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郑介民继任军统局长。何文束也毫不意外的升任沈阳站副站长,顾及郑介民的面子,文强将徐宗天的行动队划归何文束领导,而情报科、电讯科和总务科仍牢牢握在他自己手中。
就在何文束上任第二天正午,一声枪响打破了平静。
枪声来自兰州路上的宫古饭店,现场除了柜台上的一个青花瓷瓶被打碎外,没有人员伤亡。
何文束、徐宗天带人赶到时,一个上嘴唇留着一小撮卫生胡的日本人正骂骂咧咧被几名警察驾到警车上,和叫嚷声相比,裤裆中间洇湿的一片似乎更能说明他的真正胆量。
何文束捡起地上的弹壳,仔细端详,弹匣已有些斑驳,细长的枪膛还微微发烫。
“毛瑟枪?”
“掌柜的呢?问问怎么回事。”
徐宗天将掌柜带到何文束面前,小老头被吓得哆里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长官,不...不关我的事啊!是龙...龙二干的,而且打的还是个日本人。您说,我就一个做小买卖的,我敢得罪谁啊。”
“日本人?这个龙二又是谁?”何文束似乎来了兴趣。
“哦,何副站长,龙二是在理会的帮主,在奉天一带有点势力,但平时做事还算规矩。”
“另外,这个宫古饭店以前是日本特派员办事处,光复后被人盘下,不过也有传言说背后的老板是个日本人。”
听着徐宗天如数家珍的介绍,何文束若有所思,这是他就任副站长后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办好了就能在沈阳站住脚,办不好不但难以立威,还会丢了郑介民的脸。他沉了沉心,“走,去会会他。”
沈阳警察局监房,一个日本人正抓着铁栏杆,满嘴“出してくれ”(日语:放我出去)的叫嚷着。隔壁号子里的龙二则翘着二郎腿,盘着核桃,优哉游哉的躺在摇椅上。旁边的木椅上甚至摆了一盏盖碗茶,不时拿起盖子轻轻刮几下,那叫一个滋润。
光复后,由于国民党政权专业人才有限,东北警察系统留用的多是伪满时期的警务人员,而旧警察与在理会等地方帮派勾连已久,拿钱捞人如家常便饭。对帮主龙二来说,羁押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况且,开枪打日本人,纯粹就是看不顺眼,吓唬吓唬。龙二相信,到不了晚上,自己就能大摇大摆的走出警察局。却没料到,这次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吱呀一声,监房的铁门被狱警打开。龙二嘴角露出一撇得意的微笑,随口吐掉粘在牙上的茶叶,慢悠悠的从摇椅上起了身,刚要迈出门口,一只脚便踏进了何文束斜长如鬼魅的阴影中。
在何文束魁梧的身型下,龙二显得有些矮矬矬,他仰头盯着这张冷面,却没有丝毫惧色。
“为什么开枪?”空旷幽深的监房,让何文束的声音荡起回音。
“哼,看不顺眼。”龙二重新躺到了摇椅上。
“我在帮时,我老头子跟我说过:做人有三碗面最难吃,人面、场面、情面。日本人走了,但日本还在。你若服软认罪,在这住上一半月,我保你这帮主的位子还能坐下去。面子,我给足你。”
“呵,南边来的?可惜啊,青帮再大也横不到老子头上。这儿,是东北。”
盯着龙二瞪圆的眼珠,何文束没再说什么,转身关上牢门,只留下一句“这么爱喝茶,就一直在这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