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猛然被拉了回来,尚旖眼前一片迷蒙,喘气困难,几乎呼吸一口少一口。如同开膛破肚的痛觉折磨得她不断嘶喊痛哭。
啊啊,疼死我了,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到底是谁害我…
她孱弱嘶哑的声音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上都扎了一根刺,略一设想她如果是自己的亲人,皆不忍地撇开脸。
孙荟娴浑身被汗浸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法力耗尽,嘴唇止不住哆嗦,“不知小姐误食了什么,灵气逆流,五脏皆伤…小姐,小姐要不行了!”
“我救不了小姐,快通知家主!”
玉蕨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声泪俱下地抱着小姐嘶喊,“小姐!小姐啊!”
尚赫冷着脸,立马拿出玉牌给家主发去了小姐病危的讯息。
尚家人人愤懑,自以为是凌曦门有人下毒害小姐,有人已经出手打伤了几名弟子。掌门劝导未果,凌曦门弟子被污蔑给人下毒也气急,场面一度混乱,
这时,一道破空的剑刃嗡鸣。
金尘被击倒在地,秉坼剑尊的剑指着她的脖子,肃穆强者的气场威慑,声音冷如寒冰,“让开。”
一时两方寂静,只能听见秉坼平稳响彻的冰冷声线,“凌曦门三千年正派修仙门派,不是尚家一句残害尚旖性命就能随意定夺。”
“尚旖既然是在凌曦门出事,凌曦门自然调查清楚给尚家一个交代。”
“现今两方揣度无意义,最先该保住尚旖。”
百草峰的弟子明白秉坼剑尊的意思立马跟上前,大弟子何子润不卑不亢道,“尚大小姐的情况等不到尚家其他医修赶过来,不如让我们试试能不能稳住小姐性命。”
尚家弟子知道秉坼说得对,最先应该先救活小姐。他们依旧戒备警惕,让开了一条路让医修进去。
“且慢。”尚赫站了出来,眼神阴鸷,语气嘲讽,“若是这些医修中隐藏害小姐的人,假借治疗靠近小姐,葬送了小姐性命,你们凌曦门该如何交代?”
气氛再一次僵持,秉坼拿剑的手青筋暴起。
娶尚旖不过是为了灵脉,她的死活与他何干?
可是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敢看她满身的血污、艰难起伏的胸膛。
他的脑海里兀然浮现今天她挽着他胳膊时羞怯娇蛮,像柔柔春光。而现在却是皑皑寒冬,惨白、病弱,毫无生机,充满死气。
“秉坼剑尊,小姐叫你。”玉蕨除去眼下通红,语气一如往日冷冰冰。
秉坼剑尊松开了手中的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径直走向她。
尚赫不敢置信地盯着躺着的尚旖,咬着牙目光似淬了毒。你为什么不直接死了算了,快断气了也还惦记他!
尚赫抬手朝秉坼袭去,被玉蕨一招拦下。
她青灰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小姐要见秉坼剑尊,你听不见?”
她虚弱地躺着,面色纸白,葱倩色华服被染了大片大片的红。一双眼睛因为痛苦瞳仁放大,表情挣扎。看见他来了,表情才舒缓了点。
尚旖咳嗽时血不断从口中喷出来。
吾命休矣!小命要没了,尚旖内心哀嚎。
她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靠近,将她熟练地抱在怀里。
尚旖闻到一股熟悉的茉莉香味,她知道是秉坼从她身上沾染的。
尚旖强忍着胸腔里的疼痛,开口声音嘶哑干涸,“秉,秉坼,是桃花羹…”
“一喝下胃里翻腾灼疼,后来蔓延全身。”
“去查桃花羹…”
书中并没有中毒这件事,她知道,应该是和原主有不同的行为,所以产生了连锁反应。
凌曦门是绝对的正派,不可能给她下毒。若是她还能活,还要完成任务,她就不能让尚家误以为是凌曦门下的毒,和男主所在的门派为敌。
在痛苦之际,尚旖精神恍惚,想起每晚帮她抵御严寒,给予异世的她一点安全感的人。
他的怀里宽大温暖,她揪住秉坼的衣袖,眼泪漱潄地落,“我,我要死了,好痛好痛啊…”
“让百草峰弟子过来!再晚一步…”
秉坼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听到她在怀里哭泣的话,精神恍惚一瞬,心在不停坠落,不知如何面对她。
尚旖离他那么近,都没能听清他后面话。
她的思维混沌,痛感渐渐消失,最终半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后面的事,失去意识的她无法得知。
———
尚家。
乌云蔽日,风雨如注,给窗沿打上了一层虚幻的雨光。透过錡窗,屋内光线暗沉,浓郁的茉莉金香弥漫,飘渺的香烟与富丽轻薄的床纱缠绕。
床纱之后躺着一个细弱清妩的美人,双眼紧闭,睡容动人。
玉蕨透过窗户看见下了三天三夜没停的雨,性情像天气一样阴郁。
同样的金尘也呆呆地望着雨一滴一滴地从天上落到地上。她耳朵灵敏,床榻有一点动静。她立马扭头,看见日思夜想的小姐将玉白的胳膊伸出床纱外,
“玉蕨,金尘…”
玉蕨恍惚间好像听到小姐的声音,怔愣不敢动,怕美好幻想消散。直到听到,久不开口的金尘踉跄着跑向床榻,哭着叫了一声,“小姐!”
小姐昏迷半年终于醒来的消息一传出去,家主尚拂匆匆赶过来。
瞧见女儿瘦削青白的脸,清明的眼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突然被抱住,尚旖被他身上从外面带来的冷气冰得一哆嗦。
华贵不凡的服饰,气宇浩瀚,面容身形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
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知道这位父亲有多疼爱女儿,尚旖没有感觉到别扭,自然而然就开口了,“爹爹…”
尚拂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有雨点寒气,拽过被子裹在她身上,“旖旖,现在感觉如何?”
他扭头命令又道,“将成邱叫过来。”
尚旖清楚地感觉到,这具身体比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还差。每一次呼吸都像刮肺割心,腹中阵阵绞痛,脑袋时时刻刻被身体的疼痛刺激无法思考,浑身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了,只能迷迷糊糊辨别光影。
死亡的阴霾时刻缠绕,她很怕死。
呜咽一声后眼泪不停地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尚拂没有半点陌生感,依赖情绪在这一刻与原身完全一致,抱住父亲的胳膊哭诉,
“爹爹,呜呜…好痛苦,我,我是不是要死了,真的好难受啊…”
外界都说手段狠厉、石心木肠的尚家家主,听到女儿说“死”这个字眼,心脏无与伦比的刺痛。
尚拂难掩眼神里的疼爱和伤感,轻拍尚旖的后背安慰她道,“旖旖别怕,爹爹一定不会让你死,爹爹的旖旖一定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