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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全文重生:嫁给禁欲权臣后,她被宠上天》精彩片段
沈昭并未理会程如锦,而是走到老夫人的轿子前,虚扶了一把,完全当自己是家里晚辈一般的姿态。
沈家大夫人陈氏也迎了出来。
“叔母来了,快请进。”
“我可有日子没见到清妤这丫头了,真是越长越标致了。”
苏清妤看着陈氏关切的目光,心里冷笑,陈氏这样,她只觉得恶心。
她和沈昭的婚事是十年前两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这几年沈家权势越来越盛,陈氏便有了想退婚的意思,私下里没少给她白眼,觉得她配不上沈昭。
前世沈三爷离世后,陈氏便转变了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当时她还以为陈氏终于看见了她的好,接受了她。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利用。
沈三爷骤然离世,大房和二房根本来不及伤心,就开始争权夺势,谋夺产业。苏清妤不光出身侯府,还有个做皇商的外祖家,是沈昭眼下最需要的助力,陈氏这副嘴脸,也不过是想抓紧落实婚事罢了。
一行人进了庆元居的宴息室,就见沈家老夫人正在临窗的炕上坐着,一身素衣,眼眶红肿。
见苏老夫人进来,她忙让身边的婆子扶着她起身,上前拉住苏老夫人的手,“弟妹,你来了?快坐。”
苏老夫人扶着她坐下,宽慰道:“嫂子节哀,之修走的突然,你要保重身子。”
“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还不到三十岁,还未娶妻生子,怎么就遭了祸了。”沈老夫人说着,又捏住棉帕轻轻擦拭了两下眼角。
陈氏心里记挂着沈昭的婚事,便上前劝道:“母亲,叔母,你们年纪大了,切莫太过伤心,免得伤了身子。”
又吩咐沈昭,“你带着清妤去给你三叔上香,小心护着,别被人冲撞了。”
沈昭躬身应是,带着苏清妤和程如锦去上香。
一路上,沈昭一直和苏清妤说着沈家最近的琐事,语气亲近,看不出一点对这门婚事的抵触。
苏清妤余光描向身边的程如锦,见她一直紧咬着下唇,时不时幽怨地看着沈昭,就差直接扑到沈昭身上了。
而沈昭则会时不时给程如锦一个眼神,开始是安慰,后来直接是警告。
苏清妤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前世她是多瞎,愣是没看见这俩人私下里眉来眼去的样子。
因男女有别,所以内院也设了小灵堂,女眷们都在内院上香。
上香的地方离庆元居不远,内院的管事婆子在此处守着,还有几位沈家的小姐在跪着烧纸。
苏清妤恭敬地走上前,接过婆子递过来的香,跪下磕了三个头。
磕头的时候,苏清妤在心里很认真的跟沈三爷道了歉。说一会可能会扰了他的丧礼,让他不要怪罪,她也是不得已。
心里嘀咕完,她起身插好香,退到了一旁。
再回到庆元居的时候,沈家三小姐沈月正给老夫人送参汤进来。
“祖母,您好歹喝两口,不然身子受不住。”沈月一身孝服,在边上劝着。
沈月是沈家大房庶女,亲母早亡,自小就在陈氏身边当嫡女养着,也记在了陈氏名下。
前世沈月和苏清妤交好,几次帮苏清妤说话,甚至不惜顶撞陈氏。
因沈三爷离世后,沈家大房和二房争权争的厉害。可两房的主事人加一起,也比不上半个沈三爷的能力,沈家接连出事,一度举步维艰。
苏清妤被杀之前的半年,沈月由陈氏做主,嫁给了端亲王做继室。那端亲王已经四十多岁,后宅光小妾就不少于几十人。
为这事,苏清妤几次求沈昭,但是都没能改变沈家的主意。那时候老夫人又病重,整日昏睡着,陈氏一手遮天,沈月到底嫁去了端亲王府。
沈老夫人没喝汤,吩咐沈月和沈昭,“你们带着苏家两位小姐下去说话,不可怠慢了。”
沈月和沈昭躬身应是,带着苏清妤和程如锦出了正房。
因是丧礼,不是寻常的聚会,几人不好说说笑笑,便找了一处雅致的花厅说起了闲话。
“来人,上极品紫笋,清妤妹妹喜欢。”沈昭薄唇轻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灼灼地看着苏清妤。
“多谢沈昭哥哥,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喝紫笋,哦,对了,表妹怕是喝不惯紫笋吧?”
沈昭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说道:“再上一壶桂花茶,加一勺椴树蜜。”
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连忙下意识看向苏清妤,见苏清妤已经转身跟沈月说话了,才松了口气。
程如锦刚才还委屈巴巴的神色,立马就舒展开了,笑着说道:“多谢沈昭哥哥。”
等到下人们上了茶,苏清妤看向程如锦的花茶,“表妹这点喜好,连沈家的下人都知道了?”
沈月并未听见刚才沈昭的话,诧异不已,“这是个什么喝法?我怎么没见过?”
苏清妤解释道:“表妹是江南人,喜欢甜一点的花茶,我们府上是常年备着的。”
沈月便更狐疑了,嘟囔道:“程小姐名声这么响亮么?连我们府里的下人都听说了?”
沈昭心下慌乱,解释道:“是我之前听清妤妹妹说的,刚才便吩咐了一声。”
又觉得不能再在这陪客了,万一被苏清妤发现了端倪,事情就麻烦了。
便起身说道:“我还要给三叔写祭文,就先回书房了,月儿陪好客。”
沈昭离开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程如锦又伸手抚额,低声说道:“我有些头晕,可否去客房休息片刻?”
严三爷正一颗一颗捡着棋子,闻言随口说道:“算是吧,你不来,我都忘了他今天是头七了。”
苏清妤脱口说道:“你们怎么说也是嫡亲的表兄弟……”
后面的话她止住了,恍然惊觉自己有些逾越了,这不是她该说的。
严三爷先是一愣,随后看向苏清妤,轻声说道:“小姑娘知道的还不少。”
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苏清妤的目光却有些探究,只是并不明显。
苏清妤抬头,正好看见他唇角的笑意。
恰好此时小沙弥敲门进来,“苏小姐,接引殿那边准备好了。”
苏清妤转头看向严三爷,问道:“你不去给他上炷香?”
严三爷嘴角抽搐了两下,起身一甩衣袍,“当然要去,这种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
苏清妤心说,这人没给人烧过头七?
接引殿内,大殿中间一尊佛像金身,两侧烛光熠熠。一百零八名僧人分坐两侧,中间放着一张长几,长几前面放着一个挑金线莲花纹路的蒲团。
珍珠和翡翠也拿着祭品和经文走了过来,苏清妤接过祭品,询问了慈恩大师之后,摆在了长几上。
经文,则供在了佛像脚下。
刚供上的经文,就被严三爷伸手拿了下来,站在那开始翻看。
苏清妤眉目紧蹙,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无礼,供给菩萨超度的,怎么他这么随意?
就听严三爷一边看,一边说道:“运笔有力,只是后劲儿有些不足,最后一笔差了一点味道。”
苏清妤咧了下唇角,说道:“佛祖和沈三爷都不会怪罪我的,这种事心诚则灵。”
想了想又说道:“多谢严三爷指点。”
他说的毛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写字这种事很吃功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
见他又把经文放上去了,苏清妤才继续放心地整理贡品。
栗子糕,桃仁酥,南枣糕,松仁饼,桐子糕。
每样用盘子摆了五个,摆的整整齐齐,就连点心的边角,都对的整齐。
严三爷见食盒里还有点心,便问,“这里面的是?”
珍珠答道:“我们小姐怕有碰碎的,每种都多带了两个。”
严三爷忽然喉结蠕动了两下,弯腰拿起一块栗子糕就咬了一口。
入口清香,能吃出来只加了一点点糖,是他喜欢的味道,一块栗子糕下肚,他又深深地看了苏清妤一眼。
苏清妤却没看他,而是规规矩矩跪下,又是磕头,又是上香。
起身之后,她看向严三爷,“你不上炷香?”
严三爷眉目微挑,上前上了一炷香,鞠了躬,只是怎么看都透着敷衍。
做法事的功夫,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狂风呼啸,刚过午时,天色已经暗沉压抑。
僧人还要继续给沈三爷念经超度,苏清妤却没什么事了,打算回去休息。
可外面大雪漫天,怕是路途难行。
苏清妤站在大殿门口为难的功夫,就听严三爷说道:“我让人预备了素斋,就在边上禅房,苏小姐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吧。”
苏清妤也不矫情,点头说道:“那就叨扰严三爷了。”
“只是不好意思了,我在这边做法事,打扰您用饭了。”
此时严三爷已经抬脚往边上的禅房走去了,闻言低声嘀咕,“我听听也好,省得浪费了这经文。”
禅房内摆好了四个素菜和两碗豆浆,珍珠和翡翠则被请到了另一边的禅房用饭。
苏清妤和严三爷相对而坐,她先捧起豆浆小口喝了起来,两口下肚,身上暖和了许多。
外面天色暗了下去,唯有落雪之声可闻。烛光映在少女冷艳的脸上,眉眼之间,容色精致秾丽。
“一会儿雪停了,我派人送你回去。”见苏清妤时不时看看外面,他出声安慰道。
苏清妤倒也不是心急回去,只是苏宜慧跟着她上山这事,她总觉得后面有什么阴谋,心里便有些静不下来。
见严三爷这么说,苏清妤收敛了思绪,专注用饭。
不多时,有人进来低声禀告,“三爷,车马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能出发。”
那人出去之后,苏清妤随口问道:“三爷这是要回老家?”
严家祖籍金陵,他若是来参加葬礼,也该回去了。
就听严三爷说道:“我去趟西北,两三个月之后就回京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他烧百日之前,我一定回京。”
百日后,就是苏清妤要嫁到沈家的日子。
苏清妤手里的筷子忽然滑落到桌上,碰撞到青瓷碗边,发出叮当的声音。
前世两个月之后,西北甘陕两省地动,天山雪崩,整个西北民不聊生。
顾若云当时掌管着苏家的产业,靠着发国难财赚了盆满钵满,还背刺了林家一刀,致使林家最后伤筋动骨。
苏清妤现在想起当时京城乃至整个北直隶的惨状,仍然心有余悸。
“正月里,不要在甘陕两省境内。”苏清妤低声说道。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不管眼前的人信不信,她都要提醒一句。哪怕他最后死在西北,她也尽力了。
转念一想,前世严家三爷一直活着,那应该就是没事了。
严三爷却眉目一紧,问道:“什么意思?”
他这次去西北是要查一件大事,预计要一月末才能回京,也正好要去陕甘两省。
苏清妤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想着对策,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一世吧。别说是不大熟悉的人,就是最至亲的人她也不会说。
心里急促,面上却不动声色。
严三爷一直盯着苏清妤,就见她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少时曾经梦见过一本书,里面说宣德十八年正月,陕甘两省天塌地陷,死伤无数。”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说呢?”
苏清妤面色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可严三爷之前分明看见了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惊惧,仇恨,盘算……
从那日这小姑娘闯进书房到今日相遇,他发现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罢了,只能等从西北回来再详查了。
外面风雪骤停,珍珠忽然走了进来,在苏清妤身边低声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回去查看了一下,大少爷来了,此时正和三小姐在一处。”
林氏一句一句琢磨女儿的话,每一句都翻来覆去的思量。
她本不是寻常妇人,见识和眼界都比一般闺阁女子要强。
想到自己嫁到苏家的日子,忽然便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虽和大多数女子的归宿不一样,却能比大多数人过的肆意洒脱。
只是女儿才十五岁,若是以后遇上对心思的意中人又当如何?
罢了,真有那天,她再替女儿筹谋就是了。
想到此,林氏抬头笑着说道:“那就依你,好在沈家老夫人仁厚,也不会为难你。人活一世不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娘别的本事没有,保你一世衣食无忧还是能的。”
苏清妤忽然就红了眼眶,前世若是母亲在……
她挪了挪身子,依偎在林氏身边,“娘,您明日就去温泉庄子住着,我再去表哥那借个大夫去庄子上给您安胎。”
林氏转头宠溺地看着她,“你百日后出嫁,我还是在家帮你打点这些事吧。”
苏清妤摇摇头说道:“不用,又不是嫁给活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母亲安心养胎生下嫡子,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再说……这府里万一有人想害娘怎么办?”
母女俩正说着话,大丫鬟白露走了进来。
“夫人,晚饭摆好了,可以用饭了。”
林氏问道:“做大小姐喜欢的菜了么?鲥鱼和松仁炒鸡做了么?”
苏清妤忙说道:“娘,这百日我吃素。”又吩咐白露,“让厨房给我炒一个蜜饯黄芽菜,再拌个燕笋,别放荤油。”
“明日我送娘去庄子上,后日是沈三爷头七,我还要去护国寺给他做场法事。”
头七的法事沈家也会做,她只尽她的心意就好。占了他夫人的位置,总要做点什么。
林氏赞许地说道:“你这么做是对的,既做了决定,该承担的便要承担。”
等到苏清妤陪着林氏用过了饭,回到碧水阁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初了。
掌管首饰和小库房的大丫鬟琥珀,过来帮苏清妤卸了钗环。
苏清妤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上个月大表哥送来的颜真卿孤本字帖呢?拿出来我看看。”
琥珀一愣,随后说道:“回小姐,那本字帖被表小姐借走了。”
苏清妤脸色一沉,一边对着镜子左右看着发髻,一边问,“这事你问我了么?”
又冷哼一声,“借?她程如锦借我的东西,可还回来过?”
琥珀吓得连忙跪到地上,解释道:“奴婢……奴婢看小姐也不大练字,表小姐开口了,奴婢不好回绝。”
苏清妤透过铜镜冷眼看向琥珀,“你不好回绝?什么时候你能做我的主了?”
前世就是这样,她的首饰和稀奇玩意,很多都不明不白去了程如锦那。
而她那时候觉得程如锦和表姑母都是真心对她好的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记得前世出嫁之前,琥珀就被程如锦要去伺候了。
现在看来,这丫头八成早就有了二心了,亦或者是想左右逢源。
苏清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琥珀。
“凡是借给表小姐的物件,都给我写下来。”
琥珀去写清单的功夫,她亲手点了檀香,淡蓝色的烟细细地升了起来,让人凝神静气。
珍珠端了热茶和果子进来,苏清妤在外折腾了一下去,确实又累又乏。
捏起一块芝麻糕,咬了一小口,又喝了口热茶。
然后皱眉看向茶盏,“这不是紫笋?”
苏清妤最喜欢的茶是顾渚紫笋,茶汤清亮味道甘醇。
可手里这盏茶……
就听珍珠低声说道:“小姐,这是胎王菊,败火的。”
苏清妤哭笑不得,这丫头不会以为她是嘴硬心里苦吧?
“换紫笋来,这东西我喝不惯。”
珍珠见状撤下了茶,转身出去了。
苏清妤擦了擦手,看向拿着纸过来的琥珀。
“都写清楚了么?”
琥珀连忙回道:“都写清楚了。”
苏清妤接过那张纸,看了看。
掐丝珐琅的盒子,嵌玛瑙的梅花瓣金簪,海外来的螺黛,猫眼石簪子,颜真卿的字帖,前朝的孤本医书……
林林总总,将近二十件。
她看完把纸放到一边,冷冷地看着琥珀。
“你和表小姐,还有别的事么?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最好如实说。”
琥珀连忙摇头,“没有,奴婢和表小姐并无私下的来往。只是……”
“只是什么?”苏清妤冷声追问。
琥珀深吸了口气,说道:“表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玉秀经常来找奴婢,有时候会打听小姐的事。因她每次来都带着吃的,有时候还送我首饰。奴婢不好意思,可能……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
苏清妤沉吟着没说话,玛瑙却先开口了,“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小姐对你不薄,平日咱们院子的赏赐也不少。去年你老子娘病了,还是小姐帮忙请的大夫抓的药。”
玛瑙性子急,说话爽利不留情面。
“你都说什么了?”苏清妤清冷着声音问道。
珍珠换了八分热的顾渚紫笋上来,苏清妤端起茶盏,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莲花缠枝纹路。
琥珀回忆了一下,说道:“有两次小姐约了沈小姐去花会,她问什么时候去,都有谁之类的。”
“还有就是打听小姐平日说了什么,都在做什么。多数我都是搪塞过去了,她问的多了,我才答上两句。”
苏清妤低垂着眉眼,想起之前两次约沈月去参加花会的场景,那两次程如锦都找借口跟着去了,沈昭也去了。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白莲花似的表妹,还真是心思深沉。
“琥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表小姐院子里的人和你来往,你照常跟她们聊天。她们说了什么,问了什么,都来详细的回禀我。”
“你是府上的家生子,爹娘,叔叔婶子都在府上做事。若是让我发现你背叛我,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记住了么?”
最后一句,气势陡然上升。琥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奴婢记住了,多谢小姐宽恕,奴婢以后都听小姐的。”
苏清妤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让她下去了。
碧水阁的地笼烧的很旺,苏清妤换了一身家常的素色长裙,头上斜插了一支点翠的簪子,去了东次间的书房。
八角玲珑宫灯的光芒映在苏清妤的脸上,半明半昧。
此刻,她正专心致志地抄着《往生经》。
珍珠见已经三更天了,小姐还没休息的意思,便上前轻声劝道:“小姐,要不明天再写吧?不早了。”
苏清妤此时却一点困意都没有,这经文写着写着,脑子竟格外的清醒起来。
珍珠见劝不动,又担心她饿了,便去小厨房煮了一碗菜粥,给苏清妤当宵夜。
苏家各院都有小厨房,老夫人和林氏的小厨房,是能做大菜的。几位小姐少爷的小厨房,则只用来煮个夜宵,也没配专门的婆子,都是丫鬟们自己来。
苏清妤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味,这才觉得饿。一碗菜粥下肚,眼皮便开始打架了,匆匆去洗漱,躺倒床上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苏清妤被珍珠叫醒,“小姐,该起了,今日要送夫人去温泉庄子上。”
苏承邺眼神阴鸷,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顾若云深知这次的事不是威胁他就能解决的,惹怒了他,她们母子也凶多吉少。
顾若云这人极擅长拿捏人心,哪怕此时再担心女儿,她也规矩地后退,说道:“表哥说的是,我知道了。”
雪z姨娘听说两个孩子要受家法,本想上前求情,可见苏承邺这样的神色,也吓得不敢上前。
眼睛一转,便走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妾身知道这次的事他们兄妹罪无可恕,只是受了鞭子,是要留疤痕的,往后可怎么办?能不能换个惩罚的方式?”
雪z姨娘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老夫人。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对苏承邺说道:“雪z姨娘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都去佛堂跪着吧,跪上三天再说。”
沈昭低垂的眸子里浮起一抹嘲讽,却并未多说。
苏家子嗣不旺,老夫人自然舍不得惩罚孙子。至于苏宜慧,还要和徐家议亲,也不会这时候让她受伤。
一切尘埃落定,沈昭嘴角含笑出了松鹤堂,等到程如锦被送去慈心庵,她动手就方便了。
回到碧水阁之后,沈昭又见了府上的几位管事嬷嬷。林氏掌家的时候,只核查账目,并不拉拢人心。所以府上的管事嬷嬷们虽然不敢造次,却也不见得有多忠心。
眼下沈昭掌家,她们自然生起了轻视之心,沈昭也不戳破,只说还按照以往的规矩,账册及时送过来。
管事嬷嬷们走了之后,沈昭翻着以往的账册,一目十行地看着。
眼看着外面天色暗了下来,珍珠却急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表小姐……怕是不能去慈心庵了。”
沈昭眉目微微蹙起,抬头看向珍珠,“怎么回事?”
珍珠愤恨地说道:“表小姐要带走的东西已经装上马车了,可沈家忽然来人了。”
“说是要给沈大少爷纳表小姐为贵妾,等到孝期过了就入府。”
沈昭不解地看向珍珠,“沈家怎么忽然改口了?”
那日看沈家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不想接纳程如锦。她便想着趁两家婚事悬着,正好把人处理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沈家不可能这时候给沈昭纳妾。叔叔尸骨未寒,侄子着急纳了妾室,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就听珍珠说道:“奴婢打听了,可沈家的人口风紧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琥珀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在沈昭身边低声说道:“小姐,奴婢打听出来了,那日咱们走了之后,沈大少爷便不吃不喝跪在沈三爷灵前。”
“后来沈老夫人叫起,他也不肯起。”
“外人都以为沈大少爷是为叔父尽心守孝,实际上他是以此威胁家里,要让表小姐进门。”
“听说今日开始,不光不吃不喝,还一直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把沈老夫人吓坏了,这才让人来咱们家。”
沈昭看向琥珀,“你怎么打听出来的,不是说沈家人的嘴严得很么?”
琥珀低眉顺眼地说道:“外院上茶的小厮是我表弟,这话是沈家的管事对侯爷说的。”
自从上次因为字帖的事,沈昭训斥了琥珀之后,琥珀这些日子做事便很恭谨。
沈昭满意地点点头,“琥珀做的不错,那支赤金梅花簪子你拿去戴,再拿五两银子给你表弟。”
琥珀谢了她的赏,又说道:“奴婢过来的时候,侯爷已经吩咐人把表小姐的东西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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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父亲想打那便打吧,不过明天府里还能不能吃上饭,我就不敢保证了。我不好过,你的妾室和子女也别想好过。”
“你猜大舅舅若是知道你因为庶女打我,会是什么反应?”
苏清妤一直觉得她爹带着爵位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混了个户部侍郎,和他凡事拎不清有直接关系。
到现在,他还觉得母亲嫁给他是高嫁,看不起林家商贾出身。殊不知若是没有林家在背后,苏家怕是早就没落了,不说别的,连打点关系的银子都没有。
如今府中的银子和买卖都在她手里握着,他居然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动家法。
苏清妤心里冷哼,和徐家联姻怎么了?徐家是能直接升他的官职,还是能供养全府上下。他估计忘了,他升任户部侍郎,还是林家帮着用银子打点的。
所以苏清妤觉得有必要提醒提醒他,让他看清府中现在的局势。
苏承邺被苏清妤一番话说的心头一震,有一种脖子被人死死掐住的感觉,想掐死他的,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气得低声呵斥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是你父亲,你们母女要依靠的是我,不是林家。”
苏清妤想起前世她死在苏家的惨状,恨意直冲心头,脱口说道:“宠妾灭妻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母女么?你在我母亲眼皮子底下和顾若云私通的时候,想过我们母女么?我们母女依靠你?再依靠下去,怕是骨头渣子都被你算计没了。”
苏清妤说话的语调一句比一句冷,苏承邺第一次发现,这个嫡女还有这么阴鸷的一面。
恰好此时管家捧了家法过来,苏承邺被苏清妤一番话激的已经没有了理智,抓起鞭子后退了两步就朝着苏清妤抽了上去。
苏清妤一时躲闪不及,眼看着鞭子就要落到了后背上。
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惹怒了平宁侯了。
紧接着,众人就听见一声惊叫声,却不是苏清妤,而是玛瑙。
玛瑙来不及阻止苏承邺,只能整个人趴在苏清妤的后背上,也硬生生抗下了苏承邺用尽全力的一鞭子。
苏清妤连忙转身查看玛瑙的伤势,“玛瑙,你怎么样?”
玛瑙穿着翠绿色的缠枝纹袄裙,袄裙的后背处已经被一鞭子抽开,露出的棉花上渗满了血迹。玛瑙脸色惨白,靠在珍珠身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苏家那条执行家法的鞭子正面抽就是正常的鞭子,反面抽就带着倒刺,苏承邺这次是反面抽鞭又用尽了全力,如果不是玛瑙,此时奄奄一息的就是苏清妤。
苏清妤眸底猩红一片,缓缓抬起头看向苏承邺。手却悄悄伸向了玛瑙的腰间,她知道,玛瑙的腰间常年带着一把短刀。
可刚碰到刀鞘,玛瑙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小姐,现在不能动手。”
若是小姐此时朝着侯爷动手,那弑父的罪名就会把小姐打进万丈深渊。她答应过三少爷,一定护住小姐。
苏清妤神色坚毅,下定决心今日了结这一切,老天让她重生一世,不是让她继续受欺负的。
眼看着苏清妤就要悄悄拔出短刀,人群外却忽然挤进来两个人。
“聘礼单子念完了么?我们是不是来晚了?”说话的是卫国公赵敬武,边上还跟着忠义侯宋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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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财物?当年程家满门流放,所有产业金银都归了国库。
顾若云被苏承邺托关系救出来的时候,买件衣裳的钱都没有,哪来的财物?
就算在苏家几年,有老夫人年节赏的,那也不会有这么多吧?
程如锦已经走上了前,直接掀开了两个箱子,一个里面都是白银,一个里面装着古董首饰,单拿出每一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小厮们还在往出抬箱子,一箱箱的珠宝古玩,古籍孤本暴露在众人之下。
程如锦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若云,“表姑母,今日我审问下人,好几个人都说你是幕后主使。她们说贪墨的银子都进了你的口袋,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表姑母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程如锦痛心疾首说完这番话,又走到了老夫人身前。
“祖母,我挪走那三十万两银子是有原因的。”
“母亲走了之后,我查了内宅的账目,发现账面看着是平的,但是里面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后来我又悄悄查了外院的账目,又发现父亲买了很多珠宝古董,但是库房内的东西却对不上账目,差了几十万两的东西,我以为父亲是被谁蒙骗了。”
“恰好大舅舅那边遇到了点难处,我就先把银子都还给了大舅舅。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两家是姻亲,咱们家有难处,大舅舅也不能袖手旁观,总好过都被旁人骗走。”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和银子,都到了表姑母的手里了。”
程如锦的话说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苏承邺和顾若云苟且之事,还有顾若云贪墨之事。
这两件事都不是程如锦一个晚辈能处置的,她也等于变相在催促老夫人做决断。
苏老夫人看向苏承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两个先去梳洗换身衣裳,一会儿去松鹤堂回话。”
又看向雪z姨娘等人,“你们也都过来吧。”
莲姨娘觉得女儿还小,就让乳母带着苏顺慈先回去了。
众人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起去了松鹤堂,那几箱子财物,也一起抬去了松鹤堂。
半个时辰之后,苏承邺带着顾若云到了松鹤堂的偏厅,众人按照长幼坐下。
老夫人此时一个头两个大,她也没想到苏承邺会给顾若云那么多东西,还被当众翻了出来。后宅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顾若云连个妾都不算,谁能服气?
她心里无比庆幸,还好林氏去庄子上了,不然以林氏的脾气,怕是更加不好收场,还容易动了胎气。
程如锦见都不说话,她也不急,坐在那静静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开口说道:“承邺,这件事你怎么想?”
苏承邺此时也是一团乱麻,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没仔细琢磨。
此时见老夫人问,便说道:“既然都知道了,那就纳若云为妾吧,之前一直瞒着,也是因为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至于那些东西……都是我送给她解闷的。”
“贪墨一事还要详查,也可能是下人胡乱攀咬。”
一番话下来,摆明了是要保住顾若云。
程如锦却忽然开口说道:“父亲纳妾的事,我一个做女儿的无权过问。但是那些东西,必须全部拿回来。”
苏承邺眉心紧皱,看向程如锦,“你这叫什么话?为父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程如锦哼了一声,说道:“父亲是不是忘了,您买这些东西花的银子,都是我母亲的陪嫁产业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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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银子可以养着苏家的人,可以给庶妹购置嫁妆,这也是母亲身为侯府夫人的职责。”
“但是……不能花在一个不要脸面的外室身上,今日韶华堂搜出的所有东西,都直接入公中的库房。她一个寄居在苏家的表姑太太,凭什么拿我苏家的银子?”
程如锦又看向雪z姨娘,“姨娘您说呢?三妹妹的嫁妆还没着落,却要便宜了外人,没这个道理。”
“这些好东西,到时候会不会成了表妹的陪嫁?我可不甘心。”
程如锦见话茬落到了她头上,一直以来的委屈也涌了上来。她站起身瞪着程如锦,“你说谁是外人,我……”
话未出口,就被顾若云打断了,“如锦,退到一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程如锦浅笑嫣然,她就知道顾若云不敢承认程如锦是苏家的血脉,甚至苏元澈是她儿子这件事,她也不敢承认。
顾若云到苏家不到五年,程如锦十五岁,苏元澈五岁,若是真坐实了这姐弟俩的血脉,那她顾若云就是背着夫君与人私通的荡z妇,天理难容。
雪z姨娘见状连忙附和着说道:“大小姐说的有道理,夫人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若是知道侯爷做这样的事,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就说我们姐妹伺候侯爷到底哪不尽心,您要跟她这样的人扯到一起,传出去整个苏家都会被笑话的。”
雪z姨娘一边说,一边给莲姨娘使了眼色,莲姨娘本不想说什么,但是想起还在养胎的夫人,心里也是愤愤不平。
开口说道:“侯爷这么做,最对不起的就是夫人。”
苏承邺见自己引起了众怒,一时间也犯了难。来之前,他答应了顾若云帮她保住这些财物,眼下可怎么好。
顾若云一双凤眼看向苏承邺,眼底的深意别人不懂,但是苏承邺看的清楚。
他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
轻咳了两声,说道:“就听你们的,这些东西都入公中的账吧。不过若云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我要抬她为平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时间都目瞪口呆,包括老夫人。
世家大族,没有立平妻这一说,平妻是乱了嫡庶尊卑的开始。一家之主开始宠妾灭妻,这家里离败落也就不远了。
老夫人伸手拍了下桌子,“不行,没有这个规矩。”
苏承邺却不肯让步,“母亲,若云做平妻已经很受委屈了,咱们不大张旗鼓的宣扬,别人也不会盯着咱们家的后宅说事。”
说完,又拍了拍顾若云的手以示安慰。
雪z姨娘看向程如锦,心里希望这位大小姐能再说两句,最好把顾若云赶出去。
程如锦却继续低着头喝茶,苏承邺想怎么抬举顾若云她并不关心。反正抬举的越高,到时候苏家摔的越狠就是了。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她爹大概是有什么把柄在顾若云手里捏着呢。
苏承邺在平妻一事上很坚决,老夫人便看向程如锦。
“清妤,你怎么说?这事按理说应该去问问你母亲。”
程如锦抬头说道:“祖母,这是父亲房里的事,我哪能插嘴啊。至于我母亲,也别问了吧,她身子要紧,这些糟心的龌龊事,就别去污她的耳朵了。”
一句糟心的龌龊事,让苏承邺和顾若云脸色再次垮了下来。被家里老的小的一起看笑话,苏承邺一口怨气堵在胸口,又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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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到的时候,苏宜慧已经来了,见她进来起身行了礼。
苏宜慧十四岁,苏元恺的亲妹妹,雪z姨娘的女儿。
穿了一身绛红色绣菱花纹的袄裙,发髻上簪了一支洒金步摇,衬得人顾盼生姿。
苏老夫人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三家六个女儿,苏宜慧的仪态最是端庄,气势比沈昭这个嫡女端的还足。
苏宜慧出身比不上沈昭,便只能在别的地方努力。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苏宜慧都尽量做到最好。
若只是这样,沈昭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偏偏苏宜慧把她当成了假想敌,做什么都要拉踩她,以此证明她这个嫡女只不过空有个名头。
就像此刻,苏宜慧看了看沈昭那件淡青色绣莲瓣缠枝纹的袄裙,说道:“这莲叶绣的真不错,是大姐姐自己绣的么?”
沈昭嘴角一抽,说道:“不是。”
苏宜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袄裙,“我这个是自己绣的,大姐姐看怎么样?”
沈昭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我们侯府已经穷到要小姐们自己刺绣了么?都像三妹妹这样,针线上的人可就没活做了。”
苏宜慧还想再说什么,就有婆子送四小姐苏顺慈进来。
苏顺慈是莲姨娘的女儿,今年十二岁,顶着一张娃娃脸,脸颊上还带着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格外的招人喜欢。
莲姨娘从前是林氏的陪房丫鬟,就算抬了姨娘,对林氏也格外敬重,教导的女儿也懂事知礼。
苏顺慈进门先给沈昭和苏宜慧见礼,“大姐姐好,三姐姐好。”
苏宜慧用鼻音嗯了一声,显然不大看得上这个谨小慎微的妹妹。
沈昭则走上前,捏了捏苏顺慈的脸颊,笑着说道:“四妹妹好。”
前世母亲去世之前,一直是莲姨娘贴身照顾,衣不解带。母亲去世之后,府里的中馈由老夫人管着,具体的事务却多是顾若云处理。
她被害之前,苏家在外面的生意一落千丈,急需寻求外力帮助,便给苏顺慈定了一门亲事,是商户方家的次子方炎,可那方炎是个痴傻的,娶苏顺慈就是为了留后。
老天爷既给了她重生一世的机会,她怎么也要保这个庶妹一世无忧,报答莲姨娘前世对母亲的照顾。
“你们都来了,坐吧。”老夫人的声音响起,沈昭也拉回了凌乱的思绪。
转头看向门口,苏元恺正扶着老夫人进来,姐妹几个见了礼,等老夫人坐下后,也按照长幼坐下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老夫人信佛,一日三餐都是吃素。松鹤堂的小厨房,特意养了两个做素食的师傅。
楠木圆桌的正中间是一盘多福多寿鱼,用豆腐还有黄花菜,竹笋做成了鱼的形状,上面淋了酱汁。
另外还有姜香笋子,菌菇煲,三丝小卷和素炒白果四道小菜,每人另准备一盅山药汤。
整套的莲花纹路景泰蓝瓷盘,配上清爽精致的小菜,还没吃,便已经觉得赏心悦目。
祖孙五人坐下吃了午饭,整个花厅静悄悄的,姑娘少爷们吃饭都是斯文有礼,一点声音也没有。
老夫人吃完,小辈也撂下了筷子。
有丫鬟上前服侍几位主子漱口,又上了茶水。
用过饭之后,移到边上喝茶,沈昭开口说道:“祖母,明日我要去护国寺给沈三爷做场头七的法事。”
老夫人想都没想,就说道:“去吧,沈老夫人知道你这么尽心,也会高兴的。”
沈昭低垂着眸子没说话,前世她不信鬼神,最后发现人也能变成恶鬼。重生一世,她做事只凭本心。给沈三爷守孝,也不过是做她这个身份该做的事,至于沈家知不知道,她并不在意。
苏元恺听沈昭要去护国寺,心思一动,开口说道。
“祖母,不如让表妹跟着一起去散散心,我早上去看过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老夫人摆手说道:“她就别去了,在家里思过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适合出去走动。”
苏元恺闻言没再说什么,却悄悄对着苏宜慧说了句什么。
只见苏宜慧先是皱了皱眉,不多时眉目又松散开,娇笑着说道:“祖母,我前些日子给祖母抄了经祈福,正好明日跟大姐姐一起去护国寺供奉上。”
老夫人闻言赞赏地看向苏宜慧,说道:“知道你这丫头孝心,那就带好人一起去吧,别被冲撞了。”
沈昭把这兄妹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重生后她变了,事情也就都变了,这一世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看身边的牛鬼蛇神都做了什么。
吃过午饭,回了碧水阁之后,沈昭提笔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写了需要的祭品,让珍珠几人照着她写的准备。
因是去庙里,祭品只准备了素点心和几样水果。
前世她陪着沈家老夫人去护国寺给沈三爷做过法事,沈老夫人准备的都是沈三爷生前喜欢的,她便也那么准备。
又吩咐珍珠:“去告诉管事们,准备好近三个月的账册,等我从护国寺回来看。”
看账册,是接管这些事最快的办法。
一下午的时间,沈昭都在抄写《往生经》,抄好的经文和祭品放在一处,明日会供奉到佛前。
次日沈昭早早起来,一身素色袄裙,外罩雪狐纹镶边蜀锦斗篷。
贴身伺候的只带了珍珠和翡翠,另带了两个粗使婆子。
她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然后才和苏宜慧一起上了马车,丫鬟婆子也拿着香烛祭品上了另两辆车。
护国寺在京城西郊的景山上,因香火旺盛,上山的路也修的宽阔笔直,所以马车通行十分方便。
沈昭坐下后拢了拢斗篷,抱着暖炉闭目养神。
马车还没出苏家大门,就听苏宜慧叹了口气说道:“大姐姐嫁给一个死人,以后祖母对你,可能就不如从前了。”
虽是带着点惋惜的意味,但是怎么听,都更像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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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妤拿起那对玉如意,仔细看了起来,从手感和细节她就能确定,确实是沈老夫人的。
可沈家的东西,怎么在徐家的聘礼中呢?前世这东西可是一直在沈老夫人那的,到底是哪里错了?
苏清妤正愣神的功夫,苏宜慧忽然走到了她身后,紧接着手肘就往苏清妤身上撞了过去。
“啊。”
苏清妤被撞的猝不及防,一个站不稳,身体的重心也向前倾去,手里的玉如意直接飞了出去。
眼看着玉如意就要掉在地上,玛瑙快速上前,弯下腰迅速抓住了玉如意。
苏清妤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东西没事。
在一边的苏宜慧却忽然上前,一个巴掌打在了玛瑙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谁让你动我的聘礼的?”
说完又斜眼看向苏清妤,“大姐姐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因为我嫁的好,就看我不顺眼,进而毁了我的聘礼?”
苏清妤不解地看向苏宜慧,冷声说道:“你在说什么?玉如意不是没事么?还有,你凭什么打我的人?”
此时整个院子都因为姐妹俩的争执安静了下来,苏承邺,苏老夫人,端亲王,丘大人都走了出来。
苏宜慧哭着跑到苏承邺面前,“父亲,大姐姐要嫁给死人,怎么能碰我的聘礼?她是什么居心?”
“还有她那个卑贱的丫鬟,也抓了我的玉如意,这若是让徐家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想我们家。”
苏清妤沉着脸看向苏宜慧,不耐地说道:“我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谁规定的下人不能碰聘礼?”
“若是损坏了,我自然赔给你,可现在东西完好无损,你别无理取闹。”
“还有,刚才是你在我身后撞了我一下,不然我也不会脱手。”
苏宜慧闻言委屈地哭了起来,“父亲,我没有撞她,不信你问如锦表姐。”
程如锦闻言上前说道:“我刚才一直和三表妹在一起,她确实没碰大表姐。”
“倒是大表姐……看三表妹聘礼的时候,明显很不高兴。可能她也是一时糊涂,祖母就饶了她这次吧。”
看似是在替苏清妤求情,实际上坐实了苏清妤嫉妒妹妹,故意损坏聘礼的罪名。
一直在边上跟着学记账的苏顺慈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站到了人前。
“父亲,祖母,我亲眼看见三姐姐撞了大姐姐,我能给大姐姐作证。”
苏宜慧皱眉看向苏顺慈,这个妹妹不是最胆小怕事了,怎么今天胆子这么大?
她瞪了苏顺慈一眼,“这没你说话的份,退到一边去。”
紧接着,就见苏承邺摆摆手,就有下人把苏顺慈拽到了一边。
按理说,玉如意完好无损,苏承邺该开口化解这场姐妹间的小争执。但是因为那三十万两银子,苏承邺心里对苏清妤一直颇有怨怼,便想趁机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在侯府谁才是天。
这个嫡女最近太过放肆,他正愁没找到机会训斥她呢。
再说苏宜慧得了徐家的看重,他心里也更偏向苏宜慧。
“这件事是清妤不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苏家和徐家颜面无存,传家法。”
苏清妤眉心一拧,因为一个没摔坏的玉如意,用家法惩罚她?
苏家人的势利眼还真是一代传一代,都刻在了骨子里。
玛瑙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苏清妤,今日谁敢伤大小姐,她就跟谁拼命。
苏承邺还在等着管家拿家法过来,苏清妤却一步步走到了苏承邺身边。
前世陕甘两省地动,天山雪崩,朝廷第一时间在北直隶调集粮食赈灾。
林家作为皇商,自然也是不遗余力赈济灾民。但是地动发生的时候正是正月,北直隶的粮食本就紧张,想从江南调粮又需要时间。
那时候母亲正病重,侯府的一应事务交到了顾若云手上。一日顾若云忽然给林家送去了五千石米,说是在下面农户手里收的,那时候京城的大米已经从一两三钱每石,涨到了十六两银子每石。
林家大喜,当时朝廷一直给几大皇商施压,让他们全力救济灾民。林家收到粮食,第一时间施粥放粮,可那批粮食却吃死了上千的灾民。
舅舅亲自来了京城,散掉了大半的家财产业才保住了林家。事后,顾若云在林家长跪不起,舅舅猜她也是被算计了,并未多计较。
前世程如锦也以为表姑母是被人蒙蔽了,可如今想来,分明是有人和顾若云联手算计林家。
这事肯定也不是顾若云一个人能筹划的,背后一定还有人要置林家于死地。
敌在暗,他们在明的滋味不好受,需要时时刻刻防着冷剑。
程如锦忽然开口问道:“表哥,林家是走的谁的路子做的皇商?”
林家从前是江南最大的粮商,这三四年,才开始以皇商的身份赚朝廷的银子。
林文柏不明白程如锦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道:“林家做皇商,走的是沈三爷的路子。我爹曾经和沈三爷有过一面之缘,帮过他的忙,他不想欠林家的,就帮忙说了话。”
程如锦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前世沈家的那些糟心事。
都说树倒猢狲散,其实是不得不散。
前世沈三爷去世后,沈家慢慢开始举步维艰,一方面因为沈家两房能力都一般,但是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沈三爷从前的政敌开始打击报复沈家。
如果舅舅当初是走的沈三爷的路子,那就会被贴上沈家的标签,朝中有人觊觎林家这条生财的路,也情有可原。
“表哥,现在江南粮食什么价格了?”
林文柏说道:“现在差不多是一两银子一石,因是年底了,每年这时候都会贵点,秋收的时候,均价差不多八钱银子,怎么了?”
程如锦又问:“你现在手里能调集多少银子?”
林文柏心里盘算了一下,“五六十万两吧,这些银子年底是要交回父亲那的。”
程如锦青葱般的手指敲击着椅背的扶手,沉吟着说道:“想办法收一百万石的粮食,年底前运到京城,能做到么?”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收购加上运输……
程如锦心里有些没底。
林文柏却大惊失色,“你疯了?现在是粮价最高的时候,一百万石,我们到明年秋天都不一定卖的完,等到秋天新粮上来,你这些就都砸在手里了。”
程如锦不知道怎么跟林文柏解释,但是粮食是一定要收的,而且越多越好。
想了想,程如锦神秘兮兮地问他,“你知道慈恩大师么?”
林文柏见程如锦一副要说秘密的样子,便也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当然知道,说是慈恩大师看天象和批卦的本事,比钦天监的正使还要厉害。”
“我昨天去护国寺了,亲耳听见慈恩大师在拜佛祖,说是两个月后,北直隶将有天灾降世,到时候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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