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事不宜迟,就让宴会开始吧。”主厨的语气轻松又不失隆重,“请客人们在座位上稍等片刻,第一道菜肴即将呈上。”
说罢,他带领着那一伙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宴会厅,包括那名手持铃铛的女侍应。
苏嘉文抬眸扫了一眼,像他预料的那样,邱思思面无血色,王博冷汗直流,张敏捏着叉子,一言不发。
最淡定的是施柔,听到主厨那番诡异的介绍后,心情还很好,不时看向宴会厅的大门,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第一道菜肴是什么。
“现、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邱思思咬紧了唇,瘦弱的身躯微微发颤,“我们很有可能死在这里啊……”
施柔瞥了她一眼,笑着说:“小妹妹,别担心,哪有那么容易死啊?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不到最后,你都不知道你能发挥的潜能有多大。你说对吧?小傅。”
傅琛莫名其妙地接了来自施柔的眼神,不得已轻咳一声,沉声道:“大家不要自乱阵脚,主厨介绍的规则很明晰,加上我们都是门外汉,主厨出的问题应该不会太难。”
施柔接过话头,悠哉悠哉地说:“对,考验的就是我们的心态。”
“该死,我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居然想要我死,这是借刀杀人……”王博想到了什么,原本恐慌的神色变得狰狞起来。
邱思思勉力撑起一个笑容,对王博说:“王哥,你、你在说什么呀?这个宴会的邀请函,不是你的vip客户送你的吗?”
王博啐了一口,骂了句脏话:“是我客户没错,但是我两年前帮他理财,他自己投资失败,怪到我头上来了……”
施柔轻哂,道:“王哥是吧?你还真是甩得一手好锅。害人家投资失败,还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做人啊,别太虚伪。”
王博拧起眉,恶狠狠地瞪了施柔一眼,但他矮胖的身材,让这个眼神毫无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还不如担心下你能不能挺过去。”
邱思思不住地颤抖,质问王博的话也显得软弱无力:“王哥,我是信任你,才跟你来这里的……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的,对吧?”
她像是溺水之人,正在试图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毫无疑问,王博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他苦涩地说:“思思,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你……”邱思思双眼一翻,似乎快要晕过去了。坐在她旁边的施柔及时扶住了她,问邱思思:“你没事吧?”
苏嘉文坐在一旁看戏,心道,如果现在有把瓜子就好了。
王博急切的目光在人堆里绕了一圈,最后停在苏嘉文身上。
“那个,小兄弟,我看你也应该是个大学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答题什么的,对你来说,应该都不在话下吧?”
“啊,我?”苏嘉文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王博变脸的速度可以去申遗了,他满脸堆笑,眼角挤出难看的褶子,放缓了语气,说:“那可不,这里就只有你一个戴眼镜的。”
苏嘉文讪讪一笑,语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哥,让你失望了,我近视是因为游戏打得多,和学习没什么关系。”
王博没料到苏嘉文会敷衍得这么明明白白,一下子也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色也一阵红一阵青的。
因为施柔和傅琛是结伴来的,因为对施柔没好感,王博也顺带无视了傅琛。在场的男性只剩下他一个,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女生们独立划分出一个阵营,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气氛霎时间变得尴尬起来,空气都要凝固了。
苏嘉文不以为意,伸手托腮,转过头看向傅琛。
如果说苏嘉文的长相偏中性的阴柔美,傅琛的外貌则在美的基础上,更为凌厉,轮廓如同古希腊那些象征健康与力量的雕塑。
鉴于傅琛气质独特,苏嘉文忍不住去猜,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到这里的?
系统:宿主,既然傅琛暗恋你,那他应该是来保护你的,所以,宿主您不用感到害怕。
陈眠:我没有在怕啊。
系统:是吗?你的心跳加快,血压也在上升。
陈眠:咳,我这是看到美好事物的正常反应。
陈眠不和系统扯皮,因为他看见傅琛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像是不经意的窥视,却被陈眠当场抓包。
于是苏嘉文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看着傅琛。
傅琛一愣,迅速移开了视线,很是仓促,像是心虚。
苏嘉文原想对大家说些话,安抚他们的情绪,却听到王博的位置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王博推开了眼前,忙不迭地从座位上下来,吃力地拖动肥腻的身体,往宴会厅的正门跑去。
邱思思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王哥,你这是?”
“现在不跑,还留在这里等死吗?!”
王博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就抵达了门边。
他伸出手,咬紧牙齿,用尽所有力气去推门,但那门纹丝不动,像是在嘲弄王博的不自量力。
王博握住把手,想要换个方向将门拉开,仍然无济于事。
“该死,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这是非法囚禁!”
苏嘉文施施然站起来,面朝王博的方向,从容地说:“别白费心机了,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的对策吧。”
施柔可以说是全场发言最活跃的,她看了看苏嘉文,眼底似乎涌动着名为欣赏的情绪,丹唇轻启:“小文说得没错,按主厨的说法,只要我们解开题目,找出那片神秘的金箔,就能出去了。”
张敏的神色仍然冷冷的:“这不是废话吗?”
施柔倒也不恼,继续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不过,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互相帮助吧?我是指团队协作。”
苏嘉文也附和道:“是啊,施小姐说得对。一味的害怕是没用的,不如静观其变。”
陈眠在心里哀叹,苏嘉文其人,可真难拿捏啊。
若是多了,显得轻浮浪荡,若是少了,就像不中用的花瓶。
虽然陈眠自认自己不算特别聪明,但他也不想任务失败。
他还要回家,而这个念头能支撑他很久。
王博悻悻地从宴会厅的正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餐桌上的银制刀叉倒映出他圆润、丑陋的脸。他用力抓了抓自己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全身都散发着懊丧和悔恨。
也不知道邱思思看上他什么,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吧。
陈眠也懒得推测。
就在王博和邱思思惊魂未定的时候,正门从外面打开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整齐利落,苏嘉文抬眸望去,看见几名侍应生端着餐盘朝他们走来。餐盘用银制的餐盘盖盖住,神神秘秘的。
苏嘉文吸了吸鼻子,嗅到了淡淡的酒香。
等食物上桌,侍应才把餐盘盖打开。
里面是两盘切好的面包,和两瓶没有标签的葡萄酒。
朴素得让人有些失望。
苏嘉文撇了撇嘴,就算是前菜,也不能这么敷衍吧。
系统:宿主,您的目标是逃生,不是吃席。
陈眠:我当然知道。这里这么奢华,招待怎么这么小气啊。
其中一个侍应取出高脚玻璃杯,为每个食客都倒上了一杯葡萄酒。
他的动作流畅纯熟,也十分小心谨慎,生怕把酒弄洒似的。
侍应们把餐盘放下后就匆匆离开了,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像是冷冰冰的机器人。
现在也不是挑剔服务态度的时候,不过,苏嘉文原本还打算从侍应身上套话的,或是请求侍应的帮助。
现在看来,他们唯一能参考的指示只有主厨宣读的规则了。
苏嘉文好奇地伸手拿了一块面包,放在手里打量。
装面包的餐盘旁边有黄油、有果酱,还有一小碟花生酱,但苏嘉文没有蘸酱,而是直接把面包塞进嘴里。
张敏怔忡了一瞬,惊愕地开口道:“嘉文,你就这么吃了?!”
“啊,不然呢?”苏嘉文咀嚼着面包,发现它只是卖相差了点,但味道很不错,上面撒的香料配合松软的口感,可以称得上美味。
“你、你不怕食物里面有毒吗?”张敏眼睁睁地看着苏嘉文喉结滚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把那块来路不明的面包吞进肚子里。
苏嘉文一脸无辜:“可是,师姐,我饿了。而且,这种规格的晚宴,不会给我们下毒吧?没这个必要。”
久坐不言的傅琛冷不丁地开口道:“苏先生说得对。”
说罢,他依样画葫芦,也从刚才那个餐盘里取了一块面包,用餐刀沾了一点黄油,均匀地在面包上涂抹开来,然后尝了一口。
见苏嘉文和傅琛面色如常,还在吃着面包,其他人也纷纷伸出手去拿面包。
他们将面包瓜分完毕,施柔是最后一个拿的。只听她道:“餐盘下面放着一张卡片诶,让我看看是什么……”
她涂了暗红色的指甲油,慢条斯理地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将卡片取了出来,翻过来看,念出了上面的字:“请说出叛徒的名字。”
张敏皱眉道:“这是那个主厨说的题目吧?怎么没头没尾的。”
傅琛想了想,说:“按他的说法,食物和画作应该是有联系的,那题目应该也和艺术品有关。”
一阵渺远而逐渐清晰的钟声从不远处传来,苏嘉文顺着声源去找,发现宴会厅最里面放着一台座式钟,上面指向八点。
苏嘉文挑挑眉,说:“那个钟声应该是提醒我们,用餐时间开始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八点半之前想好这道题的答案。”
邱思思的脸色更白了,她根本吃不下东西,只咬了一小口面包,就把它放下,连餐盘边的酒也没动。
她害怕地说:“有人知道‘叛徒’是谁吗?我,我什么也不懂啊。”
施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不急不缓地说:“放心,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小傅,你有什么看法?”
傅琛道:“也许我们可以从食物入手,联系画作的内容去想。”
苏嘉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眯了眯眼,没说话。
他的宗旨是能不淌浑水,就不淌混水,他还不想做出头鸟。
所以他在等傅琛的表现。
显然,傅琛只给众人一个模糊的放方向,目的也是藏拙。
邱思思道:“‘叛徒’是指什么啊?难道主厨的意思是我们六人之中,有人是和主厨串通好的……”
张敏瞥了她一眼,说:“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要危言耸听。”
张敏似乎并不喜欢邱思思,甚至有些排斥她。
这和张敏厌恶施柔,又是不同的情绪。
苏嘉文不禁感慨,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施柔微微一笑,为邱思思说话:“思思也只是想为我们提供更多头绪罢了,她没做错。我们需要头脑风暴,才能找出最优解。”
苏嘉文喝了一口葡萄酒,浓郁醇厚的香味弥漫唇齿之间。
酒是好酒,只可惜现在不是慢慢品味的场合。
座式钟上的分钟悄无声息地走动,距离上第一道菜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苏嘉文只好求助张敏:“师姐,你有什么想法?”
张敏愣了愣神,似乎没料到众人会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道:“看到这些面包和葡萄酒,我只能想到教派。”
施柔将视线转向张敏,问她:“噢?为什么这样说?”
张敏解释道:“在基督教里,面包和葡萄酒都是有象征意义的。面包代表着耶稣的肉身,葡萄酒代表着耶稣的血液,其中的寓意是,耶稣是凡人的‘拯救者’。而葡萄酒和面包,也是教派仪式上指定的食物,谓之‘圣餐’。”
张敏顿了顿,又蹙眉补充道:“不过,真正的圣餐里,所采用的面包应该是未经发酵的,用来提醒人们上帝对人类的仁慈和宽恕。”
苏嘉文吃了口面包,伸手随意地抹掉了唇边沾着的面包屑,抬眼扫视众人,说:“但主厨为我们提供的,应该不是这种面包。”
原本竖起耳朵聆听的邱思思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这么说的话,嘉文哥,你的意思是敏姐的推测不成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