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什么书?”身后传来的声音里透着疑惑。
“偷书,是偷书。”我连忙换了个通俗说法。
“别动!慢慢转过身来!”
我依言老老实实地慢慢转过身来,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黑衣大汉,身材高大魁伟,几乎高我一头,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左脸上有一条疤痕,胡子拉碴,神色冷峻。刚架我脖子上的也不是刀,而是把剑,剑尖正指着我的咽喉。
我一惊之下,脑海中竟然闪过好多空手夺剑的念头,甚至连使用什么招式都十分清晰。那些招式仿佛一直在我脑海中一样,危急时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出来。
但理智迅速占了上风,压制住了我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我只是一个工程师,一个普通人而已,就不要想着什么空手入白刃了,万一激怒了眼前这个壮汉,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那大汉喝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然……”他晃了晃手里的剑,我连忙点了点头。
“叫什么?”
“卫天择。”
“什么?”
“卫天择。”
“再说一遍,卫什么?”
那大汉不知为什么大怒起来,剑尖一挺,几乎刺破我咽喉的皮肤。
我有点儿慌了,忙提高声音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爹妈给起的,就叫卫天择!不……不为什么。”
黑衣大汉有些迟疑,喝道:“头套摘下来!”
我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意反抗,然后依言摘下了头套。
那大汉盯着我看了片刻,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突然扔掉手中剑,大喊一声:“王八蛋卫天择!”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我胸前顿时像是被勒上了一道铁箍,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我快没气儿之前,那大汉终于放开了我,随即又手起一拳,打在我胸口:“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死的!”
我“哎呦”一声,才吸进来的一口气,又给他一拳打得吐了出来。我咳嗽了几声,揉着胸口疑惑道:“怎么你认得我?我为什么要死?”
那大汉手又做势要打,也许是见我疑惑的眼神不似假装,把拳头又收了回去:“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老子了吗?”
我很怕他接着说出“老子让你认识认识”之类的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道:“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就出去喝了个酒,然后就从一间医院里醒来,然后就碰到了僵尸,然后就逃命,然后我就发现啥啥都不对劲儿了,然后我就跑到这儿来找书,然后就碰到你了。”
“翻墙来找书?书很值钱了吗?你要是灾难前偷些收藏级的书去卖,没准儿还能换俩钱儿。现在来偷书,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那大汉皱了皱眉头,仿佛这事儿闻所未闻。
“我也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了,感觉像做梦一样,特别不真实。”
“你小子不是失忆了吧?”那大汉又仔细看了看我,拉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从口袋中掏出根烟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听他语气似乎不是我的仇人或者债主之类的,便伸手接了过来。那大汉示意我也坐下,一人一支烟点上,便聊了起来。
那大汉说他叫焦常雨,我和他是战友。从开元10年起,一直到开元20年,我俩同在一支名叫“闪电”的精英特警部队服役。
“特警?”我吃惊道,“我是个特警?你不会认错人吧?”
焦常雨鄙视地了我一眼道:“就你这张脸,化成灰老子也认得。不信你撸起袖子让老子看看,你右上臂是不是有个熊猫纹身?”
我依言撸起袖子,露出右上臂处一只龇着牙,表情狰狞的熊猫,身后的背景是一片叉状闪电。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讶道。
焦常雨不答,也撸起自己的袖子,只见他的上臂对应位置也有个纹身,是个大白熊。除了动物图案,其他的纹饰都一样。
“闪电特战小组的队员,都有这种纹身,动物形象可以自选。”
“所以我给自己选的是熊猫?”
焦常雨笑了:“我这个大白熊也是你帮着选的!”
“咳咳咳!”我久不吸烟,一口吸得猛了,顿时呛得咳嗽了几声。
按焦常雨的说法,我们退役后,一起受雇于一家安保公司,为一些大公司提供押运、保卫等服务。这是一份性价比很高的工作,对于我们这些退役特警来说,工作即轻松又收入不菲。只是由于常年东奔西走,漂泊不定,我们都没有成家。
三年前,我们一起被派往一个海岛,负责押运一批重要物资离开岛上的实验室。
就在这次任务中,我们意外遭人偷袭,焦常雨被逼跳崖,在海上漂浮了几天,才被一艘渔船救起,我则不知所踪。联邦政府随即关闭了所有去岛上的航线,并宣布所有参加押运任务的队员全部死亡。
“所有人?”我问道。
“所有人。无论死的,还是没死的,包括你和我。”焦常雨点头道。
从此焦常雨就没有了身份认证,彻底被排除在正常社会生活之外,只能靠着在警队时练就的一身本事,混黑道谋生了。灾难发生时,他恰巧浪迹在长安,灾难造成的混乱,反倒让他的日子好过了些。
我听了之后半晌不语,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壮汉挺实诚的,初次见面,他也没任何动机说假话骗我,于是我便也决定和他实话实说。
我试着向他解释,我这身体虽是卫天择,但意识却不是。我的意识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卫天泽,我在国企上过班,在私企下过海,当过领导,做过小兵,搞过研发,干过市场,有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却从没当过兵。
焦常雨挠头道:“你说这些我不太理解。你不是卫天择,难道是个寄生在他身体里的外星人不成?”他突然坐直了身体,神色警惕了起来。
我笑了,指指自己的脑袋:“这个我可以保证,我这里的记忆和知识都是人类的,绝不是什么外星人。我可能只是个穿越者。”
“我听说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人,都能未卜先知。你快说说,这场灾难是什么回事儿?”
“这个问题……我恐怕回答不了。”我苦笑道,“从这里的科技发展程度看,我应该是一个失败的穿越者,一个从过去穿越到未来的原始人。”
焦常雨闷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记忆是虚构的,或者是别人的?我听说现在有种叫做洗脑的手术,可以先清除人的记忆,然后植入一段预先写好的记忆来代替。
“比如一个老富豪要死了,他就可以花钱选择一个新的躯体,然后把自己的记忆注入进去,这样就可以逃离死亡了。你不会是任务失败以后,被他们逮住当成洗脑的材料了吧?”
我心里一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记忆就有可能是被人后写进来的了。
看得出来,焦常雨是个很直爽的人,尽管我是个精神错乱的卫天择,但他还是把我当成老朋友,言语间透着亲近,这让我很是感动,话题也越聊越多了。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天黑以后你不关灯呢?不怕引起外面僵尸的注意吗?”我问道。
“我不喜欢黑。”
“……这也算个理由?”
“哈哈,逗你玩儿的。”老焦笑道,“这个住宅是我前几天才找到的,当时有几只僵尸在屋里晃荡,本就一直亮着灯。我进来后,把僵尸清理了,也就保持和以前一致,免得外面的僵尸不习惯。
“那些在进出房屋路线附近晃荡的僵尸比较碍事,都被我清理了。剩下的地方,我故意留了几只没清,用来掩人耳目。”
我想起了墙外那几只被我用扳手敲掉的僵尸。
“你怎么知道我进来的?”
焦常雨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我侵入了安保系统,你一爬墙我就收到警报了。你上上下下的折腾半天也不进来,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说着把手腕上的可穿戴设备按了一下,一束光投在墙上,画面里我的身影正坐在餐桌前,头上标示着“身份未知”,看样子已被安保系统的摄像头锁定。
我疑惑道:“我为什么显示身份未知?”
他瞪了我一眼道:“你忘了自己上了死亡名单了吗?系统比对不到你的信息,当然显示未知了。难道要显示‘死人’才好?不怕吓到人吗?”
我突然想到了东子,他家里没有这么高级的安保系统,不然我的“身份未知”也可能会吓到他。
我丧气道:“那你就干在那儿坐着,看着我爬墙?”
“我这不是还开了瓶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