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市第三医院位于市区边缘地带,背靠着一座小山包,院内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是个治病疗养的好地方。
天一亮,路宁远便出了病房,走向楼道尽头挂着的公用电话。
他插上电话卡,拨通了传呼台,“你好,请帮我连呼三遍这个号码,让他尽快给我回电话。”
等了几分钟后,公用电话的铃声响起,路宁远拿起来:“是大壮么?”
“是我,远哥你有啥事,拼命扣我。”
“你现在赶紧到市第三医院来一趟,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
“啥事这么重要,电话里不能说?”
“别废话,快点过来,我等着你呢。”
挂了电话,路宁远下了楼,到医院门口的早点摊子上叫了碗三块钱的蛋炒饭,一边吃着,一边回忆起往事。
大壮全名叫张徳壮,今年二十,长的魁梧粗壮,一身腱子肉,为人挺讲义气,可惜太耿直了,脑子不会转弯,有点一根筋。
算起来,他还是张德美的远房亲戚,都属于张家村德字辈的年轻人。
几百年前,张家的祖先就迁到了这里,村子也因此得名,据说他们是一代大儒张载的后人。
是真是假不清楚,但村里的张家祠堂修的挺宽敞,里面确实供着张载的牌位。
走进祠堂大门,一抬头就能看到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也不知道哪一辈,两兄弟分了家,成了大房和二房。
张成海家属于大房,人丁兴旺,占了村里总人口一半还多,近几十年来愈发显得得势,连续好几任村主任,都是大房的人当选。
他们完全忘记了祖宗的训诫,平日里仗着人多,霸占着村里最好的资源。
大壮家属于二房,人丁凋零,只占了村里约20%人口,已经逐渐被边缘化。
剩下的将近30%,则是外来户,更是没啥发言权,路宁远家就在此列。
大壮从小就和路宁远关系不错,是穿着开裆裤玩到大的铁哥们。
路宁远高中毕业之后,没考上大学,就学了驾照,在市里一家超市仓库当司机。
大壮读书不行,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但有一身子力气,平日在镇子周边的建筑工地上打零工。
虽然两人的见面时间少了许多,但感情一直很好。
闲暇的时候,他们会经常凑在一起,去镇上打台球,逛游戏厅,去村外不远处的翡翠湖游泳钓鱼抓小龙虾。
有时也会聊聊村里姑娘和寡妇。
甚至还去录像厅观摩过几次武林前辈切磋武艺,有次差点被警察蜀黍给抓了。
这大概是他俩一起干过的唯一坏事了。
其实这也不能算坏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男人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对异性有点憧憬和向往呢。
最起码,他俩的道德水准,要比某些大明星和腐败官员要强上百倍。
可后来大壮出事了。
村里以张德高为首,有十几个混子,经常惹事生非,偷鸡摸狗,有时还会因为一点小纠纷,和周边几个村子的混子打架斗殴。
尤其是胡家村,两个村子以翡翠湖上游的小河为界,数百年来以来为了水的事纷争不断,都快成世仇了。
进入二十一世纪,情况又发生了变化,随着城里建筑业兴起,原本一文不值的河沙,突然成了抢手货,可以卖钱了。
但因为小河的流向问题,只有胡家村那边有好几处可以挖沙的河滩,而张家村这边却一处没有。
看着对面赚钱,张德高眼红了,他认为既然小河是两村共有,那河里的沙子也应该共有,赚了钱要对半分。
胡家村的人当然不干,于是彼此间的矛盾愈发加剧。
就在今天下午,双方又约了一场架。
张德高怕人手不够,在村里多叫了些年轻人助阵,大壮虽然不是流氓混混,但毕竟也姓张,又长的人高马大,也就算了他一个。
这种场面,大壮经历得多了。
去了就是各种叫板,你瞅啥,有种你动我试试,然后互相推搡……
但真正打起来的情况并不多。
他去凑个人头,站那摆个架势,就有几十块钱和一包烟拿,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这次出了意外,两边没有控制住火气,真打了起来,张家村将对方一个人打成了重伤,把事情闹大了。
按说农村之间,为了争地争水,打架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死人,一般都是村委会出面,私下赔点钱就能解决。
可现在偏偏赶上了严打,警方重拳出击,把参与斗殴的所有人都抓了。
最终,张德高和几个牵头的判了五年,其他人一到三年不等,大壮虽然只是凑数的,没有动手,但也未能幸免,被判了一年。
刑期虽然不长,但大壮的身份变成了刑满释放人员,这年头是很不光彩的,他出狱后到处被人歧视,也找不到正经工作。
无奈之下,大壮只能破罐子破摔,跟着个狱友去夜总会看场子,结果在一次拉架过程中,被人用空酒瓶重重砸在了后脑上,伤了脑子。
从此以后,大壮变得神志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疯癫,啥正经事都做不了,成天在村里闲逛,成了一名令人唏嘘的“守村人”。
路宁远虽然不忍,但自己也有苦衷,帮不了大壮太多,只能在闲暇的时候陪他聊聊天,再时不时给他塞点零花钱。
既然现在自己重生了,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要把大壮也拉出苦海,这件事,比报复张成海一家更迫在眉睫。
……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大壮骑着同款二八大杠来到了院门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他一看见路宁远,就瞪大了眼睛,“远哥,你头上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
“没什么大碍,走,去我住的病房,我有事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