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冷眼看着他,只在心里冷笑道,他还能如何,左右不过是又折磨自己一番,反正如今已经这般,她心里已经恨极了他,既然如今已经沦为一个低贱的陪房丫头,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她这般想着,只闭上了眼睛,从眼角渗出一滴泪来。
半晌之后,许长颐穿戴整齐坐在了床沿,而春兰苍白着脸伏在了被子上,她望着他系着腰带的动作,只心里觉得一阵恶心,这样的人也能位极人臣,恐怕是没少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春兰,你只不过是一个丫鬟,如今爷幸了你还愿意纳你做妾,你本应该知足才是,世间的女子只要爷想要,哪一个不是服服帖帖的靠上来,今日我便实话告诉你,既入了我的后宅,便趁早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许长颐望着她沉声道,这本就是他心中所想,自幼时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这般性子倔强的女子,他可以忍受她不喜他,但那又何妨,自己如今的身份足以把她紧紧的困在这宅院里,当一个予给予求的金丝雀。
春兰听了这番话,当即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一巴掌,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忍受这般侮辱还不能反抗,并且从他的话语中她还能感觉到一种类似于施舍的语气,她冷笑,难不成他觉得对她这般还是她的福气么?
“既然大爷说世间的女子只要您想要,就能服服帖帖的靠上来,那请大爷去寻一个这样的女子,春兰的姿色平平,性情又不讨人喜欢,也不愿意在这宅院中当您豢养的金丝雀,请大爷开恩放我离开,若是春兰今日能离了府,以后不论到了何处也不会忘记大爷今日大恩。”
许长颐听到这番话之后显然是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一双眸子便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了她的身上:“你说什么?”
春兰见他面容扭曲,脸上青筋凸起,便知晓他定是被自己这样一番话激怒了,可如今话既已经说出去,再也没有半路改口的余地,况且本就是她心中所想,于是便又缓声道:“奴婢知晓大爷对奴婢多加照拂,只不过奴婢从小便愚钝,人又粗俗不堪,实在不能与大爷您这等人匹配,像大爷这等形貌的人,自是要配那些公主贵女,若是由奴婢服侍,实在是玷污了大爷,所以还请大爷高抬贵手,能够放奴婢一条生路,大爷放心,只要奴婢一离府,这辈子便再也不会踏足京城,不会出现在您的眼前。”
许长颐本想着她若是改口,自己就全然当做没听到刚才那番话,却没想到此女如此固执,竟还是说了出来,难道她真的以为他真的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吗?
一时间,他心里的怒意简直要冲破头顶,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迫使她苍白的脸映射在他面前:“想走,那也得等爷厌了你,如今爷正新鲜着,你怕是走不了。”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只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扭曲的笑意,手上微微用力,便见她因为窒息而慢慢瘪红的脸,他就这般望着她挣扎的模样,在她快断气时才放开了手,“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与爷谈条件,不怕告诉你,在这京城,只要爷不想让你离开,任凭你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他一把把她甩在了床榻上,疾步走了出去。
许长颐走了之后,柳娘这才走了进来,见到春兰脖子上的淤痕,她不由的一怔,这大晚上的,大爷发了这样一番脾气,定是春兰又惹怒了他。
她叹了一口气,只似劝慰一般的道:“你这般激怒他,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何必呢?”
自这日以后,春兰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管许长颐来不来,她只抱着本书在那里看,一看就是一整天,许长颐若是来了,她面上也不会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只任他施为。
时间长了,许长颐只觉得无趣,便也逐渐减少了过来的次数,以往是隔一日便来一次,但到后来便是隔四五日才来一次了,并且他每次见到春兰,只感觉心中烦躁的紧,偏偏无论是骂她还是怎么言语讽刺她都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反应,柳娘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春兰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一般死气沉沉,再也不见曾经的明艳。
这日许长颐过来之后,见她依然是在哪里坐着看着手中的书,不由的怒从心起,一把便把书扔进了火炉里,春兰见此也不生气,只静静地望着他。
她这样的神色确实极容易让人心软,许长颐瞧着她,短短两月,她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人也是如同失了魂一般木然,那双曾经莹润的眸子,如今在她巴掌大的脸上格外吓人。
不过半月,许长颐便纳了个妾,不是春兰,也不是秋竹,而是许敏德给他送过来的一个女子。
此女子一进府,许长颐便再也不到春兰这里来了,没过几日,许长颐便让年宝把春兰与柳娘的卖身契送到了她们的院子里。
“大爷说了,他如今已经有了侍妾,这是您与春兰姑娘的身契还有三十两银子,拿了这些,您与春兰姑娘便自行离去吧。”
此话一出,柳娘只感觉受宠若惊,送走了年宝之后,她这才转身进了屋子,看着屋里神色木然的春兰道:“兰儿?”
春兰抬起头来,刚才年宝在门外说的话她显然是听到了,如今只怔怔的看着柳娘,一滴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装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柳娘扶着她出了府之后,上了马车便直奔城门而去。
端方院中,许长颐坐在书案旁看着回来的年宝问道:“可见着春兰了?”
年宝摇摇头,只道:“只柳娘在外接的身契,说是春兰最近病了,不能出来受风。”
许长颐手有意无意的敲击着桌子,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让你说的话也说了?”
“说了。”山宝回道,随即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显然是不明白主子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有去春兰那里,在山宝看来就已经是厌弃了春兰。
既是这般,许长颐只摆手让山宝下去,待门关上之后,他这才把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白纸上。
不知怎么了,明明是自己下命令还给她身契,放了她自由,可如今许长颐心中却莫名不快起来,只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样,让他十分不快活。
他站起了身,衣摆蹭过桌角带起一阵劲风,拉开房门之后便迈步想要朝后院走去。
年宝最开始还不清楚主子的意图,待看见了主子向着后院奔去便立即明了过来,只立即出声道:“大爷,春兰姑娘与柳娘已经离府了。”
许长颐的脚步陡然顿住,转头看向年宝,视线中带着一抹幽光:“什么时候走的?”
年宝想起门口的侍卫来报的时辰,便开口道:“应当是把身契送去两炷香左右。”
许长颐刹那间便明白了过来,只脸上似怒似气的沉声道:“快派人把人给爷追回来!”
此时城门口一辆马车已经驶了出去,柳娘与春兰下了马车与车夫道谢:“请替我们多谢大人送我们一程。”
车夫抬起了头,显然是一副年轻男子的模样,他只抱拳道:“两位保重。”
柳娘与春兰就这般告别了车夫,上了另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是她们买下的,待她们坐进了车中,马车便一路南下。
而原先的年轻男子在她们走后,把空马车连同马匹赶落了悬崖……
“人死了?!”这边山宝得到了人送回来的消息,说是马车连人似乎一同掉进了悬崖。
“正是,那马失了控的冲进了悬崖,正好旁边有过路人看见了,听说马车上确是坐了两个女子。”侍从开口回道,为了证实那过路人话的真假,他们还特意在悬崖边转了一圈,只不过悬崖太过于深不见底,所以他们便回来了,这般情况下想是马车里的人也已经殒命。
山宝把此事报与了许长颐,许长颐听闻之后正在写字的笔一顿,一滴浓重的墨汁便落在了纸上,脏了原先的字迹。
两年后——
杭州城今日十分热闹,县衙外一大早便聚了不少人,听说京城来了大官,所以不管是街边买吃食的百姓还是早起去卖东西的人都不由的聚在这里想要一探究竟。
而距离县衙不远处的街角,开了一家成衣铺,打开了铺门,春兰便开始坐下缝制着客人订制的衣裙。
柳娘买了吃食进来,见到春兰便把用油纸包着的包子放在了她的面前道:“还热着,快些吃。”
春兰闻着面前包子的香味,只放下了手中的衣物净了手便开始吃了起来。
待吃完了手中的两个包子之后,她便听到柳娘开口道:“听说县衙来了位京城大官,如今知府大人都在外候着,好不热闹。”
一听到京城两个字,春兰的身子不由的一僵,随即想应当不会那么巧,她太过于杯弓蛇影了,可是出去谨慎起见,她还是带上了面纱。
待面纱带上之后,她这才带着自己做好的衣服向着知府的府中去,前些日子知府小姐在这里订做了两身衣裙,她前日做好之后让人去送信,被告知让她今日把衣裙给送到府里。
待走进了知府大人的府邸之后,春兰只从侧门一步步的走到了门口。
看门的侍卫拦住了她,只打量了她两眼,然后质问道:“什么人?”
春兰行了一礼缓声道:“大人,我是街上成衣铺里的人,这次是来给府中的大小姐送衣裙。”
说着,她便把自己包好的衣裙扯出了一个角给他们瞧。
那侍卫一听是给大小姐送衣服的,便狐疑的看了她两眼,府中大小姐身份尊贵,又是嫡出,算是府中最得宠的小姐,虽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但大小姐他们这些侍卫是万万吃罪不起的,想到这里,他便冲着春兰摆摆手示意她进去。
春兰带着衣裙进了院子之后,便被人带着到了一个房间里,丫鬟告知她,现如今大小姐有贵客要招待,所以得让她等一会,春兰点头表示了然,于是便坐在屋中的凳子上静静地等着。
本以为那大小姐应当很快便能来见她,却没有想到春兰足足等了一天还是没等到人来,于是她不由的想要出去看看,只一拉开门只见外面的天色竟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这时院中不远处的廊角突然走过来一个丫鬟,见了她脸上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没离开,只走近了才道:“姑娘说今日天色已晚,她已经歇息,你把衣服放下便回去吧。”
说着她便把一个放满银子的荷包塞到了春兰的手中。
春兰接过手中的荷包,只心中等了一天的气也消了大半,毕竟做生意的,谁愿意跟钱过不去呢。
她拿了银子道了谢,便转身向外走去,一路回了成衣铺之后,这才坐下喝了口水。
柳娘皱眉问道:“怎么今日去了那么久?”
春兰喘匀了气,只开口道:“那知府小姐压根没见我,只晾了我一天,最后让丫鬟把衣服取了给了银子便让回来了。”
柳娘听到此不由的道:“既是不愿见你,为什么不直接托人来拿,还特意做这样一番事,着实有些轻贱人。”
春兰思索了片刻,只半晌之后才道:“应当不是刻意不见我,像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毕竟能绊住她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孰轻孰重当然一清二楚。”
柳娘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那衣裙都是量着尺寸做的,若是当时试穿有差池也好拿回来更改,想这知府小姐也不会刻意避而不见。
既想明白之后,柳娘也没有再做声,只把从外面听来的事说与她听:“听闻今日知府大人一见了那大官,吓得腿都软了,一脸谄媚之色,再不见平日的那副做派,想来我们当初铺子被盗去报官,他竟直接让人把我们轰了出来,着实可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