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松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当作家或是做编剧的天赋。
在他看来,焦厚根目前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因为焦厚根的父叔辈曾经和钟震江是一起混社会的兄弟。
而后焦厚根的父亲因为某种原因过世,将焦厚根托付给了钟震江。
又或者更简单一下,焦厚根压根就是钟震江的私生子之类的,似乎也说得通。
然而,许青松还是低估了现实的千回百转和千变万化。
生活,往往要比小说或者电视离奇的多。
一段离奇的经历在钟震江口中婉婉道来,让许青松心下哀叹。
原来,焦厚根的父亲,真的和钟震江认识。
不过两人并非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而仅仅是饭摊老板和食客的关系而已,宛若如今的钟震江和焦厚根一般。
只不过那时,钟震江还并非是赫赫有名的社会大哥,仅仅是一名刚开始混社会的小混子而已。
那时的他,不仅是寻常人口中的社会渣滓,更是各位老大手下的炮灰而已。
寻常收保护费,遇到有点儿本事的店家,就会挨打。
收不回保护费,回到堂口,又会被自己的老大一阵毒打。
连饭都没的吃。
钟震江在一个雪夜,饿的晕倒在了焦厚根父亲的拉面摊位前。
焦厚根的父亲生性憨厚善良,虽然白天才刚刚在钟震江的但还是以德报怨,把钟震江扶起来喂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汤。
而后给了钟震江一碗清汤面。
没错,仅仅是一碗面,连小菜和肉丝都没有放,不仅仅是舍不得,更因为他不情愿。
因为就在那天下午的时候,钟震江亲自带着两个兄弟胁迫恐吓他,从他那为数不多的营业额中,抢走了一笔在当时看来为数不少的保护费。
他救下钟震江,仅仅是因为善良。
他不肯给钟震江添料,是因为他依然还恨着钟震江这个社会渣滓。
钟震江羞愧难当的吃完那碗面,发誓要罩着焦厚根的父亲,以报答这一饭之恩。
然而,他做不到。
那时的他,仅仅是一位上不的台面的小混子而已。
当他斗胆提出想要免了焦厚根父亲的保护费时,他的老大将他一脚踹倒在地。
这一脚,钟震江肋骨断了八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也打醒了钟震江。
三年之后,当钟震江一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站在震江大厦顶层,问鼎东江地下序列之时。
他终于有机会实现当初的愿望,来报答曾经的一饭之恩了。
钟震江找到了焦厚根的父亲,直接给了焦厚根的一座酒楼。
选址就在震江大厦的底商,一共八层楼的场地,成为了当时东江最好的酒楼,没有之一。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没有多少人能抵挡住诱惑而选择拒绝的。
至少,当年的焦父没有选择拒绝。
就在那年,焦厚根的父亲鱼跃龙门,成为东江权贵圈里有名的新晋富豪。
毕竟有钟震江发话罩着,焦厚根父亲的生意,简直不要太好。
也就是在那时,焦厚根转学离开了那所小县城里的中学。
焦厚根曾经开心的以为,自己的幸福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然而,年少的他还不懂,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在金钱的催化之下,人的变化,往往让人难以置信。
不到一年的时间,焦厚根的父亲成为了“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那种人。
原本钟震江对焦厚根父亲是有过劝说的,可是已经尝到了纸醉金迷生活的焦父,哪里能听得进去他的苦口良言。
因此到了后来,钟震江都不想和焦厚根的父亲来往了。
但是为了当初的一饭之恩,钟震江依然罩着焦厚根的父亲。
可是就在焦厚根读高中的第一天,一切都变了。
焦厚根的父亲,醉死在了自家酒楼的包厢内。
当时,包厢内乌烟瘴气,嫩模成群。
据说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嗨了一夜的人们才发现焦厚根的父亲已经彻底凉了。
早已被伤透心的焦厚根的母亲,带着焦家所有的存款,跳江失踪,嘴里神志不清的念叨着“钱是万恶之源”。
原本一个幸福的家庭,就此轰然坍塌。
焦厚根父母的死,对钟震江的触动很大。
他觉得是自己给了焦厚根父亲一夜暴富的机会,才让他在金钱中迷失了自我,忘记了本心。
若不然,焦厚根一家原本可以其乐融融的过着悠然自得的小日子的。
因此,钟震江将一切羞愧之意都报答在了焦厚根的身上。
只是这一次,钟震江再也不敢揠苗助长,让焦厚根一撮而就、一夜暴富了。
他在幕后默默关注着焦厚根的发展,以无名人士的身份,捐资助学让焦厚根按照自己的意愿读了厨师学校。
而后依然遵从焦厚根的选择,默默地将这处曾经是焦厚根父亲的酒楼的中心铺面,以非常低廉的价格租给了焦厚根。
焦厚根是不认识钟震江的,等他来到东江时,钟震江和焦厚根的父亲已经几乎已经断了来往,不再见面。
焦父心中或是有愧,或是心虚,又或是不满,亦或是不想让焦厚根和混社会的有什么联系。
总之,他也从未给焦厚根说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因此,一直以来,焦厚根只是以为钟震江是个好心的房东大叔,他租这里继续经营面馆,只是为了心中的梦。
如同父亲曾经告诉他的那样。
“你爹我白手起家,从一个面馆,做大到了东江最大的酒楼。以后等我百年之后,这份家业,你可千万要给老子守住啊。”
虽然焦家落魄之后一无所有,但是焦厚根依然坚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重现当年父亲的辉煌。
因此,他一门心思学习厨艺,又一门心思的回到曾经父亲口中的起点,开始了新的生活和希望。
听完钟震江的叙述,许青松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如此沉重的话题。
看到一旁桌子上放着香烟,许青松刚想拿一根抽抽,疏解心中的压抑。
手才刚伸出去,忽然就听钟震江猛咳一声,一片殷红中透着黑的血液,飞溅到了桌面之上。
许青松面色一寒,抬手成钳,一瞬间掐在钟震江的脖子上。
瞬间,钟震江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