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一群人围着王婶子，悉悉索索的，打听着消息。
七十年代，方方面面的不发达，娱乐项目手段十分有限，村里的妇女们就只能靠着八卦添些乐趣，但凡是个新奇事儿都够她们说上个十天半月。
这几天抢收的缘故，累得很，这不秋收快结束了，就想着拉拉呱，放松下心情。
更何况这么个天仙般的人，谁不想打听打听，看着念着也是好的。
“小姑娘是个好的，就是看着冷了些，这不刚还和我们几个问好，不像之前那几个，拿鼻孔瞧人。”王婶子说。
“是啊，看着冷清了点，应该是年龄小，内秀了些，还是南华市的，那可不近哩，这出远门适应不了，应该的，应该的。”一旁的人说。
“那小姑娘长得好，声音也好听，甜脆甜脆的，跟百灵鸟似的。”有人补充道。
“秦老三家的，你知道百灵鸟是怎么叫的，你听过呀！”旁边人哄笑一声。
“王二狗家的，俺咋不知道，俺是没听过也没见过那啥子百灵鸟，可俺家小子写文章就是这么说的，念给俺听来着，俺家小子说那百灵叫的就这样，甜脆甜脆的。”秦家老三媳妇说。
众人叽叽喳喳起来。
经过众人的宣传，下午，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了，来了个长得如花似玉，像仙女一样的城里知青。
*
“川哥，听说了吗，这次来了个顶漂亮的知青。”
“今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妈在那儿吹，夸得像她亲闺女似的，说样貌好长得俊，脾气也好，说话还好听，怎么可能。”
“我深刻怀疑我妈在那儿瞎扯，想让我娶媳妇。”秦家宝在一旁碎碎念。
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嗳，川哥，就去年我妈非让我相亲，说那姑娘长得好，就黑了点。逼着我去了，那家伙，那是黑了一点吗，那简直就可以跟煤球肩并肩了，比我家大黑的毛还黑。”
“还有今年年初，说是有一个白净清秀的相看相看，我妈说这姑娘害羞的紧，不爱说话，最后我才发现那是内秀吗，是害羞吗，那姑娘是个哑巴。”
“我找我妈理论，我还没急呢，她倒好，倒打一耙，说我这么老的男人没人要。这已经是顶顶好的了。”秦家宝越说越亢奋。
“我老--我那里老，再说我长得这般如花似玉、貌比潘安的，抢手着呢....”
“---嗳，川哥，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六了吧 ，比我还大两岁呢，老男人啊，你得抓点紧。你家也没个张罗的，我让我妈帮你留意留意，你不像我这么鲜嫩，糙里糙气的，还不会说话，不招人待见......”
“闭嘴。”余川冷峭的眉眼紧皱，面部线条利落分明，此刻也显得有几分紧绷。
“别啊，川哥，咱俩谁跟谁啊，都是兄弟，还跟兄弟客气上了，你俗气...过分....”
“你走不走。”余川直起劲瘦的腰。
眼看就要遭殃，秦家宝跳起来就跑。
“走! 走！ 走！这就走！马上走！”风风火火地跑了。
秦家宝是大队长的儿子，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秦家宝又是大队长唯一的儿子，自小便受尽宠爱。
小时候到处惹祸，大队长训斥狠了，老人家拦着，轻了，这小子也不怕，乡下到处野惯了，皮忒厚实。
照王婶子的话就是---皮厚，竹鞭炒肉炒不熟。
秦家宝年少时期被余川整治过，从那以后就跟在余川后面，“川哥”、“川哥”的唤着。
对余川，那是言听计从，有了余川的看管，王婶子夫妇也着实省心了不少，更是放话，让余川随便揍。
没消停片刻，又传来声音，
“嗳，川哥，下午下工后别急着走啊！咱俩瞧瞧那漂亮小知青去。”
余川额头青筋暴起，刚要有所动作，秦家宝就跑远了。
“川哥~别忘了啊~”远处传来秦家宝嘱咐的声音。
须臾，声音消散的一干二净。
余川心想：终于清净了。
*
早上，周嫣没能碰见余川，便寻了个由头去了余川家。
余川家在村子最西头，青砖瓦房，坐北朝南。
北屋隔断分了堂屋和两间卧室，靠近村子的一侧住着余川，东侧是厨房，木门后的角落里围着栅栏，养着一只大公鸡和三只老母鸡，靠着余川房门后整整齐齐的堆放着些柴火。
院子里干净又整洁。
“嫣嫣，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
余奶奶慈眉善目，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家里就俩小子，老大在地里干活，中午一向不回来。老二，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也招人嫌，嫣嫣就陪陪老太婆我唠唠嗑呗。”
上辈子嫁给余川后，才慢慢了解到余奶奶的身世。
余川奶奶出身儒商家庭，早年出过洋留过学，后来遭逢巨变，青年父母双双离世，中年丧夫，晚年儿子媳妇也遭遇批斗，双双离世。
一辈子的坎坷挫折没能磨灭她眼神里的坚定与温柔，她的眼神清亮柔和，充满力量。
银丝拢于脑后，脸上细纹清浅柔和，举手投足轻盈优雅，像极了私塾里教授国学的女先生。
两人相谈甚欢。
天色微沉。
周嫣辞别余奶奶，往后山走去。
刚刚从余奶奶口中得知，余川下工后会去后山捡些柴火。刚走到后山山脚，就见一个身姿挺拔欣长的人跨步走来，来人正是余川。
近乡情更怯，周嫣心中一紧，停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盯着男人，连男人越过她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等一下，那个...这位大哥，我...我是新来的知青，我叫周嫣，我...我初来乍到，迷...迷路了。”
周嫣一把薅过男人的胳膊，支支吾吾的道。
喜悦、激动交织，冲击着周嫣的大脑、心脏。
以至于没发现男人眼神微顿，有片刻的失神。
“大哥，那个...”周嫣也知道这个借口低劣又幼稚，但手比脑子快，脑袋已经完全当机了。
羞窘至极，周嫣微微垂下头。
昏暗夜色很好的遮掩了红透的耳朵，从余川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少女可爱的发旋和扑闪的睫毛。
余川扫了眼被少女紧握的胳膊，小姑娘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可爱，缠着他麦色的小臂上，显得越发莹白。
余川喉咙一紧，沉声道：“走吧”。
两人就这样走在乡间小路上，周嫣不动声色地改成单手牵拉，远远看去就像手拉着手。
周嫣盯着两人相交的胳膊、手臂，激动的要落泪。
她仔细认真的打量着年轻时候的余川，他的背影一如记忆中高大，沉稳至极，给足了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