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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靠幸运值抱大腿

流心芝士挞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陈眠意外死后,绑定了一个名为“有求必应”的系统,任务是穿梭在不同位面中,为下场凄惨的炮灰们了却心愿。因为太怕倒霉,所以初始点数全部点了幸运值,结果顺利成为大佬的腿部挂件。再后来,他发现大佬似乎对自己有意思。世界一:陈眠指着面色惨白的炮灰,神色惋惜。陈眠:他咋死的?系统:吓死的。陈眠:看不出来啊。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这么怂。系统:你猜猜主厨煮的是什么肉?世界二:陈眠的鱼蛋摊又被混混掀了。陈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就是混混吗,我不怕,我要从零做起,发家致富!系统:还真是从零做起了。世界三:原主日记:逃婚失败的第367天,昨天我故意在他面前挖鼻屎,还弹到他脸上,他都不介意,这人是不是有病!陈眠:我看是原主有病。世界四:陈眠:系统,为什么这...

主角:陈眠,娄肃   更新:2023-03-18 07: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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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眠,娄肃的其他类型小说《快穿:我靠幸运值抱大腿》,由网络作家“流心芝士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眠意外死后,绑定了一个名为“有求必应”的系统,任务是穿梭在不同位面中,为下场凄惨的炮灰们了却心愿。因为太怕倒霉,所以初始点数全部点了幸运值,结果顺利成为大佬的腿部挂件。再后来,他发现大佬似乎对自己有意思。世界一:陈眠指着面色惨白的炮灰,神色惋惜。陈眠:他咋死的?系统:吓死的。陈眠:看不出来啊。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这么怂。系统:你猜猜主厨煮的是什么肉?世界二:陈眠的鱼蛋摊又被混混掀了。陈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就是混混吗,我不怕,我要从零做起,发家致富!系统:还真是从零做起了。世界三:原主日记:逃婚失败的第367天,昨天我故意在他面前挖鼻屎,还弹到他脸上,他都不介意,这人是不是有病!陈眠:我看是原主有病。世界四:陈眠:系统,为什么这...

《快穿:我靠幸运值抱大腿》精彩片段

富丽堂皇的艺术馆里灯火通明,显得敞亮、华贵。

巴洛克风格的室内装潢雍容而典雅,无论是曲折绵延的走廊、气势恢宏的拱顶,还是高悬在天花板的金属烛台、镶嵌在墙壁上的宽大镜子,无一不彰显出令人咋舌的奢豪。

从落地窗往外望去,是一片无垠的漆黑,仿佛所有色彩缤纷、享誉历史的画作都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浸在深邃的暗夜里。

除开一幅幅价格不菲的画作,最引人注目的竟是坐在软皮沙发上的青年。

他头发乌黑,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眉,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戴着一副金边的方形无框眼镜,此时正双眼紧闭,不知是在沉思冥想,还是陷入了沉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可以完全融入那些展览出来的艺术品,让人忍不住驻足凝望,久久端详他的美貌。

看了眼前人二十多分钟后,邱思思握紧了拳,鼓起勇气朝青年的方向喊道:“苏先生、苏先生,你还好吗?”

陈眠被吵醒,他慢慢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这名不知因为什么而急切焦躁的女孩。

她看上去很年轻,应该不过二十出头,脸蛋圆圆的,一双杏眼透着娇憨和可爱,棕褐色的头发挽起束在脑后,让那双钻石耳环格外醒目,她的妆容和打扮透着和实际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似是故意为之。

与此同时,陈眠的视线里出现一段文字,他下意识就读了出来:“邱思思,21岁,在校女大学生,爱好排球和电影……”

邱思思连忙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后,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苏先生,我的个人信息没必要再说吧?”

与此同时,陈眠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电子音。

那声音说:欢迎宿主陈眠,成功绑定“有求必应”系统,只需完成不同位面的任务,即可获得返回现实世界的宝贵机会。

陈眠愣了愣,他感觉头有点痛,先前的记忆模糊不清。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他脑海里说话的又是谁?

那声音又道:宿主,您可以称呼我为“系统”。这里是任务世界的其中一个位面,您之所以会出现这里,是因为遭到了意外,不幸去世。不过您不用担心,只要成功完成任务,奖励大大的有。

行吧,陈眠磨了磨后槽牙,用意识和系统对话,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系统:我们的系统名为“有求必应”系统,是因为宿主的任务目标是了却不同位面中的炮灰角色在死前许下的心愿。您现在所用的身体,就是这个世界的炮灰的身体。

陈眠听罢,慢悠悠地站起来,转过身去照镜子,不禁在心里啧啧惊叹起来。这炮灰长得人模狗样的,比现实的自己要帅多了。

所以,这具身体的原主是怎么死的?陈眠问系统。

系统答:吓死的。

陈眠:啊,这么怂?被什么吓死的啊?

系统:不着急,请宿主先看看这名炮灰的心愿吧。

陈眠的眼前又出现一串硕大的文字,浮在半空之中,仿佛直接投影在他的视网膜上似的。

【不知道哪个混蛋骗我来了这里,听说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宴席,主厨会逐一杀掉我们,把我们做成料理……我只想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陈眠皱紧了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眠有种不祥的预感:系统,你告诉我,我接下来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陈眠天不怕地不怕,但碰到杀人烹尸之类san值狂掉的事件,还是会有些膈应。搞不好,他就折在这里了。

系统:宿主无需担心,只要顺从规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陈眠:不是,你好歹告诉我这里是哪,我应该做什么吧?

系统没说话,视野里的文字却发生变化了。

【苏嘉文,24岁,心理学系毕业,爱好是哲学、绘画,每天游手好闲,没有正式工作,玩弄女生情感、骗财骗色的惯犯。】

原来是个吃软饭的,陈眠心想,怪不得有几分姿色。

要他适应这个身份还是有点难,毕竟陈眠不是什么文艺青年。

系统冷不丁开口道:宿主,机制会为您提供初始点数,可以在不同属性和技能点上获得加成,目前可以解锁的属性有:外貌、话术、智慧、力量、灵敏、防御、幸运,请问您要如何分配点数呢?

陈眠不假思索地说:帮我都点幸运吧。

系统:……宿主,您不需要再考虑下其他选项吗?

陈眠:不用了。

陈眠很有自知之明,他是天生倒霉体质,走在路上都能被车创到,不多加点幸运值,他可能连第一个位面都挺不过去。

系统:好的,幸运加10点,目前您的幸运值为10,其它数值都为0。系统初始化已完成,祝宿主早日完成任务,马到成功。

邱思思眨了眨眼,语气轻柔:“苏先生,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在发呆。”

陈眠,或者说苏嘉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我没事,只是有点困了,刚才补了补觉。”

他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邱思思小声道:“在这种情境下也能睡着,真是厉害。我怕得不行,脑子里清醒得很呢。如果我也能像苏先生这么淡定就好了……”

苏嘉文道:“不用那么客套,叫我嘉文就可以,我们年纪差的也不是很多吧?”

邱思思很快地看了苏嘉文一眼,又低下头去,目光闪避,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轻声说:“好、好的,嘉文哥。”

苏嘉文环顾一圈,发现他和邱思思身处一个房间里,面积不大,但是墙上也挂了三四幅画,他凭借原主的记忆去辨认,也认不太全,只知道其中有一幅是皮埃尔·奥古斯特·库特的《春光》。

画中的年轻恋人四目相望,美丽纯洁的女孩依偎着少年情人,白若柔荑的手轻轻环住恋人的颈脖,眉目流转,流露出饱满的爱意,配合背景的树木、青草和秋千,给人很美好的感觉。

苏嘉文挑挑眉,倒是挺对应他和邱思思现在的状况。

不知道这些画有什么深意没有,现在看来,它们只是随机挂上去的,画与画之间没有多大的联系。

“其他人去哪了?”苏嘉文转过身去,问邱思思。

邱思思面露担忧:“我的男伴王先生,和你的女伴张小姐,到走廊上了,说是去探索别的房间,但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们还没回来。”

系统并没有具体地告诉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嘉文只好求助邱思思,又试探性地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邱思思摇摇头,喃喃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们都是收到邀请函,才来到这里享用晚宴的。我们四个是最早到这里的,有一个女侍应让我们先到这个房间等待其它食客,然后就没了踪影,像、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苏嘉文失笑道:“思思,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之后一定会有指引,我们就耐心地在这里等,好吗?”

邱思思望着温柔体贴的苏嘉文,抿紧了唇,捏住自己手指的力度又加大了些:“嘉文哥,谢谢你,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陈眠心想,这原主魅力可以啊,三言两语就能安慰到别人。

邱思思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想往苏嘉文的身旁靠近,却被一道尖锐的女声阻止:“嘉文,你舍得醒了?”

陈眠心想,系统并没有告诉他,炮灰是在哪个时间点死去,而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占据这位炮灰的身体的。根据其他人的反应判断,苏嘉文只是靠在沙发椅上睡了一觉,所以里面的灵魂调包了,也没有人察觉。

陈眠按照系统的说法去理解,他必须扮演好“苏嘉文”这个角色,保证“他”平安离开这座像美术馆又像餐厅的古怪建筑。

邱思思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原本想要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她扯出一个笑容来,柔声说:“啊,敏姐、王哥,你们回来啦。”

陈眠顺着邱思思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搭一件白色皮草外套,修长白皙的颈项上戴着一串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宝石项链,在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同时,陈眠的视野中也出现了一行字:

【张敏,25岁,苏嘉文的直系师姐,女心理师,大学时与苏嘉文同为摄影社成员,两人交情匪浅,邀请了苏嘉文参加这次的晚宴,爱好摄影、游泳和健身。】

跟在张敏身后的,是一个肥头大脸的胖子,像是硬生生挤入那套西装里去似的,最大码的衬衣也盖不住他身型的臃肿,光看着就让人觉得费劲,更别提他走起路来发出的哼哧哼哧的声响。

陈眠眨眨眼,看到了关于“王哥”的个人信息:

【王博,32岁,银行经理,未婚,爱好烹饪和摄影。】

如果不是有这个介绍,陈眠都要怀疑眼前这坨肉球是不是什么居心不良的可疑人士。

他回想了一下邱思思的说法。王博是她的男伴,他们年龄相差悬殊,又一起出现在晚宴现场,让不得不展开暧昧的联想。

苏嘉文笑了笑,朝张敏走去,说:“师姐,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吗?其他人,或是指示牌之类的?”

张敏平静地说:“很可惜,没有找到我们想看到的东西。看起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了。”

她低头去看腕表,补充道:“邀请函上写晚宴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现在是六点五十分,我们来早了。”

王博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抹了抹自己大汗淋漓的额头,讪笑道:“原本打算提早来,认识一下其它宾客,没想到只见到你们啊。”

陈眠心想,从职业习惯上来说,这个王博倒是没什么可疑的。

倒是这位师姐,陈眠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似乎有所隐瞒,因为他刚刚从容淡定地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张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这个情绪转瞬即逝,她很快把它收敛起来,换上自在的神情。

邱思思怯生生地开口道:“王哥,你和敏姐刚才看到什么了呀?”

王博想了想,说:“走廊里的灯虽然都是亮的,其它房间却房门紧闭,像是上了锁,我们进不去。每一间都试过了,都不行。”

“啊……”邱思思露出不安的神色,“王哥,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博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愉快:“哪里怪了?是我邀请你来的,还能害你不成?还是说,你根本不信任我?”

邱思思慌乱地解释道:“不,我没这个意思,能和王哥出席宴会,是我的荣幸,这么会怀疑你呢?”

说罢,邱思思亲亲热热地走上前去,挽住了王博的手臂。

苏嘉文从刚才开始就闻到了王博身上的汗臭味,他还喷了很浓的古龙水,香气和臭气混在一起,别提多难闻了。

苏嘉文开始钦佩起邱思思的行动力来了。

张敏冷冷地瞥了邱思思一眼,双手环抱放在胸前,对站在自己身侧的苏嘉文说:“啧,你看出这个女孩和这个胖子的关系了吧?”

苏嘉文默默点点头,说:“知道的。”

张敏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自爱。”

苏嘉文道:“也不用这样说吧,师姐,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

张敏愣了愣,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男伴。

陈眠知道她有所疑虑,便说:“但师姐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要不是系统在他脑海里响起警报,陈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快要祸从口出,差点崩人设了。

“师姐,我能看看邀请函吗?”

苏嘉文穿着灰黑色的西服套装,全身上下没有能装下邀请函的地方。他看见张敏的手提包,便推测那里面藏着他想要的东西。

“给。”张敏从包里翻出一张白色的卡片,递给苏嘉文。

苏嘉文把邀请函攥在手里,垂眸去看。

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卡片。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字迹写了一串花体英文,陈眠只看出“欢迎光临”,其它就不懂了。下面是中文的印刷体,写着:

【欢迎来到“远望”艺术餐厅,请尽情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晚宴将于晚上七点半准时开始。】

陈眠再三确认,上面真的没写晚宴流程,也没有菜肴介绍。

陈眠在心里呼唤系统:统儿,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请宿主自由探索。

陈眠:我第一次绑定系统呢,就没有什么福利?

系统:……很抱歉,没有呢。

陈眠:哼,那我要给你写差评。

系统:……

就在陈眠和系统扯皮的空档,附近传来了整齐的敲门声。

四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发现那儿杵了两个人。

一个是长相美艳动人的大美女,精致的妆容、姣好的身材,让人移不开眼。

而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面部轮廓立体,眉眼深邃,像是时装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他气场很强,光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望而生畏。

陈眠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被这一男一女所吸引,视野里跳出几行字:

【施柔,27岁,自由职业者,爱好跑步和弹钢琴。】

【傅琛,26岁,苏嘉文的师兄,职业未知,爱好未知,暗恋苏嘉文。】

陈眠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陈眠只好戳了戳系统:统儿,你是不是出故障了。

系统:没有出错。原主苏嘉文男女通吃,惹了不少狂蜂浪蝶,包括傅琛。

陈眠倒吸一口凉气:……看来长得太帅也不是什么好事。


系统:乐观点,宿主,这说明你加点的幸运值起作用了。

陈眠想了想:也是,这人一看就挺靠谱的。

那名叫施柔的美女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和房间里的四人打招呼:“大家好呀,你们也是今晚来参加宴会的食客?”

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很好听。

陈眠察觉到身旁的张敏动作顿时僵了僵,面上的神色也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的确,同样是盛装出席、精心打扮,却轻易就被比了下去,换是谁都不会甘心。

王博笑眯眯地说:“是的,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叫施柔,叫我小柔就可以了。这位是我的男伴,傅琛。”

施柔朝倚在门边的黑发男子招了招手,小声说:“过来呀。”

只见傅琛长腿一迈,大步向前,但他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分给苏嘉文一个眼神。

陈眠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即便如此,陈眠还是露出礼貌的微笑,温声说:“你们好,我叫苏嘉文。这位是我的师姐,张敏。”

六人相互自我介绍了一番,就不再说话了。

显然,施柔和傅琛是知道要在这里和其它宾客集合等候的,他们很有可能也像王博和张敏一样,在附近探索过了。

大家都在等待那个传说中的女侍应,以及充满神秘感的晚宴。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闲着也是闲着,百无聊赖的陈眠打算继续和系统唠嗑。

陈眠:统儿,那个叫傅琛的男的不像暗恋我啊,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系统:这就对了,这叫害羞。

陈眠实在无法把“傅琛”和“害羞”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陈眠只好硬着头皮和系统说:行吧,横竖都要抱大腿,抱谁不是抱。

系统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宿主您的计划。

陈眠:也不算吧,总之我会想办法活着离开这里。

苏嘉文无所事事地靠着沙发椅,快要再次陷入昏睡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铃声响了起来,不是电铃,是那种手摇铃。

门从外面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女侍应手里拿着旧式的铃铛,微笑着说:“晚宴即将开始,请大家跟随我到正厅去。”

苏嘉文打了个哈欠,恋恋不舍地从沙发椅上下来,和张敏并肩朝门口走去。

张敏像是意识到苏嘉文的心不在焉,却没有提醒他,似乎是想降低苏嘉文的戒备心,让他一直维持这种散漫的状态。

毕竟,普通人谁能想到,这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五腥级盛宴”呢?

跟随女侍应,他们穿过了曲折的走廊,过程有些漫长。透过不太明亮的烛火,可以看到走廊两侧也挂满了世界名画,画的年代由远及近排列,有古典主义的,也有印象派的,不一而足。

苏嘉文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一幅幅名画。

显然,它们都是临摹下来的复制品,而那些画里的人像,目光仿佛可以追随经过的客人,还挺瘆人的。难怪邱思思紧紧挽着王博粗壮的手臂,加快了脚步,走在人群的最前头。

走在最后的是施柔和傅琛,苏嘉文捕捉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施柔语气有些严肃:“……你真的有信心?”

傅琛的声音冷硬,低沉好听。他说的是:“有。”

施柔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能不能活着出去就靠你了。小傅啊,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可要想想怎么报答我。”

一听就是开玩笑的话,傅琛却认真地说:“你想要的,都给你。”

施柔发出了笑声,说:“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苏嘉文快速地捋了一遍他们的谈话内容。

这么看来,施柔和傅琛都是知道这场宴会的性质的,不像邱思思、王博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其次,施柔像是被拉来充数的,参加晚宴的人必须有异性陪伴。

最后,也是苏嘉文对傅琛的第一印象,说不定,他是个大佬。

也许是看到苏嘉文留意着后面的人,张敏低声道:“嘉文,怎么了?”

苏嘉文笑了笑:“没事,我只是有些饿了。”

张敏点点头,伸手拨了拨长发,说:“我也是。希望等会儿的菜肴会好吃。”

一行人终于抵达宴会厅,这里开阔、敞亮,装潢的奢华程度比起刚才的房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宴会厅的中央放着美轮美奂的长桌,和六把椅子。桌子的线条曲折有致,和整个宴会厅的设计风格是相同的。

此外,还有花纹繁复且工艺精巧的编织地毯、放着剪裁精妙的鲜花的古董花瓶和有着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的整套银制餐具。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墙壁上悬挂的各种画作,虽然年代、风格和流派都不尽相同,但通过摆放和装饰,它们显得十分和谐。

如同走进了收藏丰富的美术馆,高级、雅致的氛围让人惊叹不已。

“请各位客人入座,座次没有按特定顺序排列,可以自由选择。”

女侍应始终保持微笑,嗓音清泠泠的,能轻易俘虏宾客的心。

“不好意思,请问,今晚的客人,就只有我们六个吗?”

王博站得离女侍应最近,但她似乎没有嗅到王博的体味,仍然保持着那副处变不惊的笑脸,就像是焊上去一副面具似的。

“是的,报名预约今晚的场次的,就只有你们六位客人。”

女侍应伸开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贵客们入座。”

王博咕哝着,凑过去邱思思耳边讲了什么,苏嘉文没听清。

六人入座,男女相对而坐,各自对应自己的伴侣。

苏嘉文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傅琛在他的右手边,王博在左右边。

王博打量着桌上的餐盘和配套的餐具,用手摸了摸餐巾,把它扬开,铺在桌面上,用空的餐盘压着,典型的中式餐桌礼仪。

而傅琛由始至终,脸上的神色都是淡漠的,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苏嘉文略带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在对方察觉之前移开了视线。

陈眠又开始骚扰系统:诶,怎么看傅琛也不像通讯录啊。

系统:……这大概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就在陈眠想要对系统说些什么的时候,铃声又响了起来。

女侍应那高辨识度的声音说:“抱歉,让各位客人久等了,接下来,主厨会前来为大家介绍这次晚宴的菜肴。”

王博笑了笑,对坐在他对面、显得有点局促的邱思思说:“思思啊,你知道吗,这就是这家餐厅特别的地方,私人订制,厨师还会讲解他们做菜的理念和心得。”

邱思思回以一个腼腆的笑,清澈的眼眸里摇晃着期待:“都是因为有王哥,我才能来这里见见世面。”

王博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故意睨了苏嘉文和傅琛一眼,以彰显自己的本事和气概。

可惜傅琛没有搭理他,甚至连王博耀武扬威的目光都没有注意。苏嘉文则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王博意图炫耀的想法。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宴会厅的大门打开,一群餐厨人员朝长桌这边走来。无一例外,他们都穿着雪白的制服,戴着高高的帽子,连动作也整齐划一,比起厨师,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的外国男人,金发碧眼,鼻子高耸挺拔。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用中文说:“欢迎各位尊贵的顾客。”

神奇的是,他的中文并不蹩脚,反而十分流利,字音也准确。

苏嘉文推了推滑至鼻尖的眼镜,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话。

“我是你们的主厨,可以叫我史蒂芬,”主厨的声音里洋溢着自信与热情,“我们‘远望’餐厅所秉持的理念是,让艺术和食物有机融合,让顾客们在轻松地观赏画作的时候,享用可口的美味。当然,我们的菜品也是一道道美妙绝伦的艺术品,不仅是指它们的外观,也是说它们的味道……我敢保证,食物们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在场的六个人此时面上的表情都不太相同。

张敏眉头轻蹙,似乎在担忧些什么,看向苏嘉文的目光里淬了几分怨毒。

王博和邱思思则对晚宴的安排充满期待。

施柔全神贯注地听着主厨讲话,双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的,白皙纤长的手指衬得她口红的颜色更加鲜艳。

至于傅琛,他在苏嘉文觉察不了的角度,盯着他的侧影看。

像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女侍应又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清脆的铃声沉寂以后,传入众人耳中的是主厨的嗓音。

“另外,关于这场晚宴,我还有重要的注意事项要宣布,请各位尊敬的来宾留意。以下内容只会说明一遍,请尽量认真倾听。”

主厨的笑意更深,苏嘉文眯着眼睛去看,却觉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他想起废弃的游乐园里那些破旧的小丑面具,与主厨此刻的表情十分相像。光是这么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会不会只是他多心了?

苏嘉文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王博和邱思思的表情变得迷茫,而张敏则神色从容,似乎一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施柔和傅琛两人都抬起头看向主厨,神色讳莫如深。

“为了增加晚宴的趣味性,促进顾客们和我们团队的互动,我们会组织一个小游戏。接下来,我会宣布游戏规则……”

邱思思小声问:“什么游戏啊?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偏偏坐在她身旁的张敏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此时的神色也相当冷淡,她对邱思思说:“安静点,听主厨宣布。”

“噢,我不该多问的,抱歉啊敏姐……”邱思思低下头道歉。

这两人的对话苏嘉文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虽然观察身边人的反应很有意思,但是为了“活着离开”这个高远目标,他还是得先弄清楚这个主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主厨虽然没用麦克风,但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宴会厅里:“宴会将会为大家呈上三道主要菜肴,同时,客人们需要回答与这道菜品有关的一个问题,连续答对三个问题后,会给出最终提示。客人们要根据提示,找出藏在这些画作当中其中一幅背后的一片金箔,只有找出金箔,客人们才能离开这里,返回各自温馨的家。”

王博掰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指,发出啪啪啪嗒的声响,他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就是一个助兴的游戏而已……”

主厨听到他的话后顿了顿,又说:“每道菜肴的用餐时间为20分钟,讨论时间为10分钟,讨论时间结束,就要立刻提交答案。如果有一个或两个题目没答上来,并不影响最终结果,只是缺少了最终提示。若最后能顺利找出金箔,也算通关。”

苏嘉文心想,一顿饭能让人“有去无回”,其中一定存在更苛刻棘手的条件才对。

果不其然,主厨又朗声补充道:“如果不幸地,在场的客人们没有达到通关条件,即没有找出那片被藏匿的金箔,那么,客人们只能留在这里,与我们一同迎接烈焰的洗礼,和这些华美的艺术品一起,踏入天上乐园的阶梯。”

邱思思更茫然了,她嗫嚅着唇说:“什么烈焰、天上乐园……是我听错了吗?这个主厨到底在说什么啊?”

隐隐约约中,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邱思思看向众人,发现除了王博一脸始料未及的震惊与无助,其他人都沉下了脸,陷入各自的思绪中。

宴会厅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所有杂音都消弭了。

苏嘉文轻哂,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没理解错,应该是指这里的工作人员会强迫通关失败的客人留在原地,和他们以及这些艺术品一起被焚毁。

苏嘉文咬了咬唇上的死皮,在意识里敲了敲系统。

陈眠:统儿,给我预告下,他们出的题难不难。

系统:不好说。

陈眠:那你能不能给我点提示?

系统:需要积分才能兑换宿主您所需要的服务。

陈眠:你怎么不早说……怎样才能获得积分?

系统:完成每个位面的任务后,会根据表现程度进行折算。

陈眠:所以说,我现在的积分是0?

系统:是这样的。

陈眠:行吧,那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系统:希望宿主顺利完成炮灰的心愿,我会为您祈祷的。

陈眠:……谢谢你啊。


“那么,事不宜迟,就让宴会开始吧。”主厨的语气轻松又不失隆重,“请客人们在座位上稍等片刻,第一道菜肴即将呈上。”

说罢,他带领着那一伙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宴会厅,包括那名手持铃铛的女侍应。

苏嘉文抬眸扫了一眼,像他预料的那样,邱思思面无血色,王博冷汗直流,张敏捏着叉子,一言不发。

最淡定的是施柔,听到主厨那番诡异的介绍后,心情还很好,不时看向宴会厅的大门,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第一道菜肴是什么。

“现、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邱思思咬紧了唇,瘦弱的身躯微微发颤,“我们很有可能死在这里啊……”

施柔瞥了她一眼,笑着说:“小妹妹,别担心,哪有那么容易死啊?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不到最后,你都不知道你能发挥的潜能有多大。你说对吧?小傅。”

傅琛莫名其妙地接了来自施柔的眼神,不得已轻咳一声,沉声道:“大家不要自乱阵脚,主厨介绍的规则很明晰,加上我们都是门外汉,主厨出的问题应该不会太难。”

施柔接过话头,悠哉悠哉地说:“对,考验的就是我们的心态。”

“该死,我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居然想要我死,这是借刀杀人……”王博想到了什么,原本恐慌的神色变得狰狞起来。

邱思思勉力撑起一个笑容,对王博说:“王哥,你、你在说什么呀?这个宴会的邀请函,不是你的vip客户送你的吗?”

王博啐了一口,骂了句脏话:“是我客户没错,但是我两年前帮他理财,他自己投资失败,怪到我头上来了……”

施柔轻哂,道:“王哥是吧?你还真是甩得一手好锅。害人家投资失败,还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做人啊,别太虚伪。”

王博拧起眉,恶狠狠地瞪了施柔一眼,但他矮胖的身材,让这个眼神毫无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还不如担心下你能不能挺过去。”

邱思思不住地颤抖,质问王博的话也显得软弱无力:“王哥,我是信任你,才跟你来这里的……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的,对吧?”

她像是溺水之人,正在试图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毫无疑问,王博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他苦涩地说:“思思,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你……”邱思思双眼一翻,似乎快要晕过去了。坐在她旁边的施柔及时扶住了她,问邱思思:“你没事吧?”

苏嘉文坐在一旁看戏,心道,如果现在有把瓜子就好了。

王博急切的目光在人堆里绕了一圈,最后停在苏嘉文身上。

“那个,小兄弟,我看你也应该是个大学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答题什么的,对你来说,应该都不在话下吧?”

“啊,我?”苏嘉文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王博变脸的速度可以去申遗了,他满脸堆笑,眼角挤出难看的褶子,放缓了语气,说:“那可不,这里就只有你一个戴眼镜的。”

苏嘉文讪讪一笑,语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哥,让你失望了,我近视是因为游戏打得多,和学习没什么关系。”

王博没料到苏嘉文会敷衍得这么明明白白,一下子也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色也一阵红一阵青的。

因为施柔和傅琛是结伴来的,因为对施柔没好感,王博也顺带无视了傅琛。在场的男性只剩下他一个,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女生们独立划分出一个阵营,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气氛霎时间变得尴尬起来,空气都要凝固了。

苏嘉文不以为意,伸手托腮,转过头看向傅琛。

如果说苏嘉文的长相偏中性的阴柔美,傅琛的外貌则在美的基础上,更为凌厉,轮廓如同古希腊那些象征健康与力量的雕塑。

鉴于傅琛气质独特,苏嘉文忍不住去猜,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到这里的?

系统:宿主,既然傅琛暗恋你,那他应该是来保护你的,所以,宿主您不用感到害怕。

陈眠:我没有在怕啊。

系统:是吗?你的心跳加快,血压也在上升。

陈眠:咳,我这是看到美好事物的正常反应。

陈眠不和系统扯皮,因为他看见傅琛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像是不经意的窥视,却被陈眠当场抓包。

于是苏嘉文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看着傅琛。

傅琛一愣,迅速移开了视线,很是仓促,像是心虚。

苏嘉文原想对大家说些话,安抚他们的情绪,却听到王博的位置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王博推开了眼前,忙不迭地从座位上下来,吃力地拖动肥腻的身体,往宴会厅的正门跑去。

邱思思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王哥,你这是?”

“现在不跑,还留在这里等死吗?!”

王博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就抵达了门边。

他伸出手,咬紧牙齿,用尽所有力气去推门,但那门纹丝不动,像是在嘲弄王博的不自量力。

王博握住把手,想要换个方向将门拉开,仍然无济于事。

“该死,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这是非法囚禁!”

苏嘉文施施然站起来,面朝王博的方向,从容地说:“别白费心机了,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的对策吧。”

施柔可以说是全场发言最活跃的,她看了看苏嘉文,眼底似乎涌动着名为欣赏的情绪,丹唇轻启:“小文说得没错,按主厨的说法,只要我们解开题目,找出那片神秘的金箔,就能出去了。”

张敏的神色仍然冷冷的:“这不是废话吗?”

施柔倒也不恼,继续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不过,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互相帮助吧?我是指团队协作。”

苏嘉文也附和道:“是啊,施小姐说得对。一味的害怕是没用的,不如静观其变。”

陈眠在心里哀叹,苏嘉文其人,可真难拿捏啊。

若是多了,显得轻浮浪荡,若是少了,就像不中用的花瓶。

虽然陈眠自认自己不算特别聪明,但他也不想任务失败。

他还要回家,而这个念头能支撑他很久。

王博悻悻地从宴会厅的正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餐桌上的银制刀叉倒映出他圆润、丑陋的脸。他用力抓了抓自己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全身都散发着懊丧和悔恨。

也不知道邱思思看上他什么,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吧。

陈眠也懒得推测。

就在王博和邱思思惊魂未定的时候,正门从外面打开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整齐利落,苏嘉文抬眸望去,看见几名侍应生端着餐盘朝他们走来。餐盘用银制的餐盘盖盖住,神神秘秘的。

苏嘉文吸了吸鼻子,嗅到了淡淡的酒香。

等食物上桌,侍应才把餐盘盖打开。

里面是两盘切好的面包,和两瓶没有标签的葡萄酒。

朴素得让人有些失望。

苏嘉文撇了撇嘴,就算是前菜,也不能这么敷衍吧。

系统:宿主,您的目标是逃生,不是吃席。

陈眠:我当然知道。这里这么奢华,招待怎么这么小气啊。

其中一个侍应取出高脚玻璃杯,为每个食客都倒上了一杯葡萄酒。

他的动作流畅纯熟,也十分小心谨慎,生怕把酒弄洒似的。

侍应们把餐盘放下后就匆匆离开了,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像是冷冰冰的机器人。

现在也不是挑剔服务态度的时候,不过,苏嘉文原本还打算从侍应身上套话的,或是请求侍应的帮助。

现在看来,他们唯一能参考的指示只有主厨宣读的规则了。

苏嘉文好奇地伸手拿了一块面包,放在手里打量。

装面包的餐盘旁边有黄油、有果酱,还有一小碟花生酱,但苏嘉文没有蘸酱,而是直接把面包塞进嘴里。

张敏怔忡了一瞬,惊愕地开口道:“嘉文,你就这么吃了?!”

“啊,不然呢?”苏嘉文咀嚼着面包,发现它只是卖相差了点,但味道很不错,上面撒的香料配合松软的口感,可以称得上美味。

“你、你不怕食物里面有毒吗?”张敏眼睁睁地看着苏嘉文喉结滚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把那块来路不明的面包吞进肚子里。

苏嘉文一脸无辜:“可是,师姐,我饿了。而且,这种规格的晚宴,不会给我们下毒吧?没这个必要。”

久坐不言的傅琛冷不丁地开口道:“苏先生说得对。”

说罢,他依样画葫芦,也从刚才那个餐盘里取了一块面包,用餐刀沾了一点黄油,均匀地在面包上涂抹开来,然后尝了一口。

见苏嘉文和傅琛面色如常,还在吃着面包,其他人也纷纷伸出手去拿面包。

他们将面包瓜分完毕,施柔是最后一个拿的。只听她道:“餐盘下面放着一张卡片诶,让我看看是什么……”

她涂了暗红色的指甲油,慢条斯理地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将卡片取了出来,翻过来看,念出了上面的字:“请说出叛徒的名字。”

张敏皱眉道:“这是那个主厨说的题目吧?怎么没头没尾的。”

傅琛想了想,说:“按他的说法,食物和画作应该是有联系的,那题目应该也和艺术品有关。”

一阵渺远而逐渐清晰的钟声从不远处传来,苏嘉文顺着声源去找,发现宴会厅最里面放着一台座式钟,上面指向八点。

苏嘉文挑挑眉,说:“那个钟声应该是提醒我们,用餐时间开始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八点半之前想好这道题的答案。”

邱思思的脸色更白了,她根本吃不下东西,只咬了一小口面包,就把它放下,连餐盘边的酒也没动。

她害怕地说:“有人知道‘叛徒’是谁吗?我,我什么也不懂啊。”

施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不急不缓地说:“放心,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小傅,你有什么看法?”

傅琛道:“也许我们可以从食物入手,联系画作的内容去想。”

苏嘉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眯了眯眼,没说话。

他的宗旨是能不淌浑水,就不淌混水,他还不想做出头鸟。

所以他在等傅琛的表现。

显然,傅琛只给众人一个模糊的放方向,目的也是藏拙。

邱思思道:“‘叛徒’是指什么啊?难道主厨的意思是我们六人之中,有人是和主厨串通好的……”

张敏瞥了她一眼,说:“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要危言耸听。”

张敏似乎并不喜欢邱思思,甚至有些排斥她。

这和张敏厌恶施柔,又是不同的情绪。

苏嘉文不禁感慨,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施柔微微一笑,为邱思思说话:“思思也只是想为我们提供更多头绪罢了,她没做错。我们需要头脑风暴,才能找出最优解。”

苏嘉文喝了一口葡萄酒,浓郁醇厚的香味弥漫唇齿之间。

酒是好酒,只可惜现在不是慢慢品味的场合。

座式钟上的分钟悄无声息地走动,距离上第一道菜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苏嘉文只好求助张敏:“师姐,你有什么想法?”

张敏愣了愣神,似乎没料到众人会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道:“看到这些面包和葡萄酒,我只能想到教派。”

施柔将视线转向张敏,问她:“噢?为什么这样说?”

张敏解释道:“在基督教里,面包和葡萄酒都是有象征意义的。面包代表着耶稣的肉身,葡萄酒代表着耶稣的血液,其中的寓意是,耶稣是凡人的‘拯救者’。而葡萄酒和面包,也是教派仪式上指定的食物,谓之‘圣餐’。”

张敏顿了顿,又蹙眉补充道:“不过,真正的圣餐里,所采用的面包应该是未经发酵的,用来提醒人们上帝对人类的仁慈和宽恕。”

苏嘉文吃了口面包,伸手随意地抹掉了唇边沾着的面包屑,抬眼扫视众人,说:“但主厨为我们提供的,应该不是这种面包。”

原本竖起耳朵聆听的邱思思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这么说的话,嘉文哥,你的意思是敏姐的推测不成立么?”


听到这话,张敏的脸都黑了。

她好心解释,提出一个可能方向,却被邱思思轻轻巧巧地否定了。换做谁,都不甘心在这个时候受到质疑。

虽说张敏没有话事权,但他们几人都是平等的,要客观才行。

苏嘉文留意到张敏的神色变化,也担心她摆烂,不再介绍相关的背景知识,赶紧打圆场道:“师姐,我觉得你的想法大致是对的,只是我们还要找出更多线索,来支撑这个猜想。”

张敏的脸色缓和下来,说:“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大家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王博保持沉默,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葡萄酒,变得面色酡红。

看来不能指望他了。

酒色财气已经将他变成一个贪生怕死、鲁莽轻率、暴躁易怒的小人物。只要他不再搞什么幺蛾子,苏嘉文就烧高香了。

傅琛沉声道:“如果是画作是和宗教有关的话……”

苏嘉文指了指傅琛背后,悬挂在墙上的壁画:“诶,他们吃的东西和我们的差不多。”

傅琛愣了愣,转过身去看:“这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这幅画颜色淡褪,细节驳杂,一眼看去,似乎很难分辨图上的人物究竟在吃些什么。

因为宴会厅里悬挂的画作纷繁庞杂,他们都没太留意这些画的内容,更无从知晓最重要、最直观的线索就藏在这些画上。

如果不是苏嘉文发现新大陆似的指出来,一惊一乍的,他们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傅琛的视线从画作上离开,飘到了苏嘉文身上。

苏嘉文注意到了,给了傅琛一个wink。

傅琛没说话,不再看他,装作无事发生。

张敏的眼睛亮了亮,说:“我知道了,叛徒的名字。这样来看,这道题目其实很简单。”

邱思思忧心忡忡地看了张敏一眼:“敏姐,你知道答案了?”

张敏道:“一般来说,《最后的晚餐》里,耶稣和他的门徒们的餐点,向来存在争议。但面包和葡萄酒,是比较明显的。有专家推测过,除了面包和酒,还有烤鳗鱼、烤羊、豆类、蘑菇、苦菜……”

傅琛接着道:“如果主厨提供给我们的食物是对应《最后的晚餐》这幅画,那么叛徒就是犹大。”

系统:宿主,你的表现也太刻意了,小心崩人设。

陈眠:啊,我一定要保持清澈的愚蠢才可以吗?

系统:很抱歉,就是这样。

陈眠:……行吧,我会努力做个无知的芳心纵火犯。

窝在一旁的苏嘉文打岔道:“就这么简单?”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苏嘉文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如果主厨不是故意刁难我们,那么设置一个难度不高的答案,也正常。”

施柔点点头,缓缓说:“我同意小文的观点。毕竟,线索还是次要的,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找出被藏匿的道具,才算通关成功。”

张敏沉下脸,盯着一直微笑的施柔,说:“施小姐,冒昧问一句,你应该不是主厨的同谋吧?怎么从刚才开始,你就喋喋不休地重复着规则,像是要引导我们顺利完成这个游戏似的。”

邱思思勇敢开麦,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倒是能理解敏姐的想法。柔姐的反应也太镇定了……”

施柔被扣了一顶大帽子,不无委屈地说:“我怎么了?我只是想让大家保持冷静,进行游戏,我哪里做错了吗?再说,我是傅琛的女伴,也是最后才到场的,我没办法、也没时间去接触工作人员。”

第一个问题不难,答案也破解了,游戏却难以为继。

苏嘉文意识到,或许真的有一个“叛徒”存在,负责搅局,通过搞人心态这一招,来加剧他们六人之间的分化和对立。

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上这个人的当,否则就踩进陷阱里了。

傅琛皱了皱眉,拿起叉子敲了几下他的酒杯,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冷静地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说不定,这个问题的设置,就是故意诱导我们彼此猜忌的,我们不能上当。”

傅琛三言两语,解掉了误会。

猜忌的种子一旦埋下,只会随着欲念疯长,但目前来说,傅琛担负起了“军师”一职,有利于稳定军心,暂时还不用太担心。

傅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宴会厅墙上悬挂的画作,说:“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答案,那接下来的用餐和讨论时间,可以用来做别的事了。”

邱思思一头雾水,不解地问:“别的事,是指什么呀?”

当傅琛看向画作的时候,苏嘉文便心领神会,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傅琛站起来,离开座位,走到墙的面前,伸手将壁画摘了下来。

张敏看见后,惊呼道:“你疯了?这些画怎么能随便乱碰?”

王博见状,双目圆睁,跟着说:“小兄弟,你就不怕把这些画弄坏了,然后主厨来找你赔偿?”

傅琛所选的这幅画,尺寸不大,两只手正好握住画框。

“别担心,这些都是赝品,”傅琛用指腹摸索着凹凸不平的画面,又放在灯光底下摆弄,“而且,是做工很拙劣的那种。”

苏嘉文想了想,插嘴道:“我猜,这些画都是道具,所以才那么粗制滥造。为了宴会营造氛围,让这鬼地方显得高大上一点罢了。”

傅琛薄唇轻抿,向下压了压,冷淡的目光里没有笑意,但比先前要温和了一些。他说:“对,你说的没错。”

张敏终于反应过来傅琛要做什么,怀疑地说:“你是想趁菜没上齐这个空档,一幅幅地去检查画后面有没有藏东西?”

傅琛点点头,说:“是的。”

苏嘉文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分开检查吧,这样效率高一些。”

张敏打起精神,谨慎地开口道:“这样做难道不是违反规则吗?”

“可是,如果真的等拿到最终线索再去找金箔,时间就变得极其有限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施柔眼波流转,瞥了张敏一眼,但眼眸里没有轻蔑或其它负面情绪。她只是好心提醒。

施柔站起来,朝另一堵墙走去:“大家都动起来吧。”

邱思思咬着唇,刚才喝下去的葡萄酒让她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些,不再像脆弱的白纸,她哆哆嗦嗦地说:“这样真的好吗?如果不按主厨说的去做,会不会有什么惩罚啊……”

傅琛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分析结果:“主厨给出的规则,并没有说禁止我们这样做。”

苏嘉文接着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钻空子,找到规则的漏洞,用排除法,最后再结合线索,找出答案。”

这种做法虽然有些冒险,但逻辑是通的,况且,偌大的宴会厅里除了他们几人,就空空如也,只要小心一点取画,检查画框背后,再原封不动地把画挂回去,主厨他们是不会发现的。

邱思思畏畏缩缩的,看起来还是很惊慌。

毕竟这里她年纪最小,又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普通女学生,在这样密闭的环境里解谜,会紧张、会害怕也情有可原。

傅琛淡淡地说:“想顺利离开的话,就一起检查这些画。”

邱思思知道傅琛是在说她,她拨了拨额前的随发,将披在肩膀上的、散乱的长发束成马尾,又喝了半杯酒壮胆,站起身来,朝施柔的方向走去,和施柔一起检查。

张敏没办法,也从座位上离开,来到傅琛和苏嘉文旁边的那堵墙。王博见状,不甘落于人后,也屁颠屁颠地去到张敏身旁。

除去宴会厅正门那块没有挂画,其余的三堵墙上都悬挂着不少画作,主要挂在中间,刚好是适合人平视去观赏画作的角度。

苏嘉文逐一看去,和走廊两侧挂画的规律近似,不同题材、不同风格和不同年代的画都有,而且大部分是门外汉也能认出的名画。

陈眠没什么艺术细胞,对太文艺的东西没有领悟力和感受力。他纯粹是调动原主的记忆,来汲取一些基本的美术常识。

虽然窥探别人的隐私不太好,但通过回想苏嘉文的经历,陈眠发现,原主撩妹很有一套,是有自己独特心得的。

原主每次约会都喜欢把妹子带去博物馆、艺术馆、画廊之类泛着知识分子的酸臭味,和资本的铜臭味的地方,搂着妹子的肩膀,从文艺复兴讲到后现代主义。

而且,他用这种方式约过的妹子不下十数个,同样的手段,翻来覆去地实践,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陈眠有些汗颜,看来当海王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必须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像他这样的咸鱼,就不能胜任。

“还愣着干什么?”

傅琛的声音响起,将陈眠拖回了现实。

苏嘉文笑了笑,说:“我在思考先检查那幅画。”

傅琛收回视线,皱了皱眉,看向墙上的画:“没那么多时间了,我从左边开始看,你从右边开始吧。记得要记住检查到哪一幅了。”

苏嘉文小鸡啄米般点头,说:“好,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平心而论,傅琛的行动力和专注度是他鞭长莫及的。

陈眠感觉,傅琛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佬,像他这样的小菜鸡,还是及时向大佬示好,说不定人家能带他一起玩。

系统:……宿主,您清醒一点,您是傅琛的心上人。

陈眠:我悟了,统儿。你说,我是不是要用美男计?

陈眠:从来没试过,还挺兴奋的。

系统:……

苏嘉文没再废话,直接上手。

宴会厅占地广阔,墙面十分宽大,光是一堵墙上挂的画作,就可以和一间小型画廊的展厅相媲美。

刚开始苏嘉文还没留意,现在看来,就这样一幅幅地找过去,也是个苦差事,不容易。

苏嘉文翻了几幅画,手都酸了,快要抬不起来了。

原主这身体素质也太差劲了吧?

傅琛走到他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苏嘉文一愣,问:“怎么了?”

“有收获吗?”傅琛问他。

苏嘉文摇摇头:“很可惜,没有。”

傅琛松开手,道:“时间快到了,先回座位。”

苏嘉文笑了笑,温声道:“好,听你的。”

傅琛愣了愣,错开视线,说:“嗯。”

张敏刚好瞥见苏嘉文朝傅琛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是他惯常的做派,她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嫌恶,但稍纵即逝,没人看清。

准备迎接第二道菜肴的时候,苏嘉文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装作无意地左顾右盼,最后还是扯了扯傅琛的衣角。

傅琛脚步一顿,眼神询问。

苏嘉文凑近他,附在他耳边说:“你觉得,这里有监控吗?”

傅琛皱了皱眉,不知是苏嘉文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耳廓,让他有些难受,还是因为开始考虑苏嘉文的提醒。

“如果有监控的话,我们就不能光明正大继续翻画框了。”

苏嘉文坦坦荡荡,没有保留地将自己的隐忧向傅琛分享。

他信不过张敏,甚至怀疑她一早就知道宴会的内容。至于其他人,也没有能够让他托付真心、给予信赖的。

但傅琛不同,他可是经过系统盖章,官方认证过的。

只要傅琛不是什么占有欲极强的偏执疯批,他就能够一路充当傅琛的腿部挂件,圆满地结束游戏、完成任务。

傅琛顿了顿,说:“先观望,如果工作人员没挑明,就不管。”

苏嘉文快速地点点头,和傅琛拉开距离。

毕竟他和傅琛还不熟,这么交头接耳的,很容易让人起疑。

座式钟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宴会厅中。

与此同时,一开始带路的那名女侍应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餐桌前头,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说:“尊敬的来宾,相信你们对第一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施柔双手交叠,托住下巴,手肘撑在桌面上,还未等众人说出什么来,她就已经率先开口道:“答案是犹大。”

“什么,你这女人……”王博心惊肉跳,他相信其它人也是这样,“我们还没有好好商讨,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答案!”

苏嘉文嗤笑了一声,现在才给出反应,王博未免太马后炮了。

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仅要有果断的决策力,也要有足够的胆识和自信。遗憾的是,这两样王博都没有。


“恭喜各位来宾,回答正确。”

女侍应的声音里透着喜悦,显得平易近人起来,那份令人不安的疏离感也随之消散,仿佛先前对她的印象只是一种错觉。

在场的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如释重负。

“接下来,我们会为大家呈上今天的第二道菜肴。”

女侍应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几名捧着餐盘的侍应鱼贯而入,他们表情严肃,倒像是意志坚韧的士兵,或是有组织有规律的信徒。

整个上菜的服务流程和之前一样,很快,那虚假的热闹便过去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里又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六人。

餐桌上的食物和第一道菜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精致的白瓷盘上,摆着以牡蛎为主的海鲜拼盘,碎冰块托着许多个大饱满的牡蛎,旁边还放着切开的一小片柠檬。海水的咸腥和柠檬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如同海风吹拂,扑面临头,是沙滩上的阳阳光。

而牡蛎的旁边,是更引人注目的龙虾伊面。体积庞大、浑身通红的大龙虾卧在裹满芝士的面条上,切开的部分露出白嫩肥大的龙虾肉。旁边还点缀着香料和蔬菜,苏嘉文认不出,大概是洋葱吧。

光是放在那里,就是一道让人食指大动的风景线,别提这些食物散发出来的香味了。

苏嘉文盯着丰盛的菜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早知道主菜那么丰盛,刚才就不吃那么多面包了,撑得慌。”

餐桌旁的人神色各异,似乎都在想什么心事,只有施柔看向苏嘉文,笑道:“小文真是乐观啊。”

“唔,即使身处绝境,也不能放弃希望嘛。更何况,我们肯定能走出去的。”苏嘉文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不再说话。

假如“人群之中有一名叛徒”的阴谋论成立,他表现得这么反常,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还是适当收敛一下比较好。

张敏这次抢到施柔前头,拿到了那张压在餐盘下的卡片。

她压抑着手的颤抖,将卡片翻了个面,读出上面的内容:“根据食材,说出一位古希腊神祇的名字……什么?”

施柔笑了笑,用娇滴滴的嗓音说:“看来,比上一个题目更难了呢。”

苏嘉文道:“难度会递增,这也正常,游戏里都这么设置。”

“上一题考《圣经》,这一题考荷马史诗了呢。”施柔眯了眯眼,露出玩味的神情,“没点文化,真是寸步难行呀。”

张敏脸色冷硬,不无嘲弄地说:“施小姐也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才能就尽管露一手吧。光靠检查每幅画去找线索,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同归于尽。”

苏嘉文心道,张敏此话不假。宴会厅里的画作实在太多了,刚刚他们找了快二十分钟,也只搜寻了一小半,更何况有少数画作是高悬在他们触不到的地方,而这里又没有梯子之类的道具。

这时,刀叉划过空餐盘,发出刺耳的声音,听着很不舒服。

苏嘉文抬头望去,发现是王博,他早就将自己那份的面包吃完,餐盘上的面包碎屑也舔得一干二净。

而现在,他站起来,俯身往自己的餐盘里添龙虾伊面,满满当当地盛了一大盘,而后又夹了几块牡蛎,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有了上回的经验,没有人再纠结这些食物有没有毒这件事。

施柔啧了一声,说:“王先生胃口真好啊。嗯,我的意思是,很多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没有什么食欲的。”

施柔的话倒提醒了苏嘉文,食客们任何反常的表现,都有可能是重要甚至关键的线索。

王博用叉子卷了一大口面条,潦草咀嚼了几下便吞吃入腹,他直接用手抹了抹沾了芝士的唇角,有些绝望地说:“横竖都要死,不如做个饱死鬼,也好过饿着肚子下去。”

“哎呀,王先生,不要这么悲观嘛,”施柔似乎被王博滑稽的吃相逗乐了,咯咯笑出声来,“我们还有30分钟思考时间呢。”

苏嘉文想,过分的乐观似乎也和其它人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这个施柔是向来心大,还是另有所图。

傅琛看了看菜肴,却没有动刀叉,而是总结道:“这道主菜里有牡蛎、龙虾、面条和洋蓟,它们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傅琛说这话时,目光明晃晃地落在了张敏身上。

张敏察觉到傅琛是在问她,低了低头,说:“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对教派相关的知识有一些了解。”

傅琛没灰心,又看向众人,平静地问:“有人对烹饪有研究吗?”

邱思思有些慌张地说:“我、我平时喜欢做做饭什么的,但是,我真不知道海鲜会有什么寓意呀……”

苏嘉文想了想,说:“会不会和上一道菜一样,都可以在画里找到答案呢?呃,我的意思是,这些问题都没头没尾的,但是按主厨的说法,艺术与食物融合,肯定有哪幅画里有这些菜肴,所以我们可以根据画的内容,去推测出答案。”

傅琛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诧异,夹杂着惊喜,像漆黑的夜幕中点燃了烟火,他说:“你说得有道理。”

苏嘉文伸出手,手掌覆在面部,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说:“事不宜迟,我们快点分头行动,去找找宴会厅里的画吧。”

傅琛向来淡漠疏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赞同的神色:“不像之前的酒和面包,如果画的是龙虾和牡蛎,会很显眼,也更方便我们去找。”

邱思思根本无心品尝菜肴,她点点头,迅速从离开座位,一路小跑着到最远的那堵墙面前,开始认真寻找线索。

王博捧着牡蛎壳,吮吸了几只肥嫩多汁的牡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餐桌,去和邱思思一道,仰起脖子去打量墙上的画作。

张敏没别的意见,她听从傅琛的指挥,道:“也只能这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却没有人找到画有龙虾和牡蛎的画。

邱思思擦了擦额上淌出的细汗,看了一眼座式钟,十分不安地说:“都找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看到呀?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傅琛沉吟了片刻,才说:“应该不会有错的。除非,有人刻意隐瞒。”

“隐瞒?”张敏愣了愣。宴会厅场地空旷,他们必须扯着嗓子,大声交流,才能让对方听见。

于是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傅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傅琛道,“有人找到了画,但是没说出来。”

“那么这个人图什么呢?”张敏反唇相讥,几乎立刻否定了傅琛的猜想,“如果这道题答不出来,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傅琛轻哂,转身看向张敏:“这个人很有可能心怀死志。”

苏嘉文陷入沉思,他总觉得傅琛像是话里有话。

但为了气氛的和谐,苏嘉文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他硬着头皮说:“火药味这么重做什么?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了吗,题答不出来,也不过少了最终线索而已,我们还可以用排除法找出金箔。”

张敏附和道:“嘉文说得对。有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这里危言耸听,想要离间我们。”

傅琛默了默,移开视线,似乎不想和张敏死磕下去。

这样做也没有意义。

邱思思哭丧着脸,声音哽咽:“大家别吵了……像嘉文哥说的那样,没答对这道题也不会怎么样吧,我们要团结起来,从这里离开啊!”

施柔道:“说不定画里有线索,只是碰巧罢了,或者是第一道题比较简单。我认为,还是排除法比较靠谱。你们说呢?”

傅琛看了眼座式钟,留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轻咳一声,说:“那我们继续检查墙上的画吧。”

苏嘉文点点头,说:“赞成。”

用餐时间早就过去,讨论时间也走到了尾声,他们还是没有找到藏有金箔的画。

苏嘉文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回餐桌边,吃了口龙虾伊面。

菜肴已经放得有些凉了,口感比先前逊色了不少,但味道还是可以的。苏嘉文漫不经心地享用着主菜,又吃了几口龙虾肉。

这龙虾虽然个头硕大,但肉质紧实,鲜嫩多汁,配合芝士的咸香,简直是天作之合,苏嘉文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但吃着吃着,苏嘉文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脸和颈侧瘙痒无比,像被许多蚂蚁啃噬过一样,呼吸变得困难,似乎有什么肿大的肉块堵住了他的咽喉。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

“哐当”一声,苏嘉文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对声音很是敏感的邱思思吓了一大跳,眼神里充满惊恐,她嗫嚅着苍白干燥的唇,尖叫一声,然后说:“嘉、嘉文哥他怎么了?是菜里有毒吗?他不会死吧?我刚才也吃了点面条……”

傅琛眸色一暗,快步走到苏嘉文旁边,蹲下身来,用手臂托住苏嘉文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菜里没毒,是海鲜过敏。”傅琛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苏嘉文眼眸半闭,他看见傅琛那张极具侵略性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他不仅浑身痕痒,差点连气也喘不上来,只能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张开嘴巴呼吸。他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陈眠在心里快把系统戳爆了。

陈眠:怎么回事?你没和我说过原主海鲜过敏啊!

陈眠:统儿,你心里没点数的吗。

陈眠:我待你这么真诚,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系统:宿主,很抱歉,这是我们的过失。

陈眠:那现在怎么办?

陈眠:又不能去医院,我不会就这样领便当吧?

系统:没事的,宿主您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陈眠:我可以骂人吗?

系统:很抱歉,不可以的。

苏嘉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刺痛,瘙痒自脸部和颈侧蔓延至四肢。他浑身酸软无力,只能一直靠在傅琛身上。

他不会就这样任务失败,无法回家,也看不了明天的太阳吧?

不要啊,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会留下很多遗憾的。

因为整个人黏在傅琛身上,苏嘉文能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比如,此刻他呼吸一滞,气息变得紊乱而急促,好像很紧张。

而后苏嘉文听见傅琛对张敏大声说了些什么,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大概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不知道他会海鲜过敏。

苏嘉文下意识地拽住傅琛的手臂,不断使劲,直到指尖泛白。

他很想和傅琛说,感觉自己快要狗带了,还想说点遗言。

傅琛那总是冷冰冰的脸第一次出现慌乱,就像他一直戴着的那个严丝合缝的面具,终于抵挡不住攻击,自内而外碎裂了。

但无论苏嘉文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气若游丝。他的过敏症状还真不是一般严重。

陈眠:这个幸运值真的有用的吗?

陈眠:我怎么感觉统儿你在逗我呢。

系统:请宿主稍安勿躁,船到桥头自然直。

陈眠:直你妹啊。

系统:……

“嘉文,苏嘉文,你快醒醒!”

是傅琛的声音,他还在用力摇晃他的身体,烦得很。

“他好像快要喘不过气了……小傅,你……”

这是施柔的声音,比起傅琛,要沉着得多。

苏嘉文迷迷瞪瞪的,在他有限的、狭窄的视野里,傅琛的脸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脸上,有点痒。

苏嘉文那奇长的反射弧以及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

敢情人家傅琛是要给他做人工呼吸啊。

陈眠很不是滋味地想,他以前还没和男人打过啵儿呢。

而且原主长得这么好看,天仙似的,傅琛这小子也太走运了。

但苏嘉文未来得及领受这份“好意”,就被张敏的声音打断。她说:“快搜一下他的口袋,应该会有治过敏的药的!我,我之前看到嘉文口袋里放着东西,还以为那是薄荷糖之类的……”


悠悠转醒的时候,苏嘉文眼角挂着生理性泪水,鼻尖和耳朵都红红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像快要滴血似的。

在关键时刻,傅琛从他的西服口袋里摸索出一小瓶药片,确认是治过敏的药后,掰开他的嘴巴,强行塞了两片进去。

由于餐桌上没有清水,傅琛只好给他灌了几口葡萄酒。

“咳咳咳……”

苏嘉文重重地咳嗽起来,睁开的眼睛有些畏光。

他发现自己仍软绵绵地靠在傅琛温热的怀抱里,姿势暧昧,像情人之间相互依偎似的,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苏嘉文挣脱开来,想要自己站起来,却脚步虚浮,险些又跌倒在地。

“没事吧?别逞强。”傅琛的语气依然干巴巴的,如同他本人性格一样冷淡,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关心。

“唔,我晕过去了多久?”苏嘉文问他。

实际上,苏嘉文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还以为自己在神游。看来,是傅琛和张敏把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傅琛抬眸扫了一眼座式钟,沉声道:“还有两分钟就到上菜时间了。”

苏嘉文觉得手臂和颈侧还有些痒,刚想伸手去挠,就被傅琛握住了手腕,悬停在半空中,僵持不下。

傅琛的手很凉,像一捧融不开的雪。

“别挠,对皮肤不好,会留下印子的。”

苏嘉文感到莫名其妙,直接开口道:“大老爷们的, 怕啥?”

傅琛一时失语,很快松开了握住苏嘉文的手。

但他那阴沉的目光仍然追随着苏嘉文,后者只当看不见。

陈眠悄悄戳了下系统。

陈眠:统儿,原主和傅琛之间,发生过什么?

陈眠:我怎么在原主记忆里看不到啊。

陈眠:这对我来说很重要,统儿?

系统:无可奉告,这要请宿主您自行探索。

陈眠:……我要给你写十万个差评。

苏嘉文刚回到座位,屁股还没坐热,宴会厅的大门又打开了。

但他没时间去留意其他人的神情,因为他忙着低头撩开白色衬衣的袖子,去看自己的胳膊肘。

原本红肿的地方已经消肿了,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但还是残留着一丝痒意。现在的呼吸仍有些急促,但不至于窒息。

这药效也太迅速了一点,是什么神仙特效药啊。

还是说,在位面里,不太需要讲究逻辑?

这里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嘛。

女侍应清泠泠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各位客人都有了答案,是什么呢?”

她一脸诚恳地扫视着众人,在看向苏嘉文的时候愣了愣,但很快又将那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收回。

大概她也没看过这么清新脱俗的食客。

张敏脸色沉着,有些泛白,冷冷地说:“我们不知道。”

“啊?”女侍应似乎没料到张敏会这样说,她歪了歪头,涂抹着砖红色口红的唇往上勾了勾,“这位客人,您的意思是,你们没有找到第二道题的谜底吗?”

张敏神经紧绷,没人知道她裙子的后背部分已经被冷汗浸湿,她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们不知道那个该死的谜语的答案。”

女侍应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她的笑意更深,眼底却是一片淡漠,她说:“这是客人们最后得出的结果吗?除了这位女士,其他客人有什么想法吗?也可以和我说噢,刚刚我就当没听到啦。”

六人闻言,纷纷愣了神,还能这样?

这算是女侍应违规给他们开后门,还是主厨的意思?

苏嘉文觉得事情变得好玩起来了,他从自己的手臂上收回视线,轻轻吐出几个字:“维纳斯,或者阿芙罗狄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苏嘉文身上,混杂着惊愕。

施柔是最不慌不忙的那个。她一脸玩味地看向他,说:“小文,没想到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怎么不早说?”

苏嘉文笑了笑,温声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既然侍应姐姐这么好心给我们一个重新回答的机会,当然不能浪费啊。”

苏嘉文长得儒雅俊秀,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一轮新月,眼角眉梢像极了江南三月的春雨,含情脉脉,温润动人。

光是这样被他注视着,就会让人脸红心跳。

当他用这样的眼神望向女侍应的时候,后者也差点沦陷。

等待女侍应回馈的过程十分漫长,苏嘉文甚至听见了自如雷己的心跳声——那副轻松从容的模样,只是他伪装出来混淆视听的。

“恭喜各位来宾,回答正确。”

意料之外的回答,却让在场的食客们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原本以为必败无疑,没想到苏嘉文藏了一手,直接逆转局势。

“接下来,我们会为大家呈上今天的第三道菜肴。”

女侍应再次摇动手中的铃铛,白衣白帽的侍应们纷纷涌入。

侍应们还未掀开餐盘盖,他们就闻到了浓郁而香甜的气味,像是烘焙坊里经常飘荡在空气里的味道。

这次在餐桌上出现的,已经是饭后甜点。

是色泽金黄、气味诱人的苹果派。

然而,侍应们离开后,他们并没有着急去吃东西或是看卡片。

张敏双手环抱在胸前,皱着眉看向苏嘉文,语气说不上温和,反而有点质问的意味:“嘉文,第二道题,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施柔这次破天荒地站在张敏那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嘉文,柔声道:“就是呀,小文,你不会是想自己邀功吧?”

苏嘉文清了清嗓子,说:“那个答案是我蒙的。就算答错了也没什么关系,主厨没有说过会有惩罚呀,我就碰碰运气呗。”

张敏显然不相信苏嘉文的说辞,她说:“古希腊的神祇少说也有几十个,你随口一说就对了?还是说,你早就和他们串通好了……”

苏嘉文一脸无辜:“师姐,你的枪口怎么向内不向外啊,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苏嘉文特意用了夸张的语气,以体现自己心灵受到重创。

施柔不依不挠道:“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答案的?信任是相互的,在小文你没有解释清楚以前,我是不会行动的。”

苏嘉文想了想,真诚地说:“我猜的。”

“猜的?”施柔重复了一遍,嗤笑道,“看看周围的气氛吧,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苏嘉文继续道:“我会那样说,是因为古希腊的神明里面,我只认识宙斯和阿芙罗狄忒,美神嘛,当然令人印象深刻。”

施柔眨了眨眼,又弯又翘的睫毛像蝴蝶展翅:“就这么简单?”

苏嘉文忍笑道:“就这么简单。”

而张敏狐疑地说:“也就是说,你纯粹是靠运气?”

“是啊,”苏嘉文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镜,“师姐,你也知道,我运气一直比较好。”

张敏似乎仍然不相信,说:“可是……”

傅琛面色很难看,语气冷硬,打断了张敏的话:“够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结果是好的就行了,纠结过程做什么?”

苏嘉文以为傅琛沉默寡言,没想到他这么能说,简直是他的嘴替。这样也好,起码他也不用挖空心思去想,到底该怎么解释了。

张敏也拧起眉,目光竟有些阴鸷:“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不揭穿谁是‘叛徒’的话,如果他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到最后时刻捣乱,我们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傅琛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叛徒’。”

撂下这句话,傅琛便伸手去取压在餐盘底下的卡片。

因为苹果派刚出炉,很烫手,卡片也染上了几分热意。

傅琛的脸色没有舒缓,反而更沉着,他念出卡片上的文字:“请说出苹果的三个文化寓意。”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张敏的气还没消,她的愤怒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这张语焉不详的卡片上。

苏嘉文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这次的答案也会和画有关吗?”

“但是,上一个问题和画也没什么关系呀。”邱思思冥思苦想,开始小心翼翼地参与讨论。她的声音比较小,但还算清晰。

苏嘉文道:“上一题我们没有完整的解题思路,只是误打误撞得出了正确答案罢了,说不定上一题的线索也和某幅画作有联系,只是我们不知道。”

邱思思的脸色更哀愁了:“这、这不是搞心态吗?这么多的可能性,我们怎么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靠?先找画,还是先找金箔?”

苏嘉文打了个哈欠,这晚宴持续时间也太长了,真不人性化。

而后他笑着说:“当然是先吃东西啦。”

傅琛似乎和他所见略同,他们几乎是同时伸手去取白色瓷盘上的甜点,手碰在一块,而傅琛像触电似的,迅速收回了手。

苏嘉文莫名其妙,直接拎起苹果派的锡纸底座,将自己先拿到的苹果派放到了傅琛的餐盘里:“你先吃吧。”

傅琛怔忡了一瞬,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半晌才说:“好。”

可以说是十分惜字如金了。

刚才那道海鲜盛宴,苏嘉文因为过敏,只吃了几口,就晕了过去。战线拉得太长,一开始吃的面包也差不多消化完了。他现在饥肠辘辘,胃口大好,吃下三份苹果派都不在话下。

甜点没有让人失望,外酥里脆,酥皮里面包裹着满满的苹果果酱,还能吃到脆脆甜甜的苹果块,入口清香,又不会过分甜腻。

“苹果的三种寓意……还真是让人头疼的,捉摸不透,捉摸不透。”苏嘉文吃完苹果派,舔了舔唇边粘到的酥皮碎,陷入沉思。

施柔叹了口气:“看来,难度真的在上升。”

邱思思怯生生地说:“这么晚了,这应该是最后一道题了吧?”

“对,一共三题,”施柔道,“不过,现在这道显然是个开放题啊……你们谁带手机了么,上网查查呗。”

傅琛提醒道:“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手机就上交了,你忘了?”

施柔笑了笑:“你看我这记性,可能因为我太紧张了吧。”

王博坐在座位上冷哼了一声,说:“美女,谁信你在紧张?满嘴跑火车也要有个度。”

邱思思站出来,笨拙地去劝架,打算和稀泥:“王哥、柔姐,你们就别吵了。现在想答案和检查那些画才是正事。”

傅琛不再参与讨论,他干脆利落地站起来,朝那面熟悉的墙走去,继续检查上两轮没检查完的画。

苏嘉文伸了个懒腰,吊儿郎当地向傅琛所在的方向走去。

取画很麻烦,因为画框太厚重,把它弄下来再翻个面,还要仔细地找夹层里有没有金箔,所以检查的效率不高。

但这也是他们除了思考答案外,唯一能做的有用的事了。

如果这时候放弃,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苏嘉文正清点着自己检查过的画,傅琛在不知不觉间凑近他身边,对苏嘉文说:“你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苏嘉文一头雾水,但还是跟在傅琛后头,踱步来到一个隐私度相对较高的小角落。

陈眠见状,连忙叫醒“沉睡”中的系统。

陈眠:统儿,傅琛不会是怕死在这里,抓紧时间和我表白吧?

系统:宿主,您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

陈眠:不是想象,我有理有据的。

系统:那就祝愿宿主爱情事业双丰收。

陈眠:……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苏嘉文故作不解,“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开诚布公地讲呢?”

傅琛压低声音说:“你那个师姐,目的不单纯。你最好离她远点……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出去之后。”

苏嘉文愣了愣,快速地瞥了一眼张敏,装作糊里糊涂地说:“她怎么了?我师姐又没有得罪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啊?”

系统:……宿主,真有你的。

陈眠:这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傅琛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苏嘉文会这么油盐不进,像尊大佛,无忧无虑的那种。

傅琛看着苏嘉文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应该也猜到了,你师姐早就知道这场晚宴上会发生什么。”


苏嘉文不明所以,故意说:“怎么可能?”

傅琛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她邀请你来的吧?”

“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个吧?”苏嘉文眯了眯眼。

傅琛的脸沉了沉,说:“总之,你记得提防一下她。”

苏嘉文又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师姐她故意想害我?”

傅琛道:“你明白就好。”

“可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啊,这么极端。再说了,如果她真的想和我同归于尽,根本没有必要去分析第一道问题的答案,直接说不知道,就可以蒙混过去了。”

傅琛皱了皱眉,大概失去了耐心,只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多留个心眼,总不是坏事。”

苏嘉文回以一个和善的微笑:“嗯,我知道了,谢谢。”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它无私地以恒常的速度向前流动,不舍昼夜。

在六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宴会厅上展示的画已经被检查了一大半,但那些高悬在墙壁上的,以及一些用玻璃防护罩盖住的,他们没办法动手。

“不会这么倒霉吧,这都找不到……哎呀,真是累死我了。”

施柔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又反手揉了揉自己的背。

搬动一幅幅画作实在太费劲,对男性来说都很辛苦,更别提施柔、张敏她们了。她们要两人合力,才能勉强检查一幅画。

苏嘉文如实说出心底的想法:“我们确实欠了点运气。”

张敏回到餐桌旁,又喝了口酒。

如果苏嘉文没记错,张敏一个人就解决了大半瓶葡萄酒。

不像是因为紧张,或是想借酒浇愁,更像是单纯为了壮胆。

傅琛所察觉到的,和他心里猜测的,实际上不谋而合。

但为了稳住人设,以及静观其变,他不能一下子就调转阵营,这样做的话,无论是对张敏,还是对其他人来说,都太奇怪了。

邱思思战战兢兢地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排除法一开始就行不通?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那么傻,直接把金箔粘在画框背后……”

“可是,主厨的确是那样说的。更何况,我们连画布和画框之间的夹层也检查过了,还有别的地方能藏金箔吗?”施柔道。

“别忘了,我们连金箔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张敏开口道,“我觉得邱小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施柔好气又好笑,她啧了一声,说:“那张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全部做了无用功?你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有那个美国时间,不如多想想第三题的答案。”

张敏冷笑道:“我当然有想了,不像施小姐,偏偏爱当花瓶。”

两位美女之间的眼神一路火花带闪电,互不相让。

邱思思见势头不对,又想去当老好人,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苏嘉文就道:“师姐,你别生气,你和施小姐说的都有道理。”

苏嘉文顿了顿,又说:“只是现在时间紧迫,我们要争分夺秒来头脑风暴一下。”

傅琛似乎懒得介入纷争,没有替自己的女伴出头。

“那么,关于第三道问题的答案,大家有头绪吗?”

眼瞅着讨论时间还剩下十多分钟,傅琛也回到了座位。

邱思思像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一样,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声音有点虚弱:“我有一点想法,但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傅琛将视线挪到邱思思身上,鼓励她说下去。

“说起苹果,和文化有关的,我第一反应是亚当和夏娃偷吃的禁果,”邱思思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大概苹果本身有禁忌的意味在?”

张敏点点头,在邱思思的基础上展开详细的解读:“从《圣经》的角度看,苹果是原罪、邪恶的代名词,但是,因为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才被驱逐出伊甸园,开启了文明的生活,成为人类的祖先,苹果在后世流传的教义里,又可以代表求知欲和好奇心,以及对知识和真理的追求。”

傅琛道:“那也能拆分出两个文化寓意了。”

他的目光扫了一遍在场的众人,像是想从他们不同的神色中获得线索和情报。

王博摆了摆手,说:“嗨,什么虚头巴脑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砸牛顿头上的是苹果,乔布斯卖的手机也是苹果。”

张敏轻哼一声,有些轻蔑地说:“这算哪门子文化寓意?”

施柔眼神瞥了眼正在用餐巾纸擦汗的王博,道:“不好意思,这次我站他这边。他说的话不是进一步证明,苹果可以象征知识和求知欲吗?”

“那么,还剩下一个寓意是什么?”

时间所剩无几,苏嘉文恍惚间听见了针表移动的嘀嗒声。于是他总结陈词,以一己之力推进了讨论的进度。

如果时间都花在争辩和诘问里,只会不停地延宕,在正确出口的边缘徘徊。

而这道题能不能答对,决定了他们能不能获得最终提示。

“好和不好的都有了,其他寓意,还能是什么?”

王博伸出肉乎乎的胳膊,挠了挠头,声音粗犷沙哑。

施柔杏眼半眯,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到欧洲旅游的时候,我听导游介绍过,苹果也是权势的象征。因为,那些皇帝、国王们使用的手杖,顶端都会镶着一个圆形的苹果,来表示他们有着强大的力量,可以控制世界。噢,也有个说法,苹果是‘宇宙’的意思。”

邱思思道:“好厉害,我都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苏嘉文笑了笑,说:“我也没,是我孤陋寡闻了。”

苏嘉文感觉到傅琛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但他装作不知。但假如他此刻回望过去,就会发现傅琛神色里的不安和戒备。

苏嘉文还没空留意傅琛,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扭过头,越过王博那肉山似的身体,看向悬挂在王博身后的画。

那是一幅古希腊神话主题的画,鼎鼎有名的《维纳斯的诞生》,即使是没什么艺术品味的普通人,也能看出来。

无论是敞开的巨大扇形贝壳,还是赤裸的美丽女人,以及围绕着她的海洋主题元素,都极具辨识度。

回答第二道问题的时候,苏嘉文看到这幅画,才有了灵感。

张敏对教派有研究,但似乎对古希腊文化理解不深。

而在座的食客,也没有人联想到这方面。

综合之前的情况来看,第一道题和《圣经》有关,第二道题和古希腊神话有关,但两者反映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神族谱系。

那么,到了第三题,会是前面两者的混合,还是别的文化范畴的题目?

苏嘉文张了张嘴,字音还卡在舌尖没出来,就听见傅琛道:“除了罪恶、求知、权势,苹果也可以象征和谐和纷争。”

张敏脸色沉了下去:“和谐和纷争?”

邱思思也道:“我、我没听说过……但是,这两个寓意不是很矛盾吗?”

傅琛不会是他肚子里的虫吧?怎么他俩总是想到一块去?

苏嘉文看了傅琛一眼,但对方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在插科打诨,也不像是在开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帕里斯选美’这个故事,”傅琛按了按眉心,似乎有些苦恼,“他必须在天后赫拉、美神阿芙罗狄忒、智慧女神雅典娜之间,选出最美的那个。而起因是,三位女神在争夺不和女神在宴会上扔下的‘金苹果’,因为只有最美的女神才能得到它,而她们三人都不甘示弱,想要证明自己的美貌。”

苏嘉文抿了抿唇,道:“的确是有这样的神话。”

张敏道:“金苹果和苹果,差别还是很大的吧?万一题目里指的,只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苹果呢?”

张敏似乎对傅琛怀有莫名的敌意,才会这样咄咄逼人。

邱思思也争着说:“敏姐说得对,我们不能无限度地延伸题目呀,这样做和写命题作文的时候跑题有什么区别?”

苏嘉文拍了拍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不急不缓地说:“看来,我们的讨论还是挺有效果的。也就是说,苹果的三个文化寓意,一是罪愆、二是知识与求知欲、三是权势。”

众人的脸色都舒缓了不少,心里暗自庆幸终于解开了问题。

但说完这句话后,苏嘉文又想到了别的东西。

他决定再去骚扰一下系统。

陈眠:统儿,有没有可能,第三道题是个开放式问题?

系统:抱歉,宿主,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陈眠:就是说,能够自圆其说即可。

系统:据我分析,应该会有标准答案,但不止三个。

陈眠:晓得了,谢谢你,统儿。

系统: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请宿主之后别写差评。

陈眠:那就减少一条吧,也就是说,还有九万多条差评。

系统:……

苏嘉文扫视了一圈其余五人,试探性地问:“那就按这三个文化寓意来回答?大家还有别的想法吗?

回答苏嘉文的是一阵沉默,他继续说:“没有异议的话,我就当大家都默认了,等会儿就这样和女侍应说。”

施柔双手交叠,手肘抵在餐桌上,托住下巴,笑盈盈地说:“小文表现得很活跃呢,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那种爱取巧的人。”

苏嘉文笑了笑:“施小姐,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别放在心上。”

施柔揶揄的神色昭然若揭,她的目光在傅琛和苏嘉文身上来回打转,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正在打趣苏嘉文似的。

沉闷的钟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像是从远古传来。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门又打开了。

这次进来的只有主厨和女侍应,他们的皮鞋敲在没有铺设地毯的地板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如同节奏分明的乐器演出。

主厨在距餐桌不远处的地方站定,女侍应走上前来,面上挂着的还是他们所熟知的职业微笑。

“尊贵的客人们,我想你们已经找出了第三道菜肴的答案。”

作为这场宴席的设计者和操办者,主厨此时却一言不发,只笑着望向众人,诡异的视线让他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嘉文看着女侍应的眼睛,缓缓说:“知道的。苹果的三个文化寓意,分别是罪恶、知识与求知欲、权势。”

女侍应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铃铛,就像日本商家在客人中了大奖时所做的那样。

清脆的铃声飘荡在宴会厅里,如同让人不得不从酣甜的睡梦中清醒过来的闹钟。

众人忐忑地等待着女侍应的答复,气氛焦灼起来。

“恭喜各位客人,回答正确。”

苏嘉文轻哂,他的运气确实变好了,这不就连中三元了么?

傅琛的神色依旧没什么波动,苏嘉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面瘫,还是说只是纯粹地想要装酷。

傅琛道:“最终线索在哪?还有,我们有多长时间去找出金箔?”

“请客人们稍安勿躁,关于这两个问题,我们‘远望’餐厅的主厨会耐心地为大家解答的。”

说完,女侍应就让开位置,站到了一旁。

主厨拍着手走上前来,喜笑颜开地说:“恭喜各位。”

他的掌声有力而响亮,倒不显出颓势。

“在给出最终线索之前,我想先为大家说明你们获得的分数。”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开始面面相觑。

施柔注视着主厨的眼睛,抢先说:“不好意思,史蒂芬,请问你说的‘分数’是什么意思?”

她不怕惹恼主厨,而且面对这种危险分子时还总是心直口快。

苏嘉文忍不住对施柔肃然起敬。

“好,我尽量用简单几句话为大家介绍,”主厨笑了笑,眼角的皱褶变得明显,“同样地,为了增加晚宴的趣味性,促进顾客们和我们团队的互动,除了答题环节,我们还会通过隐藏式摄像头来观察每位客人,包括每位客人在解题时的发言和行动,并根据大家的活跃程度来进行评分。你们知道的,这样做也是为了确保游戏的公平,防止有人坐享其成。”

主厨的目光看向王博,目光里掺杂了几分同情与悲悯。

后者冷汗直流、如坐针毡,快要椅子上滑下去了。


每个人都注意到,气氛悄无声息地变了。

一开始,他们还沉浸在即将得到最终线索的喜悦里,可当主厨补充了那个稀奇古怪的评分环节,瞬间人心惶惶起来。

施柔眨了眨眼,眸子里全是惊讶和迷惑,回答道:“还能这样?可是,史蒂芬,你之前宣布的规则里没有说会评分呀。而且,用摄像头来观察我们,未免也太不尊重我们了吧?”

主厨诚恳地说:“这位美丽的女士,请你原谅。我们这样做的初衷,也是为了保证客人们的游戏体验,让大家都能得到公正的评价,对这个激动人心的夜晚留下美好的印象。”

施柔轻哂:“那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吧?”

主厨道:“我们承诺,摄像头所拍摄到的画面仅作评分用途,在得出分数后即刻销毁,不会外传,请客人们放心。”

施柔笑了笑,说:“看来是我多虑了。那么,请你继续说吧。”

主厨朝施柔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说:“关于分数,可以分为A、B、C三个等级,A为优秀、B为及格,C则是不及格。”

傅琛看向主厨,说:“不同分数的人,会得到不同的待遇吗?”

主厨笑意更浓:“先生,请先别着急,我还没有讲完。”

苏嘉文留意到,空气凝滞不动,大家神色各异,每个人都神经紧绷似的。最严重的是王博,他吓得面色铁青,一看就是在心虚。

“评级为A和B的顾客,可以直接参与游戏的下一轮进度,也就是根据我们提供的最终线索,去寻找藏匿在画作背后的金箔。需要注意的是,规定的寻找时间为15分钟,不能超时。”

主厨的声音起伏有致,像外国的儿童卡通片里的旁白。

“至于评级为C的顾客,很遗憾,无法继续参与游戏。我们会将他们带到厨房,成为……”主厨停顿了一下,似乎遇到了无法准确表达的词语,并为此苦恼,“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这模棱两可的规则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施柔抬眸道:“不好意思,请问,‘成为你们的一份子’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能理解,你能详细说说吗?”

主厨大笑起来,头上戴着的高帽险些要掉下来,他连忙伸手扶正,重重地咳嗽几声,才说:“你可以把它视作一种惩罚。至于具体的意思,相信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既然这是一场游戏,那么,胜者肯定有奖赏,输家也要面对他们不愿面对的现实。”

苏嘉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这样变态的厨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而是会尽情折磨、玩弄它们。

傅琛偏过头,看向苏嘉文,嘴唇翕动,做了个口型。

苏嘉文恰好和他目光相撞,也认出了傅琛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别怕。

苏嘉文都要怀疑,要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傅琛肯定会拉起自己的手,或是把自己按入他怀里,以此给他一点安全感。

苏嘉文不知道自己这旺盛的想象力从何而来,也许是被压抑的环境激发出来的潜能,也许是单纯地借此消磨冗长无聊的时间。

但令他惊讶的是,他似乎并不讨厌傅琛对他做那样的事。

难道自己被同化了?

苏嘉文不敢细想,快速抬起头,假装正在认真聆听主厨的话。

自然,他也没有给傅琛什么回应。

“那么,接下来,由我宣读今晚各位顾客的分数。分数是基于每位客人在游戏前一环节的表现综合评定的,绝对公平公正,”女侍应走上前来,变魔术似的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裁得方方正正的羊皮纸。

苏嘉文也被压抑的氛围带偏,他听见了自己迅疾的心跳声。

仿佛重回学生时代,老师在讲台上宣读月考成绩那会儿。

“张小姐,A+、傅先生,A,苏先生,A-,施小姐,B+,邱小姐,B-,王先生,C+。”

女侍应念完评分后,转向王博的方向,说:“很抱歉,王先生,按照规则,您无法继续进行游戏。请跟我来吧。”

王博傻了眼,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

女侍应笑了:“当然是我们‘远望’餐厅的后厨。”

苏嘉文听到这里,心想,不会只是让王博刷盘子那么简单吧?

“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这个惩罚,挺耐人寻味的。

王博显然不知自己的不作为已经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还呆愣愣地和女侍应、主厨谈条件:“让我离开这里,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你们不是要钱吗?啊?说话啊!”

女侍应回答道:“很遗憾,我们无法满足王先生您的要求。”

王博将面前的餐布一掀,怒不可遏地说:“我是来你们餐厅消费的,给了钱的,我是你们的上帝,懂吗?你们没有权利把我带离这里。我受够了,什么扯淡游戏,现在我就要走!”

从高脚杯里倾倒出来的葡萄酒染红了雪白的桌布,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濡湿了图案精致、又软又厚的地毯,像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渍。吃剩的面条上还裹着冷却的芝士,黏糊糊地粘在餐桌边沿。

餐桌上杯盘狼藉,但厨和女侍应也不生气,唇边仍然噙着笑。

他们没再回答王博的质问,女侍应摇了摇铃铛,大门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两名身型魁梧高大的男侍应,一左一右地钳住王博那全是肥肉的胳膊,硬生生将他从座位上拽了下来。

王博不愿离开,他伸出手紧紧拽住餐桌,大喊大叫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等我出去以后,一定会起诉你们的!”

男侍应的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就将王博拖离餐桌,从两旁夹着他,往宴会厅的正门走去。王博身上的肥肉发颤,像某种家畜。

对未知的恐惧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向在场的其他五人投向求助的目光,胡乱地喊道:“救我,救救我啊,等出去以后,我会给钱报答你们的!思思,思思,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邱思思面色惨白,一幅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已经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她别过脸去,用手捂住眼睛,想要躲避王博绝望的目光。

王博抓住地毯,但无济于事,很快他就被带离了宴会厅。

关上厚重的大门后,还能听见他凄厉的呼喊声由近及远。

显然,王博的挣扎是徒劳的,他注定无法离开这里。

主厨再次拍了拍手,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欣慰地笑了笑,说:“好了,虽然中间有些小波折,但是游戏现在能够继续进行下去了。请各位听我揭晓最终线索。”

苏嘉文好奇地朝主厨望去,只听见后者故弄玄虚地说:“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这就是最终线索?”施柔怔了怔,“史蒂芬,你是在和我们打哑谜吗?咬文嚼字的,一点也不好玩。”

主厨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文学、哲学和艺术都互通的,我们‘远望’餐厅致力于打造充满文化氛围的新奇用餐体验。”

陈眠在心里指指点点。

陈眠:我第一次见犯罪还弄得这么文绉绉的。

陈眠:不对啊,统儿,你不是可以联网吗?帮我搜搜这句话什么意思呗。

系统:很抱歉,该功能需要积分激活。

系统:请宿主不要灰心,坚持下去,成功就在前方。

陈眠:……谢谢你的鼓励。

施柔还想说点什么,但眼疾手快的主厨立刻道:“寻找金箔的时间为15分钟,在之前,会有10分钟的休息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请客人们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触碰墙上的画。”

说罢,主厨和女侍应转身离开,正门又关上了。

静谧的空间里,还弥漫着打翻的葡萄酒所散发的淡淡的芳香。

众人一时无话,都在猜想着王博的下场。

最先打破胶着的沉默的,是邱思思。

她凑近坐在她身旁的张敏,蚊子哼哼般小声地说:“敏姐,我有点想去洗手间,你可以陪一起找吗?”

邱思思的面上泛着红晕,为了确保张敏听见她说话,还轻轻扯了扯张敏的衣角。

张敏先前酒喝得多,现在也想找洗手间解决需求。

但检查画作的时候,他们已经探索过一番这个宴会厅了,确认这里是密闭的,没有通往洗手间的路。

或许只有从正门出去,穿过走廊,才能找到洗手间。

“你没听主厨说吗?现在‘不能随意走动’。”

施柔耳朵尖,听力好,把邱思思说的话都听了去。

“可是,”邱思思咬了咬唇,很着急似的,“我真的很急。”

张敏道:“王博说得对,我们是这里顾客,也是答对三道题目的赢家,没理由连洗手间也不让我们去吧?这也太反常了。”

没了王博作对,施柔更加肆无忌惮,她嗤笑一声,道:“反常的事还不够多吗?这间艺术馆、这个宴会厅,还有那一根筋的主厨,和只会傻笑的女侍应,都很奇怪好吧?”

施柔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把张敏和邱思思的行踪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而当并不知情的人只剩下了苏嘉文和傅琛,这个举动就变得微妙而含义不明起来。

张敏意识到了这一点,冷冷地说:“我不是瞎子,这些我还是知道的,不劳烦施小姐提醒了。”

被施柔激了激,张敏下定决心,带上邱思思去找洗手间。

张敏离开座位,对邱思思说:“时间紧迫,我们抓紧。”

邱思思眼角还含着未干的泪花,她小鸡啄米般点头,跟在张敏身后,又快步走到她旁边,和张敏并肩往唯一的出口处走。

“没用的,别白费功夫……”

施柔还在泼冷水,只见张敏伸手去推,门顷刻打开了。

从门里往外面窥去,不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是明亮的走廊。

张敏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地说:“思思,我们走吧。”

苏嘉文觉得,自己身为张敏的男伴,不太好放任两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到未知的区域“冒险”,便说:“师姐,路上小心点。需要我陪你们一起行动吗?”

“不用,”张敏回过头对苏嘉文说,“你们可以先研究下最终线索,我们应该很快就回来。”

苏嘉文心想,女侍应和主厨应该还没走远,逮着他们问路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而是会很乐意去解答。

辛辛苦苦来这里吃一顿饭,不会连上洗手间这样基本的需求也得不到满足。

张敏和邱思思离开了宴会厅,正门开了一条缝,但没完全敞开。

苏嘉文有种错觉,仿佛有什么怪兽潜伏在另一头,随时准备扑进来,撕扯他们的血肉。但很快,他又将想象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没必要杞人忧天, 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嘉文将思绪集中在主厨说过的那句话:

【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细读起来,倒是挺毛骨悚然的。

应该怎么解读这句话?从整体基调,还是别的什么?

苏嘉文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地看向傅琛。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奇妙的直觉,如果是傅琛的话,一定有办法的。

傅琛看起来就是个大佬,深藏不露、一击制胜的那种。

傅琛恰好也在偷看他,两人目光相撞,登时有些尴尬。

而苏嘉文心想的是,傅琛,你别太爱,我招架不来。

“说说吧,”施柔面前的餐盘上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苹果派,她拿起餐刀,用餐巾抹干净,用手指捏着刀柄,然后晃了晃,像在挑衅似的,“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监控着的,小文?”

苏嘉文愣了愣,没想到他故意掩饰,还是被施柔发现了。

傅琛大概也嗅到了施柔语气中的火药味,开口道:“施柔,你……”

苏嘉文打断了傅琛的话,抢先道:“只是走运罢了。”

“噢?”施柔看向苏嘉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苏嘉文知道,这代表了施柔正在提防他,他们之间的信任也坍塌了。

又或者,从一开始,施柔就没打算相信他。


“走运?”施柔重复了一遍,眼神仍死死锁定着苏嘉文,似乎要从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自己运气好了。你以为,给出这种理由,我就会信你吗?我又不是幼儿园小孩。”

苏嘉文察觉到施柔来者不善,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回答道:“除了运气好,可能还因为我观察比较细致吧。我刚好检查到那边那堵墙上挂的《蒙娜丽莎》,在摘下画框,看它背面的时候,我发现这幅画比其他的画要沉得多,而且画布和底板之间很厚,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施柔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后,我就把画翻转过来,去看正面的图案,”苏嘉文回想着检查的过程,尽量用平缓、自然的语气解释,“我发现蒙娜丽莎的眼睛底下藏着什么东西,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微型摄像头。”

施柔收起笑意,语气有些冷淡:“有这个发现,你怎么告诉我们?”

苏嘉文道:“那是因为,我也不确定那个摄像头到底是不是处于正常工作状态,也不知道它被放置在这里有什么作用。贸然说出来,我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难道我们的恐慌还少么?”施柔啧了一声,缓慢地摇了摇头。

如果此时她白嫩、修长的手指上夹着香烟,就更有电影质感了。施柔看上去,就像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大明星。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和傅琛并不相衬,因为他们两个的个人风格都太明显了,就像红蔷薇和白玫瑰,争奇斗艳、不分伯仲。

系统似乎看不下去了,私聊了陈眠。

系统:请宿主专心任务,不要随意联想。

陈眠:脑袋长在我脖子上,我想什么还不能由我自己决定了?

陈眠:你们别乱打思想钢印啊。

系统:……那么宿主,请您不要频繁走神。

系统:否则,可能会导致人设崩坏。

陈眠想了想,心道,也是,原主这样的草包花瓶,一看就是心思不太缜密那种人,说他观察力细致,都是抬举他了。

他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到处撩妹,欠下一屁股桃花债。

若不是这样,他的师姐张敏也不会……

陈眠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几段陌生的记忆。

无数个回闪的画面里,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好像还是在校的大学生。她的眉眼酷似张敏,但比张敏要可爱一些。

在校园,她和原主逛操场、校道、漫无目的地游荡。

在电影院,她和原主依偎在一起,小声交谈。

在艺术馆,她专注倾听原主对每一幅画的解说……

定格在陈眠脑海的最后一幕,是她紧张又期待地闭上眼睛,满脸通红地等待原主的吻落在她的唇边。

她说,她叫张微微,是张敏的妹妹。

完了,陈眠在心里哀嚎,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系统:这不怪你,原主本来对这段记忆就没有特别深的印象。

陈眠:渣男骗妹,人神共愤。不负责任,天诛地灭。

难怪傅琛会提醒他,让他防着张敏,小心行事。

傅琛真是一语中的,观察力究极敏锐。

也就是说,张敏一早就知道这场晚宴危机四伏,赴宴的宾客都有去无回,所以,她把原主邀请到这里,就是想借餐厅工作人员的手,解决掉原主。

陈眠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头。

陈眠:这样做的话,不是相当于和原主同归于尽了吗?

系统:可能张敏认为,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谋杀方式。

陈眠:难道她有自己脱身的办法?

系统:宿主,我并不这样认为。对张敏来说,复仇可能比她生命更重要。

陈眠:那个张微微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张敏对原主恨之入骨,甚至不惜和他争个鱼死网破?

陈眠:我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找到,只有他们分手那天的画面,还断断续续的,很模糊。

系统:张微微在分手后情绪不佳,患上了抑郁症,跳了楼,没有死,只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醒过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陈眠:怪不得,张敏的动机有了,也可以解释她的行为了。

“小文,”施柔的话把陈眠带回了眼前的现实,“对于摄像头这件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我觉得,你还需要解释一下。”

显然,自己刚刚的那番说辞没法糊弄过去,施柔还不甘心地咬着自己不放。

苏嘉文只好硬着头皮说:“其实,刚发现的时候,除了不确定摄像头的用途,我也没有立刻想到监视和评分。那时候我想到的是,他们安置摄像头,是不是为了防止我们作弊、破坏规则?但是,从后来女侍应和主厨的反应来看,又不像是这样。如果他们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为什么不阻止我们检查那些画呢?”

苏嘉文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也就是说,我们用排除法检查那些画的行为,并没有违反规则,而是被默许的。也就是说,‘最终解释权归远望餐厅所有’,这也是他们突然提出要按照玩家参与度来评分、进行末位淘汰的原因。”

“扯远了,当然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既然摄像头不是用来监视我们有没有违规,但它一直存在,必定有它的作用。我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之前看的那些恐怖小说,和玩过的逃生游戏,里面偶尔会出现这样的评分制。所以,我就猜,这里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施柔皱了皱眉,语气不善:“你想说,这也是全靠运气?”

苏嘉文笑了笑:“不是运气是什么呢?我总能凑巧蒙对答案。”

施柔错开视线,目光从苏嘉文身上移开,看向虚空某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再问下去,就显得我不礼貌了。”

“怎么会?没有质疑,就没有反思。”苏嘉文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还是希望,大家都能保持冷静的判断力和清醒的头脑,比如,像施小姐这样做。”

施柔漫不经心地笑着:“小文,我就当你在夸奖我咯?”

苏嘉文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宴会厅门外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

施柔向门口望去:“是她们回来了么?”

奇怪的是,那动静从轻微的摩擦声,变成了刺耳的吵闹声。

有人在叫喊、呜咽,苏嘉文认出来,那是张敏的声音。

苏嘉文拔腿往正门跑去,在看到进来的两个人时愣在了原地。

进来的是两抹交叠的人影。

邱思思贴在张敏身后,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张敏的颈脖上,逼她仰起脸来,而她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张敏背在身后的两只手腕,将张敏死死钳制住,两人就这样缓慢地前进。

邱思思的手很稳当,没有颤抖,脸色也十分和缓。

和先前那个弱不禁风、面如死灰的女孩判若两人。

张敏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的呼吸声,她的眼睛仍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似乎被当作人质的并不是自己。

苏嘉文看到,邱思思的眼底写满疯狂,而张敏也不相上下。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类型。

“敏姐,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邱思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一个月亮仍未睡醒的梦,湿漉漉清泠泠,从浮满了星星的小河里捞出来似的。

张敏没说话,但凡她稍微动一下,刀刃就会刺破她的动脉。

“思思,你先冷静下来……你想做什么?”

苏嘉文努力平抑语气里的惊慌,朝她大喊道。

难道说,邱思思就是潜伏在他们当中的“犹大”?

她一早就和主厨他们串通好,阻挠他们通关游戏?

邱思思原本面无表情,听到苏嘉文的话后,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她歪了歪头,说:“我会这么做,都是敏姐的错,因为,敏姐说,她要使出一切办法阻止我们找到金箔。她是有预谋的!她要我们都死在这里,和她陪葬!”

苏嘉文愣了愣,张敏的目的他已然知晓,但邱思思是个变数。

如果邱思思所言非虚,那她的动机很单纯——揪出企图阻挠他们的“坏人”,找出最后的道具,通关游戏,然后回家。

也就是说,就像傅琛分析的那样,从来没有什么“叛徒”存在。

苏嘉文道:“思思,你先冷静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敏这样谨慎的人,应该不会随意向不熟的人透露消息,更何况是这么关键的场合。

“没有误会,我早就发现了,”邱思思甜甜地笑着,眼神的阴翳里却掠过几分狠戾,“刚才使了一些手段, 逼她承认了。”

“噢?你有证据吗?”施柔仿佛听见了什么稀罕事。

邱思思叫道:“证据?我的眼睛就是证据!”

施柔皱了皱眉:“你这样,我们很难相信你。”

说罢,她握紧了匕首,又朝张敏的血肉逼近了一些,她大声道:“敏姐,告诉大家,你从来没有想过成功离开这里,对吗?”

张敏咬着唇不发一语,只冷冷地回望着挟持自己的邱思思。

“你说话啊,你就是为了报复嘉文哥,才特意邀请他来的,”邱思思声音高亢,“把你刚刚在洗手间说的话重复一遍!”

但邱思思没想到,真正怀有死志的人,是无所畏惧的。

张敏吃力地说:“是又怎么样?你们一定没办法离开的……”

苏嘉文愣了愣,不可置信般说:“师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敏没说话,怨毒的眼神牢牢锁定了苏嘉文。

陈眠以为苦情狗血剧的戏码正准备上映,没想到施柔抢先一步,对邱思思说:“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呢?”

施柔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似乎世界上没有东西能让她感到恐惧或难堪。

邱思思抿了抿唇,没吭声,但目光灼灼,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残忍的计划。

苏嘉文握紧了拳头,略长的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刺痛让他保持清醒:“思思,我无法评价你做的对不对,但请你不要伤害她。”

邱思思道:“我不会动她的,我觉得,把她交给主厨会更好。”

“你……”苏嘉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熟悉的钟声打断。

全程默默旁观的傅琛皱紧了眉,沉声道:“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该开始根据线索来找到道具了。”

邱思思看了看施柔,说:“柔姐,你来帮我一下。”

施柔挑眉,但没拒绝,只好奇地问:“噢?怎么帮?”

“我的包里有一捆麻绳,你帮我拿出来吧。”

施柔小声喃喃道:“工具还挺齐全,有备而来啊。”

邱思思握住刀柄,挟持着张敏,一步步朝座位挪去。

邱思思看上去文文弱弱,实际手劲很大,让苏嘉文想到了一开始系统给他看的资料,邱思思是练排球的,虽然不如张敏高,但钳制住她,对邱思思而言,也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

而后,施柔帮助邱思思,将张敏捆在了她的座位上。

张敏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更没有向傅琛和苏嘉文求助,她只坐在座位上,垂下双眸看向虚空某处,眼神失焦。

苏嘉文看着张敏呆愣愣的样子,也不好受,但现在显然不是质问她或是惩处她的时机,他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直接关乎他们的生死。

苏嘉文不敢怠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宴会厅里打转。

他眯着眼,仰头看向那些高悬的画——如果排除掉他们检查过的的画,那么他们要找的金箔,肯定就藏在眼前这些画里面。

而傅琛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不知不觉间,苏嘉文额角也沁出了冷汗。他看得眼花缭乱,同时,也在思考着那个所谓的最终提示。

邱思思站在被捆绑起来的张敏面前,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用甜美的嗓音对张敏说:“敏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金箔藏在哪幅画里了?”

苏嘉文、傅琛和施柔听到后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向张敏。


张敏轻轻吐了一口气,说:“说实话,我不知道。”

邱思思拿着匕首,将刀刃贴在张敏的右脸颊,又轻轻拿起,用刀去拍打,带着发泄的意味,恶狠狠地瞪着她,说:“我可不信。”

“信不信由你,”张敏闭了闭眼,“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邱思思道:“之前的问题你都能答得上来,这里这么多人,就只有你能想到解题的关键……总不能说是凑巧吧?”

张敏咬紧唇,不说话了,又再次垂下双眸。

邱思思被激怒,用力攥紧了匕首,佯作天真的笑容也消失了。

苏嘉文着急地喊道:“思思,别做傻事!”

与此同时,他朝邱思思和张敏的位置跑去,但为时已晚,邱思思的匕首已经划到了张敏的脸上,狰狞的伤口处渗出猩红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染红了她身上那件精致的礼服裙,显得触目惊心。

张敏似是不觉,只发出难耐的、痛苦的闷哼,仍然咬紧牙关。

见苏嘉文想要强行从邱思思手里夺下匕首,傅琛也快步走了过去,呵斥道:“苏嘉文,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竟罕见地有些发颤,这是前所未有的。

而且,这好像还是傅琛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苏嘉文闻言一愣,像根木头似的迟钝地杵在了原地。

邱思思挥动匕首,却没有再做出带有强烈攻击性的行为。她离张敏稍远了一些,好奇地打量着苏嘉文:“嘉文哥,怎么了,你想英雄救美吗?”

苏嘉文进退两难,硬着头皮说:“思思,你先把刀放下。”

不能让她再伤害张敏了。

邱思思瞪大眼睛,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用尖锐的刀身指向张敏,说:“嘉文哥,她可是故意要谋害你,让你无法离开这里。”

苏嘉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既然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不管你再怎么伤害她、威胁她,我们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邱思思听罢,脸上出现几分犹豫的神色,眼底的疯狂也开始消隐。她往后退了几步,身形晃了晃,脚步踉跄。

电光火石之际,傅琛冲上前来,用极快的速度,往邱思思的右手袭去,打掉了她握住的匕首。

粘黏着斑斑血迹的匕首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上,被松软的布料包裹,压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苏嘉文见状,将匕首踢开,直到它滑到餐桌底下,被一大片阴影覆盖,才松了口气。

一眼望去,邱思思穿着礼服裙,身上应该没有别的武器了。

邱思思也不恼,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小女生,她看向苏嘉文:“那么,嘉文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苏嘉文摇摇头,说:“抱歉,思思,我暂时还不知道。”

施柔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她仰头打量着高处的画,高声道:“别吵了,如果真的像邱小姐说的那样,这个女人居心不良,她死也不会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给我们的。与其在那里大吵大闹,不如早点进行头脑风暴,想一想‘最终线索’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博被带走,张敏不愿配合,游戏最后的环节,只剩下他们四人讨论。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施柔在宴会厅里打转,两条秀气的眉毛拧起来,她猜测道:“‘凝视深渊’,是不是意味着那幅画的基调很灰暗呢?或者说题材不是什么好事,比如黑童话之类的——神话传说里应该很多这样的吧?就是那种看了之后,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画面。”

傅琛点点头,惜墨如金地说:“有这个可能。”

他将目光投向苏嘉文,其中的动机不言自明。

苏嘉文想了想,说:“施小姐所说的,的确是一个思路,但是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大致的方向对不对。”

施柔笑了笑,道:“可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解读那句话了。”

邱思思捏着手指,说:“我、我觉得,我们可以按柔姐所说的这个方向,先找出符合条件的画,然后再根据另外的释义,去找符合那种意思的画……我不知道怎么表达……”

苏嘉文看向邱思思,认真地说:“思思,我知道你的意思。那接下来我们分个工,思思,你和施小姐去找出内容阴暗的画,最好是风景画,或是画上的背景有呈现出深渊的——”

苏嘉文舔了舔干燥的唇,试图让自己混乱的思绪重归条理:“虽然,这样的画不太可能出现,这个线索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直白的对应,但是,也可以试试。至于我和傅琛,我们负责继续钻研最终线索的意思,然后去找另一种类的画。当然了,如果大家幸运地灵光一现的话,别忘了第一时间分享信息。”

施柔和邱思思看了看对方,着手去寻找符合条件的画作。

傅琛走到苏嘉文身边,他们近在咫尺,苏嘉文抬头看去,无意撞进了傅琛深邃的眼眸,而里面蕴蓄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关于最终线索,你有想到什么吗?”

苏嘉文尽量避免沉溺在傅琛的目光里,有些心虚地说。

傅琛做了个深呼吸,说:“除了抓住‘深渊’这个词,我想,这句话里可能还有别的关键点。”

苏嘉文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傅琛的指涉。

“你是说……‘凝望’?”

傅琛点点头:“‘凝望’这个动作,只有人才能做出来,也就是说,我们要找的,可能是一幅肖像画,或是一幅有人物的画,他们可能是神,可能是普通人,但他们之间的视线必定会有互动。”

苏嘉文道:“画里的角色相互凝望?”

傅琛道:“是——有这样的画作吗?”

“有是有,你也看到了,数量还不少……”苏嘉文轻哂,“这要怎么搞?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方法逐一取下来检查了。”

傅琛一如既往地令人感到安心和可靠,说:“如果这个方向成立,但同时相关的画太多,意味着我们还要进一步缩小范围。”

苏嘉文想起了那幅放了监控摄像头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可能性在他的脑海里成型:“你说,有没有可能,凝视的双方,不一定都要是画里的人呢?”

傅琛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深渊’和‘你’,其实代表画中人和看客?是这个意思吗?”

“bingo,”苏嘉文笑了笑,“毕竟‘你’这个指称,代入‘我们’这些观众,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你还记得主厨一直在强调什么吗?”

“游戏的互动体验。”傅琛回答道。

苏嘉文道:“对,所以我觉得,最终线索是和‘我们’有关的。”

傅琛总结道:“就是说,我们要找的画,里面的内容有画中人和观众双方的视线交汇。”

“那蒙娜丽莎也能算一个,”苏嘉文想了想,继续补充道,“虽然现在有了具体的思路,但是按这个标准找画,剩下的选择也还是有很多,我们很有可能会来不及的。”

傅琛道:“事在人为,我们已经可以排除掉许多无关选项了。”

苏嘉文感叹:“师兄,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乐观啊。”

傅琛一愣,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你叫我什么?”

“师兄啊,”苏嘉文不假思索道,“有什么问题吗?”

陈眠记得很清楚,在休息室第一次看见傅琛的时候,在他眼前浮现的文字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傅琛是原主的师兄。

在他脑海里的系统发出了警报声,很是刺耳。

系统:在原主的记忆里,他并不知道傅琛是他师兄,两人在大学时也没有任何交集。

陈眠:哦豁,完蛋。

系统:宿主,请您想办法解除傅琛的困惑,否则会被视作人设崩坏处理。

陈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宿主,您也没问啊。

陈眠有些困惑:既然原主和傅琛在大学是陌生人,那傅琛怎么会喜欢原主啊?

系统:请宿主自行探索。

陈眠:你再说自行探索,我就拆了你的破系统。

“没什么,”傅琛脸上错愕的神色转瞬即逝,“我们赶紧分头找符合条件的画吧。”

“好。”苏嘉文应了一声,转身朝那些无人问津的画作走去。

要说视线的互动,其实还是挺模棱两可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且,单纯的肖像画,以及画中人物看向画外的画,要怎么区分开来呢?比如蒙娜丽莎,也符合这样的条件。

然而,苏嘉文一早就检查过了,《蒙娜丽莎的微笑》这幅画除了摄像头和窃听器,没藏别的东西。

苏嘉文呼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澎湃的心绪平复下来,他揉捏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且酸痛的肩膀,耐心地检视过墙上的画作。

过了一小段时间,施柔率先道:“基调暗沉压抑,而且绘有深渊的画,我们已经找出来了,一共有三幅。”

苏嘉文道:“看来这个方向对头,施小姐、思思,能麻烦你们把画取下来吗?”

施柔犯了难:“它们挂得很高,我想,我们应该没有办法……”

邱思思想起来了什么,突然打断施柔的话,道:“不对,有办法的!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发现其中一个隔间里面放了梯子,还有很多实用的工具。我原本想和你们说的,但我太紧张了……”

可惜,现在已经没人会相信她是真的紧张了。

但邱思思的话还是给了他们希望,如同在无止境的黑暗里点燃的一根火柴,摇曳的温暖的火光中映照着一个舒适安宁的乌托邦。

傅琛当机立断道:“邱小姐,方便和我一起去取梯子吗?”

现在已经不是纠结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进去女洗手间的时候了。

苏嘉文想了想,对傅琛说:“不如让施小姐和你一起去吧,我和思思留下来,找符合‘凝视’条件的画。”

他实在担心邱思思又拿到什么危险的“工具”,来挟持傅琛,还是让她留在宴会厅里,由自己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比较好。

傅琛显然已经意会到苏嘉文在想什么。整场游戏下来,他和苏嘉文很是合拍,成为了彼此信赖的、相互托付的同伴。

苏嘉文扭头去看跑到门边的两人,催促道:“快点啊,时间不等人。”

待傅琛和施柔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苏嘉文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找画这件事上面。

“嘉文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们解读出来的另一个方向是什么,我要怎么找呀?”邱思思手足无措,跟在苏嘉文后头转悠。

苏嘉文道:“抱歉,我刚才脑子里很乱,忘了告诉你了。”

而后,他用三言两语解释了方才他和傅琛讨论的结果。

苏嘉文尽量用简练的语言形容他们的发现,以及找画的标准。

邱思思若有所思道:“嘉文哥,虽然你说的话我不太理解,但是我会努力去找的。”

苏嘉文温声说:“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尽力了。接下来,我们分头去找好吗?”

说着,苏嘉文指了指他对面的那堵墙,示意邱思思走过去。

他们之间相处的气氛无比和谐,仿佛不久前的闹剧只是幻觉。

但淡淡的血腥气仍弥漫在宴会厅里,张敏只静静地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保持缄默,连抽噎声、哽咽声都没有发出,像是彻底投降,又像是彻底绝望了。

苏嘉文盯着眼前的墙壁,目光快速游移在不同风格、不同年代、不同题材,几乎是浩如烟海的画作里。

他快要眼花缭乱,直到他看见了一幅熟悉的画。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第一次接触这幅画,是在大学的“西方跨文化艺术研究”的课上。

画里画外交错的视线、多重解读方式、能指和所指的寓意游戏……

苏嘉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得急促迅猛,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额角冒出了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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