便罢了,爷总会信我,可事关子嗣,又怎会有人敢相信,天下有这样狠心的娘亲?她这招就算是输了,撼动不了我的位置,也会惹得我一身腥。”

秀菊却摇摇头,恭敬地弯腰:“福晋那边,终究心里有愧,也定会偏向您的。”

提到“福晋”二字,侧福晋恨红了一双眼:“她?我不屑。”

秀菊耐心地劝:“侧福晋,如今只有她能帮您了。”

这句话说罢,侧福晋没再开口,只是垂头沉思,秀菊没有再说话,专心候在一旁,等待侧福晋将事情利弊想清楚。

不久,侧福晋起身,唤人为她更衣。

“秀菊,随我走一趟。”

“是,侧福晋。”

……

另外一边的二人擦干眼泪,调整好情绪,开始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妹妹,此事若是并无确凿的证据,恐怕是不足以彻底将侧福晋扳倒。”

钰格格却摇摇头,说道:“姐姐莫要担心,那系统说,只要我按照它说得做,它可以保证事情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我所预想的那样。”

“我和那系统相处久了,也有了几丝感情,它应该是不会骗我的。”

叶莹前世闲来无趣时也看过不少网文,“系统”这个东西她并不陌生,事实上她刚穿来时还好奇过,她为何不像是曾经自己看过的那些清穿小说一样,出现一些金手指。

不过很快她就相通了,人不可太过贪心,她已经白捡来了崭新的一生,无论如何也该满足了。

现在看来,大概是金手指已经绑定了他人,所以才并未出现在她身上。

不过她并不羡慕这些,因为从钰格格的经历来看,对方也着实是一个苦命人。

如今为了给孩子复仇而亲手杀死了未出世的孩子,虽知道这必定是死局,多少次的轮回重生才不得已破釜沉舟,但……终究会内心挣扎,自责难忍。

她们正说着,钰格格的侍女却进来通报:“两位格格,爷正在路上,已是快到了。”

叶莹有点慌乱,但很快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侍女出去后,她低声问钰格格:“昨日见到爷没有?”

钰格格摇了摇头:“我昨日几乎是昏睡过去,今早才醒来,听闻身边人说,昨夜爷有来过,却是并未亲眼见过爷的。”

这样看来,弘历便是,看了一眼,将她抱回房便走了……

那么多侍从,恐怕都看到了这一场景,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却被自己男人抱着回去,简直……

太羞耻了。

她感受到脸上一阵滚烫。

……

很快,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来自李玉——弘历几乎去到哪里都要带着他。

两个人急忙行礼,大概是瞧着钰格格刚刚小产完,身子还虚弱得紧,弘历先免了钰格格的请安,却还是亲手将叶莹扶起来。

叶莹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消失,不敢抬起头来,只低着头说道:“多谢爷。”

她感受到一双温热的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动作很温和且快,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弘历竟然旁若无人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揉她的头。

叶莹自己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几乎是一瞬间,自己的脸颊就一片滚烫,泛起红色。

弘历明明还很年轻,难道是因为妻妾众多才如此脸皮厚?

想到他的妻妾,以及他在位六十年后宫浩浩荡荡的人群,她微弱的心动顿时毫无波澜,一下子眼神清明起来。

这可是封建王朝未来要做皇帝的人,对她不过是随随便便一时兴起,千万当不得真,更是绝不能当恋爱脑。

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脸上的红霞也消失不见了,她抬起头,一如既往。

钰格格倒是对此毫无反应,看起来神色如常。

“服侍你们格格躺下罢。”弘历对着一旁候着的钰格格侍女说道,钰格格谢了恩,顺从地躺下来。

“不必紧张,我过来看看你们。”他坐到床边,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

他对钰格格无甚感情,只是看在叶莹和她的关系上随意宠过几次,却不曾想对方竟是有孕了,虽是未曾谋面,但是失了一个孩子,他心中还是有痛意的。

他如今子嗣不丰,甚至其中还有夭折的,显然要更重视子嗣多一点,但没有人会指望他真的像孩子的额娘一样悲痛。

毕竟额娘失去的是连着骨肉的孩子,他只是一个未来的幻影罢了。

弘历拍了拍钰格格的手,轻声安慰:“你如此年轻,子嗣未来还会有的,好好养好身子,知道吗?”

钰格格乖顺地点头,做出一副格外感动的模样,但是叶莹可以看出来,她双眸无一丝情感波动。

叶莹心中感叹,她大概是对弘历已经没有一丝幻想了,她心中只有自己的孩子,还有仇人那拉侧福晋。

之后弘历又唤来府医,细细问清楚有关钰格格的情况,再次一再叮嘱府医,认真照顾好钰格格,这才离开,算是做了表面样子,哪怕他对钰格格之前甚至没有什么印象。

……

弘历走后,钰格格像是泄了气一样,躺倒在床上。

“这后院,真真是累得很。”钰格格垂眸,微一叹气,“只有在姐姐面前,我才可以显露出几分真实的性子。”

叶莹宽慰她:“爷待你还是不错的。”

钰格格却笑了,丝毫不在意这些似的:“不过全仰仗着姐姐恩宠罢了,若非姐姐,恐怕爷早就将我这个格格抛之脑后了。”

若是常人,这话看起来像是带了怨气,责怪叶莹似的,但叶莹了解钰格格,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只是……

叶莹也同样摇了摇头,她看得更开一些:“妹妹何出此言,爷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这要是被人听到,她大概会立刻被厌弃,但在钰格格面前,她倒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毕竟她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告诉钰格格了。

钰格格此刻的笑容才显得真实很多,没有刻入肺腑的疲惫感了,也不像是一开始二人相处时戴着的假面,而是真实的笑意:“也只有姐姐这样,不愿去做那温柔贤惠的模样。”

她眸中闪过几次嘲笑:“言行上可以效仿福晋,可若不是生性如此,只怕是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叶莹轻易听出她是在内涵那拉侧福晋。

忽而,钰格格开口:“姐姐,听闻爷想要过了年将姐姐册为侧福晋?”

此事要是钰格格不提,恐怕叶莹都要忘了,但是她不以为意。

男人嘛,意乱情迷时的话哪里是可以当真的,她就当句好听的、哄人的话听听也便罢了,怎可能真的信所谓侧福晋的话。

叶莹也失笑:“爷大概只是说着玩玩,实在当不得真啊。”

不过她也有点好奇,这话竟是已经传得这么快了,不过她倒是没听人议论过,大概是旁人也知道这实在是太像一句玩笑话了。

“姐姐,爷从不在这种事情上说玩笑。”钰格格眸光带着深意,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旁人不提,大概也是因为爷派人看着风声,不想让这些对姐姐不利,但是并不代表大家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没有人讨论,竟是弘历亲自为之?

叶莹一时无言,心中惊讶,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钰格格下一句话更是带着意味深长。

“姐姐且看着,只怕是那高格格就要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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