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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弃女谋

一丛花令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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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颠沛流离,从武安侯嫡女到人尽可夫的官妓,好不容易脱离了千人枕万人骑的处境,也不过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一步一步如履薄冰,终于成为了府尹后宅中的实际掌权人,可惜身体早已因为前半生的凄苦变得千疮百孔,弥留之际,才听闻导致她悲惨境地的那个人,被释放了。谁知再次睁眼,林暄妍竟回到了二八年华,一切还未发生……这一世,她决定入宫,要当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再无人能支配她的命运。

主角:林暄妍,齐朝策   更新:2022-11-28 22: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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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暄妍,齐朝策的其他类型小说《深宫:弃女谋》,由网络作家“一丛花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生颠沛流离,从武安侯嫡女到人尽可夫的官妓,好不容易脱离了千人枕万人骑的处境,也不过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一步一步如履薄冰,终于成为了府尹后宅中的实际掌权人,可惜身体早已因为前半生的凄苦变得千疮百孔,弥留之际,才听闻导致她悲惨境地的那个人,被释放了。谁知再次睁眼,林暄妍竟回到了二八年华,一切还未发生……这一世,她决定入宫,要当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再无人能支配她的命运。

《深宫:弃女谋》精彩片段

水碧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房间,装饰素雅简朴,但又处处透着灵动可爱,无一不显示出主人的用心。

哪怕这间房间,让水碧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也绝不是她刚刚翻新好的、富丽堂皇的寝卧。

她今年三十有六,是已逝的刘府尹的小妾。

前段时日一年守丧期刚过,便迫不及待的将院子翻新,打算在为数不多的时光里好好享受。

昨日,是她刚进来住的第一天。

水碧还记得入夜后的场景——室外寒风呼啸,而屋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火光映照在满室的珠宝器具上,晃得人眼花。

而眼前的房间,虽然处处透着温馨,用料也不差,但比起她精心布置的寝卧还是差了许多。

摸着身下普通的蚕丝锦被,水碧一瞬间想了许多,难道是符苡洁那个贱人终于忍不住,哪怕她时日不多也要出口气?

这刘府,也就符苡洁,这位原来的当家主母,还点骨气了。

水碧掌着刘府的钱财,故而阖府上下从上头的主子到下头的仆从,无一不仰她鼻息过活,哪怕是这座宅邸的继承人——

符苡洁的儿子,都对得笑脸相迎。

哪怕她原本是青楼出身。

恰在这时,一股凉风推开窗户,卷起落花送了进来。

水碧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窗外开了一树桃花,正合了那句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水碧呢喃道。

她想起来这是哪了。

这是她二十年前的居所。

二十年前的她,还不叫水碧,她的名字如同眼前绚烂之景,惠风和煦,景物明媚。

林暄妍,她的名字。

十六岁的林暄妍正值碧玉年华,是武安侯府的嫡女。

虽生母早逝,且她因“身体虚弱”被继母送来了郊外别庄,但这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春日赏花,夏日采莲,秋日登高,冬日观雪。

四时之景,此刻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走过。

可惜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很快就如春雪消融,再也找不回了。

鸿铭三年,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宫中因给皇帝下巫蛊,全家被牵连,男子斩首,女子沦为官妓。

那时已经被改名的水碧始终不明白,她明明只在每年春节的家宴上见过这位姐姐,可为何继姐犯罪,要连累她?

后来的八年,水碧在青楼中挣扎沉浮,苦学琴棋书画,经历的男人也早已数不清,可惜就算当上花魁,也抵不过红颜渐逝。

红颜逝去的妓女,是楼里最底层的玩意儿,什么样的男人都能用,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欺负。

水碧觉得,这样的人生还不如躺在街上要饭的乞丐,好歹不用伺候各式各样的男人。

经过一番谋筹,刘府尹给她赎了身,还千方百计的将她身份弄成了良家子——刘家的一门远房亲戚,因丈夫死了,跑来投奔。

投奔到当家男主人的床上,也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想到这里,水碧凄惨一笑。

消掉她妓女的过往,是为了刘府尹的官途,担心有人会因为她的身份攻讦他。

至于为何非水碧不可……

真爱?

在青楼里,谈爱是最可笑的事情,只有谈情。

可刘府尹对水碧既无爱也无情,是因为他在床上是个变态。

在良家女子面前,他要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但对上青楼女子,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水碧为了离开青楼这个虎口,不惜跳进另一个狼穴。

这时的她,是二十五岁。

又过了九年,终于哄骗的刘府尹将全部身家交给她,水碧这才给刘府尹下药,终于在她三十五岁逝世。

可惜她的身体早已因为这些年来的凄苦,变得千疮百孔,哪怕用上了各种奇珍异草,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结果都城传来消息,武安侯的嫡女——宫中的那位贵人因其子有功,从冷宫获释。

凭什么……?

“我不甘心!”水碧冲着满室的寂寥怒吼。

窗外的鸟儿被惊走,扑棱棱的展翅声渐飞渐远,随之而来的是愈行愈近的脚步声。

门忽地被推开,阳光在来人的身后铺开,带着温暖和煦的气息将她拥了个满怀。

“小姐,我的小姐怎么哭了,可是做了噩梦?”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姐不哭,梦都是相反的,做了噩梦,象征着小姐接下来会行好运。”

水碧置若罔闻,看着记忆里早已模糊的面容在眼前清晰的模样,大颗大颗的泪珠在脸庞上滚落,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香珠姑姑,母亲的婢女。

姑姑看着她长大,俩人在侯府里相依为命,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可惜姑姑死在了大牢里,再不能得见。

水碧能够在后面的日子忍了那么多年,全是因为姑姑临终前的一句话:

“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水碧看着如今在她眼前的香珠姑姑,窗外的阳光正好有一缕映在她的裙角,在地上投射出一点阴影。

有影子,那便不是鬼魂,是梦吗?

“姑姑……”水碧用近似气音的声音唤道,生怕惊扰了梦中人。

“哎,哎!”香珠姑姑焦急又轻柔的擦拭水碧脸上的泪珠,“姑姑在这儿呢,小姐莫哭,无论遇到了什么事,都有姑姑!”

骗子!

你明明早就走了,独留我一人在世上苟活!

但这样的话水碧不敢说出口,害怕心里的委屈被姑姑听到,就再也不入她的梦,最后所有的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姑姑,我好想你。”

香珠姑姑闻言一愣,随即宠溺的点了点她的眉心,“姑姑也很想小姐,一直都将咱们小姐放在心尖尖上呢。”

水碧含泪一笑,这才停下了流泪,像是回到二十年前那样冲着香珠姑姑撒娇:

“我今日想穿姑姑给我做的烟云百蝶裙,还要吃姑姑做的桃花羹!”

“好好好,小馋猫。”

直到香珠姑姑帮她穿了衣服、做了桃花羹,水碧才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她曾也梦到过姑姑,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姑姑的面容上像是蒙了一层白纱,逐渐加厚。

过去的一切也都一样变得模糊朦胧,只依稀记得几个大件的位置。

可若不是梦……


直到过了好几日,水碧才敢确定下来,如今的她不叫水碧。

她的名字是——

“林暄妍。”

此时的林暄妍揽镜自照,铜镜里模糊的映照出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容颜,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是年轻女郎独有的朝气。

就算回到了二十年前,林暄妍也记不清十六岁的自己每日里想的都是什么。

许是念叨着香珠姑姑做的吃食;亦或是眺望都城武安侯府的方向,幻想着有一天能让他们后悔。

想到这里,林暄妍勾起了唇角,铜镜里的女子跟着展颜,满室生辉。

她的母亲是武安侯的原配嫡妻,可惜进府后多年无子,武安侯便纳了自己老家苦等多年的表妹。同年,表妹诞下龙凤胎。

而她的母亲又过了两年才有喜讯传出,十月怀胎的艰辛,再加上生育时的痛楚,才让她来到这个世界。

可惜母亲难产,只来得及见女儿最后一面,便撒手人寰。

原配一死,武安侯便急不可待的将表妹升了正妻。

而出生就丧母的林暄妍,被送到了郊外农庄。若不是每年元旦①是阖家团圆之日,她怕是连父亲长何模样都不知晓。

三年前,继母的大女儿——林晗冬被选为太子侧妃,隔年先皇病重去世,林晗冬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四妃之位。

新皇即位,改年号:鸿铭。

鸿铭三年,林晗冬诞下了新皇的第一子,进封贵妃。

谁知大皇子才刚过周岁几个月,宫中便查出林晗冬以巫蛊之术加害皇帝,牵连九族。

想到这里,林暄妍的笑颜蓦地沉了下去。

林晗冬因诞育皇子有功,所以哪怕家人被她牵连丧命、流落风尘。

而她却只是被贬入冷宫,甚至在二十年后因其子立下大功,从冷宫中走了出来。

何其不公?!

既然上天送她重回一生,她绝不容许自己再走前世的老路。这辈子……

林暄妍扭头望向皇宫的方向,这辈子,她要当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

现在是鸿铭三年,林晗冬刚诞下皇子。而不久后,这座郊外别庄附近,也会发生一件与后宫有关联的事情——

皇上微服出宫,看上了一位民女,带回了宫。

林暄妍还记得当时传的各种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

虽然各个版本大相径庭,但相遇的地点总是没错的,都是在庄院不远处的山寺旁——绚烂的桃花林里。

再加上前世皇帝出巡时,曾驾临过刘府尹府上,所以林暄妍是知道皇帝的容貌的。

哪怕如今的皇帝更年轻,但五官总是不会有太大变化。

偶遇的时间、地点,再加上确定的容貌,林暄妍有八成的把握能够顶替那位姑娘进入皇宫。

至于剩下的两成——他们是天定的姻缘,无法被更改。

不过都能重获一世了,林暄妍相信,没有什么天定能比得过她的奇遇。

如今三月,距离相遇的时间还有一月,但林暄妍决定早早去踩点。

前世的经历让她坚信,只有将所有的未知都排除,所有的可能最终就只能指向她想走的路。

赌,是有底气、有后路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小姐,这时候清泉寺外的桃花才开了花骨朵,哪有您院子里的桃花好看?”

香珠姑姑嘴里说着不赞成的话,但手里却在一刻不停的收拾踏青的物品。

林暄妍摇着香珠姑姑的衣袖撒娇:“姑姑不觉得看着花儿从小小的花骨朵儿,再到全然盛放的姿态,别有一番滋味吗?”

“院子里的这株桃花还不够小姐看的?”香珠姑姑瞪了她一眼,扭头对着寻翠嘱咐。

寻翠是林暄妍的丫鬟,俩人从小一同长大。

前世时,寻翠与她一同被充入官妓,自此寻翠恨上了侯府,也恨上了她,处处给她使绊子。

但林暄妍从未怪过寻翠,毕竟谁能不恨呢?她也是恨的,若是林晗冬出现在她眼前,她怕是恨不能食其血啖其肉。

一个晃神间,寻翠从香珠姑姑的念叨中逃脱了出来,顺手就想牵上林暄妍的手。

她们虽然是主仆,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更像是无话不说的姐妹。

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哪怕被香珠姑姑训过无数次,却依旧不改。

手挽手这种小事,就连香珠姑姑也懒得再去训诫了。

可这次,林暄妍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来。

不待寻翠反应,林暄妍赶紧指着山头佯装兴奋道:“快走吧,再不走就得在家里吃中饭啦!”

说罢,便兴冲冲地往外奔,看得后头的香珠姑姑直皱眉头,差点没把林暄妍给抓回来,好好顶上水碗走几个来回。

寻翠没发现林暄妍的小心思,倒是被香珠姑姑沉下来的脸吓得赶紧追上去,“小姐等等我!”

出了别庄,两人队伍变成了三人行——是香珠姑姑安排的“侍卫”。

林暄妍虽在侯府是个不受宠的小姐,但这座别庄是母亲的嫁妆,故而在这里,还是人人都得尊敬的娇小姐。

正如同寻翠不像个丫鬟,这个“侍卫”也是刚从田地里赶过来的,裤腿上的泥点都没来得急弄干净。

“刚子,你这……”寻翠就没忍住笑出了声,及其张狂。

林暄妍看着刚子涨红的脸,心头暗道不好。

差点忘了出门带着丫鬟和侍卫是小姐的标配了,威风是威风了,可这无疑会妨碍她与皇帝的相遇呀!

正如同那些戏文中的描述,小姐与公子私会,可都是避着人的。

再说,有熟人在,面对皇帝,她也不好做出反常的举动。

林暄妍想了一路,都在想如何在桃林里支开二人,又不让人怀疑,直到到了桃林,她才知晓方才的思虑都是多余的。

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如今眼前的桃林不过刚冒出了白色的花骨朵,藏在层层叠叠的嫩叶中,但桃林枝繁叶茂,只怕略跑几步,都能让人迷了眼。

若是她在盛开的桃花林中,身着一身粉色衣裙,怕是很快就会汇入花丛中,让这二人寻不着。

甩脱人的方法寻到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偶遇”的地点和姿态了。

对于这点,林暄妍自认还是很有心得的。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

林暄妍不仅在桃林中选好了相遇时的最佳姿态,还揽镜自照将“喜怒哀乐”的神情练到最动人,更是解决了民女的问题——

前世民女之所以会与皇帝相遇,是因为其父感染风寒,她想上山给父亲采药,无意中进入了桃林,遇到了皇帝。

而这次,林暄妍直接找了个理由,赠上白银十两,足以看病抓药了,大概率还有剩余呢。

时间越往后推,林暄妍竟隐隐有些紧张了起来。

毕竟皇上和前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还是不同的。

皇上不仅仅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能不能勾搭上他,还关乎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不过皇上追根究底也是个有情欲的男人,既是红尘中的男子,那就免不了被美色所惑。

别的不说,能当上花魁的容貌,又岂是常人所能比的?

这般一想,林暄妍反倒恢复平常心了。

林暄妍对镜一笑,眉眼尽显魅惑,像是暗夜里勾人魂魄的妖精。

然而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近,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魅惑顿消,转眼间成了清纯佳人,正对着门口展颜:

“寻翠,今日姑姑又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上山?”

“今日是百花糕、玉兰花馔、凉拌荠菜,再配上香香暖暖的桃花粥……”说着说着,寻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林暄妍正想打趣呢,寻翠却突然嘴角一瘪,“小姐,咱们今日可以不上山了吗?”

!!!

眼瞅着和皇帝相遇的日子近了,怎么可能不上山,万一就是今天呢?!

“不行!”林暄妍叉腰,“如今正是山林桃花盛开的好时节,之前都去了,岂可在最后关头放弃?”

“可是日日走,小姐您不累,我可是走得腰酸腿软的,”寻翠央求,“就今日,小姐,就今日不去成吗?”

林暄妍坚定地摇头,“你可以在家不去,我要之柳或者佩玲就行了。”

“不行不行!”寻翠一听这话就急了,“小姐不许找她们,我陪小姐去,小姐去哪儿寻翠都陪着。”

林暄妍冷哼了一声,故作冷艳的踏出房间,使得寻翠摸不着她的心思,一个劲的在身旁讨好,生怕林暄妍寻了旁人。

林暄妍看着这样的寻翠,心头是既好笑,又有些难过。

明明当初这样要好的两个人,可偏偏最终生了恨。

林暄妍宁愿寻翠如今不要这般好,这样就有理由将她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四月的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刚爬上桃林,林暄妍的身上便有了一层薄汗。

寻翠见着林暄妍仔细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取笑道:“小姐自己要爬山,结果上了山第一件事,却是闻自己身上有无汗味。”

“既如此,小姐何不在家待着呢?您院中的花儿虽已开始凋谢,可仍是极美的。”

林暄妍瞪了一眼,“如今寻翠的胆儿是愈发大了,竟连主子都敢打趣了,看来得叫香珠姑姑好好给你紧紧皮了。”

香珠姑姑就是寻翠的命门,一抬出她,寻翠的气焰便瞬间消散,在嘴上划了一道,示意嘴缝上了。

搞怪的模样,就连一向沉默不语的刚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取笑不了小姐,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小刚子?寻翠自认是小姐身边第一大红人,哪能容忍刚子的嘲笑,当即一个怒视瞪了过去。

林暄妍摇头失笑,不去管身后俩人的眉眼官司,踏步朝着桃林深处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二人的眼前。

经过这一个月来,林暄妍时不时的在桃林中闹“失踪”,俩人早已习惯,任由林暄妍在桃林漫步。

此时的桃林正是开的最好的时候,入目所见皆是层层叠叠的粉,偶有花瓣随风飘落,落在树下佳人的发梢肩头。

若是佳人恰好仰头伸手捧住了一朵落花,望向落花的眸中更是散落了星星点点的欣喜。

是否能让人见之忘俗呢?

林暄妍就是在这时遇见的皇上。


“姑娘一人在此赏花?”一道清朗的男声自树后传来。

惊得林暄妍掉落了手中的落花,神情慌乱的望向从树后走出的男子。

林暄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到身后桃树落了几朵花儿,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冲着男子行了个礼:

“见过公子,小女子不是一人来的。”

齐朝策四处眺望,随后回了林暄妍一个疑惑的表情。

林暄妍也意识到了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但已退无可退,只好捏着拳头强装镇定道:

“家中仆人在附近呢,我唤一声就会过来了。”

只可惜抿着的唇瓣隐隐有些发白,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见女子如此模样,齐朝策瞬间明悟了过来,这是在怕他。

齐朝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子这般想离他远点,不由得有些新奇,随即心念一动,恶趣味的朝着林暄妍走了过去。

“公、公子……你要做什么?”这下林暄妍连表面的镇定都维持不下了,望着齐朝策越走越近,嗓音都颤抖了起来。

齐朝策在距离林暄妍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毕竟他只是想吓一吓眼前的小姑娘,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

但林暄妍并不知齐朝策内心的想法,她只觉距离已经近到自己能闻到男子带来的陌生气息与压迫感,脸色又白了几分。

林暄妍的表现很好的满足了齐朝策突如其来的恶趣味,但又觉还不够,随即压低声音故作深沉道:

“在下只是觉得,姑娘与武陵色①相得益彰,让小可忍不住想亲近几分。”

言语调戏还不够,又从枝头折了一朵桃花插在林暄妍的青丝间。

虽是故意所为,可鲜花配美人实乃美景,此刻的齐朝策不可抑制的动了想将此景长长久久保留下来的心思。

但林暄妍却没让齐朝策有太久的欣赏的时间,鼓起勇气一把将其狠狠推开,“登徒子!”

齐朝策自幼习武,此刻不察,倒也被林暄妍推开了几步。

再看向美人,眼睫下滚落了几串泪珠。齐朝策虽觉美人带泪也是极美的,可也知晓不能再过火了。

齐朝策又往后退了几步,正色道:“方才言语行为冒犯了姑娘,是在下的过错。”

林暄妍一愣,眼泪都忘了继续流。

就看着齐朝策嘴唇一张一合道:“姑娘外出,最好不要与同伴分开,若真不慎走失,身上带把利器也好防身。”

“正巧今日带了把匕首,现赠予姑娘,还望姑娘原谅在下的过失。”

林暄妍还没从男子截然不同的动作神情中反应过来,眼前就递过来了一柄匕首,看起来古朴大方,毫不起眼的模样。

林暄妍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男子含笑的眼眸,鼓起勇气一把拿过匕首并抽出,寒光立现,看起来挺锋利的。

这时林暄妍才缓了口气,“原来现在的公子才是真的呀。”

林暄妍扬起犹带泪痕的脸庞冲着齐朝策展颜一笑,让所见之人只觉漫天的花瓣飞舞也不及眼前的美人如花。

齐朝策的心有点发痒,酥酥的。

“多谢公子告知小女子外出的注意事项,嗯……还亲身示范了‘登徒子’的模样,小女子感激不尽。”

“至于匕首,”林暄妍犹豫了一下,“待会儿小女子找到下仆时,还是还给公子吧。”

齐朝策轻笑,“相逢即是有缘,匕首就当是在下送给姑娘的见面礼。”

说罢,抬腿便走。

男子身量颀长,三两步便走了好一段距离。

林暄妍不是个爱欠人情的性格,只好小跑着追上去,“我姓林,住在山脚的农庄里!公子若想取回匕首,寻我便是!”

回应她的,只有男子大步离去时,惊起的林中飞鸟。

待确认男子的身形的确再也看不见了,林暄妍这才转身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男人来之前,她就发觉了附近有人,于是故意用石头砸跑了几只鸟儿,弄出响动吸引人过来,并做好了捧花的动作。

这是她试验过的最美姿态,练习时,手都不知僵了几回。

若是来人不是皇帝,林暄妍也做好了迅速离开的准备。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可不是用来吃干饭的,桃林就算再茂密,她也踩好了一条出去的最佳路线。

倘若没能甩开,怀中也早就备好了草木灰,绝对一扬就能迷人眼。

不过林暄妍在看见男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皇帝了。

之后所有的动作神情,乃至临走前说的话,都是她精心揣摩过许久的,一切都如她所料。

男人嘛,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又如何。

林暄妍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男人对女人势在必得的神情,她实在太熟悉了。

虽不知前世那位民女是如何与皇帝相识并进宫的,但如今的林暄妍已丝毫不慌,男人已经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临近午时,这边的林暄妍席地而坐,心无旁骛的品尝起了香珠姑姑准备的午饭,吃得不亦乐乎。

就连沉默寡言的刚子都忍不住说了句:“小姐看起来很高兴。”

那边的齐朝策刚回到寺庙,就收到宫中传信,不由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却也只能打道回宫。

直到晚膳时,看到桌上的一碗桃花羹,粉嫩的花瓣在米水中沉浮,将他的神思顷刻间就拉回到了几个时辰前。

人比花娇。

“安山,清泉寺山脚的一位林姓姑娘,你去打探一下。”

安山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是。”

林暄妍醒的时候,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

寻翠听见响动,掀开帘子询问:“小姐醒啦,现在要起床吗?”

林暄妍点点头起身。

寻翠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衣裙,道:“昨夜下了雨,上山的路定泥泞不堪了,香珠姑姑说,今日就在家待着。”

林暄妍扭头看向窗外,房檐还在滴着昨夜的雨,桃树下的土地一片狼藉,落红混在泥土里,快分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此刻上山的确不方便。


这个念头在林暄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毫不犹豫道:“不,我要去。”

自三日前与皇帝的相遇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不仅没有想象中圣旨,且这几日都未在桃林见到皇帝。

虽然林暄妍擅长观察男人的神情,她能够确定皇帝一定是对她动了心。

但能不能入宫为妃,关系到她的身家性命,由不得她有半点差池。

道路泥泞又如何,只要能走,她就不能放过一点希望。

“小姐!”听到林暄妍的话,寻翠不满的跺了跺脚。

但看着林暄妍的神情,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撅起的嘴足以让人看出她的心情。

寻翠是真弄不明白,那片桃林就算再美,看了一月,也该看够了才对,总不会是桃林中有妖精迷了小姐的魂吧!

寻翠给林暄妍梳妆打扮好便去端早饭了。

很快,饭菜的香气就传了过来。

“小姐。”

林暄妍诧异的看向门口,“姑姑?寻翠又躲懒让你帮忙了。”

香珠姑姑未接话茬,径直走进室内将早饭摆好。

饭菜的香气在阳光的蒸腾下散发出似云似雾的迷障,一时间房内只能听见碗筷磕在桌面上的声音,更显寂静。

“姑姑?”林暄妍疑惑。

直到香珠姑姑将饭菜摆好又将门关上,才看向一脸忐忑的林暄妍问:“雨迹未干,小姐为何执意要日日上山?”

林暄妍的心一紧,佯装镇定道:“我不是早与姑姑说过了吗?我就是喜欢山上的那片桃林。”

“小姐现在不肯与我说实话了吗?”香珠姑姑叹了口气。

“姑姑!”林暄妍张了张嘴,心头思绪急转,最后还是垂下眼眸,含糊道:“我就是想去。”

“奴婢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小姐的反常,是瞒不过奴婢的。”

林暄妍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埋头往嘴里塞了几口饭。

前世她早已练就了伶牙俐齿,可是面对香珠姑姑,就像有石头哽在了她的喉间,让她说不出一句谎言。

这副模样落在香珠姑姑的眼中,却是小姑娘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心思了。

她知道这是正常的,但想起那日看到的东西,还是没忍住:“奴婢看到了,妆奁最里面的那柄匕首。”

林暄妍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出了纰漏。

该怎么解释呢?

实话实话,还是蒙混过关?

香珠姑姑见林暄妍不回应,又道:“小姐长大了,有了倾慕的男子实属正常,可私相授受是大忌。”

“小姐行事前,应与奴婢商量才是。”

嗯?林暄妍发现了不对劲,原来香珠姑姑是怀疑她有了倾慕的人,而不是怀疑她重生以来的反常。

林暄妍松了口气,干脆将计就计,讨好的朝着香珠姑姑笑了笑,“没有私相授受,是那人非要送我的。”

“小姐没有送东西给那人?”

林暄妍摇头,皱眉道:“我不认识他,怎会送东西与他呢?姑姑,难道在你心目中,暄儿就是这般轻浮的人?”

香珠姑姑连忙道:“自然不是。”

林暄妍这才满意的笑了。

可香珠姑姑岂是这么好糊弄的,“那小姐能老实告诉姑姑,每日去桃林可是要去与那人见面?”

“……”林暄妍犹豫了下,“最初的确是想看山上的桃花……”

“后来……我是想把匕首还给他,才想着能不能再碰到他。”

一段话被林暄妍说的吞吞吐吐,香珠姑姑岂能不明白其中含着的少女心事。

香珠姑姑既是感慨吾家有女初长成,又是担忧男子的身份与来意。

她家小姐虽然不被侯爷所喜,可毕竟是名门闺秀,比这世上许多人都强出太多,保不齐就有白丁想借着她家小姐上位。

不过香珠姑姑忆起那柄匕首的模样,虽然看着毫不起眼,实则古朴大方,非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可就算不是别有心思,小姐容貌妍丽,也足以引来狂蜂浪蝶,只为贪图一晌欢乐呢?

男子行事放浪形骸叫做风流,女子稍稍出格一点就是荡妇。小姐年幼尚不懂世事,她必须得给小姐把好关。

香珠姑姑打好主意,哄劝道:“我让之柳拿着匕首去桃林等他,小姐就不必踩着这泥泞的土地上山了,弄脏了衣裙可不好。”

“姑姑,”林暄妍不依,“我想亲自还给他。”

“再说,还他匕首只是一件事;另外我也想看看被雨洗过的桃林是一地残红,还是花瓣托着朝露。”

香珠姑姑还想再劝,林暄妍直接一摔筷子,“姑姑就是不相信我罢了,觉得我是轻浮的女子!”

果然,一用这招,香珠姑姑就拿她没办法,只好满口答应下来。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林暄妍看着门口排排站着的四人,不由怒视了香珠姑姑一眼,扭头就往山上走。

后面传来香珠姑姑的声音:“今日路滑,你们可得看好小姐了,若是小姐有半点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今日出门的随从,除了寻翠与刚子,还有之柳和大柱。

林暄妍一点也不怀疑,若是今天不是铺子管事过来汇报的日子,香珠姑姑一定会亲自跟着的。

啧,林暄妍烦躁的抠手指,她虽是重活一世,可上辈子民女究竟是如何与皇帝相知相识乃至进宫的,她是一概不知。

若是过了这一村,可就没有下一个能与皇帝见面的店了。

虽然明年皇帝会选秀,但继母是绝对不会让她有这么机会的,而且时间也不够。

明年三月选秀开始,六月林晗冬做的巫蛊娃娃就被发现了。

她就算进了宫,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的时间,最后的结局大概率也就是和林晗冬一起被打入冷宫。

如今被香珠姑姑发现,勾搭皇帝又有了一重阻碍。

可她总不能告诉姑姑,不抱住皇帝的大腿,最后你的宝贝小姐就会去当妓女吧?

那么第二日就会有道士上门给她做法了。

林暄妍表示心累。

胡思乱想间,桃林已在眼前。

林暄妍看着桃林入口处泥土,一串脚印印在其上,沿着小路蔓延了至深。

再加上鞋底的花纹似乎是龙形,林暄妍断定皇帝就在桃林中。

那么问题来了,林暄妍转身看着身后四人,该怎么才能甩掉他们呢?


“之柳,你与大柱去寻一处干净的地方,好让中午有个地方吃饭。”

“昨夜下了雨,今日定能在小溪里捕到鲜美的鱼儿。刚子,你去抓几条鱼来,中午加餐。”

“寻翠去摘点桃花来,我前几日在书上看到,说是被无根水淋过的桃花沐浴,能让皮肤变好呢。”

林暄妍一条条的吩咐下去将人打发走,但寻翠不依。

寻翠笑嘻嘻的跟紧林暄妍,“香珠姑姑说了,今日可得看紧小姐,不能有半点闪失。”

“寻翠就跟在小姐后头摘桃花。”

林暄妍无法反驳,只好让寻翠跟着。反正已经甩掉了三个,待会进了桃林再找机会将寻翠甩掉便是。

昨夜雨疏风骤,桃花盛放却依旧。

若是在多愁善感的诗人看来,说不定得指着地上落着的花瓣赋上一句“流水落花春去也”。

但在林暄妍看来,经过风吹雨打,仍屹立枝头的桃花,更显生机。

如此生机勃勃的桃花,若不能亲密接触一番岂不可惜?

林暄妍趁寻翠一个不注意,就往桃树后面躲,随后悄咪咪的穿过好几棵树。

就在林暄妍想趁机溜走时,寻翠已经发现林暄妍不见了。

“小姐!”寻翠大喊,“小姐你去哪了?”

“小姐你又偷跑!香珠姑姑说了,今日要好好看着你!”

寻翠倒是不担心林暄妍会出事,毕竟这一月来,自家小姐独自行动她早就习惯了。

不到吃饭的时候,绝对不出来!

这边的林暄妍看着寻翠一边呼喊一边就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心里一急,一咬牙,就提着裙摆上了树。

雨天不仅路滑,树皮也滑,好险没爬上。

林暄妍蹲在树上,看着树下的寻翠一边喊着一边走远,直到只剩下风吹落桃花的声音时,林暄妍才准备下树。

“哎呀!”林暄妍惊呼出声。

脚一滑,手也没抓稳树枝,此刻她的心里只剩两个字:完了。

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林暄妍一脸紧张的睁开眼睛,就见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呈放大状出现在她眼前。

棱角分明的脸,清晰的下颌线,一双眼生的凌厉,但垂眸看人时却如深邃的海让人沉醉。

这样的一张脸,放在真正的十六岁少女面前,或许真的能让人心头小鹿乱撞。

但林暄妍早已身经百战,不过一愣神就憋住了气息,让自己脸颊泛起红晕。

似是害羞的垂眸实则撩人的抛了个媚眼,嗓音细若蚊蝇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还请公子放我下来。”

齐朝策依言放下,拱手道:“在下失礼了。”

“公子出手相助,该小女子感谢才是。”边说,林暄妍赶紧退后了几步。

“姑娘好有雅兴,道路泥泞也上山来赏花。”齐朝策嗓音温润,但内心却有别的思量。

他回去后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林暄妍的生平。

齐朝策承认,那日他对林暄妍动了心思,可宫中已有一个林贵妃,再来一个林家女,不利于前朝后宫的制衡。

再且,自从年初林贵妃诞下皇子后,他除了去云沐宫看孩子,再未同贵妃行过云雨之事。

虽以“担忧爱妃身子”为由,但难免被林家猜出真正意图——

中宫无子,齐朝策不打算让林氏继续诞育皇儿。

那么林家用另外的女儿来固宠,也不无可能。

哪怕这个女儿从小不受宠。

齐朝策原想忘记三日前的相遇。

可昨夜下雨,林晗冬以皇子受惊,将他从皇后宫中叫了过去。

看着贵妃娇嫩的脸蛋,他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怯生生地站在桃树的林暄妍——

仰首望着飘落的花瓣,眸中印着阳光穿透枝头落下的斑驳光影,美得像九天之上的玄女,一颦一笑都撩拨心弦。

于是今日一下朝便过来了。

来的时候希望能见到美人,可见到了,齐朝策却满是失望,又是算计吗?

林暄妍不知道齐朝策的心思,回道:“赏花是次要,主要是想见到公子。”

齐朝策眉一挑,这是连掩饰都不要了?

“这几日我日日都上山来,就是想再见到公子,”林暄妍顿了顿,“将这柄匕首还给公子。”

说着,林暄妍从袖中将匕首掏出,递过去。

这下齐朝策愣住了,欲擒故纵,还是相遇真的只是偶然?

见齐朝策不接,林暄妍又往前递了递,但始终隔了一段距离,未曾越矩。

“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岂能收公子的东西?”

“再说,”林暄妍莞尔一笑,“今日公子于我有恩,合该是我送礼给公子报答才是。”

齐朝策也笑了,“不知姑娘想要怎么报答我?”

林暄妍内心:鱼儿上钩了。

林暄妍表面直接眼睛微微睁大,一副被齐朝策的不按常理出牌打得措手不及的模样,“这,我……”

“我看公子的周身气度,不似普通人家,我……”林暄妍蹙眉犹豫,“公子、公子想要我如何报答呢?”

齐朝策杵着下巴沉思,时间过得越久林暄妍脸上的忐忑就越明显。

终于,齐朝策轻咳一声,正打算说出要求,林暄妍抢在他前头急忙补充了一句,“我、小女子家境普通,还请公子……”

手下留情。齐朝策将林暄妍的未尽之语补全,看着她讨好的笑容,将原本“报答是将匕首收回”的话换成:

“很简单,陪我赏花就行。”

“这……”林暄妍满脸写着不情愿,但还是道:“那今日就陪公子赏花一天,不过,遇到我家下人时,还请公子避一避。”

齐朝策满口答应,然而就在林暄妍松气时,又补充道:“难道姑娘只用一天就想报答完吗?”

“那两天?要不……三天?”林暄妍试探着伸出三根手指。

“方才若不是在下接的及时,姑娘摔下来,恐有树枝划伤脸的风险。”

齐朝策无奈摇头,“姑娘是觉得,你的如花容颜只值三天吗?”

林暄妍被男子的无赖惊得瞪大双眼,但思及报答一事是自己提出,只好不情愿问道:“那公子觉得,几天合适?”


齐朝策不说话,只一脸笑的伸出一根手指。

“一……旬?”林暄妍犹豫道。

手指摇了摇。

林暄妍不想说话了,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这人看着文质彬彬,行事比流氓还无赖。

“还请公子放尊重点,小女子虽家境普通,但也是有规矩的人家。”

见人真的生气了,齐朝策也只能见好就收,“一旬就一旬,姑娘可不能食言。”

林暄妍这才缓和了情绪,又拿起匕首往前递,“匕首我也不能收,公子收回吧。”

这次齐朝策说什么都不同意。

笑话,他堂堂天子,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收回来的道理?

最后以一句:“你若不要,便扔了。”

才停止俩人无意义的推拒。

林暄妍一脸不情愿的将匕首塞回了袖中:早给这台阶下多好,这么贵的匕首呢,老娘恨不得天天挂在身上显摆。

然而俩人在林中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之柳呼喊的声音。

林暄妍没想太久,慌乱之下直接推上齐朝策的胸口,“你快躲起来,我的婢女来了。”

不过一个说话的时间,之柳的声音便近了几分。

“别怕,不会让她们发现的。”

压低的嗓音在林暄妍的耳畔响起,男子灼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的侵袭而来。

在林暄妍愣神之际,齐朝策搂住她的腰一跃,下一刻已经站在了树上。

这时林暄妍才反应过来,朝霞后知后觉的在她的脸上蔓延。

然而反应过来的林暄妍下意识就是远离齐朝策。

在树上往后退会有什么结局?

一、撞到树干。

二、掉下树。

林暄妍很不幸就是第二种。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齐朝策及时将人给抱紧了,才没导致林暄妍摔下去。

而之柳也发现了这边有树摇晃的特别,急忙赶过来寻人。

林暄妍也不敢再乱动了,哪怕齐朝策紧紧抱着她往树叶茂密的深处而去,她也只是屏住呼吸拽着男人的衣襟,生怕被发现。

之柳跑过来时,桃树的动静已经停了。

她在附近转悠了几圈,完全没想起来往树上看,只当是方才的动静是鸟儿造成的。

待之柳走远,林暄妍才后知后觉的松开衣襟,羞道:“你快带我下去。”

一下树,林暄妍就赶紧离男人远远的,像是有瘟疫似的。

齐朝策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的这么彻底,不由无奈苦笑,正要说些什么。

就见林暄妍低眉垂首,语速急促却是轻声道:“我得先回去一趟,否则她们会担心的。”

齐朝策看着她哪怕低头也掩盖不住的羞怯,不知是桃花更娇艳,还是她的脸蛋更娇嫩?

“好,”齐朝策轻笑,“明日见。”

宫中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他,身为天子,自然不能全然随心所欲。

然而林暄妍听到这话,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连头都没敢抬的就赶紧跑远了。

齐朝策忍不住摸脸,他就这么像洪水猛兽吗?

这样的小姑娘,在山野间长大的女子,就如同林中的小鹿,是懵懂且天真的。

他之前的猜测,许是多疑了。

跑远的林暄妍却不如齐朝策想的那般带着小女儿的娇态。

而是迅速让自己从脸红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并在看到之柳惊喜的跑过来时,暗自在心底决定给她加个鸡腿。

要不是之柳,她怎么能顺势摸上皇帝的胸膛呢。

手感是真不错,嘿嘿。

虽说前世有过许多男人,床上之事于她已无太大兴趣。

但逃脱不了要与男人有牵扯,那自然是希望床伴是个身体康健有力的。

好歹也能爽一下,否则床上也得演戏,多累啊。

不过……林暄妍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连忙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外——

希望皇帝不是个银样镴枪头。

“小姐!”跑过来的之柳赶紧扶住林暄妍,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林暄妍的下裙时立马消失。

“小姐,你的衣摆脏了,可是有磕碰到哪里?”

之柳一脸担心,林暄妍却只能尴尬的笑笑,“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了吧,我并未受伤。”

应该是爬树时不小心蹭到的。

之柳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大大的笑容。

“小姐,奴婢与大柱找到了一块大石头,可以将吃食摆在上面;刚子也抓了好几条鱼,寻翠正在烧火烤呢。”

“辛苦你们了。”

之柳摇头,“为小姐做事是奴婢们应该的,哪有什么辛苦可言。”

在前世光阴的冲刷下,她早已将之柳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没能活着走出大牢。

如今再见,才将记忆深处那个沉默寡言的姑娘,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真好。

林暄妍想着,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

雨后的春日除了道路泥泞,不管是风、云还是阳光,一切都是温暖而和煦的。

这样的天气,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情变好。

走到大石旁,寻翠立马丢下烧火的工作,凑过来道:“我早就说过了,小姐早已对桃林熟悉了,不必去寻。”

“之柳不听,非得去寻您。小姐瞧瞧,我这脸都被烟给熏黑了。”

林暄妍还未发话,之柳立马认错,捡起烧火的工作做了起来。

寻翠得意的冲着之柳哼了一声,随即对着林暄妍耳语:“小姐,我知道您来桃林是与意中人相会,所以才特意没去打扰。”

林暄妍狐疑,“你听谁说的?”

“您妆奁中的匕首,是我与香珠姑姑一同发现的。”

林暄妍眼眸一转计上心来,模棱两可道:“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声音是又小又急促。

寻翠只当是林暄妍害羞,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暄妍嗔怒的瞪了她一眼,很满意寻翠的表现。

寻翠的举动对于结识陌生男子的大家闺秀是不妥的,但正中她的下怀。

是夜,月色如水。

林暄妍躺在床上把玩匕首。

今日发生的事巧合有许多,但所有的事情都恰如她所想的那般发展。

经过了今日,就算皇帝心中有顾虑,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进宫。

在这之前,她曾想过,会不会是宫中美人太多,她个人的撩拨,抵不过各色莺莺燕燕。

但今日一瞧,林暄妍有了别的猜想。


定是与林晗冬有关。

毕竟她与前世入宫的民女,最大的差距就是在身份上。

林暄妍就算住在乡间,也是朝中二品官员的嫡女、贵妃的妹妹。

有时候尊贵的身份不是助力,是阻碍。

林暄妍思及此,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个身份,真是给狗,狗都嫌弃。

但她坚信成事在人①。

就皇帝眼中,她越推拒,越浓郁的兴致。

林暄妍自觉已将皇帝拿捏了。

入宫,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这次林暄妍选择将匕首放在枕下美美睡去,相信将其挂在腰间四处炫耀的时日不远了。

翌日一早,香珠姑姑就守在了林暄妍床前,服侍她穿衣洗漱,寸步不离。

林暄妍无语,“姑姑,你这是作甚?”

香珠姑姑笑眯眯道:“今日小姐去哪儿,奴婢就跟去哪儿。”

果然。

她就猜到姑姑会有如此举动。

不过她也不急,昨日不是发展了一个内应吗?

于是在香珠姑姑的眼里看来,就是林暄妍不甚其扰,将自己关在了房内。

香珠姑姑倒也没有非要真的眼神不落一下的跟着,只要确认林暄妍没有上山与陌生男子有牵连就行。

待香珠姑姑一走,林暄妍立马招手将寻翠唤来。

寻翠一看这悄咪咪的阵势,就知道有大事要交代自己,眼神亮晶晶的,“小姐。”

林暄妍轻咳一声,“我待会写一封信,你上山交给他。”

“他?”寻翠嘿嘿一笑,“他是谁,小姐不说清楚,我给错了怎么办?”

林暄妍瞪了她一眼,两腮染上浅红,“这山上除了那和尚庙,还有什么人会去?”

“万一呢。”

“你!”林暄妍作势要打她,恼羞成怒道:“他、他自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男子,你去便是。”

寻翠扭身躲开,催促道:“小姐快写吧,我定好好的交到他手上。”

林暄妍瞪了寻翠一眼,展开宣纸写下几行娟秀小字:今日家中有事,不便履约,还望公子见谅。

寻翠只认得几个字,能猜出意思。

但她惊叹的是:“小姐,你的字何时这般好看了?”

这是水碧在青楼时苦练的成果。

说来可笑,侯爷嫡女时未能学到的琴棋书画,倒是在窑子里成了个远近闻名的花魁“才女”。

眼下的字迹,是林暄妍特意没有隐瞒的。

在青楼中只凭容貌的只是二等,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的才是头名。

最下等的青楼都这般了,遑论皇宫?

貌美得来的宠爱终究只是一时,内秀于心才能外毓于行,支撑着人走到最后。

她要将自己的才华技艺展露于人前,首先就得潜移默化的让身边人知道。

寻翠的反应让林暄妍很满意,当即挑眉笑道:“我可不似某人,整日里只会吃喝玩乐。”

“某人”瘪嘴,“您是小姐,我怎能与您相比。”

“某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林暄妍吹干墨迹,仔细叠好交给寻翠,又忍不住叮嘱:“我与他什么都未发生,你见到他可要稳重些!”

“知道了知道了——”寻翠拿着信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暄妍不敢将自己的谋划告诉他人,但并不妨碍她用别的方法让他人从旁协助,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林暄妍没有十足的把握,今日皇帝会不会来。

不过看寻翠回来时的样子,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小姐,”寻翠一脸兴奋,“那人看起来是个富贵出身,谈吐也不凡,应是官宦子弟。”

林暄妍:何止呢。

“您说,他家里会不会比侯府还大?”

“到时候等您做了少夫人,可不得回去扬眉吐气一番。”

寻翠一脸神往。

侯府……林暄妍无声的笑了一下,她可不稀罕回去。

“说什么呢!难道在你眼中,你家小姐是个贪图富贵之人?”

林暄妍:我是。

寻翠连忙话头,林暄妍这才没好气的询问,“他看了信,可有说什么?”

“他说改日来寻小姐。”

林暄妍蹙眉,“寻我?难道他要到家里来?”

“这可不成,姑姑知道了,还不得气坏。”

“小姐别急,”寻翠连忙将要站起的林暄妍按下,“我同他说了,家中不让小姐与外男见面,正看着您呢。”

“那人说,他不会让旁人知晓的。”

“还说,您还欠他九日。”

“小姐,什么九日呀?”

林暄妍羞恼的将寻翠赶了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阖上,林暄妍双手捧着脸往前一趴。

前方摆放着铜镜,明晃晃的映照出女子的容貌。

她先前想着要赶紧进宫,赶紧改变命运。不过如今看来,眼下的发展更合她意。

毕竟男人总是贱的,爱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她如今与皇帝正处于“偷不着”的情况。

日后进了宫,便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女人,现在的小性子可都得收敛起来。

再说,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与皇帝打闹一下,说不定就有人给她盖“以下犯上”的罪名。

那何不趁现在,多多的放肆几回,让皇帝心中的印记刻深一点。

想来前世皇帝看上民女,就是头回遇见拒绝他的女子,让他起了兴趣。

而林暄妍给自己打造的形象,不仅仅是让皇帝偷不着,还得是心里爱慕着他的小女人。

男人嘛,总是喜欢征服“偷不着”的女人,又得意女人对他的爱恋。

眼下“偷不着”的形象立住了,接下来就得让皇帝知道:

她心里有他。

对此,林暄妍胸有成竹。

然后林暄妍一连在家准备了几日,都没见着说好要来找她的男人。

她的胸有成竹,可都建立在皇帝过来的前提上。

林暄妍有些焦急。

皇帝不同于前世的嫖客,没了这位还有下位。

皇帝是她改变命运,成为人上人的关键。

但最终林暄妍还是忍了下来,决定在家静候皇帝的来访。

当猎人,要有十足的耐心。

与皇帝分别的第七日,猎物走进了猎人精心布置的牢笼。

“扣扣——”

窗棂被敲响,将睡梦中的林暄妍惊醒。


晨光熹微,将模糊的景色映照在窗纸上。

高大的身影,让林暄妍将提着心的放回了肚子里。

“……谁?”林暄妍坐在床上,迟疑地开口。

“债主。”

“债主?”林暄妍复述了一遍,随即恍然大悟,顺手披了件外衫就赶紧跑过去将窗户推开。

齐朝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身手矫捷,差点就拍脸上了。

“你怎么当真过来了?”

清晨的凉风吹动女子略显凌乱的发丝,比起先前的衣冠整齐,此刻的她别有一番风味。

齐朝策放在身侧的手指摩挲了几下,嗓音略带沙哑道:“姑娘还欠我九日,总不会忘了吧?”

说起这个林暄妍就来气,“还不都是因为你送我的匕首!姑姑怀疑我与男子私相授受,整日在家看着我呢!”

“这倒是我的过错,那就……”齐朝策沉吟片刻,“前几日姑娘未来赴约,两相抵消,姑娘觉得如何?”

果然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林暄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结果男人竟还嬉皮笑脸道:

“姑娘不请我进去歇歇脚,喝杯茶?”

林暄妍含羞带愤的瞪了男人一眼,殊不知正是这样的眼神最让人心动。

“公子莫要胡说,女子闺房,岂可让外男入内。”

齐朝策笑笑,倒也没有坚持,转身靠在窗前,指着院内的桃花道:“姑娘院中的桃花也极美,不比山上的桃林差。”

齐朝策正经起来还是挺像个正人君子的,林暄妍小小的松了口气,回道:

“许是院中的桃花看久了,我倒是觉得山林间漫山遍野的粉,才是人间至美。”

“除了桃花,姑娘还有别的喜欢的花吗?”

“有啊,”林暄妍不假思索,“春日的桃花、夏日的荷花、秋日的菊花,还有冬日的梅花,我都喜欢。”

“花儿长得那般好看,哪有不喜欢的呢?”

齐朝策失笑,“是,世间万千花卉各有千秋,何必要去分一个高低,总归都是美的。”

……

俩人如同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闲话家常。

直到太阳升起,到了平日林暄妍起床的时间,院外传来响动,齐朝策这才准备离开。

看着齐朝策的背影,林暄妍脱口而出:“公子明日还是来我院中见面吗?”

话一出口,林暄妍就意识到了不对,赶紧解释道:“因为家中长辈不让我出门,所以……”

“山不就我,我就山。不过,”齐朝策沉吟,“明日怕是来不了,最晚十日后过来。”

“十日,要这么久吗?”

又说错话了,林暄妍羞恼的想咬舌,但此刻也只能赶紧挽救自己仅剩的矜持:

“我的意思是,如果隔十日才能与公子见一面,那得要多久才能还完公子的恩情。”

齐朝策哈哈一笑,“我说最晚,可没说一定。”

“姑娘在家等着便是。”

尾音随着齐朝策纵身一跃,随风飘散在空中。

林暄妍羡慕的看着齐朝策离去时轻盈的背影,轻功,真让人羡慕。

前世接待过侠客,据客人所言,轻功是所有武学中最难学的,除了有根骨要求,最为重要的,是得有人教!

否则练个十年八载的,翻墙还是得手脚并用,不似轻功,足尖一点就是几丈高。

不愧是富有四海的皇家,轻功而已,又有何难。

林暄妍畅想了一番自己进宫的滋润日子,然后就躺在床上眼泪汪汪。

林暄妍病了。

自从那日光着脚和皇帝赏花,她就染上了风寒,被香珠姑姑勒令禁止下床。

等病好了才能出门见风。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待齐朝策再次过来时,林暄妍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话本,时不时咳嗽两声。

距离上次见面过了五日,这次是午后。

林暄妍对于皇帝所说的十日一见,心中是有猜测的:早朝每开十日休沐一天,估计就是休沐日最清闲。

所以这次还没到时间就来了,林暄妍内心是极为满意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想见她,想的都等不及了。

病中的美人总是格外娇弱的,这次不仅让外男进了闺房,甚至外男举止轻浮了些,也不过得了美人的一个怒视。

然而美人自己却不知,含着水光的眼眸就算再生气,又能有多大的威力呢?

不过如鸟羽拂心,只有酥麻的感觉。

林暄妍抱着被子靠墙坐着,将脸埋在双膝间的被中,只余下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造成这一现象的本人却毫无羞愧之心,继续大刀阔斧的坐在床前,还笑吟吟的询问:“还要喝水吗?”

林暄妍猛地摇头。

一想起刚才的事,她就忍不住脸红。

男人问她喝不喝水,她咳嗽的厉害自然是要的,结果男人倒水过来却不将杯子给她,径直往她嘴里灌。

最后的结果就是,满满一杯的水,少说洒了半杯。

水渍在她的嘴角往下蜿蜒,男人好心的替她擦拭。

风寒导致林暄妍脑袋不清醒,直到男人温热的手指离开嘴角,她才想起男女授受不清,赶紧抱着被子挪到了床脚,离得远远的。

“咳咳,”林暄妍转移话题,“公子五日便来了,可是事情忙完了?”

齐朝策摇头,“只是今日突然想起了姑娘……”

林暄妍眼睛圆睁。

“想起了姑娘院中的桃花,想趁着花期赶紧再赏一日。”

这次见面是相见时间最少的。

一来林暄妍生病不能见风,所谓赏花无法进行。

二来也是因为生病,哪敢让病人长时间一个人待着,家中也不缺那么个服侍的下人。

但这次却是进展最快的。

又是临走前。

“我与公子多次见面,咳咳,却还不知公子姓名。”

“我姓齐,字君麟。”

“齐君麟……”林暄妍将这个名字在嘴中缱绻的呢喃一遍,才抬眸浅笑道,“原来是齐公子。”

“说来齐是国姓,咳咳,齐公子看上去又出身不凡,莫非乃皇亲、咳咳,国戚?”

看着林暄妍清亮的眼眸,齐朝策模棱两可道:“齐虽不是大姓,可也不少。”

谁知林暄妍竟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好似完全不想与皇亲国戚沾上边。

这样的表现,再加上这段时日的相处,让齐朝策将先前的猜测完全抛之脑后。

“姑娘知道了我的姓名,可我却只知晓姑娘姓林,好不公平。”

林暄妍却没搭理他,借口听到了脚步声,催促他快走。

“女子的闺名只能告诉未来的夫君,岂是什么男子都能知晓的?”

从窗户跳出去的齐朝策,听到了室内传来的自言自语。


齐朝策不由想起这些时日的相处,明明才见过四次,可这半个月来,他却总是想起她。

可真真是应了那句话,“身在宫中心在外”。

看来将她接进宫中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回到宫中的齐朝策,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安山,在宫中选一个种有桃花的宫殿,桃花越多越好。

想了想,又从私库中取了一块暖玉,打算当作下次见面时的礼物。

安山应是,退出门外时和侍卫隐晦的交流了一番,得到的结果不禁让他啧啧称奇。

他是皇上身边的主管公公,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所以有许多事情,皇上会瞒着其他人都不会瞒着他。

这段时日皇上经常出宫,安山虽然没跟着,可他仍旧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皇上,在宫外看上了一名女子!

可巧的是,那名女子偏偏是林贵妃同父异母的嫡妹。

中宫无子,林贵妃已然势大,若宫中再来个林氏女,怕真就成了林家的一言堂。

他还以为,陛下只是一时感兴趣,终究会以大局为重。

如今看来,是他小瞧了那位林姑娘。

思及此,安山忍不住摇头,陛下喜欢哪位他便看重哪位,就是希望这位林姑娘因常年备受冷落,进到宫中不与林贵妃为伍。

宫中发生的一切,林暄妍是一概不知。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要牢牢地抓住皇帝的心,今日的进展她非常满意,决定拿出准备已久的道具。

一幅画。

画卷上浓墨挥洒,朵朵桃花跃然纸上,赫然是山寺旁的那片桃林。

而桃林的最中间,站着一位男子,嘴角含笑。

男子的面目画的不甚清晰,但是这不重要。

因为很快,画中男子的身份,就会在这幅画卷中点明。

林暄妍铺开画卷,下一刻竟直接将画反转过来,让其背面朝上。

毛笔吸满了墨汁,林暄妍大笔一挥,一个一个娟秀的小字在笔下成型——

齐君麟、齐君麟、齐君麟……

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张纸。

保准让人一瞧,就能感受到满满的少女情事。

林暄妍写完之后,沉思片刻,又在右下的空白处添上了一把匕首的模样。

相信,皇帝会喜欢她这份“大礼”的。

俩人都畅想着下次见面的情形,可有人不高兴了。

这段时日齐朝策说是出宫体察民情,可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精。

皇帝究竟是干正事,还是和女子幽会,这么多天了,总有聪明人能看得出来。

第一个瞧出来的,是太后。

别的女人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皇帝一次,但太后不同。

齐朝以孝治天下,不论皇帝是否真心爱戴太后,定时定点的请安是免不了的。

而齐朝策与太后乃是亲生母子,感情自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除非有特殊情况,齐朝策是日日都会去请安。

这日请安,太后挥退了太监宫女,旁敲侧击道:“陛下近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母后瞧着陛下心情甚好。”

齐朝策看着偌大的宫殿就只剩母子二人,就知这话不是闲话家常。

但他还是想装傻充愣:“如今国泰民安,于儿臣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太后无法,只好直言:“休要瞒着母后,以往也天下太平,可没见着陛下是这般神情。”

想了想,太后又补了句,“陛下是哀家的亲儿,休想瞒过哀家。”

齐朝策无法,只好将林暄妍之事简要说出,尤其强调“林暄妍不受宠爱,自小远居郊外”。

表明与林暄妍相识是意外,不是林家故意所为。

但太后的脸仍是阴沉了下去,冷哼一声,“与外男交往甚密,可见家风不严,举止轻浮!”

“母后,”齐朝策无奈苦笑,“在母后心中,儿臣竟是这般的人物,只要有女子贴上来,就急不可耐?”

“还请母后相信儿臣的眼光,林氏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

可齐朝策越说,太后脸色越差。

最后齐朝策没办法了,烦躁道:“不过一个弱女子,儿臣乃天下之主,什么样的女子,儿臣不可以拥有?”

反倒是这句话,让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

“那陛下可想过,如今的后宫形势?”

“林贵妃不是个容人的性子,又来个小林氏,陛下让皇后作何想法?”

这句话让齐朝策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道:“皇后的身子已调养的差不多了,儿臣会与皇后努力的。”

“再且,儿臣观小林氏于侯府未有挂念,应不会同贵妃为伍。”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头,“陛下行事有分寸就好,后宫与朝堂乃是一体,哀家相信陛下能处理好。”

“至于那小林氏,陛下喜欢便接入宫来,不过一个女子罢了。”

皇帝与太后谈话的内容,其他人是一概不知的。但皇帝与太后单独谈话这件事,总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当晚,皇帝宿在皇后的永安宫。

翌日清晨,贵妃寝宫中偷偷运出了一堆瓷器碎片。

后宫越是压抑,齐朝策就愈发想念宫外的林暄妍。

见皇后,吃了饭就是上床,要尽快有个嫡子。

见贵妃,吃了饭还是想拉他上床,想多看几眼儿子,总是刚看两眼,就被人抱下去喝奶了。

见其他嫔妃,倒也有和他谈风花雪月的,可往往分不清主次,他是来睡觉的,不是来秉烛夜谈的。

但也不能说偌大的后宫中,各个都是不合心意的。只能说如今最合心意的,不在宫内。

正如林暄妍所想,男人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快感,也享受美人眸中隐晦含着的绵绵情意。

用身份得来的喜爱,总是不如靠自身魅力获得的好感。

林暄妍的事在太后面前过了明面,齐朝策跑出宫去就更为光明正大了。

至于其他后宫女子撕坏了几张手帕、摔碎了几个瓷器,反正他一概不知,与他无关。

皇帝陛下表示:翻墙,使他很快乐。

这边的林暄妍则是只要房间没人,她就将准备好的画卷展开摆在窗前的桌上,保证能让齐朝策一翻墙过来就能见到。


又是一日清晨,窗棂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林暄妍不耐烦的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位大爷就不能换个时辰吗?

他日日卯时①上朝,可她正常的起床时间可是辰时②!卯时与辰时,可是足足早了一个时辰!

要了命了。

但林暄妍还是认命从床上爬起来,在脸上擦了一把确认没有眼屎,又捏了捏脸颊营造出羞涩的红晕。

这才扯了件外衫往身上一披,装作急切的模样跑去开窗。

开窗前扫了一眼桌上摆放好的画卷,一切准备就绪。

“你今日怎么这般早就来了?”

话音未落,清晨的凉风席卷而来,使得林暄妍打了喷嚏。

齐朝策剑眉皱起,“穿的这么少就跑过来,还不快回床上躺着。”

“已经快好了,不妨事的。你瞧,我都不咳……”

话音未落,齐朝策的视线落在桌上,轻咦出声。

林暄妍疑惑的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吓得她的脸登时就红了,手忙脚乱的就要将画卷收好。

齐朝策一把将画按住,挑眉笑道:“让我瞧瞧。”

林暄妍哪里肯给,但不敌齐朝策的力气,又舍不得用力害怕将画卷撕毁,最后自然是落入了齐朝策的手中。

齐朝策见过的名家画卷数不胜数,眼前的画上景致不过尔尔,但却能看出执笔人的用心,一笔一画皆是缱绻。

林暄妍偷偷打量齐朝策的神情,看来皇帝挺喜欢他精心准备的“大礼”,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下去过。

此画的画功草草,是她刻意为之,毕竟农家长大,就算学了些琴棋书画,也比不过豪门大族精心培养的娇小姐。

天才让人倾慕,却也给人距离之感;但慢慢养成的优秀,是能让人亲近与怜爱的。

内心满意自己的形象进一步的立不住了,但丝毫不影响她面上羞恼。

跳起来伸手抢了几次都被齐朝策躲过,干脆破罐子破摔打算将窗户关上,眼不见为净。

但齐朝策的反应极快,屈起一条手臂横在窗户中间,另一手拿着画卷。

气的林暄妍说不出话来,指着他半晌才说出个:“无赖!”

“无赖”对于这个称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当着林暄妍的面慢条斯理的将画卷卷起,这时背后满面的字迹暴露于前。

“不行!”这次林暄妍是真的要疯了,也不管中间隔着窗户与桌椅,跳起来就往前扑。

本就只是草草披上的外衫在此刻激烈的动作下滑落肩头,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和领口一片如玉般的肌肤。

齐朝策一时不察,倒真被林暄妍扯住了画卷一角。

“还给我。”林暄妍仰头看向齐朝策,含着水雾的眸子印着他的身影,嘴角一瘪,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虽然他很想现在就将这幅画卷拿回去好好珍藏起来,但此刻显然不是好时机。

反正,齐朝策勾起唇角,人是他的,画卷也会是他的。

齐朝策松开画卷,“好了好了,不闹你了,你快回去躺着,免得风寒又加重了。”

林暄妍置若未闻,转身将画卷仔仔细细的卷好,左右看了一圈房间,正在思忖放在哪处才好。

就听身后传来落地的声音。

林暄妍闻声转身,正好与跳窗进来的齐朝策撞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入怀,淡淡的气息比宫中的龙涎香还要令人沉醉,让他忍不住想凑的更近一些去嗅闻。

齐朝策忍住了内心的冲动,但也没舍得离开。

而林暄妍的处境和齐朝策差不多,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将她包裹,一时间让她失了神。

最后还是林暄妍率先退开,刚下去的羞红又腾了上来,一时间不敢看人。

林暄妍:我倒是想让皇帝多抱会儿,可如今是未出阁的闺女,还是得维持矜持的模样。

齐朝策这才注意到林暄妍是光着脚的,登时眉头紧皱。

于是下一刻林暄妍惊呼出声,也忘了什么矜持不矜持的,下意识地搂住男人的脖颈,“你做什么!”

原来是齐朝策将林暄妍打横抱起。

“春日寒凉,你风寒又还未好,竟还敢光脚下地?!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闺房不大,而齐朝策身量颀长,三两步便从窗旁走至床边,直到将人放下,齐朝策还有些可惜。

这房间,属实是小了些。

嗯,待会回宫再让安山挑个大一点的宫殿。

齐朝策将人放在床上,但一时舍不得松开想多享受一会儿怀中娇软的身躯。

却不料美人一口咬上了他的脖颈,疼的他立马起身离开。

他何曾受过这般待遇,从太子到帝皇,这世上没几人敢这般对他,更遑论让他受伤。

然而抬眸一瞧,床上的美人唇瓣浸着血,眉眼含霜道:

“不知公子究竟对我意欲何为,我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是让公子肆意轻薄的。”

齐朝策本想回一句:看着你怀中抱着的画卷再说话。

但看着林暄妍眉眼虽冷,但眸中水波盈盈,说出口当即就软了下来,哄道:“我什么心思,你还猜不到吗?自是与你一样。”

近乎表白的内容如同夏日暖风,顷刻间就将寒霜融化,露出了底下含苞待放的春花。

林暄妍抿着唇瓣克制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嘴里却觉不够的嘟囔:“谁知道你的心思,我如今只知你名姓,旁的一概不知。”

“我家中还有些事,待处理好了,自是要上门来迎你。”

齐朝策:等我给你布置好宫殿,再选个黄道吉日。

林暄妍低头一笑,正如那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也得亏了她这样的出生,对于男女大防懂一点,但却不知底线在哪,才能借着“男女授受不亲”拒绝,又能轻易的就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骗。

前世她虽无儿女,但知府的女儿却有好几个,哪怕是庶女,对于男女之事都是耳提面命,生怕有人越雷池让家族蒙羞。

看着林暄妍嘴角含笑,齐朝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我给你挑了个物件,你瞧瞧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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