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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听从了嬷嬷的话去讨好萧懿殊。但嬷嬷错了,萧懿殊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其实和欺负我的其他皇子公主没什么区别,他甚至比他们还要心狠。我像个狗皮膏药一眼追在他身后叫他皇兄,萧懿殊将我踹翻在地,他厌弃地看向我:谁是你皇兄,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子。
主角:萧懿殊姜宁 更新:2023-04-11 19: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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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懿殊姜宁的其他类型小说《离宫惊楼》,由网络作家“姜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所以我听从了嬷嬷的话去讨好萧懿殊。但嬷嬷错了,萧懿殊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其实和欺负我的其他皇子公主没什么区别,他甚至比他们还要心狠。我像个狗皮膏药一眼追在他身后叫他皇兄,萧懿殊将我踹翻在地,他厌弃地看向我:谁是你皇兄,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子。
世人皆知我不是先帝的骨肉。
在我八岁那年,我的父亲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被诛九族,姜家上下三百多条人命在一夜之间都归了西,只有我和我娘活了下来。
我娘进宫做了先帝的宠妃,先帝爱屋及乌,因为我身上流着一半我娘的血脉于是也高看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公主的封号。
阖宫上下没有人看得起我和我娘,他们都说我娘贪生怕死,不守妇道。
在这些人眼里,我爹死了,我娘就该自刎随我爹一起去了才是合乎她们眼中的妇道,才称得上一句贞烈。
我一直以为我娘是身不由己的,她是为了保住我的命才甘愿留在先帝身边的。
但我后来才知道,我错了。
我娘在嫁给我爹之前就曾与先帝情投意合,只是当时我娘一介民女,入不了东宫,后才被我爹截了胡。
宫里有流言说我爹通敌叛国的证据就是我娘递交给先帝的,这话我是不相信的,毕竟我爹对我娘那么好。
他从来不曾嫌弃过我娘的出生,身为侯爷后院里却只有我娘一房正妻,府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我娘在寒冬腊月里想吃一口新鲜的果子,我爹都能亲自打马去城外几里地远的山里给我娘寻来。
就算整个侯府只有我一个女娃,我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族人说我爹再不纳妾生个儿子就后继无人时,我爹会将我抱在怀里红着脸与他们辩驳:非要儿子才能继承家业吗?我们宁宁照样也可以。
我爹对我娘那么好,我娘怎么会背叛我爹呢?
可是我从小就怕我娘,我不敢去问我娘是不是她害死了爹,一是我怕听到什么我不想听的答案,二是我娘坏了先帝的孩子,她的寝殿看守森严我进不去。
初闻我娘怀孕的消息我是高兴的,我可以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但我心里又害怕她出生后会和我一样被欺负。
我太小了,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
先帝在将我和我娘接进宫之前,后宫就早有一群莺莺燕燕,先帝多子膝下皇子公主不下数十。
太子是当今皇后的肚子,名唤萧懿殊。
我在宫里的处境尴尬,皇子公主们都喜欢嘲笑捉弄我。
嬷嬷可怜我小小年纪就死了爹,唯一的亲娘还对我不管不顾,她告诉我:别看各宫娘娘一大堆,其实只有皇上皇后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太子殿下其实是个好相与的,你只管讨好他就是了。
嬷嬷蹲在我面前替我处理手上的擦伤:要是有太子殿下庇护你,你以后也不必再受这些欺负。
我们公主生得这样美,太子殿下见了也会喜欢的。
我那时候才刚进宫,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欺负,不想日日旧伤添新伤,我只是想着这样也许能给我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寻一份庇护。
所以我听从了嬷嬷的话去讨好萧懿殊。
但嬷嬷错了,萧懿殊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其实和欺负我的其他皇子公主没什么区别,他甚至比他们还要心狠。
我像个狗皮膏药一眼追在他身后叫他皇兄,萧懿殊将我踹翻在地,他厌弃地看向我:谁是你皇兄,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子。
后来我在他口中又从罪臣之子变成了野种。
为了讨好他,我将先帝赐予我的一碟糕点双手捧给他。
怕他嫌弃,装糕点的碟子我都是用手帕垫着的,没敢碰一下。
可是那碟我捧着咽了一路口水的糕点还是被他打翻在地,他当着我的面用脚将糕点碾碎,居高临下地吐出一个滚。
我憋着眼泪不敢在他面前哭,晚上回去了才敢扑在嬷嬷怀里小声哭泣:柳嬷嬷,我不想讨好太子殿下了。
柳嬷嬷叹了口气:不讨好太子殿下,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我用近乎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去讨好了萧懿殊一年,可能是我这人实在是令人生厌,萧懿殊对我的态度没有一点好转。
最后一次在南书房讨好萧懿殊,我差点丢了性命,那之后我便再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我爹是武将,他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我能知书识字,像京城其他闺阁小姐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惜我爹在时,我最烦读书,往往教书先生刚开始念课本我便就昏昏欲睡。
现在爹没了,我倒终于肯静下心来学这些原先在我眼里最枯燥无味的东西。
南书房是宫中皇子公主的书院,我得了先帝恩赐也能跟他们一起学习,这些皇子公主和我从前一样,先生一句下课书院便见到人了。
我一直都是书院最晚走的那一个,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在南书房做完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才准备回去。
十一月已经是深秋,滴水成线的雨点能将人冻得一哆嗦,但还好我早上是带了伞出门的。
出南书房时,我见萧懿殊在檐下避雨。
萧懿殊平常是不会来南书房听课的,他是太子,有太子太傅专门只给他一人授课。
突然见到他我心里是怕的,四周无人,我怕他对我拳脚相向也怕他比雨水还冰冷伤人的眼神和言语。
但犹豫一瞬后我还是怯生生地上前去将自己的伞递给了他:皇兄,我有伞。
因为柳嬷嬷说只有讨好了他我才能在这宫里活下去,也因为他是太子,是以后的皇帝。
先生说万民仰仗着明君才能得盛世太平,口腹无忧。即使萧懿殊打过我,我也依然希望他以后能成为万民仰仗的明君。
我想,明君可不能淋雨生病了。但是我就没关系,我就算淋雨生病了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我不敢直视萧懿殊,只敢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伞往他面前送了送:皇兄,伞给你。
萧懿殊是在看我,即使不去看我也能感觉到头顶骇人的眼神,我心里开始害怕,伸向他的手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许久都没有接,久到我手已经开始发酸。
如果早知道我抬头看他的这一眼会换来一场暴打,就算手酸得断掉了我也不会抬头的。
不,我一开始就不该去讨好他,去给他伞。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触怒了萧懿殊,刚抬起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就被他迎面一巴掌打倒在地。
我在泥泞里滚了两圈,还没有从这一巴掌的眩晕中清醒过来萧懿殊寒着一张脸走过来骑在我身上,他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嘴里骂着我和我娘:贱女人,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
我被掐得无法呼吸,我想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但是我没死,萧懿殊身后的太监反应过来拉开了他。
滚,你们是不是也想和她一起死?
太监闻言又默默地松开了手,见萧懿殊又向我过来,我在泥泞里拼命往前爬。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日子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为什么心里还是想要活下去。
但我哪里逃得掉啊,萧懿殊腿长,两步就重新抓住了我。
这次他没有再掐我,而是将拖到水池边,将我的上半身狠狠往水里按。
人在濒死这一刻已经忘了寒冷,我甚至还觉得那池子里的水是温热的。
我眼前开始出现白光,我好像看见我爹向我伸出了双手,他说:宁宁,太苦了就跟爹走吧。
可是我爹还是没有将我带走,我被人从池子里拽了出来。
那人眉眼温和,眼里满是慈悲,他光着头,是个和尚。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和尚皱眉看向萧懿殊。
此时萧懿殊才终于清醒过来,他目光淡淡地从我身上扫过也能将我吓得缩进和尚怀里。
和尚的身体是热的,他拍在我背上的手也是热的,他说:小公主别怕,殿下已经走了。
确认萧懿殊真的离开了,我才敢哭,我双手死死拽着和尚的衣襟放声大哭。
从前我也知道萧懿殊讨厌我,但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他是真的讨厌我讨厌到想要杀了我。
我张着嘴哭,差点被雨水呛得背过气。
和尚将袈裟挡在我头顶。
死亡对八岁的我而言还是太过可怕,它让我一时忘了柳嬷嬷要我恭敬守礼的教导。
我缩在和尚怀里,向这个陌生的救命恩人述说我的委屈:所以人都讨厌我,他们都想要我死。
和尚安慰我:有人讨厌你,就有人喜欢你。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进宫一年我已经读过很多书,但和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却不懂。
我问他:那么多人讨厌我,我也还可以活着吗?
和尚温柔地笑,那一瞬我仿佛在他身后看见了普照的佛光。
公主的手干干净净,只要公主想活着,公主就能活着。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我并不懂和尚为什么说我满是泥泞的手干干净净。
但他如春风和煦的笑却说服了我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后来我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时,我心里都会想起和尚的这句话,我告诉自己,我干干净净,我比他们任何人都更该好好活着。
那一场大雨后我病了好久,宫里所以人都知道萧懿殊差点杀了丽妃带进宫的拖油瓶,但所有人又都默契十足地选择了缄口不言。
我娘也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来看过我,也没有遣她宫里的人来给我送点药。
柳嬷嬷安慰我说我娘也有她的苦衷,但我却不信了。
宫里谁不知道丽妃宠冠六宫,自她进宫以来先帝除了她哪里就再没去过别处了。
她风头无两,仗着宠爱都能与皇后争个高低,又能有什么苦衷让她连看看我都不能呢。
我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对我娘悄悄生了恨意。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真如那些流言所说,我爹是被我娘和先帝一起害死的。
我不再开始期待我娘肚子里的小宝宝出生了,因为我心里已经不再将她当作我的亲人,我甚至恶毒地幻想过要去我娘散步的路上推倒她,杀死她腹中的孩子。
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宫墙外传来一道厚重的钟声。
我问柳嬷嬷这是什么声响,柳嬷嬷说:这堵南墙外,不远处的山上有个南音寺,咱们黎朝的国师就出自南音寺。
见我懵懂地望着南墙外天,嬷嬷又道:上次救你的就是南音寺的佛子。
嬷嬷做贼一样打量了四周,见没有旁人才压着附在我耳边:如果国师圆寂了,佛子就是咱们黎朝下一任国师呢。
哦,原来那个和尚是佛子啊。
我突然想到先前自己心里生出的歹念,那道钟声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想到这些,我的心不由得变快,我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向南看。
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趁柳嬷嬷睡着后,我悄然跑了出去。
南墙不只是一堵高高的城墙,城墙上方还有楼台。
我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站在楼台上夜风呼啸,我越过婆娑的树影,隐约中看见了一点南音寺的灯光。
胸膛下那颗心在奋然跳动,我对着南音寺的方向虔诚叩拜,我向我心中的神明忏悔内心的阴暗,我向我的神明起誓,我姜宁此生一定干干净净,才不负佛子的救命之恩。
可惜后来我还是亵渎了神明。
那晚过后我心里再没有对我娘肚子里的孩子生出过一丁点的歹念,可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听说我娘是在散步的路上摔了一跤,那个已经七个多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惋惜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还是在心疼我娘辛苦了那么多个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保住。
我知道我娘是爱先帝的,她看先帝的眼神和从前看我爹时的眼神明显不一样。
我娘想为先帝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孩子不仅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同时也能稳固她在后宫中的地位。
宫里有传言说是萧懿殊在我娘散步的路上动了手脚,闻言我当即相信了。
萧懿殊的心有多歹毒我是见识过的,我也知道他有多讨厌我和我娘,虽然心里为我的弟妹鸣不平但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娘在小产后的第三天来看我了。
进宫一年多,这是她第一次来看我。
我高兴地跑向她,我想我娘心里还是有我的。
能见到我娘我太高兴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铁青,看向我的眼神充斥着怨恨。
迎接我的不是我娘温暖的怀抱,而是她无情的巴掌。
我被扇倒在地,捂着脸不解地看向她:娘?
你为什么要救萧懿殊?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娘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抓着我的衣襟质问我:你说,你是不是嫉妒我又有孩子了?是不是你和萧懿殊联手害死他的?
我眼里汹涌着泪水,我娘癫狂的样子在我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
好久之前我确实救过萧懿殊,彼时我经过碧波湖听见湖水里的扑腾声,闻声寻去正好看见萧懿殊在湖里挣扎。
即使是在水里拼命挣扎,已经快被湖水淹没的萧懿殊我也是害怕的,我刚想拔腿跑,却听见萧懿殊软着声音呼救。
他声音听起来那么可怜,和之前咒骂我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我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还是跳下水将他拖到了岸边。
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水了,这是我爹教我的,那时侯府还在,我娘知道了我爹教我凫水后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将萧懿殊拖上岸后,他瘫倒在岸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那时候还那么小,将他一个十三四岁的人拽上岸也差点没了半条命。
但我不敢歇,我怕萧懿殊恢复后会打我,会将我按在水里闷死我。
我甚至连鞋都没穿好,提着鞋就一溜烟地跑了。
但我救萧懿殊这件事宫里除了我和萧懿殊没有旁人知道,他讨厌我更羞于让人知道我救过他。
我心里突然明了,原来是我娘将萧懿殊推下水的呀。
如果说我能早知道没被淹死萧懿殊会杀了我娘肚子里的孩子,我还会救他吗?
见死不救,我的双手还能算干净吗?
可是救了萧懿殊,我娘的孩子却被杀死了,她说我也是杀死她孩子的凶手。
如果不是你,萧懿殊早就死了,我的孩子会顺利出生,他会成为太子,以后会是黎朝的皇帝。
我娘被身后赶来的宫女从我身上拉开,但她还挣扎着要冲向我:姜宁,你害死了我儿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想解释,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娘,我没有,我没有要害……
不等我说完我娘便挣开束缚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不许叫我娘,你个野种,当初是你爹要强娶我,我不想嫁他的,我不想的。
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娘,我想从她脸上寻出哪怕一点说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我娘眼里只有分明的恨意。
原来如此……难怪我娘一直不喜我。
我娘因为那次的小产身体受损,之后便再没听见过怀上的喜讯。
五年后的一场隆冬大雪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我娘,柳嬷嬷说我娘是病死的,娘娘小产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公主你也别太难过。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南墙下扫雪,眼泪遽然落在积雪上,砸出一个指尖大小的小洞。
我其实没觉得有多难过,在宫里这么多年,对我来说有娘和没娘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心里还是堵得慌,大概是因为我知道我娘没了后,我在这个世上就真的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次年二月先帝因为哀思过重也跟着我娘去了,同年萧懿殊继位。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宫里要派人前往南音寺清修祈福,司礼监拟定名单的小太监之前受过我的恩惠,我求着他将我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这一年我十三岁,终于如愿能够踏出那座禁锢了我六年的宫殿,虽然只是短暂的离开。
宫里人都说寺庙清修的日子苦得很,她们都不愿来。
但对我而言,在南音寺清修的日子是自我爹死后,我过得最自由快乐的一段时光。
虽然黎朝历代的国师都出自南音寺,但南音寺佛门重地,没有沾染上一丁点世俗的气息。
在这里众生平等,我叫和尚们师傅,他们称我一声施主。
在南音寺,我终于再次得见我的救命恩人——清元。
寺庙众人都称他佛子。
清元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有所不同,他长高了很多,脸上还是时常带着一抹轻轻浅浅的微笑,气度比之从前更加超凡。
他是寺庙中修行最刻苦的,我时常在深夜见他一人一灯一佛无声参禅,也常在浓雾未消的清晨听见他诵经的声音。
我从未想过打扰他的修行,对清元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便是早课时在人群里抬头看他一眼。
有一日我在南音寺后山捡到了只在树桩上撞晕的兔子,我亲眼目睹了兔子直挺挺地朝着树桩撞过去,捡起兔子时我心里觉得好笑又心疼。
傻兔子。
做红烧兔丁吧,红烧兔丁好吃。我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我紧张地僵直在原地,我心里琢磨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我是该叫他清元师傅还是还叫他佛子?
叫佛子吧,南音寺的人都是这样叫他的。
我正准备转身,没想到清元先一步绕到了我面前:你不喜欢吃辣的话,就烤着吃,烤着吃也很香的。
见我呆呆愣愣的,清元抬手摸了摸我怀里的兔子,他清朗的双眼染着笑,问我:我帮你烤,你分我条兔腿怎么样?
我,我并没有想吃它。我解释。
嗯,我知道,它自己撞晕在你面前的,那它肯定是甘愿让你吃的,你吃了它也算圆满了它的心愿。
我听得目瞪口呆:寺庙不能杀生,和尚,和尚也不能吃肉啊。
咱们是在后山烤,后山不算在寺庙。清元身上有种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说出的话却与他这个人的形象极为相悖:和尚不能吃肉是因为他们修行不够,我修行已经圆满了,即使吃肉那也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我与清元僵持良久,他费尽口舌劝我将兔子烤了,我死死护着怀里的兔子不肯交给他,最后清元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它撞晕在你面前便是愿意献身给你吃,你不愿意吃便只能辜负了这兔子的好意了。
那之后我时常在南音寺后山偶遇清元,有时是见他在后山的巨石上打坐,见得次数多了我与他终于也能说上两句话。
我问他为何在后山打坐,清元说他是在等愿意自愿献身给他吃的兔子。
有时见他在溪边垂钓,鱼线上绑着一根木钩,也没有鱼饵。
见我面露疑惑,清元笑着解释:愿意让我吃的鱼,即使没有饵它也会上钩。
话虽如此,但我却从未见他吃上过肉。
我问清元:你真的很想吃肉吗?
清元笑着摇头,他看着流动在天上的白云,看着穿林打叶的飞鸟,最后他又看着我,清元说:白云会变成雨水离开天空,飞鸟一生都在摆脱追逐它的风,我想吃肉是在修行。
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淡淡地听不出什么起伏。
但在那一刻我却有种莫名地和他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们都是想要离开天空的白云,想要摆脱风的飞鸟。
萧懿殊登基的第二年,天下百姓日益富足,至少在京城中少有见到居无定所的流民。
清元曾对我说萧懿殊是难得的明君,他有身为帝王的野心,也有能与之野心相匹配的筹谋实力。
能得一明君,是天下万民之福。
清元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浮现的却是我娘失去孩子时歇斯底里的样子。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萧懿殊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我依然没有反驳清元,因为我也无法否认心狠手辣的萧懿殊的的确确是位好皇帝,只是他心里从来没有将我和我娘当做他的子民。
你以后也会是位好国师。我笑着对清元说道。
清元毫不虚心地接受了我的夸赞,他这个人一直都是坦坦荡荡,从来不会虚与委蛇。
其实他这样的人,并不适合风诡云谲的朝堂。
清元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我想不受约束地行走在世间,我想去看看我爹口中无垠的大漠,我还想去看看南海上是否真有极乐仙山。
清元在听到我的话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悲悯。
只要你的心是自由的,肉身上的约束便不是约束。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世间早有传闻,都说黎朝的国师极往知来,我不知道清元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结局。
山间林风夹杂着松雪的凛冽,云絮游移,月亮随风摇曳。
我亦步亦趋跟在清元身后下山,与他身后的影子相拥时,我的影子附在清元耳边小声低语:无所不知的你是否也知道你身后的凡人将你供作神明。
回宫的前一天,我听见和我一同来南音寺修行祈福的宫女在小声商议逃跑。
我隔着一堵薄墙将她们的计划记在心里。
晚上夜深人静,我收拾好包裹逃出了南音寺。
下山时,我心跳如雷,声声震耳欲聋,我生怕它会惊醒旁人。
子时下过一场雨,脚下的泥泞山路有些打滑,我却犹如踩在云朵上一般轻快雀跃。
树林里的路又黑又长,山脚下出口处的一点光亮就是我奔跑追逐的方向,我在心里催促自己跑快些,再跑快些。
人在满怀希望时总是容易忽略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例如我就没有意识到夜里山下的光怎么会这么亮。
在我憧憬着自己终于能重见天日时,我怎么也没想到下山后映入眼帘的会是萧懿殊的脸。
萧懿殊身后整齐地站着皇宫侍卫,我眼中的光其实是为萧懿殊照明的火光。
我痴愣在原地,连脸上上一刻的笑都忘了收起来。
萧懿殊见到我也怔了一瞬,随即他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被萧懿殊身边的侍卫当做刺客反押着跪在地上,萧懿殊冷漠上前捏着我的下颚逼迫我与他对视。
想跑?
彼时萧懿殊身上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他冷着眉眼看人时不怒自威,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帝王气质。
我在小的时候对萧懿殊就有一种畏惧感,这种畏惧随着年岁增长也愈发膨胀。
接触到萧懿殊眼神的那一刻我就怕得腿软,眼泪失禁一般从我脸上滚落。
滚落的眼泪沾到萧懿殊手上,他蹙了下眉,随即嫌恶地甩了甩手,他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生厌,摆摆手吩咐侍卫将我带回宫。
我不解,他明明厌恶我到了极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我走呢?
我又回到了这座华丽的囚笼。
柳嬷嬷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便知道我失败了,她安慰我:公主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今年十四,只有前七年我爹在时才算是真正活着的。
嬷嬷,你说我娘为什么要带我进宫?我忍不住问。
这个问题从我知道我娘恨我和我爹那天起,我便经常会问柳嬷嬷。
娘娘是舍不得公主,不管怎么说公主都是娘娘的亲骨肉。
舍不得吗?我仰头看着宫殿上的飞檐,因为一句舍不得我就要被禁锢在这宫里一辈子……
更何况我和我娘都心知肚明,她并不是舍不得我。
她和先帝都只是怕言官的笔墨诛心。
柳嬷嬷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响动。
我身份尴尬,住的地方也是宫里最偏的,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过来。
嬷嬷出去没一会儿我在内殿便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
嬷嬷?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但无人回应。
我宫里一直都只有我和嬷嬷两人,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外面天已全黑,为了节省开支,院子里没有照明的路灯,我在夜色中隐约看见一道人影站在我对面。
你是什么人?那人影身材高大,明显不是嬷嬷。
还不等我反应,人影已经来到我面前,一股浓烈的酒味霸道地冲入我鼻腔,熏得我直蹙眉。
人在遇到危险时会表现出许多求生的本能,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谁。
跑什么?我刚想跑就被萧懿殊钳制住。
他手劲很大,我感觉自己被他拽在手里的胳膊已经快被他捏断了。
皇,皇兄。巨大的恐惧让我说话的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
萧懿殊明显是喝多了,他弯下腰靠近我的脸:我问你呢,为什么每次一见我就跑?
见我不说话,萧懿殊拍了拍我的脸:说话!
他大概是喝醉了手上没有轻重,我的脸被拍得火辣辣地痛。
皇,皇兄,你喝多了,我,我叫人送你回去。
萧懿殊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一样,他自顾自地替我擦拭脸上的眼泪。
钳制我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我趁他出神这片刻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往内殿跑。
我不敢出声叫人,这事被宫里任何人知道了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萧懿殊将我推倒在地上,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我想跑也没能跑掉。
腹上的剧痛让我弓着身体蜷缩在地上,萧懿殊第二脚踹在我身上时,我感觉自己差点没喘上气。
皇兄,我错了。我用手护住我的头:我知道错了,姜宁知道错了,皇兄别打了,别打了。
我以为他是因为我在南音寺逃跑的事情向我发怒,我压着声音小声向萧懿殊求饶。
你就跟你娘一样是个狐狸精。萧懿殊提着我的头发恨意十足地说道。
是不是她教你勾引我的?嗯?
头皮像是要从我的身体上剥离出去了,很痛,肚子也很痛,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在痛。
我还是想解释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
晕过去吧,晕过去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可惜我却始终清醒着。
萧懿殊将烂泥一样的我丢在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你和你娘一样最会骗人了,父皇在时,你娘也惯会讨他怜悯。
姜宁,朕才不会像父皇那么蠢,朕不会上你的当。
姜宁,等你及笄朕就将你送去外邦和亲。
濒死的我听见了一丝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我开始期待自己及笄的哪一天。
十四岁迈向十五岁的这一年,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萧懿殊在那晚醉酒后便开始频繁出入我的寝殿,他毫不避讳宫里其他人的耳目。
很快我勾引自己皇兄的骂声便在这座四四方方的宫殿里传扬开了。
从前对我不闻不问的太后开始隔三差五地召见我。
我能感觉到太后心里是恨我娘的,现在那股恨意转移到了我身上。
她攥起我下巴时,超出一指长的护甲戳在我脸上,再多一分力我的脸就能立即见血。
丽妃去得早,你一直都无人管教,但好歹也顶着个公主的名头,这么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太后松开我,端起茶盏拨了拨:今日起,你就留在翊坤宫好好学学规矩。
自此,我从我那偏僻的宫殿搬进了翊坤宫。
比起萧懿殊,太后对我可太温和了。
我每日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教习嬷嬷受了太后的吩咐,教训我是尤为严苛,稍有不对就用板子打我手心。
但这与萧懿殊打我时的拳脚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
我心里甚至对太后生出了感激,虽然她的本意是要折磨我,但我也能因此暂时脱离萧懿殊的掣肘。
我以为自己住在翊坤宫就安全了,但萧懿殊是个疯子,他不惮于任何人,包括太后。
在寝屋内看见萧懿殊的那一刻,我除了恐惧,心里更生出一丝绝望。
这一刻我深刻明白,只要我还在这座皇宫我就逃不掉。
见我惊恐地站在门口,萧懿殊嘴角上扬,他朝我招招手,像是逗弄小狗一样喊我过去。
我不敢有任何反抗,战战兢兢走向萧懿殊。
我被他打了这么多年,面对萧懿殊我还是没有半点经验。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我反抗他会打我,我装作顺从去讨好他,前一刻还对我温声细语的萧懿殊也会在下一瞬突然翻脸骂我狐狸精,质问我为什么要勾引他。
离他还有一步远的距离,萧懿殊突然伸手将我拉进怀里。
他问我,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但萧懿殊却没有要等我回答的意思,他又继续问我:在母后这里还习惯吗?
嗯。我小声应了一声,身子悄悄往后,离他远了一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懿殊和我的关系开始变得扭曲,我名义上还是黎朝的公主,私下萧懿殊又对我做着让我恶心反胃的亲昵。
他总是一边羞辱我,骂我是狐狸精,一边又要作出种种腌臜丑事。
萧懿殊在我躲避的动作下寒了脸,我缩着脑袋提醒他:皇兄,这是翊坤宫。
你知道母后为什么让你住进翊坤宫吗?因为翊坤宫里都是她的人,我在翊坤宫胡闹她才放心。
萧懿殊在我耳边低语。
我握紧双手,让指甲嵌进肉里,用疼痛压制住胃里的恶心。
南音寺一别后,我再次在翊坤宫遇见了清元。
他依然如明月无暇,青松白雪般让我敬仰又向往。
我从南音寺出逃那晚,萧懿殊其实是去接佛子下山的。
国师病了,萧懿殊亲自去南音寺请佛子出山。
清元暂时住在南音殿,那是皇宫里专门为南音寺的国师辟出的居所。
太后喜欢礼佛,偶尔会请清元来翊坤宫给她讲经。
他来翊坤宫时我只敢躲在红色的宫墙后偷看他两眼,不敢上前与他相认。
突然听见身后阴冷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
朕一直以为宁宁最是胆小,没想到错看了你。萧懿殊表情阴森扭曲,一双鹰眸里泛着阴翳的冷光:姜宁,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佛子都敢觊觎。
我慌得不行,萧懿殊是个疯子,我不怕他打我羞辱我,但我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清元。
萧懿殊身后没有人,我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佯装要跑,萧懿殊眼疾手快拽住我。
挣扎拉扯间,我趁他不注意拔了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
萧懿殊的手捏着我的脖子,笑意森然地看着我:姜宁,有我还不够吗?现在还妄想去亲近佛子?
他的手一点点收紧,我盯着他趁他不注意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簪子刺向他的喉颈。
我孤注一掷的进攻被萧懿殊轻松拦下,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我手中的簪子,然后又看向我:你想杀我?为了一个和尚你居然要杀我?
萧懿殊猩红的眼睛里情绪纷繁复杂,我看不懂也不想去懂。
他打我,骂我,羞辱我这么多年,我想杀他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只是可惜违背了我年少时对神明的誓言。
没有成功杀死萧懿殊,我以为自己会被他反杀。
可是萧懿殊是个疯子,疯子的想法总是与常人不同。
他不仅没有杀我,还将离他寝宫最近的宣和殿赐给了我,他赏我珠宝名器,锦衣华服,他将天下难得的宝贝都送到我面前。
萧懿殊不再打我骂我,他笑着与我相处,我却总觉得他是笑里藏刀,是在给我下套。
宣和殿里的宫女太监是后宫中最多的,我睡醒连被子都不需要自己掀开,睁眼的下一瞬就有宫女上来伺候。
昨日我还要自己浣衣扫地,今天就被一群人围着伺候,这反差让我极为不适。
萧懿殊甚至亲手做了羹汤喂给我喝,虽然我笃定汤里被下了毒药,但在萧懿殊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注视下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张嘴喝下去。
那汤虽然不好喝,但确实没毒。
我心里更加疑惑萧懿殊想做什么,我如惊弓之鸟小心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晚上睡觉时心里都还在担心他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衾被下我背对着萧懿殊被他搂进怀里,身后传来平缓的呼吸我却僵着手脚一动不敢动,我盯着床头的穗子从天黑到天明。
有次夜里,我僵硬了太久的脚突然抽筋一脚踢在萧懿殊身上,我害怕地看着他,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打我,没想到萧懿殊醒来后替我揉了一夜抽筋的脚,还哄着我睡觉。
我摔碎了他喜爱的琉璃盏,萧懿殊起身时我以为他是生气了要打我,我立即条件反射地护住了自己的头。
没想到他也只是蹲在我脚边收拾琉璃盏的碎渣:别动,小心伤到脚。
就连柳嬷嬷都说,陛下现在对公主好了,公主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可我心里却生不出一点喜悦,一直生活在暴力中的人突然被凶手温柔对待,就像是歹徒在砍头前被施舍的一顿饱饭,这只会加剧我的恐慌。
萧懿殊想方设法地讨我开心,他带我去行宫的秋猎。
在行宫他依然毫不掩饰对我的宠爱,去哪里都要带着我,面对朝臣明里暗里的指摘,萧懿殊全然视而不见。
行宫里有好大一片草原,有人骑马驰骋,看得我羡慕不已。
我爹是武将出身,小时候他也教过我驯马骑马,可惜当时年少又贪玩,什么都没有学进去。
萧懿殊见我流露出向往,他从身后抱住我:想骑马?
我不会骑马,如果我点头的话萧懿殊势必是和我同骑。但我并不愿意在人前展示我与萧懿殊有多亲密,不管萧懿殊对我表现得如何特殊,我在旁人眼里始终和我那做了丽妃的娘一样,是个品行不端,以色人的狐媚子。
你嫌人太多的话我们可以去后山,后山有块空地,一般没人会去。萧懿殊嘴唇贴在我耳边温声说道。
在我眼中,萧懿殊这人十分会伪装,即使是已经见过他内里穷凶极恶的本相,可当他重新穿上温柔儒雅的人皮时,我偶尔也还是会被他蛊惑。
萧懿殊有一张极其魅惑的脸,他温柔地看着你笑时,总会让人忍不住地心跳加速。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我时常觉得恍惚,仿佛我惨不忍睹的过去都只是一场噩梦。
……
如萧懿殊所言,后山果真没有旁人。
萧懿殊将我抱在怀里策马跑了两圈,马上的风似乎更烈,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四周的景物飞速向后,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虽然下马时我的腿都是软的。
我靠在萧懿殊怀里,第一次对他清楚请求,我求他教我骑马。
萧懿殊自然不会拒绝,他甚至表现得十分乐意。
这匹马是萧懿殊的御马,外形十分高大,第一次上马时我连坐直身体都不敢。
萧懿殊在前面替我牵马,宁宁,眼睛看着前面,有我在不会有事。
我学得很慢,萧懿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克服一个人坐在马上的恐惧后,我很快就能自己拉着马缰小跑几步。
我咬咬牙,拉着缰绳大喊一声:驾。
马儿憋屈了许久终于能撒腿快跑,我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逐渐开始享受马背上颠簸的快意。
萧懿殊站在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我的眼睛却在注视着后山的布局。
如果从我们来的路跑的话,肯定会被侍卫拦下,只能走山路跑。
打定主意后我立即勒紧马缰掉头,在萧懿殊未反应过来之前朝山下冲去。
萧懿殊反应过来,怒吼着我的名字,我充耳不闻,压低身体将上半身贴在马背上,想借此让马儿跑得更快一些
驾。
林风袭面而过,逃出皇宫是我给自己十五岁及笄的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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