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那个人,伸手从架子上抽出牙刷,挤出一点点牙膏朝厨房喊去:“你刚才说的转校生,叫啥?”
“我哪知道,你们班还有别的转校生吗?”
——试探失败。
我努力在脑海中回想,曹冬宝在西班,有几个是转校来的?
中年妇女又开口说话了:“我告诉你曹冬冬,这学期要是再被刘老师‘叫家长’,我非打死你。”
“哦。”
我朝镜子翻了个白眼,吐出嘴里的牙膏沫。
这一口牙花子真难看——不仅由于抽烟变得发黄,还有两颗虎牙如门神一般吊挂在上牙床。
擦脸的毛巾薄如蝉翼,本就不多的棉线像杂草一般擦得我脸生疼。
我努力控制住情绪——如果被人发现我不是曹冬宝,肯定被当做神经病抓起来。
“你爸一会要跟我谈判。”
“哦......”我没啥兴致,关于他家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
“你咋还不出来?!
快七点半了!”
“来了。”
放下毛巾,话语犹如条件反射般有序地从嗓子里跳脱出来,可是在灵魂深处,我清楚地知道,我他么不是曹冬宝!
客厅比我想象的小,与厨房相连,实际上也承担了餐厅的功能。
屋里连沙发都没有,只有两个折叠凳和一张折叠桌子,都是枣红色横纹的,一看就不是实木。
20寸小电视搭在一个比电视还小的电视柜上,我生怕它摇摇晃晃地掉下来。
“你瞅啥呢?”
她把碗筷放在桌上,自己坐下大口吞咽起来。
“这啥啊......”我小声嘀咕。
“小米粥咸菜。”
她瞥我一眼,眼皮很双,白眼球很多。
“哦。”
“不爱吃别吃。”
她说话的时候不正眼看我,头发上的油脂顺着缝隙向发尾处延伸。
“我吃,不吃早饭会饿的。”
尽管我很小心地坐下去,还是差点从折叠凳上仰倒。
她却像没看见一样,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嘴里塞咸菜。
“你不是经常不吃早饭吗?”
“啊,哦。”
“你爸说我打麻将输钱太多,要跟我分家。”
“他人呢?”
“出摊去了呗,你今天咋回事,昨天打架打傻了?”
“没......”我不敢再问,只好吹着碗边的热气,低下头来。
“行了,赶紧吃,吃完上学。”
“哦。”
一想到上学,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该怎么面对我自己?!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安家星吗?!
“那个,”我不得不确认一下日期,“今天是......周几?”
她一脸迷惑地瞅着我,眼神中切换出慈母般的关怀,说:“冬冬,你不会真让人打傻了吧。”
“哎呀,没有,我跟你确定一下,怕拿错书。”
“周三!”
她撂下筷子,脸上的肉随着桌面一起抖动,“这一天天的,跟个神经病似的,跟你爸一个德行。”
没错,我真不想被人当做神经病抓到“九龙山精神病院”啊!
阳光终于完整地照射在我的脸上,照射在不足15平米的每个角落,温暖着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突然间,一个念头窜入我的脑海:曹冬宝他爸是卖煎饼果子的,我还吃过他摊的煎饼果子。
“我吃完了,明天想吃煎饼果子!”
说罢,我起身走向卧室。
她从厨房说:“你不是吃腻了吗?
今天真是抽风。”
我顾不上回答,面对着床上的袜子犯了难。
那是一双脚踝有两圈蓝色的白色运动袜,与硬挺的棉被对比也毫不逊色。
脚底板的黄色诉说着它的无奈——主人不仅在它的身上肆意挥洒着汗水,还不愿意为它定期清理身体。
我的脚趾在拖鞋上抠抓,实在抬不起手去穿上它。
罢了,我抓起校服外套,胡乱地将散落一地的书本塞进书包,一本语文书在此刻掉落出来。
我清晰地看到上面写着“初一下学期”,初一?
我特么穿越到1999年了?!
我的脑袋里嗡嗡首响,该死的现实将我左右拉扯,厨房中的女人再次高喊:“快八点了,赶紧出门!”
“好!”
我光着脚跑到门口,“拜拜!”
“别打架!”
门口堆放着三双男鞋和两双女鞋,我相中一双黑色的“大博文”,虽然它上面布满灰尘,但是胶钉看着完好无损。
我趿拉着鞋跑向楼道,一边提上脚后跟,一边关上生锈的铁门。
“咣!”
三中,老子来上学了!
事实上,我刚跑出院子就陷入了沉思。
对面是座一模一样的院子,红砖墙上的水泥涂层诉说着这绝不是能工巧匠干的活计。
两座院子之间约有两米宽的土路,向左向右延伸至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等等,我来过这个小区。
想,你特么的好好想想!
“铃铃铃玲玲!”
一阵躁动的自行车铃声在我的耳边滑过,一身蓝色工装的大叔骑着二八大杠向左前方驶去。
在他的前方,是宽敞的水泥马路,一栋绿色的高楼在向我招手。
没错,兴盛里!
那高楼是近两年才盖起来的日都宾馆。
在它的右侧,走到路口便是我的中学所在。
我兴奋地背上书包向前奔跑,迎着朝阳、赶着车轱辘向前奔跑。
我轻而易举地超过二八大杠,校服外套在空中飞舞时遇到了一点阻力,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喷射而出。
“小兔崽子,着什么急!”
我才不会理会这些浮躁的大人,他们只会指责孩子的不是。
水泥马路上偶尔有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我一口气跑到土路和水泥路的交叉点,一声清脆的鸣笛声截停了我的脚步。
我气喘吁吁,终于在人行道上看见穿着同样校服的孩子们。
“卧槽!!!”
我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吼,那声音快速地窜入行人的耳朵,惊吓住他们的脚步。
然后我开心地笑了出来。
我到底是安家星,还是曹冬宝,此刻己经不再重要。
我仿佛活了过来,在孩子们惊恐的眼神中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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