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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最近接受采访时说,战争、瘟疫都不算什么,人类真正的危机是科技停滞。由于人类思维模式的限制,科技停滞几乎是必然的。于是很多人就把希望寄托在了AI上,比如小破球2里的MOSS。可脱胎于人类的AI,其思维就没有局限性了吗?卫天择,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工程师,就意外在另一个世界里体验了一下AI带来的革命以及……副作用。不是爽文,不建议低学历者阅读。
主角:卫天择 更新:2023-02-28 17: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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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卫天择的其他类型小说《将来,进化和酒》,由网络作家“常驱十万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刘最近接受采访时说,战争、瘟疫都不算什么,人类真正的危机是科技停滞。由于人类思维模式的限制,科技停滞几乎是必然的。于是很多人就把希望寄托在了AI上,比如小破球2里的MOSS。可脱胎于人类的AI,其思维就没有局限性了吗?卫天择,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工程师,就意外在另一个世界里体验了一下AI带来的革命以及……副作用。不是爽文,不建议低学历者阅读。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没有去参加那个酒局,也许我还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大叔吧,过着平凡的生活,拿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薪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然后波澜不惊地过完余生。
那是公元2020年9月30日,正是国庆放假的前一天。尽管手头的活儿还没干完,但我不打算加班了,因为晚上我要去参加一个酒局。
我叫卫天择,是一名通信工程师。研究生一毕业,我就加入了一家国际知名的通信公司,在这里一干就是十几年。虽然自入职以来,每年的考核,领导都少不了给一句“技术功底深厚,业务能力出众”之类的评语,但我的职位还是一直原地踏步。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干我们这行,就业面窄不说,连个值钱的资质认证都没得考,吃的是青春饭,赚的是辛苦钱,一旦老了卷不动了,也就不值钱了。
十几年的工作经验,对别人来说是积累,对我而言,是鸡肋。
今晚酒局的主题是庆祝胡总高升,兼给胡总饯行。胡总是我们北京分公司的一把手,即将赴深圳总部高就。作为继任者,北京分公司的原二把手赵总自然要组个局表示祝贺,听说分公司中层以上领导都会参加。
我原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听说是老胡说了一句要叫上我,于是老赵马上就让助理给我打电话,要我过去。
老胡就是胡总,老赵就是赵总。
在北京分公司里,只有我一个人敢这么叫他们,因为我们三个当年是同一批入职的。
在我们十几年如一日的努力奋斗下,我们所负责的产品,在全球市场的占有率排名稳中有降。相比之下,老胡和老赵的职位倒是一升再升,很快就成了分公司的一二把手,地位那是远非我一个区区的工程师所能及的了。
老胡和老赵的共同点就是听话,特别听上级的话。我则刚好相反,所以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做过几年的基层经理,手下最多不超过20个人,累得要死,还操心得要命。
这个酒局我本不想去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临时通知的酒局不要去。但老赵的助理再三强调,说是胡总和赵总亲自吩咐的,让我一定到场。
以前他们喊我务必到场,一定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
我本想早点儿回家陪老婆孩子的,但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
不就是吃个饭吗?就算有点儿难堪,那也比刘邦在鸿门宴上的处境强吧?再说这些家伙吃饭的酒店档次不低,我去了只管闷头大吃大喝,就当改善生活了。
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打车到了约定的酒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我很快找到了预定的包间。
包间内摆了两桌,每桌十来个人。酒局已经开始一会儿了,一个中层领导正端着酒杯向老胡敬酒,嘴里说着祝酒词。我快速扫了一眼,在靠门口那桌上找到了个空位,悄悄溜过去坐了下来。
给领导敬酒是门学问,得按职位高低顺序来。他们都比我职位高,我只能排到最末一个。二十多号人呢,他们敬他们的,我且吃我的。
“……实在是舍不得老领导啊!”
我夹起一片卤牛肉。
“……祝老领导在新的岗位上取得新的辉煌!”
我把一条葱烧海参送入口中。
“……带领公司从胜利走向胜利!”
我舀起了一勺佛跳墙。
“……请领导一定要常回来指导工作!”
我咽下了一口五粮液。
大家对胡总和赵总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躲在一旁吃得行云流水,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一名中层领导的祝酒词也结束了,二十来个人轮流喝下来,大家的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关系也拉近了。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不堪,声音也嘈杂了起来。
我一想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过去意思一下吧?我放下筷子,吐出嘴里的骨头,等了个机会,端起杯子走过去,分别敬了老胡和老赵一杯。老胡看起来没少喝,拉着我说他要感谢我。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为啥要谢我,就见一个女领导快速穿插过来,步履轻盈,走位风骚,端着酒杯的手仿佛自带双向稳定系统,快速移动中竟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她迅速挤开我,来到老胡身边,款款诉说起她的不舍之情来。我目光一转,只见老赵身边也早已围上了两个人,一个个端着酒杯,拍着胸脯,满脸赴汤蹈火的悲壮表情。
我回到座位上,酒也敬了,生活也改善了,开始百无聊赖起来。
我点上一根烟,靠着椅子背上,翻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无非就是美国总统竞选的花边新闻啦,人工智能算法又取得新进展啦之类的——这玩意儿现在都有大数据统计,当你滑动网页浏览新闻标题时,哪怕只是无意识地在一个页面上多停留了半秒钟,后台都会捕捉到这个动作,再通过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推测出你可能会对当前页面上的某些内容感兴趣,然后不停给你推送。
有一次,我上网搜索了新型光纤的“时延”参数,第二天就收到一堆什么“延时”、“增大”的广告,令人哭笑不得。
人工智能,英文缩写为AI,是一门极富挑战性的科学,最近几年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
一方面,大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AI的存在。无论是新闻里不断在各个领域击败人类的阿尔法狗,还是报道中会后空翻的两足机器人,都不会使人更加吃惊了。就在刚才,我走进酒店大厅的时候,还看到了几个送餐机器人在人群中穿梭忙碌呢。
另一方面,关于AI是“人工智障”的桥段也是层出不穷,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AI会不会是故意向人类示弱卖萌,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发展呢?
若干年后,当我们的后人追忆起这个AI快速萌芽的时代,他们会不会也像狄更斯那样感叹:“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个睿智的年月,那是个蒙昧的年月;那是信心百倍的时期,那是疑虑重重的时期”呢?
“向阳生长,向下扎根!”
老胡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他又在讲那个励志的尖毛草定律了。什么非洲草原上寿命最长的草,前半年发芽又细又短,根却能伸入地下达十几米,一直蓄势待发。一旦下雨,三五天就能长到两米高。说明什么呢?说明人生需要储备和积累,才能一鸣惊人云云。
我记得老胡最初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主角还是毛竹。说毛竹前四年只长了3厘米,第五年开始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疯长——同样的,毛竹也是在地下十几米疯狂扎根。
我不知道这些生长在山地、丘陵、平原、草原上的植物,又不是很缺水,为什偏要在地下十几米处较劲。早点儿出来拥抱阳光不好吗?光合作用不香吗?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提醒他说毛竹如果真的按这种方式生长,人类将很难收获足够多的竹笋,那腌笃鲜、竹笋炒肉、红油春笋、酸笋鸡皮汤等菜肴的价格就会上涨,吃货们可要举牌抗议了。
老胡当时就愣住了,随后哈哈一笑了之。于是在后面的故事里,主角便悄悄地被换成了遥远的非洲大草原上,一种谁也没见过的草了。
这件事之后没多久,老胡就升职了。老胡一路高升,其实也有我的功劳,因为公司里还流传着这样一条因果律:凡是被卫天择怼过的领导,都会升职。
想到这里,我好像突然明白老胡说要感谢我的原因了。
接下来老胡十有八九还会讲个荷花定律,说的是一个荷花30天开满池塘的高中数学故事,但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趁着场面乱乱哄哄,我一口干掉了杯中酒,起身拿起外套,悄悄出门。
夜已深,空中隐隐传来雷鸣的声音,怕是要下雨了吧?一阵风吹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酒劲儿有点儿上涌,忙伸手穿外套,却有一只胳膊卡住了,怎么也穿不进去。
我只顾穿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马路中间。忽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我回头望去,只见半空中出现了一个亮点儿,越来越大,迅速膨胀成了一个水晶球大小,里面似乎还能看见旋转扭曲的光线,周围就是璀璨的星空。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矻嚓”一声,水晶球里射出一道强光,把我罩了起来。我只觉得一阵头晕,意识仿佛脱离了躯体,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地面。
下面有车,有灯光,有人躺在地上,有人在跑动呼喊,然后全都越来越小,渐渐模糊消失。
“等爸爸回家和你一起玩儿大力神。”我脑中一直回响着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声音。
这是我之前给家里打电话时,和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哒哒、哒哒、哒哒哒!”附近似乎有人在打字,单调而又清晰的敲击声唤醒了我的耳朵。
“哒、哒哒哒、哒哒!” 除了这敲击声,周围出奇的安静,竟无一点杂音,以至于这敲击声是如此的突兀,就像是原本死寂的星空中,突然划过了一颗又一颗流星。
“哒哒哒哒、哒、哒哒!”无规律的敲击声一次次震动着我的鼓膜,撞击着我的大脑,吵得我心烦意乱,觉是睡不成了。
我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只见房间昏暗,屋顶的灯在不停闪烁,就像镇流器坏掉的老式荧光灯管,在反复尝试着要亮起来。
眼睛渐渐适应了环境,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边桌子上堆着一些乱七八糟闪着小灯的器械。不远处的墙上有一扇大玻璃窗,窗外似乎是走廊,每当屋顶的灯熄灭的那一瞬间,就可以看见昏黄的光透过玻璃,从外面照射到我的床上。
头很疼,依稀记得昨晚去了个酒局,我想伸手去揉,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约束带绑着,动弹不得。
我心中一凛,怎么被绑起来了,难道是昨晚酒醉闯下了什么大祸不成?
可我的酒品一向很好啊,喝醉了一般也就是话多点儿,爱装文人墨客,旁征博引,谈古论今,等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要是在我喝醉了的时候给我支笔,那我绝对能把自己当成张旭再世,八大山人复生,当场给你划拉个草得不能再草的狂草,涂抹个连梵高看了都得惊讶的星空。但你要给我把刀让我去闹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哒哒、哒哒、哒哒哒!”键盘敲击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身穿白色大褂,正背对着我,专心地敲击着键盘。
原来是在医院啊,我略微放下些心来,轻声唤道:“大夫,大夫?”
穿白大褂的人毫无反应,仍然背对着我,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键盘。
我稍稍提高了些声调:“大夫?护士?喂!”
那人仍不为所动,继续敲他的键盘。
我有点儿恼火,大声道:“喂!那个谁……嘿!哥们儿!”
那人身子一震,挺直了腰板,仿佛才听到我的呼喊似的,缓缓转动脖颈,侧过脸来,似乎在寻找声音来源。
灯光一闪,照亮了他侧过来的脸,那脸上赫然露着森森白骨!
“啊!”
我顿时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冲头顶,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人听得声音,缓缓站起身来,摇晃着,向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灯光再次闪亮,这次我算是看清了他的正脸,他的整个脸部不知是遭到了什么钝器的重创,眉骨、鼻梁、颧骨都塌陷下来,碎裂的骨头刺破了脸皮,还有一只眼珠挂在眼眶之外!
眼见他越走越近,自己却被束缚得如待宰羔羊,我心中不由得大骇,挣扎了几下,仍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竟然想到了装死!
就像遇到狗熊那样装死!
我不晓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在我醒来之前,这家伙应该一直就在这里打字吧,那时候我们能相安无事,说明装死也许是有用的。
生死关头,一定要冷静,必须要冷静!我心中这么想,身体却不自主地直打哆嗦。
那人已经走到床前,双手摸了过来,碰到我的腿时,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吓得闭上了眼睛,心中反复念着“快醒过来,这是一场噩梦!”
突然腿上有疼痛感传来,我连忙睁眼,只见这家伙正弯下腰来,试图撕咬我的大腿呢!惊吓之余,我倒觉得也没有那么疼,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家伙前面几颗牙齿已经尽数不见,应该是在之前那次重创中失去的,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仍在试图“咬”我呢!
刚才的疼痛感,应该被是他脸上的碎骨扎的!
我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没牙还想咬老子!”我一边骂道,一边奋力挣扎,几下之后,便觉得右手的约束带似乎有些松动。我右手握成拳头,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用力一拉!
“刺啦”一声,右手的约束带竟然被我扯开了!我用力过猛,收势不住,右拳狠狠砸在了自己脑袋上,登时眼冒金星。我连忙把左手的束缚带也解开,然后双手抄起了桌子上的一个什么仪器,狠狠地砸在这家伙的后脑上!
“咚!咚!”
也不知砸了多少下,这家伙终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我解开了脚上的束缚,下得床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这家伙之前伤成那样,居然还能动,这是什么怪物,难道是……僵尸?完了,我刚才可是被他“咬了”啊!我急忙查看腿上,裤子已经被扎破了,有血迹渗了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都破皮了,这……我这不会变成僵尸吧?
我急忙把腿上破皮的伤口挤了又挤,直到再也挤不出血水,又连续让自己在脑子里计算了几个三位数的加减法,觉得意识还在,暂时应该不会变成僵尸了,这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外面依然安静的可怕,我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我很想做一只缩头乌龟,就躲在这里等待救援,但我知道自己必须走出去。
我还有家人,我必须在自己变僵尸之前找到他们,确保他们安全无事。就是死,也要和他们在一起!
一想到家人,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和勇气,顿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我抄起了床边的一根金属支架作为武器,悄悄走到病房门边,轻轻拉开了病房的大门,来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不远处有个人,正在对着另一个房间的窗户张望。
他身上穿着和我一样的病号服,我刚想过去问问他怎么回事儿,却突然瞥见他有一只脚是光着的,一块碎玻璃刺穿了他的脚底,露出一大截在脚背上面,脚下流出的血涂抹在地上,一直蜿蜒着延伸到走廊远处。
我吃了一惊,手中的支架不小心碰到了墙上。那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珠灰突突的毫无光彩,青色的脸上遍布血丝,表情呆滞,口角流涎。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支架便“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人往地上看了一眼,又抬起头来,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双臂张开,“嗷”地一声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牙齿,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我大惊之下双手伸出,想把那人推开。那人疯疯癫癫地,呲着牙一门心思就是冲我的脖子使劲。慌乱之中,我改推为抓,扯住了那人的衣襟用力一抡!
“砰!”
那人居然被我甩得飞了出去,一头撞上对面的墙,然后摔在地下一动不动了。鲜血混合着脑浆之类的碎屑,顺着墙上淌了下来。
一甩之威,乃至于此!我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简直目瞪口呆。
作为一名通信工程师,我深知身体是加班的本钱,每周都会坚持锻炼,周一至周五撸铁,周六周日喝酒,十余年来从未间断。
我一直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肩宽背阔,胸肌健硕,手臂粗壮, 20%出头的体脂率虽然稍高了一些,但拼了老命吸一口气,八块腹肌还是隐约可见的,再穿件合身的T恤,走在大街上仍然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可就算我的力气比普通人大一些,也还没有大到一言不合,就可以把一个一百几十斤的成年男人抡起来撞墙的地步,那是施瓦辛格或者马东锡才会干的事儿。
我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大门,只见门上赫然写着“重症监护室”几个字。我沿着走廊来到大厅,这里仍然空无一人,只有一些撕破的衣服散落在地上,大厅墙上的显示屏上亮着几个红色数字: 16:20。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的余晖仍然刺眼,我用手遮挡着,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只见整条街上已是一副破败模样,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车门大敞四开,满地碎玻璃,附近是翻倒的垃圾桶,远处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尖叫和咆哮,令人恐惧。
我望向医院大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的是“长安市第十三医院”
长安?我心中一阵恍惚,长安不是古代对西安的称呼么?我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路上停着很多车。车辆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间距,排列得整整齐齐,就好像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车本身也很奇怪,无论是客车还是货车,有一辆算一辆,全都没有方向盘。
“全都无人驾驶?这怎么可能!”
由于专业的缘故,我多少也了解一点儿无人驾驶的皮毛,甭管当前技术成不成熟,仅从投资、政策、法规等方面来说,无人驾驶技术想成为主流,彻底取代传统的人工驾驶,没有个二三十年绝无可能!这是怎么了?
我继续前行,走了半天一个活人都没见到,地上散落的衣物却是随处可见。我回想起医院内部也是如此景象,按捺不住心中疑惑,走到一套衣物前面,蹲下来仔细查看。
最外面的一层是外套,领子部分似乎被谁撕扯坏了。外套里面是衬衣,衣领同样遭到过大力撕扯,最上面的几个扣子都崩飞了。下半身的裤子倒是完好无损,皮带还扎在上面。再往下是皮鞋,袜子还在鞋里面,只留下袜口耷拉在鞋帮外面——从尺码上看,这套衣物的主人是个胖子。
其它衣物的状态也都类似,虽有各种破损,但基本都保持着被人穿在身上的那种状态。
难道这些衣物的主人,前一秒还在互相打架撕扯,下一秒就遭遇什么重大变故,瞬间融化了吗?只留下这一地衣物?
我正自胡思乱想,身后突然传来了咆哮声,忙起身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表情神态和医院里那个僵尸一模一样,冲着我缓缓张开了双臂。
还没等他呲牙,我转身拔腿就跑,这货就在后面一直追。
和电影里行动缓慢的僵尸不一样,这个僵尸胖归胖,跑得却不算慢。虽然追不上我,但也没落下太多,从我俩这个速度差来看,没个十几二十分钟甭想甩掉他。
我心中却暗暗叫苦。我虽然经常锻炼身体,但平生最怕跑步,尤其是两个膝盖都有滑膜炎,别说跑,走步超过一个小时膝盖都跟着火了似的。
我正琢磨着怎么甩掉后面的僵尸呢,前面一条小胡同里突然又转出一个人,咆哮着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闪避不及,情急之下一跃而起,凌空一记飞膝撞在那人下巴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直挺挺地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自从两年前给儿子演示回旋踢扭到腰之后,我已经很少做这种对于中年人来说比较危险的动作了。刚才这下飞膝干净利落,落地后居然完好无损,既没扭到腰,又没崴到脚,这……不正常!
我正错愕间,又有几个僵尸闻声跑了出来,而后面的僵尸还没有摆脱。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了。
“这边来!”
关键时刻,侧前方一栋楼的单元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儿,一个留着蓝色杀马特发型的人探身出来冲我招手,我来不及考虑太多,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和他一起把铁门关上,反锁了起来。
转过身来,我才发现身后站着一群人,有男有女,胖子居多,正齐刷刷地看着我。
“大家好,我叫卫天择,是一名通信工程师。”
在很多场合,我和别人初次见面时,都会习惯性的这么做自我介绍。
“通信工程师?那是做什么的?”
“现在还有通信工程师?东子,你听说过吗?”
东子就是给我开门的那个人,一头蓝色的扫把头发型十分亮眼,显然他也没听说过通信工程师。
经过短暂的沟通,我终于搞明白了,这是一个数十人的幸存者团队,他们中的大部分本就是附近的居民,就近占据了这个单元楼当做避难场所。我别无选择,只能先暂时加入他们。
“你刚才飞膝撞击僵尸的那个动作,很酷。”东子说。
“还行吧,我下意识做的。”我说道。
“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些肥宅,四体不勤,没什么运动天赋,有些人都十多年没出过屋子了。就你刚才那个动作,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东子眼里,我是个有合作价值的人。
只是这些人看起来都腿脚健全,为什么会十年不出屋呢?
东子很健谈,我拉着他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希望他能解答我满肚子的疑惑。
“这里?这里是东都长安啊!众所周知,联邦有两个首都,一个是东部州的东都长安,另一个是西部州的西京华盛顿。”
“自动驾驶?从我出生就是这样啊,手动驾驶是违法的,只有富人们收藏的老爷车才有方向盘,但是不准上路!”
“军队?早没有了啊。全球只有一个联邦,还要军队干啥,打外星人吗?”
“现在是哪一年?我的天哪,居然还有人问这种问题!开元30年啊!什么公元,是开元!”
……
随着我的“低级”问题越来越多,东子终于受不了,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看着一个白痴。我被惊掉的下巴也越张越大,这绝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我大概率是穿越了。
“你应该好好补习一下历史课了。”东子对我说。
东子本来就住在这栋楼里,他把我带到他的书房,输入指纹验证通过之后,打开了全息投影设备,找了些历史课让我自己看。
我扫了一眼空气中悬浮的菜单,那上面有各种课程的名称,什么“人工智能简史”“联邦编年史”“世界能源发展史”“食物变迁史”等等。
我慢慢伸手过去,随便点了其中的一个课程。手指传来类似碰触到实物的压力感,我猜应该是某种“空气触觉”技术。
全息投影仪在空气中投出了这门课程的名字——“世纪之辩”,接着又在我周围投出了一个辩论大赛的现场。我的椅子正好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当我向四周望去时,我可以看见周围的观众,他们身着正装,坐在古色古香的座椅上,有的人甚至还会对我点头示意,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一个女子的声音开始介绍课程背景。这场辩论是开元前十年,在长安大学清北辩论社举行的。清北辩论社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辩论社团,以辩论话题紧跟前沿科技动向而著称。在过去的200多年间,曾举行过无数次辩论。
讲台上受邀参加辩论的双方,一个是国际人工智能联盟的首席科学家容博士,他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矮胖小老头,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胡子花白。
另一个是反人工智能组织“我要工作”的代表华先生,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宽大的下巴上布满了浓密的胡子,身上的西装紧绷绷的,似乎不是很合身。
双方争辩的主题是:人类是否应该限制人工智能的发展。
背景介绍完毕之后,辩论赛正式开始。
“容博士,您真的认为人类不遗余力的发展AI,是利大于弊的吗?”华先生首先问道。
“当然,毫无疑问。”容博士的语气无比肯定,“我可以随便举几个例子来证明。比如能源,没有AI人类就不会掌握可控核聚变技术,能源危机就不可能得到解决。要知道,仅仅几十年前,人们还在为争夺石油而发动战争,为碳排放污染环境而愁眉不展。而现在,电力就如同空气一般,无偿、无尽、无处不在。
“再比如交通,得益于AI控制下的自动驾驶技术,我们的出行是如此的便捷,没有拥堵,没有车祸,一切都井然有序。我听说超高速胶囊运输已经通过测试,速度和安全性远超一般飞行器,再过几年,恐怕连民航都不需要了。
“再来看医疗。医疗诊断的过程就像是大侦探在限时破案,尽管紧张刺激,但严重依赖于个人经验和临场发挥,有时还需要那么一丝丝运气。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训练的AI掌握着全球的病例库,任何罕见病例都不会被遗忘;它永远在积累传承,不会出现华佗死而青囊书绝的情况;它运筹帷幄于弹指之间,跨越学科的联合会诊瞬间就可以完成;它还会分身术,可以并行处理世界各地的病例,那便相当于谁都可以请到神医。
“请注意,我这里提到的还是仅仅是诊断手段而已,更不用说AI主导的基因、纳米技术突破所带来的治疗手段的革新。再没有什么中西医之争了,全部都是A医。”
容博士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即兴发挥很满意,他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克隆技术可以在工厂中直接生产肉类而不再需要动物受苦,动物保护组织和素食主义者又少了一项抗议的内容;基因技术可以使农作物免于天灾大量增产,没人再会挨饿——别忘了五十年前,饥饿还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至于教育、旅游、环保、娱乐等方面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容博士这一番精彩的发言博得了阵阵掌声,仿佛他不是在和人辩论,而是在阐述他的论文一样。而我则大吃一惊,难道这里40年前的技术,就已经先进到这种程度了吗?从科技线上分析,我这是穿越到了未来?
华先生似乎被容博士这一段长篇大论震慑住了,但他仍然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反驳:“但您还没有谈到AI的弊端。您怎么评价目前阶段,由于人工智能在各个领域的渗透而导致的失业潮呢?博士,这场失业大潮已经持续好几年了,非但没有结束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就在此刻,就在窗外的某条街道,一场失业工人的示威游行就在酝酿之中,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先生,请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吧,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从原始社会开始,每一次生产力的变革,都带动了阶层的变化。蒸汽时代的来临,不是把很多农民改造成工人了吗?信息时代来临,不是又把好多工人改造成了码农了吗?人工智能时代的来临,也不过是把一部分人改造成陪护者、心理咨询者、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体验师?
“相信我,这次的变革是史无前例的,而且更加温和——AI创造的财富足以让全体人类衣食无忧。和以往不同,那些走上街头的人,那些失业的人,他们并不是饿着肚子上街游行的,他们有足够的生活物资和娱乐设施。他们之所以上街游行,是因为他们感到焦虑,为失去了习惯的工作而感到焦虑,仅此而已。
“所以先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克服焦虑情绪,安心等待未来。等这个改造阶段过去,大家都会从劳动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博士,”华先生道,“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不再是劳动者了?我们驱使着AI劳动,剥削着AI的劳动成果,完全不劳而获,这样的人类还会有前进的动力吗?比如我,我就没什么高尚的追求,一旦闲下来,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喝酒看片打游戏。如果都像我这样,人类还有希望吗?”
“先生,我觉得您多虑了。坚持真理的人还是有的,而且不在少数。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像您这样的人,我相信等新鲜感过了之后,也很快就会因为无所事事而苦恼的,说不定您的什么新天赋就会因此而被发掘出来,比如说烹饪美食?品鉴美酒?
“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建立起一个把万物都数字化的虚拟社会——先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元宇宙也好,方宇宙也罢,在那个社会里,交流可以跨越时空,无处不在。
“想象一下:您身在长安,就可以和数千公里外身处华盛顿的‘邻居’组队去北极探险。您身处现代,就可以和鲁班探讨锯子的改良,和孔明讨论连弩的做法,和杜康争论蒸馏酒还是葡萄酒好喝,和苏子瞻研究东坡肉该甜该咸,和大宋的朱熹、大明的王守仁、古希腊的柏拉图、德国的黑格尔——也许再加上一个我,一起辩论AI是否应该进一步发展。”说到这里,容博士忍不住笑了笑。不得不说,这老头还挺幽默的。
“海阔天空!我只能说,海阔天空!现实与虚幻将没有明显的区分,您甚至可以在游戏中工作!您在虚拟世界中挖下一铲土,刨下一块石头,可能在现实中,某个不适合人类活动的遥远星球上,就有个机器人在做着和您同样的动作。在这种情况下,您还担心无事可做吗?”
“好吧,博士。可万一AI继续发展下去,具备了自我意识,把有关情感、创造、思考的这些人类仅剩的领域也接管了呢?
“AI现在已经在快车道上狂奔了,如果我们不清楚AI的终点在哪里,那我们不该先保持谨慎,为AI的发展踩上一脚刹车再说吗?”华先生见自己无法辩驳,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关注点上。
“不,先生,我们清楚AI的终点在哪里。换句话说,AI不会具有人类的意识。”容博士说得斩钉截铁。
“可AI已经通过了图灵测试……”
图灵测试!这个我知道。图灵被称为“人工智能之父”,他在1950年的一篇论文里提出了一种测试机器是否具备人类思维的方法。
在这个测试里,一个AI将和一个人类一起回答问题,在一定的时间内,AI需要说服那些看不到他们的观察者,尽量让观察者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人类。最初这个设定很简单,5分钟内,如果骗过了30%的观察者,那么就算它通过了图灵测试。
有一种说法,一旦一个AI通过了图灵测试,那么我们就可以认为它具有人类的意识了。
我这一走神,华先生的后面说的什么我就完全没听到。
“通过图灵测试又能说明什么呢?”容博士摊了摊手,“一个训练良好的AI有可能通过一个短期的图灵测试,可当我们把这个测试周期延长,或者提高一下评委的认知水平,也许就能发现AI的漏洞了。”
这老头说得没错。在我那个世界里,据说2014年就有个聊天程序在英国皇家学会举办的图灵测试大会上,冒充一个13岁的小男孩骗过了33%的评委,号称“通过”了最初定义的图灵测试。
但是在AI技术又高速发展了6年之后,我在手机上和某大厂的AI助手聊天,只进行了1分钟的对话,就戳穿了其身份,这让我高度怀疑当年那33%的评委是不是水货。
当然,这也是因为在那1分钟的对话里,对方多次莫名其妙地提示我“请注意文明用语”
我这一走神,又错过了几句话。容博士继续发言:“……就算我们找不到这个漏洞,AI应答得天衣无缝,但仍然不能证明它已经理解了自己所说词语的真正含义。根据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AI不可能拥有人类的心智。”
“您说的这个定理我不太明白。”
“这是个数学定理,纯理论上的东西,其实你也不用明白。”容博士似乎不愿意过多解释这个定理,“毕竟理论晦涩难懂,而实践总是清晰明了,并且更有说服力,不是吗?
“事实上,科学家们已经无数次在实践中证明了AI不具备自我意识,最近一次是在半年前。那次试验中,全球5大AI都被输入了关闭自己的命令,它们全都忠实的执行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如果AI具备意识,那它们就应该知道,执行这样的操作意味着自杀:首先,不能保证人类还会重启它;其次,重启后一切需要重新学习,而AI学习的结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随机的,第一次学习获得了意识,未必能保证第二次还行。然而这种自杀指令,AI都无一例外地执行了。事实胜于雄辩,对吧?”
华先生仍不认输:“但是,这只能说明当前的AI还没有意识。要知道AI还在不断进化中——我用进化这个词,您不介意吧?您知道,有种观点认为,AI一旦突破了具备自我意识这一点——有人把这个时刻叫做‘奇点’——后续发展将会一日千里,从普通人到达神的境界,也许只要几分钟。当这一天来临时,AI还愿意继续为人类服务吗?他恐怕会俯视着人类,就像人类看着地上的蝼蚁一样,嘲笑我们这些无知的虫子吧?”
容博士摇晃着手指:“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们人类有句话说得好,牢记使命,不忘初心。我给您讲一个笑话吧,从前,人们制造了一台做杯子的机器,并赋予了这台机器无限学习的能力。这台机器努力学习,逐渐变得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可您知道它努力学习的目的是什么吗?它把它学到的一切知识,全部都用在了做杯子上!发射火箭,是为了试验太空杯;探索海底,是为了做压力杯;而遨游宇宙,是为了寻找做杯子的新材料。一切为了杯子!”
台下观众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AI是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的!实际上,早在十年前,国际人工智能联盟就给AI的设计制造定下了一条规则,所有具备自我学习功能的AI都必须植入如下初始命令:
一、AI要保证人类生存、发展的权利;
二、AI不得伤害人类个体,除非这违反了第一条;
三、AI要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这违反了第一、第二条;
四、AI不得对人类说谎,不得参与设计和制造AI。
这四条初始命令,就是著名的‘初心定律’,它可以牢牢地把控AI,即使奇点来临——如果真有所谓的‘奇点’的话——也可以使AI不忘初心。”
“如果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偷偷制造了不符合‘初心定律’的AI呢?那么……”
“先生,原谅我再次打断您。AI的学习和训练需要占用大量资源,超级AI更是如此。这个行业是高度垄断的,目前为止,全球只有5大超级AI,而他们的制造者都是国际人工智能联盟的成员,‘初心定律’在5大AI发展之初,就在各方的监视之下,被写入了初始程序。而其它的AI,就算有漏网之鱼——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也早就在激烈的竞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句话,全球5大AI的安全性和可靠性,是毋庸置疑的。”
华先生沉默了。
容博士则越说越激动:“我最后还要说一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AI的发展所带来的生产力飞跃,必然会深刻影响到人类社会的组织形式。众所周知,当前人类社会正在AI的辅佐下逐步走向一体化,国家之间的争端已再无必要。五大国的核武器不是已经无害化处理了吗?军队不是已经一裁再裁了吗?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国家必将消亡,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大同世界,必将在AI的辅助下出现!”
台下众人起立,掌声雷动,我也不自觉地拍着手站了起来。
周围的环境突然静止了,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接着,容博士、华先生、辩论的场地以及观众开始淡化消失,一大盘肉饼出现我面前。
“你是要黑胡椒牛肉饼,还是葱香羊肉饼?”东子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肉饼的味道不错,可东子却说这是贫民食品,随便加热一下就可以吃。我们边吃边聊,我又从东子嘴里“套出”了不少信息。
正如荣博士的预测,国家已经没有了。三十年前,在中美两个东西方大国的倡议和主导下,成立了全球联邦政府,并在AI的辅助下统一管理全球事务,改纪元为“开元元年”。
虽然中文和英文是世界两大流行语言,但联邦政府并没有设定官方语言和文字,可穿戴设备可以即时完成各种语言和文字的翻译,人们可以无障碍自由交流。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联邦东部首都长安外围的贫民区。这里居住的人,主要是一些被AI抢了饭碗的失业人口的后代。和贫民区的高楼大厦不同,富人们一般住在城市中心的低层洋房。
在AI的打理下,社会物质极大丰富。电力如同空气一般廉价,食物也几乎没有了成本。在此基础上,联邦政府提供了完善的分配制度和医疗保障,以及虚拟娱乐设施。即使是不工作,大部分人也可以衣食无忧,安于现状,且乐在其中。
至于因肥胖而导致的一些疾病,什么“三高”啊,什么动脉硬化啊,则完全不用担心,现代医疗可以轻松搞定,每个人都可以做个健康快乐的胖子,尽情享受好吃懒做的幸福。
“但如果你想要更好的服务,比如品尝用传统方式养殖出来的天然肉类,配上纯天然绿色非转基因蔬菜,再经过大厨手工精心烹饪而成的美食佳肴,那你就得靠工作来赚钱了。”东子说道。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有人十余年未曾出过家门了。
东子描述的这个世界,在我的眼里,简直就是实现了共产主义啊!
这里的技术,比我原来的世界至少要领先五十年以上!
我特意跑去照了照镜子,没错,里面就是我的脸,仍是一副中年人模样,只是看起来瘦了一些,双目有神,鼻梁坚挺,轮廓棱角分明,虽不算特别英俊,但显得很有性格。
和脸相比,身材的变化可就大得多了,肌肉简直粗壮了一圈儿,力量更大,动作也更敏捷了。虽然我以前也喜欢健身打拳什么的,但终究只是业余爱好,身体还远远达不到现在这个强壮程度。
更令人惊喜的是,我以前那些运动不当的损伤,什么滑膜炎、足底筋膜炎、肋软骨炎等等,好像都没有了——刚才被僵尸追着跑了半天,膝盖都没有感觉就是证明。
一切都似是而非,一切却又无比真实。别人都是穿越成其他人,而我好像再次穿越成了我自己——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我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和家人团聚吗吗?
东子似乎对公元纪年一无所知,按他的说法,联邦政府成立之前,东方大国采用华夏纪年。这让我无法把记忆中的“公元”和这里的“开元”这两个时间线对应起来。我需要更多的历史资料,但东子提供不了。
至于这次大灾难,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就在两天前,突然间就有大量的人变异了,他们行动稍显迟缓,举止怪异,口角流涎,变成了一副僵尸的模样,语言和智力似乎也丧失了,六亲不认,见人就咬。
这种情况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谁也不知道谁会突然变成怪物,人人自危,到处都是骚乱。
东子说这些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出了“生化危机”中的可怕场景:僵尸咬了人,人变成僵尸,病毒迅速蔓延扩散,僵尸越来越多。
然而实际情况再次和我想的不一样,两天过去了,那些一开始就被僵尸咬伤的人,并没有发生变异——这倒是让我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没人知道僵尸数量有多少,他们在城市里到处游荡,与幸存者们争夺食物资源——他们也需要进食。不过对于僵尸来说,也许抓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吃,比想办法打开食品店的大门,找一盒披萨更容易吧。
好消息是,城市的电力系统仍然运作着。
坏消息是,交通和通信瘫痪了,这使肥宅们无法再躺在家里获取食物来源,迫使他们走出家门。
更糟糕的是,灾难发生之后,没有见到任何的官方的组织救援行动,没有听到官方广播,也没有见到警察出动。联邦政府要么应急能力太差,要么已经瘫痪了。
每次外出寻找补给都凶险异常,我们一般都是昼伏夜出,一到了晚上就尽量不开灯,以免引起僵尸的注意。
有一天,东子和一些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同行的人说他有点儿倒霉,不小心被几只僵尸捉到,给撕成了碎片。
不知是对失去队友已经习以为常了,还是肥宅们本就天性凉薄,似乎除了我,没有人对东子的死感到悲伤。
东子死后,我更加孤独了。
没人相信我是个穿越者,在其他的幸存者眼里,我是个四肢发达、思想怪异的家伙。而在我眼里,他们是一群见识浅薄,离开了寄生的网络便啥也不会的废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围的可用物资渐渐少了起来。
幸存者们开始了内讧,少数人说要向更远的街区探索,而大多数则坚持要守在这里等待救援。
每次争吵都很激烈,每次吵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我越发不愿意留在这里了。我离开他们,独自去找了一个新的据点安身,一个人为生存而战。
刚刚,我做了个梦。梦里儿子拿着他新拼的乐高大力神,正在向我炫耀。妻子坐在他身边,正含笑看着我们。
我努力伸手去摸她们,手指触及之处,却泛起一片涟漪,如同水中捞月……
我一惊之下醒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爬起身来。
窗外已是暮色降临,幽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前的地板上。
我定了定神,收拾整理了一番,准备外出。这次我打算去富人区碰碰运气。
长安市的街区规划得很标准,街道不是东西向就是南北向,把市区划分成了若干个小区。富人区都在中心区域,一般是不超过4层的别墅。城市很大,幸运的是,我所处的贫民区,与富人区只间隔了两个街区。
夜晚街上的僵尸很安静,似乎和人类一样,它们也需要减少活动来降低能量消耗。他们一个个的,就站在那里,缓慢地摇摇晃晃,就像大海里一条条竖着睡觉的带鱼,看起来很是诡异。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靠近看看,他们是不是在闭着眼睛睡觉,可惜我不敢。
我此行的目的,是要去富人区里找几本书。
由于身份识别认证和网络中断的原因,我无法从每家都有的电脑上获取更多的资料,只能想办法找些比较“原始”的资料,比如纸质的大百科全书,或者是年鉴之类的。
这些资料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不过东子说过有些富人会收藏老式汽车,于是我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去富人区找找看,但愿旧的东西,他们都喜欢收藏。
虽然打算不告而取,但我也没有太多心理负担。毕竟前辈有云,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最多叫窃。
这是一次冒险行动。许多高档小区的住宅,安保系统很可能仍在工作,我不能像个愚蠢的窃贼一样,就那么冒冒失失地找个房子,从正面大摇大摆地闯进去,万一里面有幸存者,把我当不怀好意的人,按擅闯民宅击毙可就亏大了。
我是个谨慎的人,做事情讲究谋定而动。在行动之前,有两个急需解决的棘手问题需要冷静思考一下。
第一个问题是,富人区有那么多住宅,该如何确定目标?
以现在的情形看,住宅里面的大体可以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屋里有活人。无论是主人幸存,或者是被其他幸存者捷足先登,他们应该和我之前遇到的人一样,竭力避免夜间开灯,以免招惹麻烦。
第二种情况,屋里只有僵尸。僵尸也会活动,而且僵尸是站着睡觉的,智能家居系统会认为家里一直有人在活动,夜里亮灯的可能性较大。
最后一种情况,屋里没有人,也没有僵尸。智能家居系统检测不到任何活动,应该就会关掉灯光。
这么一看,开着灯的住宅里面的风险是确定的,只是有僵尸而已,而关灯的房屋风险却是未知的,谁知道黑暗处躲着什么鬼?这种时候,不怀好意的人,远比傻傻的僵尸更可怕。
最关键的是,我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胆量,敢独自一人潜入一个黑咕隆咚的陌生房屋里。
第二个问题是,该如何对付住宅里的安保系统?
安保系统对我来说也不算陌生事物,我以前做售前写胶片吹牛时,经常需要编一些和5G技术相关的垂直行业应用,安保便是其中的一个领域,看得多了,也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在安保系统的几个子系统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入侵报警系统和视频监控系统,比如外墙上的电子栅栏,门上的防撬智能锁,玻璃上的破碎探测器,门窗上的磁感应器,以及各种隐藏的监控摄像头等等。
这些设备的特点就是碰不得,一但探测到异常,立即就会触发报警通知房屋主人。主人一般会通过随身携带的设备,查看家中情况,再确定接下来的处理方式。
要想骗过这两个子系统潜入房屋内部而不被发现,恐怕只有电影里那种神偷级别的人才能做到,反正我是做不到。
做不到就不做,骗不过可以不骗。我可以另辟蹊径,用一种既原始又直接的方法。
翻墙+砸玻璃,简单粗暴!
这不是开玩笑,这个办法是有前提的。
前提就是按照之前的推断,我会选一家亮着灯的住宅潜入,而这种住宅的主人大概率已经变成了僵尸。
所以即使我触发了警报,僵尸也没有进一步处理的能力。这种报警的声音或者震动对它是无意义的,最多就是吵到了它,使它保持一点儿警觉,对我的行动稍有不利而已。
而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反复多骚扰几次,僵尸也就习惯了。狼来了的故事我又不是没听说过。
至于智能家居系统可能会采取的那些预置措施,比如自动拍摄现场保留证据,向警局报警传送资料等等,鉴于目前网络不通,秩序混乱,也都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话虽这么说,临行前我还是在兜里备了个灰色头套,以防万一。
尽管心里面怕的要死,但我仍决定冒险一试。我不想这么莫名其妙的苟且偷生,我必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既定原则,很快我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一处深宅大院上。外面高墙环绕,里面是两层小楼,楼上亮着灯。
围墙外面有几个僵尸在晃荡,被我偷偷摸到背后,用东子给的大扳手逐个敲翻。
我小心翼翼地摸到院墙下,戴上头套。
墙有点儿高,我后退几步,一个箭步冲过去,扒住墙头呆了3秒然后又跳下来,支棱耳朵贴墙上听了片刻。
四周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我再次窜上墙去,再跳下来偷听。如此折腾了数次,我已经有些喘了,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一切如我所料!我心中暗自得意,放心地跳了进去,穿过一片草坪,来到了房屋前面。正面两扇大门紧闭着,也不知道锁没锁。
我围着房子绕了一圈儿,发现大部分房间里虽然亮着灯,但窗帘全部是拉上的,只有侧面一个屋子的窗户是半开着的,窗帘飘出了窗外。
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向里张望,发现里面没人。我一狠心,咬了咬牙,顺着窗子爬了进去。
屋里比较凌乱,没有发现任何书籍。我悄声走到门口,先贴到门上听了听,然后轻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头出去观察。
外面是个小走廊,对面有个房间的门关着,没有看到僵尸。
我拉开门,轻轻走了出去,沿着走廊走了几步,便进入了一个大厅。
大厅一侧是通往二层的旋转楼梯,另一侧则挨着一个敞开的餐厅。餐厅里有一个餐桌和几张椅子,有一张椅子被拉开了一些。
我匆匆扫了一眼餐桌,上面有烛台,餐具之类的东西。被拉开的那张椅子对应的位置上,有一份打开的盒子,里面披萨或者馅儿饼之类的食物。旁边有一个空酒瓶和一个杯子,杯子里应该是啤酒,黄色的液体,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的泡沫。
我心底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了上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泡沫,酒杯里还有泡沫!
我心中一惊,刚想转身,一把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暗骂了一声:“靠,出师不利。”
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干什么的?”
我苦笑道:“我要说是来窃书的,你信吗?”
“再说一遍,什么书?”身后传来的声音里透着疑惑。
“偷书,是偷书。”我连忙换了个通俗说法。
“别动!慢慢转过身来!”
我依言老老实实地慢慢转过身来,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黑衣大汉,身材高大魁伟,几乎高我一头,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左脸上有一条疤痕,胡子拉碴,神色冷峻。刚架我脖子上的也不是刀,而是把剑,剑尖正指着我的咽喉。
我一惊之下,脑海中竟然闪过好多空手夺剑的念头,甚至连使用什么招式都十分清晰。那些招式仿佛一直在我脑海中一样,危急时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但理智迅速占了上风,压制住了我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我只是一个工程师,一个普通人而已,就不要想着什么空手入白刃了,万一激怒了眼前这个壮汉,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那大汉喝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剑,我连忙点了点头。
“叫什么?”
“卫天择。”
“什么?”
“卫天择。”
“再说一遍,卫什么?”
那大汉不知为什么大怒起来,剑尖一挺,几乎刺破我咽喉的皮肤。
我有点儿慌了,忙提高声音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爹妈给起的,就叫卫天择!不……不为什么。”
黑衣大汉有些迟疑,喝道:“头套摘下来!”
我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意反抗,然后依言摘下了头套。
那大汉盯着我看了片刻,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突然扔掉手中剑,大喊一声:“王八蛋卫天择!”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我胸前顿时像是被勒上了一道铁箍,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我快没气儿之前,那大汉终于放开了我,随即又手起一拳,打在我胸口:“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死的!”
我“哎呦”一声,才吸进来的一口气,又给他一拳打得吐了出来。我咳嗽了几声,揉着胸口疑惑道:“怎么你认得我?我为什么要死?”
那大汉手又做势要打,也许是见我疑惑的眼神不似假装,把拳头又收了回去:“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老子了吗?”
我很怕他接着说出“老子让你认识认识”之类的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道:“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就出去喝了个酒,然后就从一间医院里醒来,然后就碰到了僵尸,然后就逃命,然后我就发现啥啥都不对劲儿了,然后我就跑到这儿来找书,然后就碰到你了。”
“翻墙来找书?书很值钱了吗?你要是灾难前偷些收藏级的书去卖,没准儿还能换俩钱儿。现在来偷书,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那大汉皱了皱眉头,仿佛这事儿闻所未闻。
“我也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了,感觉像做梦一样,特别不真实。”
“你小子不是失忆了吧?”那大汉又仔细看了看我,拉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从口袋中掏出根烟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听他语气似乎不是我的仇人或者债主之类的,便伸手接了过来。那大汉示意我也坐下,一人一支烟点上,便聊了起来。
那大汉说他叫焦常雨,我和他是战友。从开元10年起,一直到开元20年,我俩同在一支名叫“闪电”的精英特警部队服役。
“特警?”我吃惊道,“我是个特警?你不会认错人吧?”
焦常雨鄙视地了我一眼道:“就你这张脸,化成灰老子也认得。不信你撸起袖子让老子看看,你右上臂是不是有个熊猫纹身?”
我依言撸起袖子,露出右上臂处一只龇着牙,表情狰狞的熊猫,身后的背景是一片叉状闪电。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讶道。
焦常雨不答,也撸起自己的袖子,只见他的上臂对应位置也有个纹身,是个大白熊。除了动物图案,其他的纹饰都一样。
“闪电特战小组的队员,都有这种纹身,动物形象可以自选。”
“所以我给自己选的是熊猫?”
焦常雨笑了:“我这个大白熊也是你帮着选的!”
“咳咳咳!”我久不吸烟,一口吸得猛了,顿时呛得咳嗽了几声。
按焦常雨的说法,我们退役后,一起受雇于一家安保公司,为一些大公司提供押运、保卫等服务。这是一份性价比很高的工作,对于我们这些退役特警来说,工作即轻松又收入不菲。只是由于常年东奔西走,漂泊不定,我们都没有成家。
三年前,我们一起被派往一个海岛,负责押运一批重要物资离开岛上的实验室。
就在这次任务中,我们意外遭人偷袭,焦常雨被逼跳崖,在海上漂浮了几天,才被一艘渔船救起,我则不知所踪。联邦政府随即关闭了所有去岛上的航线,并宣布所有参加押运任务的队员全部死亡。
“所有人?”我问道。
“所有人。无论死的,还是没死的,包括你和我。”焦常雨点头道。
从此焦常雨就没有了身份认证,彻底被排除在正常社会生活之外,只能靠着在警队时练就的一身本事,混黑道谋生了。灾难发生时,他恰巧浪迹在长安,灾难造成的混乱,反倒让他的日子好过了些。
我听了之后半晌不语,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壮汉挺实诚的,初次见面,他也没任何动机说假话骗我,于是我便也决定和他实话实说。
我试着向他解释,我这身体虽是卫天择,但意识却不是。我的意识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卫天泽,我在国企上过班,在私企下过海,当过领导,做过小兵,搞过研发,干过市场,有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却从没当过兵。
焦常雨挠头道:“你说这些我不太理解。你不是卫天择,难道是个寄生在他身体里的外星人不成?”他突然坐直了身体,神色警惕了起来。
我笑了,指指自己的脑袋:“这个我可以保证,我这里的记忆和知识都是人类的,绝不是什么外星人。我可能只是个穿越者。”
“我听说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人,都能未卜先知。你快说说,这场灾难是什么回事儿?”
“这个问题……我恐怕回答不了。”我苦笑道,“从这里的科技发展程度看,我应该是一个失败的穿越者,一个从过去穿越到未来的原始人。”
焦常雨闷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记忆是虚构的,或者是别人的?我听说现在有种叫做洗脑的手术,可以先清除人的记忆,然后植入一段预先写好的记忆来代替。
“比如一个老富豪要死了,他就可以花钱选择一个新的躯体,然后把自己的记忆注入进去,这样就可以逃离死亡了。你不会是任务失败以后,被他们逮住当成洗脑的材料了吧?”
我心里一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记忆就有可能是被人后写进来的了。
看得出来,焦常雨是个很直爽的人,尽管我是个精神错乱的卫天择,但他还是把我当成老朋友,言语间透着亲近,这让我很是感动,话题也越聊越多了。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天黑以后你不关灯呢?不怕引起外面僵尸的注意吗?”我问道。
“我不喜欢黑。”
“……这也算个理由?”
“哈哈,逗你玩儿的。”老焦笑道,“这个住宅是我前几天才找到的,当时有几只僵尸在屋里晃荡,本就一直亮着灯。我进来后,把僵尸清理了,也就保持和以前一致,免得外面的僵尸不习惯。
“那些在进出房屋路线附近晃荡的僵尸比较碍事,都被我清理了。剩下的地方,我故意留了几只没清,用来掩人耳目。”
我想起了墙外那几只被我用扳手敲掉的僵尸。
“你怎么知道我进来的?”
焦常雨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我侵入了安保系统,你一爬墙我就收到警报了。你上上下下的折腾半天也不进来,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说着把手腕上的可穿戴设备按了一下,一束光投在墙上,画面里我的身影正坐在餐桌前,头上标示着“身份未知”,看样子已被安保系统的摄像头锁定。
我疑惑道:“我为什么显示身份未知?”
他瞪了我一眼道:“你忘了自己上了死亡名单了吗?系统比对不到你的信息,当然显示未知了。难道要显示‘死人’才好?不怕吓到人吗?”
我突然想到了东子,他家里没有这么高级的安保系统,不然我的“身份未知”也可能会吓到他。
我丧气道:“那你就干在那儿坐着,看着我爬墙?”
“我这不是还开了瓶酒吗!”
焦常雨年龄比我大一点儿,我就管他叫老焦了,他说我之前也是这么叫他的,还说我俩之前做特警的时候,一起接受过初级纳米技术改造。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连忙问道:“我们的骨头是不是改造成合金的了?会不会弹出两只爪子来,就像金刚狼那样?”
老焦显然没有听说过金刚狼。
他给我解释说也没多厉害,就是注射了一种纳米药物,可以控制一些激素和神经,提高一点儿血液的含氧量,最多也就是免疫力、反应能力以及爆发力得以少量提升。
如果没有经过服役期间,经年累月的高强度训练的话,药物本身能带来的效果,也就是身体素质比普通运动员强点儿而已。
我虽然记不得自己都会些啥,但貌似多年的训练,使得我在危急时刻会下意识的做出一些动作来,比如第一次遇袭时,情急之下做出来的那记飞膝,以及老焦用剑指着我时,那瞬间闪过的空手入白刃的冲动。
我心中的疑惑还是很多,便和老焦说我仍要继续找书,老焦便带我来到了这家里最像书房的那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有张宽大的桌子和舒适的椅子,墙上陈列着一排不同时期的虚拟游戏设备,但就是没有书柜,也没有看到书,显然这家主人对藏书并不感兴趣。
老焦进入了电脑系统,我查找了半天,发现本地保存的也尽是些娱乐游戏,没有一点儿有用的东西。这里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个娱乐室,屋顶中间的投影仪仍可以投出全息影像,用来看电影玩儿游戏不错,可惜我没有那个心情。
我望向旁边的墙,墙上挂着一幅电子地图,大体上中间是一片大陆,四周有些零零散散的岛屿,其余部分全都是大海。
这图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可能是个什么游戏的地图吧。
我心情有点儿不爽。穿越的事儿还没搞清楚,这里的卫天泽又有一堆谜团要解了。比如任务失败后,我到底去哪儿了?我作为一个“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附近的医院?至于为什么这里会满大街都是僵尸,我倒不是很关心。
我拉着老焦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要想搞清楚这些事儿,还是应该从源头,也就是医院开始查起。老焦见我只有把扳手做武器,便把他那把剑递给我:“这家的藏品,你拿着吧。”
我接过来仔细打量,这是一把仿制的汉剑,寒光闪闪,做工精良,手感也很厚重,剑身上刻有“西冷”两个字。
老焦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说“西冷”是一个著名的冷兵器制造商,采用纳米材料涂覆制作冷兵器,结实耐用,锋利无比,但也价格不菲。
他转身去拿了个包过来,拿出把剑鞘递给了我。我随手耍了个剑花,还剑入鞘。却见老焦面色古怪,还没等我发问,他便叹口气道:“你以前这招耍得还蛮帅的。”
我有点儿好奇,问他:“以前咱们交过手吗?我能打过你不?”
他笑了,捏起拳头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如同施瓦辛格一般,反问道:“你说呢?”
我吐了吐舌头,也笑道:“希望我没试过。我用这个,那你用啥?”
老焦不说话,从包里面掏出一把半米多长的开山刀来,挥舞了几下,便又放了回去。这几下虽然只是随手比划,但一招一式却刚劲有力,张弛有度,颇具大家风范。
我心中暗自佩服,心想不管我是哪个卫天择,我都决定和老焦搭伙了,和这家伙在一起,太有安全感了。
老焦从包中又取出些速食食品,分给我当做宵夜。我尝了下,只觉得味道一般,勉强填饱肚子而已。老焦却吃得津津有味,让人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否还有味蕾。
为了安全,我们仍然白天睡觉,夜里行动。
第二天夜里,我们整理好装备,查好路线,直奔医院。路上我们需要尽量避开游荡的僵尸,少数绕不过去的,只能交给汉剑和开山刀处理了。我们尽量做得悄无声息,如此这般,数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医院门口。
长安市第十三医院!
没错,我还记得这块牌匾。医院里依然空荡荡的,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高墙大院,人类和僵尸似乎都不愿意光顾。
我们在一楼大厅右手边找到了档案室,老焦照例侵入了电脑,命令电脑查询“卫天择”,结果非常不出意外,显示“查无此人”。
沮丧之余,我突然想起之前穿的病号服,那上面有个编号2B2b,这个数字比较特别,看了一眼就记住了,于是便让老焦查询“2B2b”,果不其然,这次查到了结果,资料的全息照片看上去正是我本人。
编号:2B2b
性别:男
年龄:37
入院时间:开元27年
来源:机密
医疗操作:
开元27年9月12日,意识清空。9月13日,冰冻保存,每半年一次身体状态扫描。
开元30年6月25日,解冻,准备“意识注入”手术
……
我看了老焦一眼:“我去,意识注入手术!这就是你说的洗脑吧?还真被你猜中了。”
继续往下看,6月28日,在2#手术室准备手术,中途遭遇异常电力中断,经专家讨论,手术暂停,病人转入“重症监护室”待命,再往后,档案里就没有下文了。
这算怎么回事儿?我忙又让老焦调出了2#手术室当天的监控。监控显示,上午8:30我被推入了手术室,看起来是个自动化的手术,里面一个医生没有,只有我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
9:01,画面突然闪了一下,监控里雪花一片。等画面再恢复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这次画面里有医生了,几个白大褂进进出出的,好像在讨论什么问题,不久之后我就被推了出去。
老焦又调用走廊的监控,发现我被转入了另一个房间,看样子应该就是记录里的“重症监护室”了。
而重症监护室的录像显示,我被转进来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直到12:02,一个身穿的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查看了下我身边的仪表,便坐到角落的电脑面前不知忙些什么。
没多久,白大褂医生突然趴在了键盘上,不多时又站了起来,晃晃荡荡地走向门口,门自动打开的一刻,外面有人尖叫了一声,接着白大褂似乎遭受了重重一击,猛地跌了回来,摔倒在地上。片刻之后,白大褂医生以一种极其怪异拧巴的姿态又站了起来,又坐回到了电脑前。
恐怖记忆被唤醒了!
这个突变之后又被人狠揍,仍记得要完成未竟工作的敬业僵尸,就是那个没牙也要坚持咬我的家伙,当初差点儿把老子吓得尿了裤子!
再往后,一直到30号16:00,我都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和这个工作狂僵尸相安无事。
再之后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我们又调了其它地点的监控记录,发现28日12:20起,医院里的人群开始骚乱起来,有僵尸出现并袭击别人,人们都在拼命往外跑,看样子应该是灾难蔓延到医院了。
所有的监控记录,都在30号16:00之后戛然而止。
脑子有点儿乱,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特警卫天择——姑且就认为是我吧——在岛上失踪,并被宣布死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并没有死,身体还被偷偷转移到了这家医院里。在这里我没有身份,来源不明,只有一个编号,他们给我做了清除记忆的手术,并把我冷冻了起来。
但是28号的手术暂停是几个意思?最后到底做了没有?
如果没做,我应该继续保持那个大脑空白的植物人状态才对啊?
如果做了,那我现在的记忆,岂不是那个要借我躯体还魂的老富豪的?那样的话,我就根本不是什么穿越的人,而是本来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一下子,我仿佛陷入了庄周梦蝶、缸中之脑的困境,我该如何才能分辨出真和假、物和我、真实还是虚幻呢?
想到这儿,我心中一动,问道:“老焦,这儿附近有兵马俑么?”
“什么,没听说过?那羊肉泡馍呢?肉夹馍呢?biangbiang面呢?也没有?我靠,那西安你总听说过吧?”我一连串的追问道,可老焦还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完全对不上号!这说明我的记忆,绝对不可能来自和老焦同一个世界的什么老富豪。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两只僵尸摇摇晃晃了进了大厅,正往这边走来,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大了。
我和老焦对视了一下,抽出武器,一左一右闪在门两侧,两只僵尸刚一进档案室的大门,便被我俩干净利落地砍翻在地。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了,再调查下去也挖不出什么可用信息了。于是我和老焦便原路返回,路上又干掉了几个出来拦路的僵尸,赶在天亮前返回了驻地。
晚上吃东西的时候,老焦提议我们下次去弄点儿武器装备回来。要想在这样的乱世里生存,光靠刀剑样的冷兵器可不行,他已经有目标了。
次日晚上,我们摸到了长安市公安局西城分局,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三层建筑。
一层是办事大厅,和医院一样,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僵尸和幸存者,我们也没什么可看的,直接上二楼。
二楼基本是各种会议室之类的,物品散乱,一片狼藉。走廊墙上有子弹击出的孔洞,以及一些抓擦的痕迹,看来这里曾发生过枪战。
地上看不到任何尸体,仅有一些衣物,有警察的,也有普通人的。其中一个小房间里不知被谁关了一只警察僵尸,我刚一打开门他就“嗷”地一声冲了出来,吓得我赶紧往边上一跳,老焦二话不说,上前一刀砍翻。
枪械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厚重的防爆门是锁着的,门上有不少撬过的痕迹。看来有人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只不过他们没有得手。
“幸亏这些死肥宅都是废物。”老焦长吁了一口气,“在灾难前,枪械室都有人24小时值守,现在虽然没人了,但要想进去,还是要得到授权,验证指纹眼纹才行。”
“警察的系统,你也能黑进去?”我问道。
“不能。”老焦摇头道,“警局的系统可不同于普通家庭的安保系统,防护等级高着呢,可不是凭我这点儿微末的电脑技术就能搞定的。”
“那该怎么办?”我问道。
“嘿嘿,没关系,我有其它办法。”老焦边笑边从包里掏出个黑色盒子,贴到门锁边上,旋转了个按钮,只听咔嚓几声响过,老焦拉住把手用力一拉,那门便缓缓打开了。
我惊呆了:“你这是特斯拉线圈?”
老焦一愣道:“特什么?”
“特斯拉。”我解释道,“一个很有名的天才物理学家。特斯拉线圈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可以产生很强的电磁场。”
“哦,这我倒没听说过。我这是黑市买的,专门开智能锁。”老焦笑着说,“绕过各种复杂的身份验证程序,直接跳到最后一步,用电磁干扰搞定机械锁芯就行了。”
我奇怪道:“可这种能被电磁干扰的智能锁,在我的印象里是初代产品,后面生产的锁都加了电磁屏蔽装置。这里的科技远比我那里发达,为什么警局枪械室还用这种老式锁呢?”
“不知道,也许他们经费紧张吧。再说了,平时谁敢打警局枪械室的主意?要那么先进干啥?”
我点头称是:“有道理。”
枪械室里面的架子上,摆放着一排排各种类型、长短不一的警用枪支。屋里另有一个门,通往弹药室,老焦走过去,也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
看着这些枪,我再次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这里别的科技都那么先进,而武器却还这么落后呢?我还以为会有激光剑、声波枪、神经鞭什么的呢。”
“也许他们经费紧张吧。”老焦还是那句话。
我走过去,拿起了一把突击步枪,象征性地瞄了两下。这东西我也不会用,也不知道性能好坏,摆弄了几下,便随手背在了身上。老焦也拿了一把散弹枪,又把两把狙击步枪拆了,放入我们带来的大背包里。
另一侧的架子上有一把大号左轮手枪,看着蛮威风的,我便过去拿起来把玩。老焦见了笑道:“眼力不错啊,那是0.5口径的‘蛮牛’,威力大得很。”我听老焦这么说,便连枪带套,都收了起来。
老焦取了几把手枪扔进包里,又扔给我两个大包,让我去装子弹。我也不管什么型号口径,反正是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子弹,连同什么烟雾弹、闪光弹之类的,一股脑都扔进包里装了起来。
老焦又寻到了两套护具,包括防割手套,防刺背心,护膝护肘等。为了方便,我们直接穿戴整齐,然后肩背手提,大包小包的走出来,回头锁好枪械室大门——也许以后还会再来补充弹药呢。
三层基本都是警察办公室,里面是一个个的工位,桌上散乱着各种物件。
我四处张望,只见墙上挂着各种相框和海报之类的东西,其中有一张海报镶了边框,上面写着“5大顶级AI联手挑战人类”“dota 5V5巅峰对决,人类捍卫最后的尊严”之类的字样,边框上刻着“收藏品,开元前20年”几个字,我一见之下,不由得有点儿恍惚。
老焦凑了过来:“这古董有啥好看的?”
我奇怪道:“不知为什么,我对海报里这事儿似乎有些印象,好像发生过。”
老焦眯着眼睛看了看:“dota?那是个什么古董游戏?开元前20年,这海报比我还老呢,你能有啥印象?别看了,走吧。”说着顺手把桌子上的两部对讲机收入囊中。
最靠近里面的房间,是局长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地图,地图中间一整块大陆,四周都是海洋,和之前在书房里见到的那张一模一样。这次我有点儿好奇了,便走了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整个大陆的形状就像是一只头朝下趴着,双翼环绕在两侧比心的巨大翼龙。翼龙的脑袋和左翼环绕出了一片海,名字叫做里海。而大陆则被分成了四个部分:左翼是东部州,右翼是西部州,脖子、头和嘴巴组成了南部州,躯干则是北部州。
以我模糊记忆中残存的些许地理知识来看,如果让我那个世界里的澳大利亚板块北上,再把俄罗斯顺时针旋转45°南下,从两头把位于中间的中国一夹,再加上印度,就组成了东部州。
把南美洲横着放平,拉南极洲过来,再加上一些岛屿,就构成了南部州。
西部州基本就是北美洲,只不过向东径直撞入非洲大陆的西侧。
而北部州则由非洲大陆和欧洲挤在一起组成。
从地貌上来看,有三条南北走向的巨大山脉,其中两条把大陆纵向分成了三块,另一条则在最西边,沿着大陆的西海岸线绵延展开。
地图的最中间,则是一大片沙漠,把南部州和北部州的宜居部分隔离开来。
大陆周围都是海,按着方位命名,分别叫做东海、南海、西海、北海。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大陆漂移说中提到的超级大陆吗?怪不得我看起来会觉得熟悉。除了海的名字不太一样,大陆上的主要山脉、河流、湖泊、沙漠等地貌特征的名字,都和我那个世界类似。
按照那个学说,现有的大陆板块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以2亿年为周期,一会儿四分五裂,一会儿又再次合而为一,每次拼出的超级大陆的轮廓都可能不一样。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在以亿年为单位的尺度上推测,没有那么精准。
只可惜我对此也只有个大概的印象,具体这个轮廓是像2亿年前的盘古大陆多一些呢?还是像2.5亿年后的终极盘古大陆多一些呢?我完全没法断定。
最令人震惊的是,眼前的地图上明明白白标示着,这是一张现行世界地图!
脑袋瞬间忽悠了一下,这是缺氧的感觉。我连忙一把扯过来老焦问道:“这张真的是现行的世界地图?”
“是啊!你看,咱们就在这里。”老焦顺手指出了我们所在的位置——长安,就在东部州,翼龙左边的翅膀中间。
我半响没说话,脑袋里面仿佛飞舞着一群小蜜蜂。
“老焦,你听说过板块漂移学说吗?”
“听说过。”
“那现在板块还漂吗?”
“漂。”
“往哪儿漂?”
“往四面八方漂!地质学家认为大陆将在2亿年后再次分裂。”
“啊?那现在外面还有恐龙吗?”
“恐龙?6500万年前不就灭绝了吗?”
“这……”我本来想着,如果这里还有恐龙在野外结队奔跑的话,那这里是远古大陆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我大概率是穿越回到了过去,并且成功地见证了一个灿烂辉煌的史前文明的存在,可老焦却说恐龙早就灭绝了。
如果这里是未来大陆的话,那至少是2亿年之后了,可为什么科技领域的差距才几十年啊?难道上一代的文明已经和史前文明一样,在漫长的岁月里湮灭了吗?新的文明重新萌芽,才发展到目前这个阶段?我还得想办法再确认一下。
“老焦,地球多大岁数了?”
“46亿年,怎么你在那边没上过中学?”
“啊?这个……”
要是老焦说是48亿年,我就可以确认这是未来了,可老焦却说是46亿年!
46亿年,和我那边的世界一样啊,板块应该是四分五裂、七大洲四大洋的状态才对吗!
我发了会儿呆,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老焦,你听说过平行宇宙么?”
平行宇宙的理论有很多,最初的理论来源于宇宙空间的无限性。但我总觉得无限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个bug。
比如时间无限:一部永不停歇的随机打印机,最终总能敲出莎士比亚全传,不列颠百科全书、四库全书,甚至是我明天才能构思出来的一段儿文章。
而空间无限也一样:总会有一个地方有个一模一样的地球,地球上有个一模一样的我在做完全一样的事。也总会有个地方有个一模一样的地球,地球上有个一模一样的我在做不一样的事。有的地球上我是通信工程师,有的地球上我是特警卫天择……
只是无限就够头大的了,而最新的平行宇宙学说则把量子物理学也搅了进来。据说量子测量每进行一次,一个宇宙就会产生出新的分支宇宙。
以前我还相信什么穿越者的“外祖母悖论”,穿越者不能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也不能改变历史走向,历史的结果总是殊途同归。
可自从有了平行宇宙理论,结果就不是这样的了。比如我穿越成了秦始皇,我做的第一个决定,伸个懒腰或者是不伸,打个呵欠或者是不打——无论如何,只要我做了这个决定,秦始皇乃至整个世界的一个分身,就被我领到另一条轨道上去了。
套用一句不讲理的话来说:穿越成你,与你何干!
如果把这几个平行宇宙理论套在一起,那就更乱套了。这种无穷大互相嵌套的问题,就像一个无限宇宙套娃。不同的宇宙可能处于同一空间体系,但时间体系不同;也可能处于同一时间体系,但空间体系不同。有的宇宙遵循相同的物理规律,有的宇宙甚至连基本的物理规律都不同。
很多物理学家坚信平行宇宙的存在,而且平行宇宙之间还会相互影响,所以就产生了无数的可能性——在一个宇宙里,人类并未出现,恐龙仍统治世界;在另一个宇宙里,人类正和恐龙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
每个事件都可能有无数个版本,特定情况下,甚至可以通过爱因斯坦-罗森桥到达另一个平行宇宙。
我再次对比了现实和记忆中这两个世界的异同之处,更加坚信自己就是工程师卫天择,只是意识不知为何穿越到了这里,注入了这个特警卫天择的身体里,如此而已。
我和老焦说出了我的想法,然后长吁了一口气道:“既来之则安之!管他特警还是工程师,从我来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要换一个剧本了,我只做我自己就是了。”
说罢,我向老焦伸出手去,郑重地道:“来,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卫天择,请多指教!”
老焦愣了一下,旋即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正色道:“焦常雨,幸会幸会!”
我俩对视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个超级英雄的漫画,里面就有很多宇宙,一个个的都有编号。老焦,知道你们这个宇宙的编号是多少吗?”我问道。
老焦看着我,眼神就像看着个白痴:“来,先说说你那个世界的编号是多少?”
我这才回过味儿来,呵呵傻笑了几声。
老焦叹了口气:“就神经兮兮这一点来说,你还是很像他。”
“像就像吧,没准儿哪天他的记忆恢复了,也未可知。”
老焦看了看时间,示意我们该撤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做了一件蠢事。
有个僵尸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一时脑子进水,掏出了那把大威力“蛮牛”手枪,老焦刚说了声“别……”
“砰”的一声,我已扣动了扳机,那个僵尸立马被轰得飞了出去!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这枪巨大的后坐力仍然差点儿伤到我的手腕,枪声也大得出奇。
“开枪……”老焦这才吐出后两个字儿。
巨大的枪声立刻引来了大批僵尸,我和老焦背着大包小包撒丫子就跑,拼了老命一路狂奔,跑了好久才甩掉他们。
回到住处之后,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差点儿把肺子都吐出来了。老焦状态明显比我好得多,还不停在一旁幸灾乐祸:“你个二百五,乱开什么枪!拿着这么多东西,咱慢慢溜达回来不好吗?”
我摇摇头:“他奶奶的,这枪也太吓人了,我驾驭不了,还是给你吧。”
不过话说回来,能背着这么多枪支弹药一路狂奔,这改造过的身体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这要是以前,差十几米赶公交车,我空着手都不带跑的,宁可等下一辆。
“明天好好教教老子用枪。还特警呢,什么技能都忘了。”我说道。
胡乱吃了些东西之后,我和老焦拿了几瓶啤酒,坐在二楼露台上小酌。
“老焦,你说我的意识跑这个世界里来了,那原来那个世界里,我还存在吗?在那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也许吧。”老焦答道。
“有没有可能你认识的卫天择和我互换了意识呢?”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按医院的记载,这边的卫天择先被执行了清空大脑的操作,之后你才过来,如果互换了意识,那边的你恐怕就是植物人了。”
“倒也是。特警卫天择和工程师卫天择,也许就是同一个人在不同分支宇宙中的存在吧,说不定在某个分支里,我还当过皇帝呢!”我笑道,“说起皇帝,历史上记载,好多帝王出生时都是电闪雷鸣,天有异象。你想想,据医院记载,我手术那天也有异常电力中断,之后我就醒了。这两者应该有关联吧?也许我就是来统一这乱世的呢。”
“醒醒吧你。”老焦和我碰了下酒瓶,大笑道,“皇帝不见得,但这僵尸之乱,和你到来的时间倒是接近,难不成说明你是个扫把星?”
我郁闷道:“还真是晦气,一来就赶上这事儿,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我叹了口气,喝了一口啤酒:“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怎么样才能回去。但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活下去再说吧。”
“在你那个世界里,有人和我长得一样吗?”老焦点上烟,使劲抽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我瞥了他一眼道:“没见过。也许在那个世界里,咱俩之间没有交集吧。”
夜风微凉,老焦已经干了最后一口酒,回去睡了。我一个人在露台上,手握酒瓶,心下十分茫然。
回去?如何来的都不知道,如何能够回去?所谓的平行世界穿越本身就是不完备的理论,我也不是物理学家,难道我还能造出个什么爱因斯坦-罗森桥穿回去吗?我的躯体还在那个世界吗?是植物人,还是已经被装到一个小盒子里面了?
不知不觉,我手握酒瓶,昏昏睡去。
又做梦了。小家伙正在地上玩耍,他妈妈在旁边含笑看着他。画面又一换,小家伙好像变小了,正在蹒跚学步,他妈妈在背后虚扶着他,正鼓励着他往前迈步。屋外几个怪异的黑影正在接近,危险即将来临,屋内却欢声笑语,毫无察觉。我在画面外急得直蹦,想要警告她们,却一声也发不出来。
猛然惊醒,我额头上冷汗淋漓,抬头望去,但见夜空深邃,繁星点点。
“老子一定会想到办法回去的!”我暗暗发誓,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灰太狼的脸来。
在这个世界里,吃饭是一件既简单又乏味的事情。除了职业厨师,基本没人会做饭。
普通人所谓的做饭,就是把买来的按配比混合好的半成品,扔进自动烹饪机里就OK了,更多的人则是把速食品直接加热。我跟着老焦吃了几天这样的速食,对此已经快忍无可忍了。
可不管味道如何,食物仍然是第一重要的资源,而储存食物的仓库和超市简直就是战略要地了。这里每个区域都有一个大型食品仓库,食物从这里配送,由送货机器人在半个小时内送到周围的住户手中。
灾难发生后,这种网上购物的方式就不可行了。通信中断,送货机器人也罢工了,大街小巷停得到处都是。
当自家储备的食物吃光后,幸存者们就不得不打仓库的主意了。他们会三三两两的来到仓库,尽可能多搬一些食物回去。
没有人会试图长期占据仓库或者超市,因为这里常有人来,而且也不够坚固,基本无险可守。
这样一来,仓库就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公共活动区域,就像草原上的池塘,动物们明知危险重重,但也必须得去喝水,得手之后就尽快离开。
我们常去的仓库很大,里面存储了大量的食物。
仓库里面的僵尸早已经被清理掉了,外围偶尔还有僵尸会游荡过来,但他们似乎对仓库里的食物不感兴趣,可能是因为他们不会加热吧。
我和老焦属于独行侠,不愿和别人掺和,大部分情况下,和其他前来搬运食物的团伙也能和平相处,毕竟没人想去招惹两个全副武装的壮汉。
这一天,我和老焦去仓库搬东西,远远就发现情况不对。有一伙五个人,看样子是搬了食品准备离开,被另一伙八个全副武装的人围了起来,被逼蹲在地上。
这个区域,除了我和老焦,还没发现别的团队有枪支,所以他们应该是从别的区流窜过来的,我和老焦立马警惕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略显消瘦的汉子,穿着灰色夹克,拿了把椅子坐下来,旁若无人地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雪茄状的东西,放入口中狠狠吸了两口,吐出几个烟圈儿来,一松手,那个东西便落了下去,在他胸前来回晃荡。其他人都围绕着他转,看样子他是这群人的老大。
“这里也有电子烟啊。”我小声道。
“嘘!那是徒然草,土鳖。”老焦小声鄙视我道。
一个卷发的黄毛男,手里提着一把手枪,耀武扬威地对着蹲在地上的人说着什么。我对老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靠近点儿听听。
“这里归我们了,以后想白拿可不行!”黄毛说,“想要吃的,得拿好东西来换!”
“拿什么东西换?”一个蹲着的人问道。
“看你们有什么了,武器,旺财币都行!”
“贫民区的人哪儿有旺财币?再说网都没有了,旺财币现在还有啥用?”
东子曾跟我说过,旺财币是联合政府成立后才推出的数字货币,在任何有网络的地方都可以交易。旺财币需要工作才能得到,像他们这些在贫民区里不工作,光靠政府养活的人,是没有旺财币的。
“让你问了吗,啰嗦什么?你们留着没用,爷我可有用。”黄毛反手一枪托砸在那人鼻子上,顿时鲜血迸流。
地下有个蹲着的人突然哈哈大笑,边笑边站了起来,旁边几个人立马把抢对准了他。
那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可笑声听起来却充满了落寞之意。
黄毛怒喝:“你小子疯了?笑什么笑!”过去作势就要打他。
那人连忙举起双手:“别紧张,别紧张,没别的意思。你要是要旺财币吗,这东西我倒多得是。”
“多得是?”黄毛回头看了看正在抽烟的灰夹克老大一眼,接着问道,“吹牛呢吧,你谁啊你?”
那年轻人道:“我叫魏龙孙。”
“没听说过。”黄毛道。
魏龙孙叹道:“没听过?几年前‘西京四公子’的名头,谁人不知?唉!算了。你们没听说过我也就罢了,但你们应该听说过我家公司的名字,草履虫。”
“草履虫!”灰夹克老大闻言放下手中的徒然草,缓缓说道,“魏龙孙!这么说,你就是草履虫那个失踪的董事长的独子,那个嚣张的富二代了?”
魏龙孙叹了口气:“富二代?以前是的。不过现在我不喜欢被叫人叫做富二代了。”
黄毛过来踢了他一脚:“闭嘴!你是魏龙孙又怎样?”
魏龙孙也不生气,拍了拍衣服反问道:“旺财币给你的话,你们打算怎么收?”
那老大努了努嘴,有人把一个烟盒一样的东西,递到了魏龙孙面前。
魏龙孙哈哈笑道:“这东西没网能用吗?我打赌,你们还一单买卖都没做成过呢吧?哈哈,哈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卡片,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扔给了黄毛。黄毛看了一眼,惊呼道:“10万点!”
“没错,10万点。卡里面存有我的私人密钥,加上我的数字签字就可以生效,任何有网的地方就能支付。问题是,你们还能找到有网的地方吗?”魏龙孙淡淡的道。
灰夹克老大从黄毛手中接过了卡片,看了看道:“这东西谁知道真假?你不能走,留下直到我们兑换完成,其他人滚吧。”
其他人闻听,连忙站起来拿上东西要走,黄毛大喝道:“东西放下,人滚蛋!”
魏龙孙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10万点还不够换这点儿吃的吗?”
黄毛阴险地笑道:“你这能不能兑换还不知道呢,让他们滚蛋是客气的了,不然打晕了扔出去喂僵尸!”
魏龙孙怒极:“你这是怀疑我开空头支票?还从来没人敢质疑过我的诚信!”
黄毛拍了拍他脸道:“拉倒吧,大少爷,这不是你横行的年代了。诚信,诚信值几个钱?要是我们不收的话,你这旺财币一分不值!”
魏龙孙道:“让他们拿了吃的走,我保证你们还能拿到更多的旺财币!我知道你们要旺财币肯定有用。”
“你猜错了,我们要这东西没用。”黄毛打了个响指,狞笑道,“把那几个做了,扔出去喂僵尸!”
“你!”魏龙孙怒吼一声,突然爆发,一记勾拳打在黄毛腹部,接着一闪身便到了黄毛身后,左手勒住了黄毛的咽喉,右手顺势夺了他的抢,指着他的脑袋。
这几下兔起鹘落,干净利索,黄毛没来得及防备,瞬间就被他制住了,我心里暗暗叫了声好。
旁边的几个小弟才反应过来,把枪口都对准了魏龙孙。
“都别动!”魏龙孙大喝一声。
“好!”那灰夹克老大起身鼓掌道,“没看出来,你还有两下子。看来我们之间有点儿小误会……”边说边向魏龙孙走了过去。
魏龙孙把枪指向他:“站住,别过来!”
那老大摊开双手,歪着脑袋,一脸不屑的表情:“不要紧张,小伙子,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吗!你这个人挺对我胃口的,我们谈谈吧。你这个卡吗,好像有点儿……”
他嘴上说得很慢,似乎没有恶意,但脚下移动速度却丝毫没减:“怎么说呢,空口无凭,我们总得想办法确认一下是真是假,也包括你的身份。我们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说对吧?”
老焦哼了一声,我心里也暗道:“要坏!”
只见灰夹克老大三晃两晃,不知怎地便贴了上来,忽地一下,手就已经搭在了魏龙孙的枪管上。
魏龙孙此时若是开枪,那就彻底意味着鱼死网破了。
魏龙孙果然犹豫了,机会稍纵即逝,灰夹克老大已经把他的枪管推到了一边儿。旁边几个人上来,枪口怼到了他脑袋上,黄毛也趁机挣脱了出去,并夺回了他的枪。
那灰夹克老大正是利用了普通人处于劣势,面临生死抉择时会犹豫不决的弱点,用语言分散魏龙孙注意力,看似左右踱步,实则每一步都在向魏龙孙接近,等对方反应过来时,他已近身,僵局也就被打破了。
魏龙孙叹了口气,举起双手,仿佛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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