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嫣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想低调行事、韬光养晦的心思,自己如何不知?只是身在事中,许多麻烦不是不想惹就真的不会遇上的。
也罢,她既执意如此,倒也不必勉强,料来该不会有人毫无眼色,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当下,孟嫣便出了长春宫,乘了步辇,向翊坤宫行去。
白玉心待贵妃仪仗远去,这方坐了自己的小轿,不过两个太监、两个宫女随行,比之先前孟嫣动身时的风光浩荡,自是寒酸了不少。
红豆随在轿旁,低低说了一句,“小主,您方才怎么不跟着贵妃娘娘 一道过去呀?这一起去了,不也威风些,好叫选秀时那班人知道,小主如今可不是好欺负的了。”
白玉心今日只薄施了脂粉,淡妆素服,头上的发钗也仅仅是依着宫份戴了两支,还是入选时内务府一起送来的。
她面色淡然,轻轻说道,“贵妃娘娘自然是一心护着我的好意,但咱们也得有些眼力见儿,能少些是非是最好不过的,不能总事事都烦扰娘娘。”
口中说着,小手却把一方素色帕子绞了又绞。
当初,她过了初选,在储秀宫里学规矩,因着出身低些,又是外乡人,说话难免有些口音,便没少被那些京城出身的贵女嘲笑欺凌。
人人都瞧不起她,笃定了她必定不入皇上的眼,即便入了宫也只是白费。
封号下来的那日,京城下了些雨,她躺在客栈的床上,裹着一床薄被,身子却冷的直发颤。
不过只是个答应罢了,她自知自己资质平平,能入宫已是侥幸。
她原本对于皇帝恩宠、争荣向上毫无念头,答应来京参选,也不过是白氏宗族逼迫爹娘过甚之故。
父亲是个庶出子,又不得祖父重视,阖家子在族中毫无地位。
父亲为争口气,早年间从军,舍命争军功,几回出生入死,得封游骑将军时,白氏族人倒也来巴结一二。
但后来,父亲受伤坏了腿,再不能打仗,族里的人便又变了脸孔。
选秀名额摊派下来时,她本不愿来,族长却来逼迫,如若不将她送到京城,便要没收他家的田产。
为保全父母,她答应了参选。
记得临行那日,母亲哭的几乎晕死过去,一双弟妹揪着她的裙子,赖在地下不肯起来。
她咬牙狠心劈手挣脱,上了马车。
父亲老泪纵横,拄着拐棍前来送行。
马车行出许远,她自车窗探头向后望去,只见烟尘滚滚之中,依旧能看见父亲那蹒跚身影。
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在她的睡梦之中,午夜梦回,枕巾已是湿透。
原本进宫时,她的心早已冷透,厌倦了那些势力的嘴脸、深沉的心思,连带着恢弘壮丽的皇城在她眼中都是晦暗无光的。
直至入了长春宫,见到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的明艳活泼,率性爽朗,且细致的呵护,令她的心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每每看着娘娘笑,她也禁不住一起欢快着。
或许身份不配,但她心底里是把娘娘看作亲姐姐的。
孟嫣乘着步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翊坤宫。
步辇落地,守门的宫人齐齐下拜,“参加贵妃娘娘。”
看着状似恭敬的翊坤宫宫人,孟嫣那殷红艳丽的唇角,微微上翘。
今儿,可是场好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