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变迁,岁月转换。看似和平的世界,在看不见之处,依然暗流涌动。
2005年,已经复员两年多的文远与关武二人,折腾了一大圈,也没做成什么大事业。关武时常对一起在过街天桥上摆摊儿卖皮搋子的老汪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终于有一天,老汪没忍住回怼道:“你这鸿鹄啥时候挪挪地方?我看你俩卖的这些个鞋垫子苍蝇拍儿,也不赚啥钱,不如给我腾地方我多加个收购名烟名酒的摊儿。”
彼时,一阵阵秋风吹过,在一旁一直不太做声的文远有些坐不住了,抽了抽即将冒头的大鼻涕,拉着关武,收了摊儿离开了过街天桥。
“走,咱俩老胡同烤点大筋,喝酒去。”
二人来到老胡同烧烤,店主一看又是这二位,尤其是高个儿那个,喝点酒山南海北的扯犊子。这大中午就来了,估计得喝到晚上。
哥俩找了个离门远的地方坐下,点了东西,要了两打啤酒。啤酒先到,兄弟俩斟满碰了一个。
“三哥,依我看这摊儿也确实不赚钱,咱哥俩还是赶紧研究研究改投他行吧。上次大哥说,让咱们跟着他收停车费,一年高低也整个七八万。”关武把一粒花生米扔的老高,张嘴接住,嘎巴嘎巴的一通咀嚼。
文远摇摇头,说道“武儿,不是我矫情,我就是觉得,那个活儿他娘的一天天跟别人找别扭。土地都是人民的,凭啥停个车还得给他交钱?这理说不过去。”
关武点点头,说也是,这玩意挺缺德的。要不去二舅的粮店送粮吧,挣的不多,但是好歹有车开,一台面包车。二舅生意做的大,现在都开始往超市送货了,过两年不得成沃尔玛大润发的供货商了。
文远干了一杯,说道:“小武,上次陈豁子说的那个,出国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关武说道:“那个钱给的确实到位,但是咱得去非洲啊三哥,人生地不熟,语言也跟不上,再说了,非洲都是黑娘们儿,兄弟我欣赏不来啊。”
文远说道:“咱们是去给工厂当安保,一个月合人民币一万多了,工厂九成都是中国人,怕啥语言跟不上?挣几年钱,回头娶个大胖媳妇儿,美死你得了。”
关武一边剥大蒜,一边咧嘴:“三哥,我还是得意瘦点儿的,前凸后翘,盘儿正条儿顺,咱们小区楼下包子铺那个小茹,听说最近跟男朋友闹分手呢,我看她就挺好,白净,要啥有啥,还能干,那小包子包的,嘿!”
文远把半瓶啤酒拿起来吹掉,关武也拿起来跟上。
“武儿,自打从部队回来,就觉得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头儿。可能我这个人就喜欢过那种有人告诉我该干什么的日子。到了社会上,没人指挥了,反而啥都不会了。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太操蛋了。”
关武不以为然,不同于文远闷吃吃的性子,关武融入社会极快,复员回来不到半个月,小区附近的餐馆商店修车铺,没有不认识的。他见文远每日沉闷,也是时常开导。
陈豁子是文远同年一个班的战友,本名叫陈知达,家里在官面上有点能量,复员后开了个典当行,其实就是放小额贷款的。这个人很仗义,在部队时就跟文远关系非常好,回来后几次邀请文远兄弟俩去他的典当行上班,其实就是搞催收。文远看不起这种活儿,就一直婉言谢绝。陈豁子看文远与关武这哥俩,始终在社会上晃荡,正好赶上他爹的一个老战友——红顶商人刘长征,在非洲办了好几个工厂,急需国内去人维持工厂安保,退伍军人最好,工资非常丰厚,于是赶紧联系了文远。
今天在过街天桥的地摊儿上,老汪的两句话戳在文远的肺管子上,文远觉得,就算是混日子,也得给自己混出点儿名堂来,否则,都对不起关武整日将自己二人标榜成“鸿鹄”。
关武见文远去意已决,于是决定同去。俩人立即给陈豁子打了电话,约好见面。
当天晚上,陈豁子在海鲜鲍翅酒店订了一桌,三人喝了个尽兴。酒到酣处,陈豁子说道:“三哥,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非洲那边不太平,别看是当保安,去了之后都要真枪实弹子弹上膛,要不然,凭啥一个月一万多。”
一听这话,关武居然有点儿兴奋,连忙问道:“真枪实弹,是手枪54,还是?”
陈豁子做了个双手端枪的姿势,关武立时明白意思。
文远的心里早有准备,所以没有关武表现的那么大惊小怪,只是说知道,都明白。
随后的一段时间,两人在刘长征那边挂了名,刘长征的“长征集团”给两人办了签证,哥俩告别了老娘——文远父母已经亡故多年,没有其他亲人,关武家中有个老娘,文关二人是一起长大的,又是拜把子兄弟,文远也跟关武妈叫老娘——老娘老泪横秋,说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说走就整这老远,到了那边赶紧写信打电话,别淘气。
二人几经辗转,在途良久,到达了非洲南部。这里并没有如同关武想象中的一片黄沙,反而与中国北方大部分城市气候相近,而且时间正是南半球由春入夏的季节,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一位名字叫做唐剑飞的保安队长接到文远关武,三人又坐了将近一天的车,才抵达巴尔干达斯。
一路走来,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唐剑飞对二人介绍当地的情况:政府军与非政府武装之间,打了一年多的仗。一开始政府军势如破竹,将非政府武装一路打出了边境线。后来,非政府武装改换了领导人,拉倒很多“国际友人”的赞助,反扑回来,将政府军给打的节节败退,如今这个国家是各占一半的局面,几个隶属于政府军的城市的军营都有点蠢蠢欲动,政府军的形式挺严峻。
关武问道,这对工厂的影响不得老大了?
唐剑飞哈哈大笑,说道:“这个尽管放心,咱们中国的工厂,不管是哪一方都要给面子,哪怕是无法无天的非政府武装,将来打下帕罗宫(相当于这个国家的白宫),建立政权也要哈着点咱们。”
三人的车远离城区,来到郊外的旷野,一座占地巨大的工厂如同钢铁巨人一般,伫立在广袤的大地上。整个工厂全部由钢筋混凝土建筑的高大围墙保护,围墙上拉着电网,并且配有岗楼,岗楼上有荷枪实弹的人员把守。
进入工厂内部,一派祥和景象,环境优美,整个厂区如同一座巨大的公园,生产与生活紧密结合。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工厂内,中国工人只有不到三成,主要做技术,剩下七成都是本地人,主要做一线。安保不仅都是中国人,而且都是退伍兵。唐剑飞介绍道:“这里的安保由咱们主要由保安队负责,全是中国人,必要时可以‘全民皆兵’。同时,这里与最大的华人雇佣兵团‘名剑’长期合作,大使馆方面也能给予很多‘帮助’。”
文远彻底明白了,刘长征这工厂,压根儿就不完全是自己的。
当天,俩人就入了职,发了服装后,又到后勤处出了最主要的物件儿:皮实耐造的06式冲锋枪,以及一百发子弹,一把毫米的64手枪,4个压满的弹夹,一把军用匕首。
文远心说好家伙,这哪是来当保安的,这是特么来参加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了,就是64手枪的威力确实太小,好在轻便,能凑合着用。
最初的半个月相安无事,文关二人排入班次,不在话下。
这日清晨,文远与关武马上就要换岗休息了,东区4号岗楼全域广播,有大量非政府武装运输车向工厂东门聚集。
和谐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所有保安除必要留守位置,全部东门集合。
刘长征得到通知后也第一时间来到东门附近的保安室,在监控中观察门外动静。
东门是工厂的主门,设有多层路障,门口岗哨最多。非政府武装打着他们独有的旗帜,将运兵车一辆一辆的停在距离东门约100米左右的位置上。一辆美式“欢乐吉普”上,走下来一位中校军衔的中年黑人,徒步走到岗哨前,对岗哨保安说道:“我是康斯达,蓝军第二军团的一名中校,也是刘的老朋友。把刘叫出来,我要跟他谈谈。”
唐剑飞带着另外两名全副武装的保安,一路保护着刘长征来到康斯达的面前。几分钟后,刘长征转身跨入厂区大门,门外所有的蓝军全部撤退。文远只看了一眼刘长征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挺麻烦。随后,唐剑飞宣布,15个车间全部停工,全员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唐剑飞在给各队分派任务时,文远跟关武被派去警戒一处不起眼的独栋宿舍楼。这个宿舍楼靠近北侧围墙,是几位专家的宿舍。文远与关武就坐在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轮流打盹儿。毕竟之前刚刚执了夜岗,文远预感,如果要出事,恐怕就是今晚。
午饭时,宿舍楼里面的几位专家都去食堂了,来了两个4队的保安过来,要进去送饭。
文远对关武说道:“咱们楼里,恐怕有个不得了的人物,别的宿舍楼都没有派人单独警戒,只有这里特殊。并且,还有人专门给送饭,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关武也小声说道:“半夜时候,从进料的北门开进来那两辆吉普,三哥你还记得不?那俩车就停在这边来着。停了一会儿就走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一会儿,没多久,刘长征也来到这个宿舍,上到楼上,过了许久才出来,不知道是见了谁。
之后始终没再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其余各队虽然仍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人员却略有松懈。入夜后,各处值守也不在话下。
直到凌晨两点多,文远与关武二人在沙发上坐着聊天。文远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二人悄悄来到宿舍楼门口向外查看。厂区各处看似正常,宁静的初夏夜空显得格外宁静。
“不对劲儿,三哥,北门那边的探照灯好像不动了。”
文远突然将关武拉入阴影中,绿植树丛后面隐蔽。
果然,几条人影静悄悄的从北墙翻了进来,墙上的警报没有被触动,估计是被破坏了,电网极大可能也被剪断了。关武注意到,这些人不是白天围住东门的“蓝军”,这些人的武器清一色美国造,比蓝军装备精良太多。
关武小声说十有八九是老唐常说的雇佣兵。
几个人迅速隐蔽,向各个建筑渗透,文关二人也不敢怠慢,趁机撤入宿舍楼,马上在通讯设备上全域广播。关武通报了半天,无线电中没有任何回应,文远说道:“不用管了,应该是带了干扰设备。咱们不要轻举妄动,这宿舍里肯定有重要人物,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暴露。”
很快西侧传来了枪声,两方已经交火了。从枪声来判断,潜入的雇佣兵肯定不在少数。接着,各处都响起了枪声与手雷爆炸的声音。
整个厂区日常生产的工人就有一万多人,地方大,房屋多,雇佣兵搜寻过程会比较长。文远心中希望,最好是在敌人排查到这栋宿舍前,工厂保安队就能将雇佣兵尽数剿灭。
可惜事与愿违,很快,一支5人队就摸了过来。关武看这个情况,也不动声色的在掩体后瞄准,随时准备开火。
5人队很快就来到宿舍前,正要进入,突然几声枪响,两人瞬间被爆头,剩下三人立即开枪还击。
双方火力都很猛,形成短暂的僵持。
很快,楼上楼梯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文远心说不好,转身就要进入楼梯间截下闯入的敌人,雇佣兵一边也突然加紧火力压制,将文远给逼了回来。
突然楼上响起枪声,居然是熟悉的06冲锋枪的独特声音。文远不记得楼上还有其他保安队友了,只是这个声音让他安心不少。正好一名佣兵想趁机突入,被关武逮着机会,一个点射给放倒了,文远赶紧趁机进入楼梯间,来到二楼。
走廊里两名佣兵正在试图攻入一个房间,地上还有两具佣兵的尸体。文远毫不客气,两个点射,瞬间解决掉佣兵。关武也抓住机会,退入楼梯间。
关武吹了声口哨,一长一短,询问文远的情况,文远也回了一长一短,表示没事儿。这是二人独特的暗号,小的时候在木材厂那边玩,经常打架,时不时的也排兵布阵,哥俩就用口哨远距离交流。
文远看着房间木门上的弹孔,说道:“里面的人还好吗?”
此时木门打开,是一名身穿黑色正装的高大黑人。文远见到,地上还躺着一位同样的黑人,一动不动,估计是凉了。
这位正装黑人快速的观察了门外情况,见文远与刚上来的关武都是工厂保安,才放二人进来,随后继续关上门,并且用重物将门口的位置堵住。
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套装的黑人女子正端坐在远离门口的一处椅子上。
“看来,主要就是保护这位了。”
文远对着楼梯口的位置指了一下,然后深出两根手指头,表示那里还有俩敌人。黑人保镖心领神会。关武小心的贴近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工厂中心地带跟北仓库已经火光冲天,形式不容乐观。文远用十分生涩的当地语言,询问这位黑人女性,是否要保护她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