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仙门的老祖宗新收了个关门弟子,取名云麓。
随老祖姓,唤了霁云麓这个名儿,还是个奶娃娃。
老祖宗修行千年,早是渡劫后期,道行圆满,一旦出关为天地所感,便极易引动天劫。
可为了收这个个徒弟,他竟然亲自出山,去俗世凡尘装了回神棍,唬了回凡间的帝王,用昆仑山的仙树和仙宝作交换,硬生生将人拐了回来。
这般大张旗鼓,自然引了仙门上下的注意。
一众弟子扒窗户的扒窗户,翻墙的翻墙,一有闲暇便蹲守在兰亭外面,想瞧瞧这位小师叔的庐山真面目,看看其是何等风姿。
好奇心颇甚,可到底也只有零星几人见了小师叔的模样。
从那零星几人嘴里流传出来的描述也只有短短几句:“神蕴灵光,先天圆满,未来不可限量。”
说这话的是仙门剑阁大弟子洛川,他因为砍坏了兰亭的墙,被罚着给小师叔洗过尿布。
“餐葩饮露,气态泠然,好似仙子落凡尘。”
说这话的是仙门丹阁小师妹云芝,她负责照顾小师叔的饮食起居。
“比桂花糕香,比包子圆,一整个又香又圆。”
说这话的是仙门剑阁三师姐柳如熙,她偷偷给小师叔喂过一口酒,被长老们追着揍了三座山头。
……见过面的把小师叔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没见过面的听的更是心痒痒,成日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期盼着。
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小师叔周岁礼这日。
仙门办周岁礼,这可是从古至今头一遭。
若不是一众弟子强烈要求,早不知年岁为何物的长老们还真想不到这一茬。
许是怕兰亭的窗户被扒烂,又没得去一笔花销,他们同意了这个请求,只是所需灵石得让弟子们自己掏腰包。
又不用花钱,还能白看热闹,这笔买卖,长老们做的不亏。
霁云麓被云芝捯饬了一早上,不情不愿地顶着两个羊角辫被领出门。
当初她自绝于断魂崖,本以为是要去阴曹地府报道的,谁料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婴孩儿,与古书所记的神子转世一般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这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可刚自杀了断的她哪有儿活下去的欲望,周围陌生的关切达不到心里,暖和不了冰冷的心。
霁云麓只觉世人模样她己览了个遍,乏味至极。
百年守心,一夕梦碎,落到伤心处,只觉人活这一遭,何苦来哉。
这世间是如此卑劣的模样,活一世两世,又有什么区别?
她是铁了心想随师兄师姐们而去,执意寻死,故而不吃不喝,打算窝在一个婴孩的壳子里饿死。
只可惜,想法美好,现实残酷。
她饿不死,根本就饿不死。
照顾她的弟子云芝是十万年灵芝成精,见她不食汤水,误以为她是不喜五谷杂物,跟她们花草一样,只饮得仙露甘霖。
人类的悲喜从不相通,我明明想饿死,你却以为我是挑食。
每日日升月落时,云芝便盯着天际可劲儿地哭,将眼泪全塞进了霁云麓嘴里。
十万年灵芝有意泄出的灵气精华,又集了日月光华。
这样温养着,即便是腹中空空,也难褪条命去。
故而霁云麓饿是真饿,死也是真死不了,顾忌面子,她还没法把自己的委屈哭出来。
名曰“想死”的石头,砸的终究是自己的脚。
等到霁云麓好不容易会说两句话了,赴死的念头对上小姑娘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她又哽住了,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三个字“吃……果果。”
日夜照顾的背影印刻在心底,本以为是心如铁石,开口却是格外艰难。
最终到底是一句狠话都没舍得说,一个死字也没敢提。
罢了,她跟一个十万岁的孩子置什么气?
她好歹被几个孩子叫了声小师叔,嘴上占了这个长辈便宜,合该有个长辈样子。
活着便活着吧,又不是没活过。
只是这饿,她不能再挨了。
不过,如果她早知道今日会有这个待遇,她觉得吧,饿是不可以饿的,活是可以不活的。
虽然她知道今儿个是她的周岁礼,会有人来观礼,可这一广场上蹿下跳的猴儿跟看猴子似的盯着她是什么鬼?
我见师侄皆是猿,料师侄见我应如是?
“小师叔!
看这边!”
柳如熙手里扬着一块从大师兄门前顺来的干净尿布,大声嘶吼着吸引霁云麓的注意。
眼见人视线投过来,她还兴奋地把周围一遭人的肩膀都拍了一遍,“看到没!
小师叔看我了!”
“……”这糟心丫头。
霁云麓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整张脸都黑了。
领着她的云芝嫌大路单调,配不上自家小师叔这出尘的气质,特意捏了枯荣诀,蔓生出一路深深浅浅,芳菲颜色。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拦腰抱腿啼。
得了,更看不清脚下的台阶了。
霁云麓望着齐腰的花花草草,只觉道阻且长,任重而道远,万分怀念自己以前携长枪遨游天际的日子。
百级台阶走的她气喘吁吁,两腿打颤,全靠面子撑着。
偏生还有弟子在一旁胡夸:“真的是!
好一个风度翩翩姿态万千风流倜傥智勇双全的小师叔啊!”
霁云麓低头看了看自己萝卜大的小短腿,又抬眼瞅了瞅自己压根儿瞅不见两个羊角辫,对那名弟子报以十分同情的眼神。
多可怜的孩子,这么年轻眼睛就瞎了。
弟子们不在乎,能凑在这里起哄的本身就是对霁云麓真真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也不会搁这儿起哄。
所以瞎虽然是真瞎,但爱也是真爱。
“啊!
小师叔也看我了!
她好可爱!”
“小师叔好小!”
“小师叔…………”各种浮夸的溢美之词砸头上,霁云麓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抹了把小脸,背挺得板首。
她前世是最小的弟子,是在师兄师姐们的宠爱下肆意长大的,本就不是多端庄稳重的性子。
不过是因为被强推着做了那劳什子盟主,才收敛了活泼与闹腾,强装出一副上位者的模样来。
如今缩在一个身不由己的婴儿壳子里憋屈了一年,又被人当稀奇玩意儿似得瞧着,骨子里的脾气也被激起来了,逢谁都要腹诽几句。
什么?
说我好看?
眼神很不错,奖励你下次夸我一百句,夸夸!
什么叫小师叔好小,我这个壳子才一岁,一岁能有多大?
别看我一岁我跳起来还能打歪你的膝盖!
那个背剑匣的,你在天上飞什么飞!
大伙儿都用脚走路就你走不得是吧?
这片大地是容不下你了嘛?
那个拿金铜镜的,从头到脚一身法器,穿那么闪做什么?
你是要去跟太阳肩并肩么?
你咋不发光发烫放光芒呢?
还有屋顶那红色小鸡,你瞅什么瞅!
朱雀怎么了?
朱雀了不起?
好吧,朱雀确实了不起,清蒸都得分两个锅炖。
还有……啊?
问她为什么只在心里说?
废话,她现在可是这群孩子小师叔!
是长辈,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
且待她长大,自得教教这些小猴子们什么才是修道之人应有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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