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里的柳绵窝在矮案前,听了一出好戏。
她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腿肚子,忍耐到宾客走完,才站起身走几步缓缓,不急着回去,反正,依柳莹那性子,怕是一刻也等不了,要来和她算账。
果然,酸胀的腿刚缓过来,柳莹就如一阵风奔了过来,气急败坏的她完全忘记了大家闺秀的风范,也忘记了后面像糖串子一样跟着的一串人。
柳莹是个下手黑的,先前仅仅因为夫子夸了柳绵一句,就能直接将柳绵推到水洼,这回气得更狠,冲上前来,话不多说,对着柳绵便是用力一脚踢过来,完全不顾后面是池塘。
幸得柳绵早有防备,在她动作前,便闪身避开。
结果柳莹一脚踢空,那力收不住,整个身子往池塘栽去,即便是身旁跟着的丫鬟晓月舍命护主,还是半截身子跌坐在池塘边的污泥里。
那一身为及笄准备的华服上满是泥泞,发髻散乱,精致的簪子直戳破头皮,疼得她是呲牙咧嘴。
等齐氏、柳尚书、柳进、柳凌赶到时,就只见到满身狼狈的柳莹,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是姐姐,姐姐推的我,她要报复我。”
“这柳府,我是不敢待了。”
齐氏看到女儿的惨样,哪里还舍得责备,只是心疼不已:“这是怎么了?快快,去换了衣裳,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又狠骂下人:“一群没长眼的东西,连小姐都看不住吗?都下去给我领罚。”
还不忘记瞪了柳绵几眼:“妹妹受了这么大委屈,还受了伤,你当姐姐的,就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吗?是你推的莹儿?待会再跟你算账。”
一时是兵荒马乱。
待柳莹换好衣物,重回主院,风向就变了。
原本要教训柳莹的齐氏和柳尚书,现在矛头一致对准柳绵,两夫妻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跟连珠炮似的砸向柳绵。
“今天的曲子是哪来的?”
“你是故意误导莹儿,让她以为曲子是你写的?”
“我交代过你,要和莹儿商量曲子的事,一切都要告诉她,你为什么不说?”
“我竟不知道你是个心毒的,受着柳家的恩,还要故意丢柳家的脸!”
……
前一世,柳绵是一只逆来顺受的小白兔,默默地弹琴,将柳莹捧出才女之名,自然错过了今日的精彩。
这一回,就让她发现问题了。
以往柳莹和齐氏欺负她时,柳尚书常常“不知情”,偶尔知道了,还会维护她,让她一直对这个养父心存感激。
可现在看来,他清楚得很,他知道是自己替柳莹弹琴,但默许,出了漏子,还能来质问她 ,哪来的脸?
“今日的事和我无关,我只负责弹琴。”
“昨天我就将曲子抄好送给莹儿熟悉,也和她说了曲子我根据情况改动了,但她忙着试裙子,不耐烦听,随手接过就打发我走了,你可以问丫鬟婆子。”
柳绵不怕他们问,该做的,她都做了,如果有漏洞,那也是柳莹的事。
趴在齐氏膝头装柔弱的柳莹,一听就怒了,指着柳绵便骂:“平日你经常自己写谱,怎么这次就不写了?你就是故意误导我的。”
“平日不过是自娱自乐,今日这么大的场合,又要给你露脸,我当然该拿更好的出来。”
“不过,我没料到妹妹胆子这么大,什么都敢认。该说你是太相信我的能力了呢?还是习惯了把我的东西都当成你的?”
柳绵顿了一下,看向齐氏:“你看,不把我当姐姐的,应该是莹儿吧?”
齐氏大怒,抓起手头的东西,不管不顾地便要砸出去,非得教训这个野种出口气不可。
但柳尚书还要维持他的假面,而且那碟子万一割破了脸怎么办?柳绵对他还有用处,当下便按住齐氏的手,沉声道:“绵儿说得也没错,还是莹儿自己太大胆,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不如想想事情怎么转圜。”
齐氏气极:“能怎么办?那长公主是个浪荡的,除非她愿意,不然谁的面子都不给,总不至于现下去打听她最宠哪个面首,再去送礼吧?”
柳尚书重重咳了一声:“说的什么话,孩子们还在这呢。现下不就是商量想办法吗?”
说罢,他环视屋内众人,柳进、柳凌照例装鹌鹑,柳莹又开始装柔弱,只有柳绵,板板正正地立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绵儿,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我可不敢说,待会有事又得算在我头上。”
“你这孩子,一家人,你还记仇了?大胆说。”
柳绵沉思片刻,道:“或许可以找三堂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